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瀚站起身,道:“那苏窈窈已被我惊走,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了,两位姑娘且安歇吧,我告辞了。”
杨瀚向两位姑娘拱了拱手,转身走到门边,拿下门闩,拉开门户探头向外看看,见外边没什么人走动,马上闪身出去,回首向二女示意了一下,又体贴地把门儿拉紧。
舱门一关,白素“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满脸欣赏地道:“这人平时虽然口花花的,一副油嘴滑舌的泼皮像,其实骨子里倒真是一个方正不阿的君子。”
小青也一挺腰杆儿坐了起来,动作极是俐落,听了她的话,不由冷哼一声,道:“他说过问船上之事,是为了赢得李捕头青睐,那他在建康时夜入仵作房,又做何解释?这小贼一个屁俩谎儿,所言不尽不实之处甚多,你别被他骗了。”
白素道:“哎呀,就不兴人家也有难言之隐么?难道你刚刚被人家说的就是实话?我看你说起来眼都不眨,就连我都差点儿信了。”
小青气恼地道:“我说你究竟是哪边儿的?”
白素道:“咱们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躺在这里动弹不得,他又知道了咱们不敢见官的短处,但凡起了一点歪脑筋,什么暗室亏心之事干不出来?可他居然毫不留恋,避嫌离开,这还不叫君子?”
小青冷笑:“你想防他见色起意,怎样防备不好?非得摆出一个‘老树盘根’的姿势,他又不瞎,还看不出你药性已过,已经对他有了戒备?”
白素不服气地道:“你又怪我!明明是你躺在那儿,却摆出一招‘兔子蹬鹰’,叫他发现了破绽。”
小青气道:“他把我放在榻上时,我就是这个姿势,怎么可能被他起了疑心?”
白素突然笑靥如花,凑近了去,挤眉弄眼儿地道:“诶!被他抱着时,是什么感觉呀?你个雏儿,还从没被男人碰过呢,突然被一个又年轻、又精壮、又英俊的男人抱在怀里,有没有心慌意乱心猿意马心惊肉跳呀?”
小青没好气地喝道:“滚!”
南宋异闻录 第043章 劳燕双归
第043章 劳燕双归
陶景然逃了。
本来杨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早餐的时候,李公甫脸色很不好,徐晨、方平和楚渊的脸色也不好,四个人脸色都是臭臭的,就跟那碗粥上边剥好的臭鸭蛋似的。
四个人都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粥,没有一个人说话,杨瀚忍不住拐了拐徐震的胳膊,悄声地问了一句,徐震便没精打采地说了一句:“昨夜,陶景然逃掉了。”
楚渊就蹲在徐震旁边,他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用力一筷子把臭鸭蛋挟开了,虽然闻着臭,里边却有浓浓的蛋黄油流了出来,楚渊精神一振,便与那碗热粥较量起来。
留着陶景然,放长线钓大鱼,这是他的主意,结果反被陶景然逃掉了?显然,是这几个捕快手尾不干净,被陶景然发现有人监视了,这才果断逃走,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把人家四名公人到手的功劳给弄丢了。
所以,杨瀚很有些尴尬,想说几句什么,却发现楚渊正咬牙切齿地跟那个臭鸭蛋较劲,徐震抿一口粥停一下,跟个笑不露齿的大姑娘似的,而方平则拿筷子搅着粥,都快搅成米糊糊了,恐怕对他都是有些不满的,便有些讪然。
李公甫见此情形,便打个哈哈,强行振作道:“逃了便逃了,不然真被我们抓住,把他那会驭水奇功的同伴引到临安境界,闹出什么大阵仗来,你我兄弟逃得过大老爷隔三岔五的板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开些吧。”
杨瀚干笑道:“还是李捕头豁达。”
李公甫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只是想得开罢了!”
今儿船就到杭州府了,整条船一下子恢复了生机。大家都知道,那个鬼面人不会再跑到船上闹事了,光天化日的,沿运河下来,来往的船只也稠密起来,大家觉得安全了,兴致便高了许多。
这几天因为畏惧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面人,船上旅客不要说大声谈笑,没事时就连到甲板上远眺观风的人都少了,而这时却纷纷走了出来,情绪也好转许多,就跟大地震前急着搬家的老鼠似的,拖家带口。
许宣也在甲板上,旁边一对璧人,衣袂飘飘,容颜俏美,仿佛神仙中人,连交错而过的邻船上旅客,都不免痴痴回望她们许久,这二人自然就是白素和小青了。
船,缓缓驶进了临安城中的北关水门(今武林广场),货船至此就泊于码头了,而渡船却要继续向前,驶进西湖另择码头下客。客货分离,也是为了方便管理和收税。
许宣眼见一汪碧水,仿佛一块碧玉镜子呈现在面前,湖水、浅堤、绿树、白云,相映如画,不禁一拍栏杆,兴奋地道:“啊哈,我想起一副对联,乃东坡学士所留,堪称千古绝对,迄今无一对恰到好处。”
旁边马上就有乘客道:“什么样的绝对,许郎中且说来听听。”
这时,杨瀚也走到了上层甲板,挤到栏杆旁来,小青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杨瀚站在一丈开外,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小青姑娘优俏脸儿一板,就把螓首扭了过去,这个家伙,可不能给他半分好脸色,他会顺竿儿爬的。
可青婷刚把脸儿扭向别处,突生怪异之感,下意识地扭回头,不禁吓了一跳。那家伙跟个鬼似的,也没听到点动静儿,他居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衣角儿也轻轻地挨着。
“他若敢效那登徒子‘挤神仙’,我就把他丢进西湖。”小青姑娘暗暗发狠地想着,这时许宣大声地吟起了那副千古绝对:“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众旅客听了,纷纷蹙眉沉思起来,这副对子太过巧妙,仔细想想,还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对子能够对得上。众人正冥思苦想之际,杨瀚举手叫道:“我想到了!”
许宣对子一出,就连白素和青婷二女都不禁仔细沉吟起来,她们俩原是钱杭名伎苏窈窈的贴身丫环,而苏窈窈能成为钱杭第一名伎,可不是光靠美色就行的,如此人文鼎盛之地,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女,那是断断得不到如此名望的。
白素和青婷久受她熏陶,那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较之世间许多才女都要强上三分。可是就连她们两个,仔细思量苏东坡这副绝对,小青都不禁得出了结论:便是出了上联的这位东坡学士,他自己也是断断想不出合适的下联的。
却不想,心中刚刚忖度出这样一个结果,杨瀚竟然越众而出,说他有了答案,就连青婷一双美目也不禁向他望去,目中异采闪现:这个怠懒的家伙,居然如此深藏不露,有这般大才学么?
杨瀚目光傲然一扫,但见众人纷纷露出敬畏神色,这才志得意满地朗声吟道:“携姐夫,戏节妇。节妇踢姐夫,嗟夫姐夫!”
“噗!”小青真不想跟他一点好脸色的,可她实在没忍住,好在旁边众人一呆之后,全都捧腹大笑,倒也不显得她笑声突兀了。
“不学无术!”小青撇了撇嘴,趁机打击。旁边白素姑娘却是一脸的沾沾自喜,娇滴滴地道:“虽说有些粗俗,可是仔细一品,还真是迄今为止,对得最恰当的句子。瀚哥儿当真好文才!”
“白娘子过奖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也只是一时福至心灵罢了。”杨瀚毫不羞惭,对人家的夸奖照单全收。
小青心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脸皮果然比城墙还厚。”
这厢众人笑闹着,船儿便悠然驶过一座石桥,前方不远便是客运码头了。偏在这时,一阵风来,绵绵细雨便突然下了起来。杭州六月天气,正是梅雨季节,这恼人的雨说来就来,根本没个规律可循。
船上客人眼见码头到了,纷纷跑回去取了行囊准备登岸。雨虽不大,淋得久了也要湿了衣裳,但行远路的人,大多都备了雨具,此时一一展开,就见黄的紫的花的白的,伞儿就像一朵朵花瓣,从那船上一朵朵地飘向岸上去。
李公甫与几个捕快押了那一直囚在舱中,始终不见天日的囚犯,到了踏板旁时,李公甫一手撑着伞儿,对杨瀚道:“瀚哥儿,你且去寻个住处歇下,最好离我临安府衙门近些,方便听用。两日后,再来衙门寻我。”
杨瀚可没有雨具,便站在那如丝细雨中,向李公甫叉手施礼:“小的明白了,两日之后,小的再去衙门拜见,李捕头辛苦。”
如今,他算是正式答应拜入李公甫门下做他的跟班帮闲了,以后就是端人家饭碗,态度自然极是恭谨,他退后两步,站在踏板边,欠身送李公甫一行人先行上岸。
这时就听二层甲板上,船老大如雷的声音咆哮起来:“天杀的!怎么连我的床榻都拆了,难道她重得像头猪么?”
杨瀚听了不禁吐了吐舌头,亏得小青姑娘已经离开,不曾听见。心里想着,杨瀚便向岸上看去,青婷和白素两位姑娘带着两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华已经上了岸,正一步步登上那如虹的断桥。
看她轻盈的身姿,可不像是一头猪,细雨飘摇,柳丝如烟,她的倩影,就似姑射仙人,风姿绰约,不可方物。
“舅父,稍等一下!”许宣撑着伞,一扬眉,便看到了白素。白素已经登上断桥 ,正伫立远望,细雨缠绵,将她笼罩其内,仿佛自亘古时便是那桥的一部分,无比的和谐,无比的优美。
许宣唤住了正要押着人犯离开的李公甫,快步登上断桥:“白姑娘!”
小青霍地一下扭过头来,有些凶巴巴地看着他,许宣讪然一笑,将伞收起,递了过去:“小青姑娘。”
小青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接伞,白素回眸一看,欣然上前,道:“许郎中。”
许宣道:“下着雨呢,这把伞就送给姑娘你吧。”
白素又是意外又是欢喜,却迟疑道:“你也正要用伞,这……”
许宣一笑,道:“我是男人,淋了雨也没甚么。”
许宣说着,把伞放进了白素手里,手指一碰她柔软的掌心,头一抬,便看到那柔情似水的一双眼睛,许宣不由怦然心动,四目对视,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小青不着痕迹地插了进来,浅浅笑道:“那就多谢许郎中了,姐姐,我们走吧。”
小青挽起白素手臂,转身就要离开,白素不舍地道:“许郎中住哪里,改日奴去还伞。”
许宣作揖道:“此来临安,我住舅父家中。到荷花坊巷口问问邻居,大家都知道的,临安府步快捕头李公甫的家便是。”
“哦!好的,我记住了。”
白素眉开眼笑,忙不迭应着,可是身子却被拉着她的小青扯着,越走越远。许宣痴痴怅立桥头,目光追着那道倩影走了好远好远。白素和青婷共持一伞,缓缓远去,迷离雨幕中,只留给许宣两道倩丽的身影。
……
“闪开了闪开了,黄老爷上岸了!”四个鲜衣恶奴推搡着码头上的行人,轰出一条道路来。一个穿着铜钱员外袍、肚腩突出的中年男子施施然地走上岸来,在他身旁落后半步,还有一个给他打伞的小胖子,相貌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看年纪应该是他的儿子。
“怎么这么多人,挤什么挤,下雨也不知道避避。他娘的,雨天路滑,把你跌进了湖去喂王八。”
那员外看着一张弥勒脸,善目慈眉的,说出话来却有些损。随着他这一句话,“哎哟”两声,当真有两个已经被恶奴挤到了边沿的客人站立不稳,“卟嗵”两声跌进河去。
“快救人呐!”马上有人叫了起来,几个好心的水手急忙跳下船,向那两位客人游来,码头上也有人拿了竹篙、绳索,急急抛下水去,想要救那两个落水者上来。
小胖子脸皮子一紧,急忙上前一步,小声道:“爹,莫乱说话。你的‘乌鸦嘴’又应验了。”
黄员外也是神色一紧,他戒备地四下看看,掩口咳嗽一声,小声地道:“放心,不会有人疑心了为父有这奇异的本事。”
四个恶奴开着道,护着黄氏父子挤出码头,那两个落水者狼狈地被人救了上来,一个脱了靴子倒水,另一个拧着袍子,咒骂道:“偌大一个码头,不够他走的么,真他娘的属螃蟹的。”
人群中马上有人好心劝道:“莫乱说话,那是四海船行的黄掌柜,杭州码头七成的货运、渡船都是黄家的产业,势力大得很。”
人群乱乱纷纷当中,杨瀚跟属黄花鱼儿似的,溜着边儿挤了出去。
白沙堤上,烟雨之中,柳枝飘飘荡荡的垂进湖面。青白二女共撑一伞,肩并着肩,在一片烟雨朦胧的湖畔站住,眺着望远处如水墨画般的风景,痴痴凝视,宛如画中人。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白素轻轻地吟着诗,珠泪盈睫。
小青没有白素那般情感外放,但一双明眸业已湿润了,她看着这梦中已见过无数次的优美景致,轻轻地说:“临安,我们回来了……”
雨中行人,踟蹰如断魂。一个手扶竹杖、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老翁佝偻着背,缓缓地走在长堤上,他扶着竹笠,微微抬头,瞟了一眼烟波浩渺的湖面,湖畔,正有一双美人儿。
老翁的白眉微微一展,那眉宇,依稀露出几分陶景然的模样。
南宋异闻录 第044章 黄雀在后
第044章 黄雀在后
白素和小青沿着白堤一路下去,步履轻盈,丝毫不觉疲乏。可伶可俐已经租了一辆车子,裁着她们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两位小姑娘都坐在车辕上,手里各自打着一把轻盈的小伞。
前方一双玉人,身后一辆轻车,车上一紫一白,一带梅花,一带荷叶的花伞,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摇出了一路的诗意。
“可伶!”小青忽然回头唤了一声,可伶便一挺纤腰,从车辕上跳下来,一手打着小伞,一手提着裙裾,向她跑过来。
小青对可伶附耳说了一句话,道:“去吧,你们到了地方,先卸了东西安顿下来。”
“是,二小姐。”可伶又跑回车旁,坐在最前边的车夫伸手拉了她一把,小姑娘上了车子,低声对车夫说出一个地址,车夫把鞭儿一扬,拉车的两头健骡便加快了速度,载着她们飞快地去了。
白素和小青肩并着肩,手挽着手,漫步在堤岸烟柳之下,许久,小青才感慨地道:“四十年不曾回来了,这杨柳岸,倒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姐姐你看,那块石头,当初你还坐在上边钓过鱼的,我看旁边那朵荷叶,都似与当初一模一样。”
烟雨中,行人渐渐少了,迷离的山水画卷中,前方只有一个挟着包裹匆匆走去的一个路人,后边则只有一个拄着拐丈,踽踽独行的蓑衣老人,小青心情放松下来,便也恢复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白素忍不住笑道:“那石头固然没有变化,可那荷叶如何辨别与当年是否不同。”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小青,袅袅摆动的柳枝下,一双玉人凝睇对立,许久许,白素才悠悠一叹道:“不变的,该是你我的容颜才对。”
小青嫣然一笑,柔声道:“还有你我的姊妹之情。五百年长相厮守,始终不渝。”
两个人靠得更近了,肩头儿挨着,一起转向烟波浩渺的湖面。那一片迷离,在她们眼中,渐渐幻现成了永远难忘的那一幕画面。
西泠桥畔,月挂中天。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车前一对写着娟秀的“苏”字的灯笼,摇曳不定。帷幔被晚风吹着,车中三个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笑声撒了一路。
突然之间,那清冷的浅白色月光突然就变成了金光万道的太阳,就只是一刹那,然后金光就不见了,清冷如水的月光复又流泻下来,静静地照在三个昏迷在草丛中的窈窕美人儿身上。
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一滴晶莹的夜露,如少女含泪的美眸,盈盈地流转在一片翠叶上。晚风轻轻一拂,将那绿叶吹得微微一倾,那滴露水便滑下来,打在了青裳少女的额头,她那双细细蛾眉微微一蹙,便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
两位姑娘似乎并不急着去寻住处,她们这里游一游,那里逛一逛,记忆里哪儿依然如故,哪儿有了变化,她们都能停下来看看,长吁短叹一番。
有变化的地方并不多,那时候的生活节奏太慢,五百年前的钱杭,和五百年后并没有太多的不同。这个民族的历史太悠久了,传承也是一直不断的,所以过去未来,在他们的眼中,有时就像是昨天和明天。
陶景然耐心地跟着,一路行来,他的装束已经变了很多。白堤上那个蓑衣老人趁人不备弃了拐杖和蓑衣,就变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手里居然还有一根拂尘。
再跟一阵,他扯去白胡子白眉毛,脱了那道袍,便又变成了一个穿着短袍,趿着草鞋的普通汉子,走在街上东张西望的,似乎是个打零工的闲汉在找活计。甫回故地的青白二女心情激荡,免不得在曾经走过的地方多留连一番,但因为他十分小心,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啊!”小青正扬头看着一棵榆树,想着当初在这株树上撸榆钱儿,回去做饼儿吃的情境,忽然那树前门扉一闪,一个年近六旬的妇人挎着个筐子走出来,蹒跚地走到门旁清水溪旁蹲下。
那筐子中是一束青菜,此时雨已停了,看来那老妇人是要濯洗青菜,准备午饭了。
小青轻讶一声,一把拉住了白素的手,白素疑惑地向她扭头看来。
这时那门儿一开,一个穿开裆裤、剃茶壶盖儿发型的五六岁顽童,拉着一个才两岁左右,梳着一对朝天丫的可爱小丫头从门槛儿爬过来,奔着那老妇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叫:“太婆,太婆,要吃肉肉,是妹妹要吃肉肉,买肉肉吃呗。”
小男孩叫着,小女孩浑然不觉哥哥在拿她当借口,很配合地点头,奶声奶气地应和:“右右,右右。”
“你们呐,馋嘴巴!好,一会儿濯完了菜,太婆就给你们去买肉肉。”两个小娃娃的奶奶眉开眼笑地答应着,本来正想望向白素和青婷的目光早已转向了自己的孙子、孙女。
小青趁此机会,扯着白素一头钻进了路边一条巷子。白素道:“什么事,跑这么急作什么?”
小青回头看看,不见有人追来,再往前看,前方也只有一个人正悠悠然地走着,马上就要出了巷子,这才略觉心安,低声道:“我刚刚看见了如云。”
白素茫然道:“如云是谁?”这句话说出口,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唬了一跳,上一次在钱塘住时侍候你的贴身丫头如云?”
这两姐妹就算没有苏窈窈追着,迫于容颜不老,怕给人发现,也得隔上几年便搬一次家。白素是个苦中作乐的性子,每次搬家招了家仆,都会别出心裁地给他们取些名字。
上一次她在杭州住时,给后宅丫环们取的名字都来自诗经。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所以她当时的贴身丫头之一就叫静好,唤她时若咬字不清,便常常被人听成了正好。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她当时给小青的两个贴身丫环取的名字就是如云和思存。一晃儿三十年过去了,她早把这些人的名字忘记了,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当初为她们取名的原因,这时还想不起来。
“居然是她!”白素努力把刚才所见那个动作迟缓,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与当年那个一开心起来,就喜欢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得像个小母鸡似的小丫头联系起来,可仔细想了半天,实在无法把这样两个人联系起来。
“是她么?”
“不会错的,我是看到了她唇角的那颗痣,猛然记起了这幢房子,才发现她是如云。她嫁的就是咱们前院儿的管事,这处宅子还是我帮他们小两口选的呢。”
白素一听,顿时唬了一跳,赶紧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埋怨:“这才隔了四十年,我们不该回杭州来的,有些认得你我的人,现还健在,你我容颜半点变化没有,若被他们看到,再健忘也能记起来了。”
小青也加快了脚步:“我不信苏窈窈会就此罢手,来钱杭本就是虚晃一枪,你以为我真会在此长住么?”
二女走得急了,前边那短袍汉子脚下便也隐隐加快了,短袍汉子就是陶景然,他本来藏在巷中盯着,万没想到白素小青两姐妹居然也向巷中赶来,只好转身装作行人。
他们在船上没找到水火二如意,因此一路紧蹑而来,想找到二人住处。在他们看来,应该是二人先把紧要的东西送到了下一处要住的地方。这时是万万不能被他们发现的。
陶景然紧赶两步,便拐出了巷口。只是刚一拐过巷口,便有一掌削向他的颈子,一掌,就把他削晕了。
南宋异闻录 第045章 南冠楚囚
第045章 南冠楚囚
陶景然拐过巷口就被人一掌砍晕了,眼神一直,直挺挺地向后栽去,幸亏那出手的人又一把拉住了他,往自己怀里一带,陶景然便软软地靠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赫然正是杨瀚。
杨瀚也是盯着白素来的,他和小青在船上真真假假,各自一番话,似乎双方就到此结束了。但杨瀚知道小青所言不尽不实,因此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一上岸就辍在了后面。
为防二女发现,杨瀚躲得较远,这一路跟踪下来,便被他发现了陶景然。陶景然盯着白素和青婷,杨瀚盯着陶景然,小青突然拉着白素闪进小巷,迫得陶景然转身,跟在他身后的杨瀚却是更早一步,先行躲开了。
只可惜,这是一条死胡同。
这是一条丁字巷,出了巷口可左可右。向左可以拐进另一条巷子,向右却是一个短短的死胡同,被三面高墙围堵着。墙头儿甚高,这一侧是死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却因与其他人家挨着,一家走水,其他人家易受牵连。所以,这面墙都建得很高,有两丈上下,以起到防火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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