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瞧他血都染透了衣衫,知府老爷便吁了口气,喝道:“念你全为破获命案,抓捕真凶,罪无可恕,情有可愿,本府便只略施小惩。如今二十板子你也受过了,就此离开建康府吧,从此不得在本府居住、生活、就业。去吧!”
许宣大喜过望,这可比斗杀减罪一等轻多了,至少不需要黔面流放,去做上几十年的囚犯。许宣一个头便重重地磕了下去,谢过了大老爷,这才由李公甫扶着出去。
许公甫一路走,一路埋怨:“你这孩子,便是研习医术,也不该如此干犯王法啊,亏得大老爷慈悲,要不然这一番罪责有得你消受了。”
许宣虽然一瘸一拐,行路痛楚,脸上却偏偏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他四下看看,悄声对李公甫道:“舅父,我这几年,解剖人体不下百余具,于人体之学,敢说当世少有人及。参照父亲留下的医书,自信医术也已不同凡响,我这便跟舅父去杭州,到时开一个医馆,必然名扬四方,先父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李公甫又惊又喜:“当真?于人体之学的了解,当世无人能及?解剖人体百余具……”李公甫急忙掩住许宣的嘴巴,四下看了看,紧张地道:“这句话再不要提起,永远不要提起,否则你便死上十次都是少的。”
李公甫扶了许宣出门,因为这边还要去办理提取人犯等诸多事宜,而许宣若要跟了李公甫离开,也需要回家整理一番。便由一个捕快去叫了个脚夫,用驴子载了许宣回家,至时雇车将家什运往码头,而李公甫这边则去跑公门,双方约定,直接在燕子矶码头见了。
这边甥舅二人分手,各自去忙碌,杨瀚举着冰饮,正站在一个卖古玩的棚子下边。棚子里边琳琅满目,所摆器物看起来确实都很不俗,尤其是一个穿白衣的妩媚小娘子,还有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俱都赏心悦目,一时间便围了好多人。
他们一看就知道,这主仆三人是个不会做生意的,至少不曾做过古玩生意。哪有把这么多的上好器玩一股脑摆出来的,这得一件一件慢慢销售,永远都是就只一件的模样,那才卖得出高价啊。更何况,这又不是在街边卖菘菜(白菜),哪有这般大呼小叫的?
陈好古提起一只细颈双耳波光纹的花瓶儿,看看釉色,看看底款,随口道:“果然是好东西,多少钱呐?”
可伶姑娘脆生生答道:“客官若是诚心买,算你便宜些,一百贯好了。”
陈好古笑道:“一百贯?倒是真不贵。只是,你家东西怎么卖的这般便宜,东西的来路没问题吧?”
可俐姑娘一听叉起了小蛮腰,哼道:“要是有问题,我们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叫卖么?实话说与你知道,是我家老爷病世了,生前欠下大笔药费,家里没有活钱了,我们夫人才决定售卖器玩,你若买,便是便宜了你。”
这番话是白素教的,白素活了五百年的人了,生生死死见多了,才不担心扮个未亡人。恰好她一身的白,正应景儿。因为要说是搬家,这理由反而不可信了。
因为那时节举家搬走的事儿太罕见,就算迁往异地,本地也不可能没有族人亲眷可以托付家产,再一个,一旦搬家,总有大量的东西要运走的,怎么反而贵重东西要留下?所以寻了个叫人信服的理由。
陈好古瞟了眼白素,那水灵灵的样儿,简直就是棵一掐就出水儿的小白菜,登时心痒痒的:“原来如此,也是可怜,其实陈某家境还算宽裕,我看你家娘子年纪轻轻,总不好这便守了寡,若是娘子有意,陈某可以纳其为如夫人,定当好生照料,你且去问问你家夫人。”
可伶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喂,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你要买瓶儿便买瓶儿,怎么你买个瓶儿,还要饶个娘子。”
白素正低头品茶,听见说话心下欢喜,谁这般有眼力见儿,竟为本姑娘如此痴迷?
抬头一瞧,见是个油腻的胖子,白素心中登时不喜,狠狠瞪他一眼,就待扭头不理,可这明眸一转,恰便看见了杨瀚。
姑娘美眸顿时又是一亮,咦?这不是在仵作房遇到的那位俊俏小哥儿嘛,他怎么来了?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白素这厢春心荡漾,那边杨瀚已经在陈好古肩头一拍,哈哈笑道:“陈兄真是爱好广泛,既然古玩,又爱美人呐。”
陈好古扭头一看,顿时一愣,讶然道:“小哥儿是哪个,咱们认识么?”
杨瀚佯怪道:“陈兄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忘了我了。近一个月前,我曾有件东西请陈兄鉴定过,那是一件轻若羽毛、晶莹剔透,状似如意的东西。”
杨瀚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陈好古的神情变化,陈好古一脸茫然,听他说完,还是一脸茫然,半晌才勉强点头:“听你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呵呵,你今儿可有什么东西要卖给我么?”
陈好古是做掮客的,碰见好东西他也卖,自己有好东西价钱合适他也卖,更主要的是当中间人。杨瀚选他做第一个接触对象,是因为他当初就对自己的家传宝物不感兴趣,只看了看,粗浅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样一个人,不大可能把他的东西放在心上,还去说与别人听,所以杨瀚先挑这最不可能的试试,容易剔除无关人等。这时瞧他模样,显然不太可能是传出了消息的人,不过杨瀚还是多问了一句。
“陈兄,我那如意,陈兄可曾帮我介绍与他人知道,可有人愿意要么?”
陈好古微微有些尴尬,听杨瀚这么说,他当时应该随口敷衍过一句,其实他对谁都会说一句“我没看上,不过我会帮你介绍出去的”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可是否真的用心介绍过,那就看他心情了。
杨瀚说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忘了,哪能介绍给他人,这时只好含糊道:“嗯……也是有的,只是一时没人有兴趣。呵呵,如有机会,我还会向人介绍的,不过你也可以再找找旁人,或者有人会有兴趣吧。”
杨瀚察颜观色,心中已然有了判断:这人应该是不太可能。杨瀚便道:“如此,有劳陈兄了。”说罢,转身就挤出了人群。
白素把茶盏往桌上轻轻一顿,暗暗有些生气,这个小子,正眼儿都不看我一下,本姑娘的美貌你都不放在眼里么?看着倒还俊俏,没想到是个睁眼儿瞎子,着实叫人生气。
杨瀚挤出人群,前方阻力一松,他心里又急,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却不想前方正有一个青裳姑娘急急走来,两下里正撞个满怀。
杨瀚高了那姑娘一头,姑娘的鼻尖儿正撞在他胸口,“哎哟”一声,登时就捂着鼻子,眼泪汪汪了。
“啊,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莽撞了。”杨瀚连忙道歉,瞧那姑娘,用手捂着口鼻,只露出眉毛眼睛,那双眼睛说不出的漂亮,因为隐隐带着泪光,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撩人。
啧!好漂亮!
杨瀚一边道歉,一边暗暗忖度着。
姑娘看起来有些生气,她放下秀气的小手,气咻咻地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杨瀚胸口用力点了点,应该是想斥责他一番,可是鼻子还是酸的,一时说不出话,于是配合那动作,就有些像是撒娇了。
这一下那姑娘就有些窘了,白玉似的脸蛋上,也微微透出晕红的颜色来,真……真是尴尬啊。老天赶紧一个雷劈了这混蛋,劈出道缝儿来让我钻吧。
姑娘这一放手,杨瀚登时眼前又一亮,这巴掌脸儿,太精致了吧?肤色奶白奶白的,眉眼五官说不出的秀气,配上那窈窕玲珑的身材,有种香扇坠儿般娇美。
那小鼻头儿,有点肉肉的,嘴巴虽然极小极小,偏生唇瓣轮廓清晰,红嘟嘟的仿佛新出炉的果脯儿似的,透着粉嫩嫩的颜色,下巴有种尖尖的感觉,其实却是圆的,好……可爱!
三分娇憨、五分灵动,剩下的都是她独有的诗韵。杨瀚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砰地一下,眼前的阳光仿佛都突然明媚了一下,一时间除了眼中所见的青衣少女,再无其他。
“哼!”青婷鼻头儿酸酸的,第一声斥责的话没说出口,这时再说显然更尴尬,干脆不理他了,只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一头扎进了人群。她那个不省心的姐姐啊,得赶紧把她揪回去。
“好可爱的姑娘……”杨瀚下意识地转过身,看着她挤进人群,似乎就连她的一片衣袂落入眼中,都充满了俊俏可爱的味道。俊俏可爱,可以是一种味道吗?
这一刻的杨瀚,坚信是可以的,因为他现在的心脾里,满满的都是那姑娘可爱的味道。
南宋异闻录 第017章 不解之缘
第017章 不解之缘
小青挤进人群,正在叫卖的可伶一瞧二小姐来了,登时吐了吐舌头,叉着腰的手也放下了,讪讪地叫了一声:“二小姐!”
小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见白素还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就气咻咻地走进棚子,质问道:“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呀,你来了呀。”白素像个恶作剧被家里大人逮到的孩子,赶紧站了起来,涎着脸儿笑:“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小青怒道:“我在问你做什么?”
白素讪讪然道:“咱们这一走,太多东西没法带了,都挺值钱的,得处理一下呀。”
小青往棚外看了看,压低声音斥责道:“姐姐真是不知死活,这个关头儿还敢出来招摇,钱财身外物,舍了就是。”
白素苦着脸儿道:“值好多钱呢,我怎么舍得。再说,那人藏头露尾的,光天化日的不会出来,哪可能就发现了咱们。这古玩街上,不是这一行当里的人可少有人来呢。”
小青恨恨地跺了跺脚,负气地嗔道:“你这也太会过了吧?”
白素嘻嘻一笑,拉起她柔软的小手,涎着脸儿小声道:“妹妹,你我二人虽说能长生不老,可终归是人间女子,又不是天上的仙人,要是没钱吃饭,没准要饿死。”
“你……”
“要是咱们没有老死,而是饿死,岂不可怜?”
“你……我真是懒得理你!”小青负气地坐了下去。
白素一看妹妹没再坚持,登时眉开眼笑,快步上前,向棚外众人吆喝道:“只卖一天,有兴趣的客官赶紧下手,明儿个,不管东西卖没卖掉,奴家可是再不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登时就有几个早有相中的东西的客人抢上前来纷纷出价,白素便马上热情洋溢地跟人侃起价来……
……
杨瀚本就对陈好古疑心不大,离开之后便去找第二个人,陶景然。这第二个掮客,当初是和第三个掮客一块儿见的他,当时这二人正在一起吃酒。杨瀚打算去那酒楼问一下他们的消息,因为从上次他们在酒楼的情况来看,他们对那里是很熟稔的,说不定是常去的客人。
杨瀚进了酒楼,马上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杨瀚微微一笑:“我找人。”
这小二可比方才那姑娘会做生意,依旧笑脸相迎,将他让了进去。一楼全是散客,杨瀚目光一扫,没有找到陶景然,便向小二询问:“小二哥,我寻一位陶姓客人,大约四十出头,身材高瘦……”
二楼临窗一桌,陶景然坐在桌前,满桌的佳肴,却只他一人,旁边坐了一个老人,拉着弦子,另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给他唱曲儿。曲儿婉转,歌喉动人,看长相,也颇有几分姿色,眉梢眼角,尽是风情。
陶景然高高瘦瘦的个子,一袭圆领长衫穿在身上,跟挂在竹竿儿上似的,不过他的胃口却是极好,满满一桌子菜,在他的筷子之下,早已吃了个七七八八。
陶景然摸着肚子,正在自我陶醉:“这醉仙楼王胖子的手艺,着实越来越好了,诸般菜肴,味道极好。”
他又瞟了眼旁边那位唱曲儿的大姑娘,笑吟吟地道:“小娘子唱得好,长得也好。这菜肴不仅要好吃,更要好看。所谓色香味俱佳,这色可不仅仅指菜色,还包括饮食的环境,清洁幽雅,方能让人进食舒畅。而这香,除了菜肴之香,还包括旁边的美人儿,秀色足以佐酒。活色生香。这味,才是箸下之美味啊。”
杨瀚走来,正听到这一句,便咳嗽一声,上前道:“陶先生当真是美食大家,这番道理说来,让人耳目一新啊。”
陶景然抬头一看,微微有些疑惑:“你是……有些面熟啊。”
杨瀚自来熟地坐下,道:“陶先生好不健忘,月前咱们就见过,当时我有一柄不知什么质材做成的古玩如意,曾想请陶先生代为销售。”
陶景然“啊”地一声,轻拍额头,道:“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实不相瞒,你那如意质材无人知晓,瞧着虽然稀罕,却不知来历、不知何物,着实难寻买家……”
杨瀚打断道:“陶先生可曾帮我向人兜售过么?”
陶景然倒是坦然,摇头道:“你那东西,实难估量价格。你偏生要价不低,卖不掉的,再者,陶某主营首饰头面,肯收藏这一类稀罕物儿的客人不多,所以……实在抱歉。”
杨瀚先前已推断,自己接触过的这三个掮客应该与凶手无关,不过凶手很可能是从他们那里知道了怪如意的消息。若是如此,这掮客不知内情,也没必要为人隐瞒,若说帮过了他,总是一份人情嘛。
所以,这陶景然坦言不曾代他兜售过那柄怪如意,应该是所言不虚。因此杨瀚也不盘根问底多做纠缠,马上一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杨瀚转身下楼,那陶景然打了个饱嗝儿,扬声道:“小二,会账!”
路边棚下,白素卖的东西都是极精致的器物,价格又出奇的便宜,一时间很多人觉得有利可图,哪怕自己不想收藏,也可转手卖个高价,所以纷纷出手,可伶可俐收着“交子”,眉开眼笑。
虽然这是纸币,不是铜钱,所占空间不大,可也把两个女孩儿的腰包揣得鼓鼓的。这时一个摇着扇子观察良久的瘦脸儿公子眼见货架上古玩器物已去了大半,便向左右两个随从递了个眼色,迈步走向前去。
他拿起个蟋蟀罐儿,看看成色,笑吟吟问道:“这东西怎么卖啊?”
白素笑答道:“这可是大唐时宫里的玩意儿,金贵着呢,不过我急于脱手,算你便宜些,一口价,八十贯,如何?”
摇扇的公子呵呵一笑,把罐儿一放,刷地一下收了扇子,向白素一指,厉声道:“好你个贼女子,卷了我家的东西,还敢如此正大光明变卖,见了我这本家竟然佯作不识?”
白素一呆,登时恼了:“你这人胡说甚么,想要讹诈么?”
扇公子冷笑道:“我家的失物,早报过官的,衙门里自有记载,岂是你能蒙混过去的。把她及其同党给我拿了,送去衙门治罪!”
扇公子这一发话,两个鲜衣恶奴登时扑上前来,要抓白素。扇公子向四下里拱拱手,朗声道:“诸位,这几个女子俱是贼人,对本公子以色相相诱,玩一个‘仙人跳’,卷走了我家财物,今日恰被我遇到,少不得要经官了,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四下里有识得他的人便暗暗冷笑,什么狗屁公子,这姓洛的小子分明就是一个欺生的泼皮混子。仗着他爹是公门捕头儿,见那可能来路不正又或无甚背景的人来此变卖器物,便与公门中人内外勾结,敲诈人家。
他刚刚没有早出手,也是怕犯了众怒,先可着大部分有意的人买走东西,这时才出手便容易得多了。可怜了这几位小娘子,一个千娇百媚,一个清丽脱俗,两个小的也是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此一去被勒索些钱财还是好的,说不定还要被人占了身子……
只是,白素哪是那么好相欺的,她性情外放,喜怒随心,是个根本收不住性儿的女人,一听这人颠倒黑白,着实可恼。尤其瘦脸如驴,面目可憎,真是浑身上下,没半点儿长处。
这边洛公子正对围观众人做着交代,她已怒不可遏地抄起了那个蟋蟀罐儿,大骂道:“混账东西,欺负本娘子么,真真瞎了你的狗眼!” 说罢,就把手中罐儿狠狠砸了过去。
洛公子刚刚说罢,洋洋得意转过身来,这一转身,身子一侧,那罐儿就砸偏了,贴着他的耳廓飞了过去,呼地一声直奔刚刚走来的杨瀚面门,白素一看要砸错了人,哎哟一时,花容失色,奈何却是来不及救人了。
倒是原本坐在棚下的小青,眼见姐姐发怒,刚刚放下茶杯站起身子,陡见这样一幕,美眸中异光一闪,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就从茶水中跳了起来……
南宋异闻录 第018章 代人受过
第018章 代人受过
杨瀚正自赶路,一件东西呼地一下迎面飞了过来,杨瀚吃了一惊,不晓得是个什么物事,不敢伸手去接,当即一个“铁板桥”,想让过那物事。
杨瀚的铁板桥自幼就练,而且用的是最危险的方法,双脚后跟置于一凳上,另一条凳子置于后脑,而大多数人练铁板桥是置于双肩处,身体中段悬空。如今杨瀚的铁板桥已经可以长达一个时辰,腹部再置百斤重物,一手铁板桥使将出来,真可达“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的境界。
只是,这时那粒水滴就像一颗子弹似的后发先至,追上了蟋蟀罐儿。
水,明明是至柔之物,但是速度到了,却可以切割至坚之物,比如水刀之于钢板。小青用意念驭使的这粒水滴以奇速飞行,堪比狙击枪打出的子弹,“啪”地一声,就把那只唐明皇把玩过的蟋蟀罐儿炸得粉碎。
杨瀚此时正是使用“铁板桥”,双足如铸铁般不动,身形后仰如桥的状态,那罐儿一炸,碎屑四溅,一泣瓷碴儿倏然从脸颊上滑过,一道细细的口子上旋即就渗出了鲜血。
小青本是好意救人,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身的好功夫,竟而躲了过去。眼见他挺起腰来,怒目望来,颊上一道细细血痕,小青飞快地吐了下舌头,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
杨瀚大步走过来,他方才可没注意是谁掷的东西,眼见一个白衫公子正指着棚下女子,正大声叱骂着什么,上前便拍拍他肩膀,道:“兄台……”
杨瀚现在正被缉捕,自然也不大敢闹事,方才冲上来时心火犹旺,因为那一下着实凶险,这要真被拍中面门,难说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一巴掌拍下去时,他就已经省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心中便存了息事宁人的念头。
却不想洛公子此时却正是火冒三丈的时候。其实他哪里是什么公子了,书也没读几天,只是有个开蒙而已。他爹是吏,他大哥将来要接他爹的班,而他做为老二,倚仗六扇门里的关系,早跟一班泼皮混在了一起,一身的戾气。
方才罐儿贴着脸颊飞过,险险毁了他的容貌,这洛二火气就上来了,一指白素,骂道:“臭小娘儿,给你脸不要脸,给我……”
这时杨瀚一拍他肩膀,力气也是大了些,拍得他瘦肩一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来。杨瀚惊咦一声,拍出去的右手曲肘一转,架住他的小臂向上一抬,左手一记冲拳就打在了他的腋窝上,怒骂道:“什么东西,如此猖狂!”
洛二痛得半边身子都木了,马上指着杨瀚,喝令两个其实是泼皮兄弟的假跟班:“揍他小子。”
两个泼皮神色一厉,马上向杨瀚冲过来,也不由杨瀚分说,三个人就厮打起来。
“呀,这位小哥儿不但人生得俊俏,还有一身的好功夫。你瞧见他那个‘铁板桥’没有?那腰力,怕不担得起一座山呢。”
白素眼中红心闪闪,大发花痴,完全忘了今儿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就连一个泼皮被杨瀚一脚踹飞出去,撞倒了一扇木架,砸碎了上边还没卖出去的七八件瓷器,八九百贯银钱毁于一旦,也不放在心上。
小青拿这个姐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从当年被那神光照射过之后,她就这个性子了。在那之前,虽然见了俊俏小哥儿她也会暗自品评一番,可是绝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模样。
早十几年的功夫,她还时不时想扳一扳姐姐的花痴病,但是这个打算已经放弃很多年了,虽然还是时不时揶揄她一番。
小青一拉白素,道:“快走!”
白素依依不舍:“还有好多值钱东西呢。”
“哗啦……”爬起来上前助阵的洛二倒飞回来,把另一架瓷器也撞碎了。
小青道:“不剩了。”
白素还是依依不舍:“人家小哥儿仗义助我,怎好撇下人家不管?”
小青冷笑道:“你想怎样助他?显出你的本事来,叫人晓得你不是寻常人,小心被人抓去,活活蒸了,啃了你一身皮肉。”
白素唬得脸儿一白,小青趁机拉着她走开,同时向可伶可俐两个姑娘使个眼色。这两个小姑娘倒没取错名字,伶俐的很,马上跟在二小姐后边,四个女孩儿一溜烟地跑了。
不过,被小青拉着,依依不舍走出租来的棚子时,白素还是悄悄动了点手脚,纤纤玉指向桌上点了一点,那杯中茶水登时腾起指甲盖般大小的一小片雾气,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倏然一闪,便掠到了杨瀚脸上,登时化开,不复存在。
杨瀚正打得兴起,丝毫也没察觉脸上变化。那道血痕犹在,但是被瓷片儿划开的那道伤口,已然迅速愈合,连一丁半点儿的痕迹都没留下。
杨瀚的拳脚打这三个泼皮轻而易举,没片刻功夫,就把三个乖张暴戾,倒而复起的无赖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了,定睛再一看,棚下那四个姑娘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由得心中一噱:“我这里替你们解围,你们溜得倒快。”
人群中一个有些背景,不怕洛二一伙人的中年人好以提醒道:“小哥儿,快快走吧,他们还有一班兄弟,一会儿得了信过来,恐怕双拳难抵四手。”杨瀚也怕这般阵仗下被人认出他来,忙拱手谢了一手,急急地溜了。
急急离开古玩街,小青一张俏脸就唬了起来。白素虽是姐姐,其实从性情上来说,现在倒像是小青一个还未长大的妹妹,知道她生气自己不知轻重,也不敢说话,讪讪地跟着走了半晌,才小声道:“妹妹,咱们的车子还在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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