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千寻伸出一根手指,任由王太子紧紧握着,一惊一乍地道:“哗,小贤力气好大,你看看,抓的多有劲儿。”
小谈看得好不揪心:“姐姐你轻着点儿提手啊,你看他那小手指头,那么细,可别弄伤了。”
千寻白眼儿道:“我哪有使劲儿,你别喳呼,你看,小贤本来闭着眼睛,让你一吵,都要睁开了。”
听着二人争吵,杨瀚和小青不禁莞尔,这两个人,跟小孩子似的,每天一大早就来,敷衍了事地问一声安,就冲过去看孩子了,抱孩子的时间比他们这对亲生父母还多,把这孩子抱得晚上不叫人抱着悠上一阵儿,都不肯好好睡觉了。
这时,黄耳公公禀报,右相李淑贤求见。
小青讶然了一下,道:“快快有请右相。”
小青对于治理朝政,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她也明白,在东山西山尚未融合之际,就把他们彻底合并,会有很多麻烦。
因为东西两山并没有经过一场大战,打仗固然极具破坏性,对于新建,却也起到了打碎旧的桎梏的作用,你看从南秦、南泽、南孟归附来的力量,就不可能因为人事安排、制度确定、土地分配等等问题发生纠纷。
而东西两山不同,因而也就必须得有一个缓和适应期,但小青又懒政的很,这些事情当然全都压在了李淑贤的身上。李淑贤当的是宰相,实际上连小青这个女王的很多事情都承揽了下来。
所以,小青对这个其貌不扬,却满腹才学、勤于政事的人非常地敬重。
李淑贤被直接领进了坤宁宫,进来一瞧,大王、青女王、千寻贵妃,谈妃都在,连襁褓之中的王太子都在,登时血气一涌,满面红光,这等殊荣,这是极其信重青睐的人,才会如此不见外啊。
李淑贤赶紧长揖,逐一见礼,才说了两句,就被小青笑着打断了,道:“李相快请坐吧,你前日上的贺表我看过了,文彩斐然,当真不愧是瀛州名士。李相今日进宫来,又是为了什么呀?
杨瀚扶着小青坐了,向李淑贤做了个按压的手势,李淑贤见他二人都坐了,这才在下首坐好,把事情对杨瀚夫妻二人复述了一遍。
小青才听了大半,一双柳眉就竖了起来:“掳人子女,逼良为娼,甚而剔人筋络,沦为废人玩物,种种恶行,当真天人共愤,死有余辜,这个玄月,杀得好,要是我看见,也一样都杀了!”
杨瀚忙安慰道:“你身子还虚着,别动气。我刚颁了大赦天下的诏书,除十恶不赦大罪,皆可减罪三等。十年以下徒刑者,赦免出狱。这个女子,一气儿杀了六十二个人,杀性,着实重了些……”
小青刚一瞪眼,杨瀚忙道:“虽罪无可恕,但情有可愿,因此,怎样算来,也不属十恶之列,我看,减罪三等后,死罪必可免了。”
李淑贤眼巴巴地看着,心道:“这是我禀报的重点么?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玄月死不死,而在于由谁来断这个案子啊。”
只是,高初在大王的心目中,也是极受宠幸的人,而且大王和青女王固然是夫妻一体,但是这两套班子,要论远近,自己这边实是差着一层儿,这话该如何说起呢?
趁着杨瀚两夫妻说话,李淑贤急急思量片刻,这才插个空隙,咳嗽一声,道:“大王,女王,臣说起此事,并非如何裁断玄月一案委决不下,而是因为……咳!
大王,女王,臣蒙大王赏识,女王重用,实是感激涕零,治理东山郡,那是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只是东山诸部,一向……粗犷。
新迁草原诸部,更是疏于教化,难免生出许多是非来,非法度森严,不能震慑,可是臣……却有心无力,如今外忧内困、身心俱疲,臣恐有负大王和女王的托付,是以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昼夜难寐呀……”
李淑贤说着,拾起衣袖来,轻轻拭了拭眼角未曾见着的眼泪,可那萧索沉下的双肩,黯然伤神的脸色,却是把一个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的大忠臣形象,挥洒得淋漓尽致。
……
王太子的诞生,给整个咸阳宫都蒙上了一层春色,唯有冷宫里,冷清依旧。
秋阳明媚,柿子高挂枝头。
宫娥香冬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慢慢扫着院中的落叶。
薰然和徐诺,坐在柿子树下的石台旁,石台上放着一个小箩筐,里边盛着针线、布头儿。薰然膝上放着一件过冬用的袄子,正在缝着补丁。徐诺则在缝制一件由布头儿拼凑的百家衣,那是给婴儿准备的。
长久的冷宫生活,让她的神情恬淡了许多,眼神儿中也少了几分当初的犀利敏锐,而是多了几分平和之意。
布衣钗裙的她,比起当初的风光,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宫墙外,忽然一阵笑声传来,继而远去,那是一群宫女经过。
香冬停下扫把,仰起脸儿来听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听说,王太子降生,大王欢喜的很,宫里的人都赏了双倍的月例,难怪她们笑的开心,偏生我们没有,一定是被人克扣了。”
她和薰然,都是受人排挤,人缘不好,才分得这么个苦差使,并非因为忠心于徐诺,这才分到她的身边,因此徐诺虽听她的埋怨,却也只当没有听见。
薰然瞟了香冬一眼,却道:“听说,如今甚是得宠的千寻娘娘,当初也住过冷宫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怎就知道,咱们娘娘,来日就没机会,再得大王欢心?”
香冬撇撇嘴,脖子一梗,扫着落叶,便往夹道墙去了。
徐诺对薰然的话却仍是淡淡一笑,未予理会。
薰然见她没有反驳,遂鼓起勇气,道:“娘娘,这男人最是无情,可咱们女人,只要放得下身段,小意儿奉迎一下,叫他们回心转意,却也最是容易。”
徐诺还是没有说话,薰然又道:“娘娘,您是大王玉册钦封过的王后,向自己的男人伏低作小,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婢子这件破袄子封好后,娘娘去大王面前献百家衣时就换上,再说两句小话儿,使一些哄人的手段,只要大王心一软,还怕娘娘不能重回枝头做凤凰?”
徐诺缝着百家衣,轻声道:“我徐诺,虽是徐家嫡房长女,其实,一直也没什么野心。家兄其实性情莽撞,做一家之主,少了些担当的。
可是,家父死的早,这个家只能由他挑起来,直到那时,我也不曾想过,要取而代之,我只是暗中帮衬着大哥,幸好,大哥也信我,对我言听计从。”
徐诺手上的针线活儿停了一下,她痴痴地望着脚下渐渐枯黄的野草,过了许久,才又缓缓道:“谁料,他却死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杨瀚手上。
我做事,喜欢谋而后动,可家父的早逝,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家兄的猝亡,更是在我意料之外,仓促之间,我就成了掌握徐家命运的人,上千口徐氏亲族的前途富贵、生死存亡,俱都决定于我的一个念头……”
徐诺看向薰然,轻声道:“你不会明白,我那种感觉。也许,那是权力,是荣耀,但是久而久之,也会让你觉得,那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全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我,是把它看作责任、看作担当的人!”
薰然的目中渐渐露出尊敬之意,轻轻地道:“是的,婢子追随娘娘有段日子了,婢子相信,娘娘同宫里那些妖艳贱货全然不同。娘娘虽是女儿身,却比无数男子,还心怀高远!”
“那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们有多少力量可以支配?究竟能给我多大的支持?”
徐诺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枯守冷宫太久了,以致于很多人都觉得她像路边的一棵败草,似乎只要踩一脚,就能把她辗碎,却忘了,至少她一身武功还在!
她那双兰花般的柔荑,可以让男人销魂,可以缝制百家衣,也可以拧断别人的脖子。
徐诺一伸手,就已拧住了薰然的脖子,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道:“家兄还在时,曾在一次酒醉后告诉我,他说,我们徐家,有一股无比强大的秘密力量,那股力量,比我们明面上的徐家,还要强大!我再问,他却不肯说了。”
徐诺的手在渐渐用力,薰然被她捏住了后颈,胀得脸庞通红,却完全没有一丝的反抗。
徐诺缓缓地道:“家兄死得太突然了,这个秘密,也就随着他一起去了,我仔细看过家兄所有的遗物,都没有找出这个秘密来。但我相信,既然它是这样庞大的一股力量,就不可能因为家兄的死,而与徐家彻底断了联系。
所以,我一直在等!
所以,我虽然败了,却没有自尽以全声名。
我一直在等它来找我,除非我对它没有用。
那股力量是什么?能不能让我凤凰涅盘、破茧重生?
别叫我失望,如果我的心死了,你就死了!”
南宋异闻录 第427章 纷纷乱
第427章 纷纷乱
“娘娘就是不问,我早晚也会对你交代身份,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一直不能确定娘娘的决心……”
“是么?”徐诺不是小孩子,不会三言两语就被薰然所骗。但是,她放开了手,她要知道的是真相,至于对方为什么接近她,却一直隐瞒着身份,有什么图谋,聪明人是不会点破的。
薰然松了口大气,揉揉后颈,微笑地看着徐诺。
徐诺道:“你是谁,你们是谁?”
薰然道:“娘娘可听说过‘孟婆?’”
这秘辛知道的人极少,但是三山第一世家的徐家,对于三山第一神秘的六曲楼,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徐诺身子一震,道:“孟婆,你们是六曲楼的人?”
孟婆嫣然一笑:“不错。”
徐诺喃喃地道:“六曲楼……论财力、论影响,确实比我徐家,更高一筹。”
徐诺目中精光一闪,道:“我听说,六曲楼已经毁于南秦乱兵之中,你们的余孽,想做什么?”
孟婆莞尔道:“总部被毁,确实令我们元气大伤。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六曲楼四百多年来,只是行刺、暗杀、收集情报,积累财富,耳目遍布天下。但我们没有一座城池,没有一支兵马。
所以,轻而易举便被南秦的靳无敌捣毁了老巢,可是,恰也因为我们这样特殊的组织结构,他想像灭掉一个国家一样灭掉我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徐诺冷笑道:“所以,六曲楼也没什么了不起。一个商贾,纵然富可敌国,一伙不成气候的土匪马贼进了城,也能毁了你。”
孟婆微笑道:“我们没有一城,没有一军,不是因为没有远见,而是因为,我们六曲楼,也只是一个庞大势力伸出来的一只爪牙而已。”
这一次,徐诺真的惊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婆,惊疑地道:“六曲楼,居然只是一个庞大势力的分支?”
孟婆纠正道:“我们连分支都算不上,准确地说,我们对于那个庞大的势力来说,就像羊公公的急脚递之于大王,只是一个爪牙而已。”
徐诺倒抽一口冷气,道:“这不可能!天下间,哪有这样庞大的势力?除非是瀛州帝国、蓬莱帝国这样大一统的帝国天下,可是如今就连它们,都已分崩离析,乱象频仍了!”
薰然叹了口气,道:“本来,的确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一个完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经过五百年的繁衍生息,不可能,也就变成了可能了。当年的三万人,现在已经是六千六百万的人口,而这一切,要从你徐家那位了不起的女皇说起……”
……
“前些年没有王法制度,全凭各部落自行其是,而那时部落之间各自分居,偶有争端,便是部落之战。如今大家聚居于一起,可以想见,为非作歹,不守规矩的人必然会多些。”
小青听了李淑贤诉苦,便道:“乱世用重典,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我既许了你权柄,你就放胆施用。
杨瀚也道:“寡人这次大赦天下,其实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有些人,本性不恶,只是原有的聚居模式一旦打破,新规又尚未确定,难免有人心存侥幸,又或失了族规旧习约束,又不畏不知新法,所以一时犯罪。
这次寡人大赦,十年以下轻罪徒刑者释放,也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其中不乏从此遵纪守法的人。至于触犯王法者,该抓还是抓,该杀还是杀,你可是担心其中有大族豪门子弟?这个你放胆去做,寡人与女王,替你做主。”
李淑贤叹道:“大王,女王,臣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现今东山郡内,司法之权归属的问题。”
杨瀚一愣,猛然想到了问题所在。
李淑贤道:“这司法,我东山郡有无掌控之权?如果只有委官治理的权利,却没有惩诫约束的权力,那么又如何令众百姓知法守法、遵从官府呢?”
杨瀚微微地蹙起眉来,道:“你刚刚提到玄月杀人一案,可是因为此案,你们与刑部发生了纠葛?”
李淑贤忙离座道:“大王英明,正是如此!”
他顿了一顿,道:“玄月杀人一案,万众瞩目。也因此,引起了刑部的注意。高尚书派了人去凤求城,要求提人犯赴刑部,由刑部审断。
然而,凤求城有城守,东山郡有宰相,二王分治天下,这东山司法之权,是否该由刑部掌握?如果由刑部裁决刑狱之事,那么,东山郡内,近千万人口,谁还把东山官府放在眼里,臣身为东山宰相,又如何替大王和女王分忧?”
小青这才明白他此来用意,刚要张口说“你既治理东山,律法自当掌于东山。”但说到嘴边儿,突然又咽了回去。
有了孩子后,小青的心性较之以往也更加沉稳,不想越过丈夫,给他一种独断专行之感。
杨瀚负着双手,却是来回地踱起了步子。
李淑贤此来,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所说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如果不予支持,不要说东山上下官吏,都要因此大为沮丧,而事实上也确实会因为没有司法权,造成许多百姓轻忽怠慢,甚至违法犯法。
真当越是贫穷越是居于社会底层,越是憨厚纯朴、守法纯良?杨瀚就是从底层来,根本不相信这种扯淡的玩意儿。
可是,当初制定《三山律》的时候,就是为了大一统做准备的,也是以大一统为前提的,这律法,不无政治的目的,当时可未考虑过二王分治这种情况,如今律法刚刚颁布没有两年,就出尔反尔?
那样做的话,朝廷信用何在?朝廷的信用一旦崩溃,那后果更加严重。杨瀚做了几年大王,性子越来越沉稳了,他深知如今自己的一句话,只要是考虑不周之下说出去的,就可能对千家万户产生极严重的后果。
因此,杨瀚反复思量,斟酌再三,一时也确定不了该如何处断。
就在这时,黄耳公公又匆匆赶了来:“大王,宰相高初求见。”
李淑贤唇角迅速逸出一丝冷笑,又马上收敛,幸亏自己来得早,那高初果然来了。
杨瀚想了想,挥手道:“二狗子,你把高相请到御书房,寡人马上就去。”
待黄耳跑开,杨瀚对李淑贤道:“李卿所言,确是个问题。寡人还要好好思量一番,再给你一个答复。你放心,寡人和女王,既然用你任事,就不会诸多擎肘,叫你举步维艰。”
先给李淑贤吃了颗定心丸,杨瀚便匆匆往御书房赶去。
李淑贤望着杨瀚离去的身影,幽幽地叹一口气,道:“女王,臣虽是受大王赏识,举荐于女王,可是看来,大王还是对高相,更加器重些呢。哎,也是,毕竟高相才是大王的心腹人。”
李淑贤说完这句话,却没听见小青说话,心中不由一喜,女王不悦了么?女王若是不开心了,定然为我作主。以大王对女王的宠爱……
李淑贤一回头,却见小青正心不在焉地扭头看着后边罗汉榻上的千寻贵妃和谈妃娘娘,自言自语地道:“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小贤哭闹呢,可是睡着了么?”
李淑贤登时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女王自打生了孩子,一个母亲的觉悟,似乎远远高过了她做女王的觉悟呢……
……
“你放开我!”
荼狐奋力挣开孟展的怀抱,羞愤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顺手抄起旁边桌上放着一碗鸡汤,又扣在了孟展的头上。
鸡汤还是滚烫的,孟展哇呀一声,连退几步,伸手一阵胡抹,额头、脸上已经烫红了一片。
他穿着一身小衣,头发披散了,再被这鸡汤一泼一烫,当真狼狈之极。
孟展此前的确生了病,一则他以前养尊处优,不曾如此次赴忆祖山一般辛苦,再加上一路担惊受怕,伤心于社稷之亡,到了京城后,不免大病一场。
不过,经过这几天荼家送药送饮食细心地照料,已经渐渐痊愈了。
今日,荼狐刚听说有一位奇女子名叫玄月的,屠了一座青楼六十二人,可惜那说信儿的家人也语焉不详的,荼狐忍不住又想出去走走,打探个清楚,谁料正好被父亲看见,叫她给孟展送来。
荼单让女儿去送鸡汤,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他现在不方便去见荼单,他若走动多了,怕给荼单招来祸患。朝廷一旦怀疑他与孟展在蓄谋造反复国,那岂不是给孟展招来杀身之祸?
可若只叫一个家人下人去送饭,会不会显得今非昔比,自己对旧主也失了敬意?因此之下,虽然荼狐也不是最佳人选,也只能让她前来。
不料,孟展将养了几天,身子已经康复,那颗好色之心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荼狐刚刚正要出门,因为精心打扮过,孟展一看,明眸皓齿,俏媚可人,顿时食指大动,就想搂住荼狐求欢。
荼狐如今对孟展既不是憎恨,也不是同情,而是厌恶,就如见了一泡恶臭的屎尿,被他一沾身子,哪里还忍得住,原本一向温柔的性子,小鹿一般地纯良,也忍不住做出了过激的举动。
孟展一身汤水,狼狈不堪,头皮和脸颊烫得火辣辣的,不由心头火起,一时也克制不住了,指着荼狐骂道:“你这水性扬花、不知廉耻的贱婢!当初对朕,便千肯万肯,如今朕落难于此,你便连一手指头,都不给朕沾惑了。”
荼狐从未想过一代词宗才子,她直到如今,虽然觉得他懦弱薄情,但仍然认为他多才儒雅的孟展,竟然会如泼妇骂街,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一时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脸色苍白。
孟展一看,只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不禁冷笑道:“你道我被软禁在这里,就不知道你做的丑事?你自到了京城,曾经不只一次入宫吧?仗着几分姿色,想要攀附杨瀚,是么?这几日怎么就不去了?可是被人玩腻了?败花败柳,还妄想成为王妃贵嫔么?呸!”
荼狐气得浑身哆嗦,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滚滚而浇。
她的一根青葱玉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孟展,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事到如今,良好的教养,终究叫她骂不出脏话,只是颤声质问道:“孟展!你,还要脸么?当初在南秦草原,大火冲天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你……”
隔壁房间里,虽然孟展那房厚厚的一堵墙,但墙里早已埋设了铜管,那边只涂了一层墙皮,这边则由匠人打造了一个巨大的钵形器物扩音。
因而,羊皓就坐在桌前,根本不用贴着墙壁,隔壁的任何一点声息,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垂手站着这安乐侯府的管家,急脚递第“肆十柒号”。
听到隔壁这番对话,拿着茶盖轻轻抹着茶叶的羊皓唇角,不禁泛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肆十柒号毕恭毕敬地道:“公公,这孟展,咱们还要留他到几时啊?小的刚从瀛州商人那儿,弄来一瓶鹤顶红,提炼的极纯的药物,只消一抹儿,就能送他驾鹤西归。您看……”
羊皓眼皮子向下一抹,细声细气儿地道:“不可!我王乃天圣后裔,不可以沾上一星半点儿的污点。这个孟展,若是暴死,天下必有传言。以后你们照看小心一些,不可再像以前一般怠慢了,就算他是病死,这顶帽子,都会扣在咱们大王头上,懂?”
肆十柒号连忙欠身道:“是,小的明白。只是……咱们就这么一直养着他,养到他寿终正寝?”
羊皓一听,不禁咯咯咯地笑起来:“咱家可没有那个耐心等他,你且候着,咱家已经安排了手段,他很快就会死,一定会死的,而且人人都会觉得,他是自己作的死,呵呵呵呵……”
……
孟婆把内陆大秦帝国的来由,发展,一一对徐诺说了一遍,徐诺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龙兽肆虐的莽莽丛林之中,居然另有天地,居然有一方天府之国。
孟婆道:“现在我大秦帝国的情况是,已经五百年了,三公院治理天下好端端的,真有必要再请个皇帝回来?可是,继续维持现有局面,也不容易。
当初三公院扶持太卜寺,本是为了约束民众,可现在民众对太卜寺太过信任,反过来却成全了太卜寺,已经足以与三公院分庭抗礼了。
太卜寺那些神棍,为了愚弄世人,编造的最大神话,就是天圣后裔会从天外归来。更大的麻烦是,现在杨瀚真的从天外飞来了,他能控制龙兽,他能操纵五元神器,这些都与传说一模一样,所以,他若出现……”
徐诺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原本是靠着给了民众一个皇帝归来的希望,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驯服与运转。而现在,你们不想被人摘了果子,不再欢迎那位天外飞帝了。”
孟婆道:“不错。可是,现在他真的出现了,而且太卜寺很可能也知道他出现了,就算我们当作没有这件事,恐怕也拖不了太我。”
徐诺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孟婆道:“既然堵不住,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把他迎回去。可是,我们既不想交权,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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