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高台之下,县鼓在西,应鼓在东,彼此应和,声声入心,节奏仿佛与人的脉搏相互呼应着,令人听到这鼓声便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可以想见,如果在战场上响起同样韵律节奏更快的鼓声,将是如何的激励人心。
杨瀚担心自己忙于繁琐的仪式,顾及不了那头龙兽,一旦失去自己的控制,它野性复发,有可能伤人,所以先以龙语命令那头龙兽下山,回归山林。
长颈龙砰砰然地下山去了,在它走过之处,拥挤在山道两旁的百姓迅速蜂拥过来,仿佛原本被分开的海水砰然撞击在一起,很快布满了整个山道。
高台之上,左编磬、右编钟,几个身穿礼袍,白发苍苍的乐师,用它演奏出了一曲恢宏、高雅的乐曲。这可是正宗的秦制宫廷音乐。
杨瀚在司仪导引下,按照步骤一一进行,直至换好冠戴,登上王座,殿内殿外,一齐跪拜,称王大典才算结束。
鼓瑟齐鸣,庆祝着新王的出现,杨瀚开始颁布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书:册立官员。
既然三山洲重新出现了最高的统治者,这些部落首领自然不能再以各自部落的名份出现,虽然在实际上,现在还是由各个部落首领负责各自部落的军事、政治、民生等所有事务。
杨瀚与拥戴他为王的众部落商议之后,决定以隋唐的三省六部制为基础建立官制,由于他这个王基本上也要依靠这些臣子们才能发号施令,完全谈不上集权,所以三省也省了,只保留了六部,这样架构简单一些。
当然,如此一来,一旦他拥有了足以左右形势的权力,就可以直统六部,分而制之,达成高度集权,但这却不是在场这些人所能想得到的了。
蒙战成为了吏部尚书,巴图则为兵部尚书,徐震为户部尚书,苏世铭为礼部尚书,李洪洲为刑部尚书,王文正为工部尚书,其余小部落首领也各有官职。
一一宣告,众人上前叩拜,更换官服,重新升殿,这才本着先外后内的原则,开始册立王后。
徐诺已经在众首领听旨领旨的过程中,去后边更换了衣袍,换了凤冠霞帔。
她本极美,此时淡淡梳妆,再配上那一套比新嫁娘更加华美高贵的衣裳,简直是艳光四射,娇媚不可方物,在八个侍女拱卫下缓缓升殿,长裙曳地,长有三丈三尺三寸。
新任礼部尚书王世铭站在上首,高声诵读册后诏书:“孤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庙。自古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宗庙,建极万方。贵人徐氏,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可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赞襄内政,外辅于孤,以近贤臣……”
杨瀚站在王座前,看着徐徐登上丹陛的徐诺,乍一见她娇媚之姿,也不由得怦然心动。那种美,实在是叫人不能不动心。
徐诺扬眸看向杨瀚,此时的杨瀚一身黑色滚金龙纹的王袍,这是延续大秦典制的服饰,较之后世盛行的黄色龙袍其实更显庄重。
尤其是杨瀚可不是一个糟老头子,这身装束一穿,英姿勃发,徐诺的心弦似被什么突然拨动了一下似的,突然有些乱,急忙垂下了眼眸。
徐诺登上王座,杨瀚上前两步,轻轻扶住她的手,正要与她共座,接受百官朝拜,大殿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杨瀚!”
今日杨瀚称王,这瀚字便成了讳字,其他人再不能用这个词,同音的也要避讳,更不要说当着他的名叫出来了,厅中众臣登时含怒望去,却见小青一身劲装,手中提剑,正站在大殿前边。
杨瀚讶然道:“小青!”那本来扶着徐诺的手便似被蛰了一下似的,倏地收了回来。徐诺瞟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怨尤,杨瀚正震惊地看着小青,不曾注意。
徐震花白的眉毛一耸,沉声道:“今日是我王登基册后的大喜日子,小青姑娘若是来贺,还请站在唐诗姑娘身边。还有,我王的名讳,还请姑娘不要冒犯。”
“她是你们的王,不是我的王!”
小青提着剑,大步走进来,殿两旁的武士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也是第一次成为站殿武士,没有经验,未得命令,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止。
这些人迟疑之时,小青已经走到大殿正中,左右众臣中间,抬头望着王座之上的杨瀚和徐诺。徐诺娥眉一扬,就欲发作,但是忽然瞟见一旁的杨瀚,神色又转为平和,只是睇了小青一眼,微带煞意。
蒙战和巴图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拦住小青去路,蒙战微笑道:“小青姑娘,请自重。”
小青讥诮地道:“蒙战大人,我是小青,还是杨青?”
蒙战登时一窒,先前他怕徐家夺了杨家后裔,让自己处于不利处境,当时对外一直声称这个小青叫杨青,乃是天圣后裔,目的就是一旦徐家“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这边就另立一个杨氏后人与之分庭抗礼,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须知,如今也只有殿上这些人才知道小青并不叫杨青,外边那些百姓还不知实情,他们还以为这个小青是新王的亲妹子,未来的长公主呢。
小青一言噎住蒙战,抬头向上望去,眸中已迅速蒙上一层泪光:“杨瀚,你来三山时,是怎么对我说的?五百年沧海桑田,谁也不知道我们来了三山,将是何等处境。无论是凶是险,是吉是福,我都毫无怨尤,毫不犹豫地与你同来。而今,你就这样对我?“
杨瀚似乎有些慌张,急急看了徐诺一眼,徐诺却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睫毛覆住了眼神,有些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杨瀚又气又恼地道:“小青,你闹甚么,那天,我不是与你说过了么。”
唐诗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就见小青愤怒地举起握剑的手,对杨瀚道:“你说甚么了?你说要立足三山,离不开诸部支持。你说杨徐两家,世代联姻,这是祖训。好,你要称王,后宫不能空虚,我由得你。你可曾听说,要立她为后?”
众人听到这里,彼此面面相觑,都露出一个大家“都是男人,你懂得”的眼神儿来。
一位姑娘,跟着你远赴他乡,无怨无悔,这已是极为难得,更何况是跟着你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要多大的勇气,是要割舍她曾经的一切的。
他们这位王,定然也是觉得对不起人家,所以当日向她解释时,避重就轻、含含糊糊,想打马虎眼,根本没说清楚他是要册立徐诺为后。
十有八九,这位小青姑娘当时只是同意他娶徐家姑娘过门儿,却根本没想到他是要立徐诺为后,自己陪他同生共死,一起闯了三山的人,倒是先发后至屈居人下,这个小青姑娘当然不甘心。
如此一想,蒙战和巴图登时就失去了阻拦的兴趣。在一个成熟的王朝中,吏部才是最厉害的,实为六部之首,所以吏部尚书又称天官。可是对现在的三山洲来说,这些都是虚的,只有兵部才最实惠。
因此几大家族为此可是没少争执,最终这一官职落到巴图身上,是三大家族妥协的结果。
蒙战提出徐家已经有了王后这层关系,再占统兵之权不可接受。徐家觉得虽然巴图与蒙战走动颇近,但是在自己得不到的情况下,由头脑简单的巴图来任兵部,也比蒙战这头老狐狸要好。
如此妥协出来的一个结果,各方自然都有些耿耿于怀。现如今小青来找的麻烦是杨瀚的私事,难堪的只能是徐家,这两个人对视一眼,便很有默契地退开了。
二人一退,小青便提着剑,一步一步向那丹陛走去,丹陛之上,杨瀚有些手足无措,看看小青,又看看徐诺。一直垂眸观心的徐诺缓缓扬起了眼帘,一双丹凤眼中暗藏的煞意渐渐地渗透出来。
南宋异闻录 第210章 割发断情
第210章 割发断情
只隔一阶,青衣劲装的小青便站住了。因为一身凤冠霞帔的徐诺已然挺起胸,向前踏了一步,稳稳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同时也堵住了她的进阶之路。
两个少女,一个皎皎如绿萼,清丽无尘;一个灼灼似牡丹,雍容高贵。
四目相对,小青的剑未扬起,一双柳眉已如扬起的剑锋,挑了起来:“徐姑娘,陪他出生入死的人是我,义无反顾陪他闯荡三山的还是我,你,凭什么为后?”
“就凭我学过六韬三略,千军万马,可如臂使指!就凭我熟读四书五经、治政要术,能偃武修文、治国安邦!就凭我《女诫》《内训》,烂熟于心,可以修身齐家、相夫教子!“
徐诺对小青寸步不让。
杨瀚登基还要召唤龙兽,率领群臣登上山巅,只为从气势上压倒群臣。如今她刚刚册封,便有人向她挑衅,此时退让,后患无穷。“
“就凭我,是天贤徐氏的后人!”
徐诺缓缓张开了双臂,一袭将腰肢束得只堪一握的皂下庙服,肩承霞帔,头上凤冠的宝珠轻轻颤动着,厉声叱道:“我就是天命所归!我不配为后,还有谁配?”
徐诺目中神光湛湛,俯视着小青,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从装束上,都完全压制住了小青的气场。
“今日是我正位中宫之典,你咆哮殿堂,目无君上,如此德行,难道你有资格配位中宫?你给我跪下!”
小青目光自与徐诺一碰,就觉得心神一阵恍惚,徐诺沉声说到“就凭我学过六韬三略”开始,小青耳中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有徐诺一个人的声音,仿佛一片绝对静谧中擂响的巨鼓,轰隆隆地震撼着她的心灵。
当徐诺声色俱厉地说出“跪下”两字时,小青双膝一软,心中明明死也不愿,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大殿之上,一时寂静至极,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
杨瀚素知小青性情孤傲,叫她给人下跪绝无可能,可眼下只见徐诺沉声一喝,小青应声跪倒,杨瀚不由心中暗凛。
这定然就是徐家的幻术功夫了,这功夫显然只能短暂控制他人神志,不能彻底控制一个人,否则这徐诺只怕早使出这手功夫来,免得小青今日登殿闹事。
可是,只要能短暂控制他人的神志,在关键时候已经可以决人生死了,这手功夫太过邪门,自己也得小心才是。
小青以前有异能,可以控制水滴子弹,包括她习练裴氏剑术,对于她意念的锻练都相当有用,徐诺的幻术并不能完全控制她,她虽屈膝跪下了,可她心中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着了道儿。
小青跪在那里,神色极其痛苦,为了同徐诺的意念抗争,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水。杨瀚恨不得一把推开徐诺将她拉起来,可他想起了那个小话唠谭小谈说过的话,却是根本不敢妄动。
除非适时地打断施术人,又或者等受术人自行挣脱清醒,旁人万万干涉不得。如果强行将受术人唤醒,时机不对的话,轻则让他内腑受伤,重则神智错乱,可能再也无法清醒。
这是涉及神识意念的功夫,杨瀚不敢冒险。
徐诺发现小青意念十分强大,竟然一直在抵抗她的幻术,暗自惊讶之余不免加大了控制力道,这时她的手腕忽然一紧,眸波一转,就见杨瀚肃然道:“够了,你收手吧!”
小青趁着徐诺神志移转的刹那功夫,牙齿一紧,一下子咬破了舌尖,籍着产生的剧疼,一下子挣脱了徐诺的控制,猛然一个团身后纵,跃下了丹陛,嘴角已沁出鲜血。
“小青……”杨瀚急忙奔下丹陛。
“你滚开!”小青一声怒喝,手中剑如一泓秋水,飒然出鞘,殿上众人顿时一声惊呼,只是谁也来不及救援了。
杨瀚急急一旋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可臂上还是刷地一下被割出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一下子涌出来。
小青目含泪水,恨声道:“你好!你眼看着她欺负我!从今日起,你是你,我是我,你我再无半分干系!”
小青一剑挥出,徐诺的心就陡地提了起来,亏得杨瀚急旋身躲开了要害,要不然就要开膛破肚,神仙难救了。
要是那样,这寡人刚刚登基,她可就要成了寡妇。如今眼见杨瀚只是小伤,徐诺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小青,杀心顿起,戟指喝道:“来人,给我杀了她!”
殿上武士终于得了命令,立即举起大戟从四下逼过来,一时间四面八方、上中下三路,十几杆锋利的长戟将小青团团困在中间。
“住手!”杨瀚大喝一声,捂着手臂看着小青,血正从他的指缝渗了出来。
杨瀚沉声道:“放她走!”
小青含泪看向杨瀚,左手一捋,右手剑一扬,一缕青丝飘然于空。小青厉声道:“杨瀚!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不到黄泉,不复相见!”不等那缕青丝落地,小青已决然而去。
礼宾席上,唐诗跪坐着,看着这殿上发生的一切,云淡风轻地:“小菜啊,你觉得,如果这位小青姑娘突然横死,大家会认为是谁下的手?”
蔡小菜道:“当然是这位王后娘娘啦。”
唐诗抚掌微笑道:“徐姑娘和她的丈夫若是每日相见,朝夕相处,彼此心中都种着一根刺,那情形,一定很有趣!”
蔡小菜顿首道:“婢子明白!”
蔡小菜悄然退后,向殿外潜去。此时殿下情形十分混乱,谁会注意到唐诗身边的一个侍女悄然失去了踪影。
可是比蔡小菜更早,还有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也悄然离开了混乱的大殿。
如今百官都是刚刚册封,站位也是乱七八糟,大家彼此间都不熟悉站在自己前后左右的人应该是谁,因而此人的离开,根本无人注意。而且,这人离开不久,又悄然回到了大殿。
小青提着带血的长剑奔出咸阳宫正殿,蔡小菜远远地缀了上去。
今日是杨瀚称王立后的日子,蔡小菜自然不能佩戴兵器上殿,不过她要杀人,可不一定非得腰间有刀。
暗杀,才是她真正的绝技。唐家最擅长的本来就不是正面格斗功夫,而是遁术,刺杀术正是遁术中最重要的一课。
在蔡小菜眼中,此刻激愤而走的小青,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只不过,小菜想选择一块“风水宝地”送小青上路,要嫁祸给徐诺,当然不能叫人看到是她下的手。
此刻这山上偏偏就是载歌载舞的人最多。
小青提着剑,斜刺里冲下了山,闪进一片丛林。
小青心里乱糟糟的:“那殿上都是人精,我若收力,必然被他们看出疑点,也不知他伤的重不重?那个妖精打扮起来还真挺好看的,那家伙不会对她日久生情吧?东山势力,我该往何处去联系他们呢?”
小青刚想到这里,前边树后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披着长发、赤着双脚,斜披一张虎皮衣,背上一张长弓,腰间挂着一把状似狗腿、背厚刃薄的黝黑色无鞘弯刀,黝黑的脸庞向她一笑,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你是谁?”小青吃了一惊,急忙止步,凛然举剑向他指去。
那人双手摇了几摇,示意自己没有敌意。随后单膝缓缓跪倒,一手扶膝,一手拄地,沉声道:“三山遗民木华离,拜见青殿下!”
蔡小菜一路跟踪进了密林,这个地方不错,山青水秀,四野无人,正适合杀人。
徐家擅长的,一是弓弩,二是幻术,弓弩自己不曾带在身上,看来只能用没有外伤的办法杀了小青,才好嫁祸给徐诺了。
蔡小菜想定了主意,立即加快脚下。但她刚刚转过一棵大树,一股强劲的风骤然扑面而来。
今天天晴气朗,哪里来的妖风?
蔡小菜大吃一惊,只当小青察觉她在追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反击,立即贴地一滚,倏然滚出十几匝,双脚在地上一蹬,借力又窜出五六丈远。
在闪退的同时,蔡小菜双手一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十根毒针便握在了双手指间。
蔡小菜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敏捷,但是接下来,她欲跳起的身子却一下子僵住了。
她的面前,阳光突然不见了,一对巨大的翅膀,正伸展在空中,巨大翅膀产生的阴影笼罩了她的脸庞。
她看到小青和另一个人好像正坐在那巨鸟的背上,但是只一瞬,随着那大鸟翩然一转,摆正了本来侧转的身子,她已看不到鸟背上的情形了,也不知刚才一幕是不是眼花,
强劲的风压迫得蔡小菜摒住了呼吸,眯起了眼睛,周围杂草碎屑纷飞。她眼看着那对巨大翅膀上尖利如钩般的一对利爪以及那鞭子似的长长尾翼,就在她头顶一人高处翩然掠过,越飞越高,钻进了那洁白的云层里去……
南宋异闻录 第211章 小谈不甘心
第211章 小谈不甘心
正殿之后已经建起了几幢大屋,各部落分别出人出力,用了几天功夫抢建出来的几幢屋舍,做为宫殿来说当然简陋了些,但也不失大气庄重。
一则因为这些大屋都是用草木建成,不需要粉饰装修,二则是诸多器具,都是各大部落供奉上来的,大家分头行动,时间虽短,倒也有些模样。
大屋内外所用木料全都是桢楠,桢楠可是金丝楠中最好的品种,在祖地,现在也只有皇室才能把金丝楠当成建筑材料使用,而且多是用在殿柱,家具大多是不舍得用它制作的。
至于其他人家,谁若是能得到一块上好的楠木,那是一定要用来做成棺材当成宝贝一样珍藏起来的,除了死生大事,他们根本不舍得用在别的地方。
而在三山洲,这样的大木却是比比皆是,并不希罕。金丝楠木不但用久了会发出黄金一般灿烂的颜色,而且它还会自动散发一种清香味儿,这等上好的木料,连清漆都不用涂,它本来就是防腐防蛀的。
杨瀚带着谭小谈,本想里里外外地逛上一圈,熟悉一下,奈何各处侍卫见到杨瀚,俱都跪拜见礼。杨瀚还不能适应对他们视而不见,一一招呼起来又太繁琐,只好怏怏地回了自己的大屋。
杨瀚在房中坐定,自嘲地道:“还真是简陋啊,草头王配茅草屋,倒也般配。”
谭小谈给杨瀚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轻声道:“这是徐家进奉的上品好茶,请大王品尝。”
杨瀚看了眼谭小谈,欲言又止。为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单是各种的适应,调整心态也需要时间,如今身边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伺候着,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谭小谈把茶奉到杨瀚手边,飞快地看一眼杨瀚脸色,清咳道:“王后娘娘已经颁布命令,着令各部不再处死罪人,而是一律阉割,以便充于宫廷侍奉大王,第一批已经阉割,只是养好身子还需些时日。”
杨瀚皱眉道:“都是罪人么?我听说有些家境贫寒衣食无着的良家子,也是愿意自阉入宫的。”
谭小谈的唇角轻轻地抿了抿:“大王说的应该是祖地的事儿吧?这三山洲比起外间固然清苦,可是山野里随便走上一遭儿,树上摘的、草里猎的,总能有素有荤,让一家裹腹,很难饿死人呢。”
杨瀚听谭小谈一说,忽然想到了小青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很多年前,她和姐姐为了躲避苏窈窈,曾经去过极远的地方。
那里的人皮肤漆黑如炭,比昆仑奴还要黑,他们那里的人随便到野地里去划拉一下,就能找到充足的食物,所以那里的人奇懒无比,整日里无所事事,也不想做事,白素曾想教他们种菜种庄稼,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如此说来,倒亏得这三山洲百姓都是老秦人的后代,勤奋坚毅是根植于他们骨子里的,所以没有因为这样优渥的自然条件,变成那懒人国的一员,不然,领着这样一群人,还复什么国,简直是找死。
谭小谈不知道杨瀚为何出神,还以为他是嫌弃将要充斥于宫廷的都是犯过罪的阉人,忙解释道:“大王尽管安心,那些罪人虽然成了阉人,却能逃过一死,今后想要生存,更得依赖大王,不敢不守规矩的。”
杨瀚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倒不担心。”
杨瀚呷一口茶,瞟了谭小谈一眼,说道:“你本是瀛州上将军唐傲府上的侍婢,如今被唐诗惩罚,转赠于我,你心中可有怨言?”
谭小谈定定地看了杨瀚一阵,忽地一笑,灯下看来,竟然十分的妩媚,只是那妩媚之中却透着一丝凄然:“大王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唐诗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在大王身边安插一根钉子罢了。”
杨瀚把茶杯缓缓放下,说道:“唐家要跟我联盟,不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他们怎会放心?我理解。只是,看得出也不好点破,免得彼此脸上难看,为何你却一下子都交代了?”
杨瀚打了个哈哈,半开玩笑地道:“不会是因为本王乃天圣后裔,生具的王霸之气,叫你一见便为之倾心,所以纳头便拜吧?”
谭小谈忍涩然道:“大王说笑了。我对大王坦白,是因为我很清楚,我只有从此忠于大王,才有活路。”
杨瀚的眼睛眯了眯,盯着谭小谈道:“我一直觉得唐诗是个不可小窥的对手,可她安排在我身边的耳目,却能马上反她的水。如此看来,此人也不过了了。”
谭小谈卟嗵一声跪了下去,垂首道:“唐诗乃一代女杰,勿庸质疑,瀛州最是男尊女卑风气,可唐上将军却最为器重这个女儿,尤胜诸子,怎可小窥?”
杨瀚看着谭小谈,谭小谈垂着眼帘,灯下俏靥吹弹得破,此刻就跪在自己膝下,那副予取予夺的模样儿,还真像一朵诱人采撷的花儿,而且,没有刺。
杨瀚缓缓地道:“这么说来,她还未离三山,你就反水向我示忠了,难道不是她识人不明?”
谭小谈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泪花闪烁:“唐诗不是识人不明,只是习惯了视我等为草芥,只是习惯了草芥们对她毫无条件的效忠与从命!”
杨瀚定定地看着谭小谈,没有说话。
谭小谈凄然道:“我和唐诗从小一起长大,她常说,视我和小菜如同姊妹,我也一直以为我和她真的情同姊妹。直到七天前,她决定留我在三山,她交代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