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瀚已经记住了白素、青婷的名字,也不急着把话题往她二人身上引,免得引起这对小姑娘的警惕,顺着她的话音儿又说笑了几句,撩拨得两个未谙情事的小姑娘春心荡漾的,这才继续套话。
两个小丫头已经被撩得晕淘淘的,跟喝了一大杯黄酒似的,对杨瀚哪里还有什么戒心,只是因为生怕吓跑了这位俊俏郎君,所以对主人家里发生命案,主人弃尸焚宅,远迁钱塘的事儿不敢提,其他的则是知无不言。
说到后来,两个丫头还生起了竞争之意,那初绽蓓蕾般的小胸脯儿一个比一个挺得高,看得旁边一个水手十分眼馋。瞧着杨瀚这个“一拖二”的斯文败类,水手哥的神气儿就不那么友好了。
此时船尾厨下,却正有一个客人与厨娘理论:“我只借你厨房一用,有什么不可以?大不了许你些银钱便是了。”
那胖厨娘挥舞着大勺,愤愤不平:“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奴奴做的饭食,哪里不好吃了?你竟要借我厨房自己烹调食物,这是对我莫大的侮辱!”
那瘦高竹杆儿似的客人作势欲呕:“啊~~~我呸!还奴奴,你都该自称老身的年纪了,也不知羞!”
那胖厨娘勃然大怒,挥舞着勺子就冲上来:“我一个未嫁的姑娘,自称奴奴、奴家有何不可,你这客人不讲道理……”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跟你讲……哎呀!救命啊,泼妇发疯了!”瘦高竹杆儿似的男人被一勺烀在脸上,登时油了一片,吓得那瘦高男人撒腿就跑,胖大妇人举着大勺自后边追上来,双腿迈动,踏得甲板嗵嗵作响。
杨瀚正从少女情怀如诗的可伶可俐口中套取着有关白素、青婷的资料,忽然手臂被人一抓,身子一转,正对向一个挥舞着大勺的胖大妇人,约摸五十上下,荷叶盘一张大脸盘子,荷叶上站得青蛙一般怒突的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小娘子何故发怒?”
杨瀚嘴儿甜,这就跟对老大娘唤大姐,对丑姑娘唤美女一个道理,这句“小娘子”一出口,那厨娘登时转嗔为喜,旁边正盘着缆绳的水手“呸”地一口,心道:“这厮属小蜜蜂儿的,说出话来甜得发腻,我倒要好生学学。”
厨娘收了大勺,语气和缓许多:“小哥儿有所不知,这饿死鬼投胎一般的腌臜货色,跑到后厨辱我手艺,我自十四岁在这船上掌勺,迄今三十多年了,也不知接待过多少客人,何曾有人挑过我的不是?偏他挑剔,太伤人心了。”
原来如此,人家是当厨子的,你说人家做的菜不好吃,这就是砸人家饭碗呐,这是事关职业尊严的事儿,换谁也不能忍呐。出门在外,在船上吃饭也没几回,中途到了码头停歇,还可以下去打打牙祭,便凑合两顿又怕什么,矫情!
杨瀚便转身斡旋道:“这位兄台……”
杨瀚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失声道:“是你?”
那正拿着块手帕用力擦脸的瘦高个子,穿一袭长衫跟晾着衣裳的高竹竿儿似的男人也是手上动作一停,讶然道:“是你?”
眼前这个挑食的客人,正是他在古玩街上打过交道的那位掮客—――陶景然!
南宋异闻录 第026章 扑朔迷离
第026章 扑朔迷离
杨瀚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陶景然,十分的意外。不过,对陶景然的癖好,杨瀚却是了解的,毕竟已经打过两次交道,而两次遇见他都正在吃,而且都是极精致的饮食。
杨瀚便转身对那胖大厨娘深施一礼,道:“这位陶兄是我的老相识。不瞒小娘子,这位陶兄于食物一道特别的讲究,在建康的时,他也是常常自己烹调,恁是何等名厨名脍,他都吃不惯,习性如此,倒不是对小娘子的手艺有特别的看法,还请见谅。”
管大娘脸色稍霁,道:“原来如此,这人嘴巴不但挑剔,说话还臭,他若似你一般好好说话,我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杨瀚陪笑道:“恕罪,恕罪,我这朋友若非性格怪僻,怎会有这般挑食的习惯?小娘子做这船上生意,各等样人都是见识过的,心胸宽广,莫要与他呕气。”
管大娘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看陶景然,对杨瀚和颜悦色地道:“还是小哥儿说话叫人心里舒坦。看你面子,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便借与他用用。你一会来吧,不过,我的佐料可不给你。”
管大娘最后一句是对陶景然说的,陶景然得意道:“我只怕你的佐料不全,也不够正宗呢,放心,诸般佐料,我都备得有,但出远门儿,都要带上的。”
管大娘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次脚步虽重,倒不至于踏得甲板砰然作响。
陶景然松了口气,捏着手帕苦笑道:“还是你这等俊俏小哥儿与女人打交道方便,我吃亏便吃亏在这张脸上了。”
杨瀚笑道:“明明是你不会说话,你怎上了船,要去哪里?”
一见陶景然望向可伶可俐两位姑娘,杨瀚忙介绍了一下,两个小姑娘到底少与男人打交道,方才和杨瀚一个人说话,她们还觉自在,现在有陶景然在旁,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福了个礼,便依依不舍地去了。
反正杨瀚也是杭州的,还有大把机会接触。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们俩跟着小姐识字,小姐收藏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儿也没少看,自然想到了许多叫人脸热心跳的情景儿。
有憧憬,也是好的,她们正是喜欢作梦的年纪嘛!
眼见两个女孩儿离开,陶景然向杨瀚挑了挑大拇指:“我好美食,你却好美人儿啊,两个姑娘都不错,虽然韶颜稚齿,已是美人胚子,长开了都挺迷人。”
杨瀚笑道:“别扯淡了,你怎么在此?”
陶景然道:“我去杭州谈一桩生意,瀚哥儿怎么也上了船?”
杨瀚掩饰道:“投亲访友而已。”
陶景然笑道:“那正好同路,一会儿待我烹好佳肴,便请你来,你我二人小酌几杯。”
陶景然说完便喜孜孜地告辞,回去取食材和佐料了,杨瀚转身也走了,走出几步,忽地心中一动,扶着船舷站定,看着夕阳下被船犁开的浪花,哗哗地泛着金光,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陶景然那高高瘦瘦、竹竿儿似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上层甲板上,小青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之前白素吐血,弄脏了一条手帕,她刚刚洗干净,这船就在水上,血水端出门来,便往河里一泼。只是晚风一吹,一些血水被风吹了回来。
下层甲板上,杨瀚正在船舷边,不过反应奇怪,他迅速向后一闪,避过了被风吹回来的血水,可刚刚开了门,一瘸一拐走出来放风的许宣可没那么好运气了,正被那血水扑在脸上。
许宣大怒,扶栏仰望,喝道:“谁泼脏水,不晓得下层有人么?”
青婷“哎哟”一声,急忙探头望来,道歉道:“对不住,忘了风大。”
许宣一看青婷的模样,顿时唬了一跳,这不是路上遇见过的那位姑娘么?后来突然凭空消失,有妖法的那人?许宣心中一怯,便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碍的,不碍的,姑娘本也是无心之失,不妨事的。”说着,拾起袖子擦了擦脸。
白素倚在榻上,一双悠长丰盈的大腿交叠着,手中拿着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儿,正看得如痴如醉,看到那男女分离、痛不欲生的场面,忍不住眼泪汪汪,便拈起一方手帕,轻轻拭着眼角。
这时青婷提着盆儿快走进来,急急掩了门,小声道:“姐姐,我方才看见那个仵作了。”
白素抬起脸儿,茫然道:“哪个仵作。”
青婷放下盆儿,没好气地走过来,从白素手中夺过话本儿抛在一边,道:“看话本儿都看傻了你,还有哪个,就是建康府仵作房里解剖人体的那个。”
白素恍然,喜孜孜地道:“呀!原来是他,那个极斯文、极儒雅、极俊俏的小哥儿么?”
青婷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就记得这些。你不想想,他是官府的仵作,到这里做什么?”
白素一呆,终于警觉起来:“你是说……官府已对我们起疑,派他追蹑过来?不……会吧,官府办案,不派捕快,会派个仵作来?”
小青刚想说话,门便叩响了,小青马上向白素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一个箭步掠到门边,低声道:“谁?”
“在下许宣,此处可是刚刚那位青裳姑娘的住处?”
听着外面清朗的声音,青婷和白素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小青缓缓地打开门,两颗水滴已经静悄悄地悬在了头顶,紧贴舱板棚顶的位置。
门口,许宣一见小青,便斯文地长揖一礼,道:“在下略通医术,方才嗅到那盆水中有血腥之气,不知可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
小青脸色一冷,淡淡地道:“不用了!”说着就想把门掩上,许宣道:“在下从那血腥之气嗅出,伤者应是伤了肺腑,是内伤,而非外伤,若拖延久了,恐对身体不利。”
小青一呆,神色讶然,这人医术竟高明若斯?
其实许宣医术再好,也不至于通过血腥味儿就能判断出伤了哪里,是内伤还是外伤,当时交手一幕,他可是一直看着的,自然说得出来。
许宣其实对小青姐妹俩很有些畏惧之心,可是做为一个钻研医术如痴如魔的人,他又实在好奇,为什么这两个女子可以驾雾而遁、可以凭空消失,她们究竟是仙还是妖?
这种孜孜的探询与追求,最终令他鼓足勇气,主动登门了,他想通过医治,对这两个姑娘做更多的了解。
听说是那个极斯文、极儒雅、极俊俏的小哥儿来了,白素欢喜不禁,不等小青再做决定,便坐了起来,欢欢喜喜地道:“小郎君真医术通神,快请进来吧,奴奴正觉胸中烦闷。”
许宣一笑,道:“如此,失礼了。”便壮起胆子走进门来。小青在后边轻轻跺跺脚,可思及姐姐伤势,便也不再阻拦,跟了回来。
房门轻轻关上了,不远处壁角,杨瀚幽灵般闪了出来,摸摸鼻子,心想:“可惜我不懂医术,用不了这么妥当的办法。我若说自己是个画师,想给两位姑娘画一幅‘海棠春睡图’……不知道会不会给那凶巴巴的青衣小娘子一脚踢将出来?”
他却不知,以白素姑娘的不着调儿,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说不定还会做出诸般配合……
南宋异闻录 第027章 探赜钩深
第027章 探赜钩深
许宣进了白素的卧舱,以他对医术孜孜追求的精神,就连冒着触犯王法的风险去解剖人体都肯做,眼前明明放着两个“异人”,他实在无法阻止自己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可是紧张害怕却也不是假的。
他只能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向白素长揖一礼道:“家父常说,医者父母心。眼见姑娘你有伤在身,在下实在无法佯作不知,故而便忍不住毛遂自荐了,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白素听了不禁莞尔,又往榻上一躺,轻轻伸出右手去,臂肘儿往大腿上一搁,悠然道:“那就请我的医者父母,给我看看吧。”
两个姑娘生得明媚照人,实在看不出半点妖怪的模样,说话又是这般和气,许宣的心情便放松了许多,又向白素告一声罪,便搬了个墩子过来在榻边坐了,轻轻搭住白素的皓腕,给她切脉。
白素在舱中穿得可是轻罗小衣,这时又是斜卧榻上,臂肘儿就轻轻搭在大腿上。
许宣登时不自在起来,急忙把目光飘移开。白素和小青那可是几百年的阅历,对他的小动作早就看在眼里,白素顿时又生几分好感:“这人是个君子。”小青的神色也和缓了一些。
“许先生这是往哪里去?”白素一边让他切着脉,一边柔声问道。
许宣忙答道:“哦,我随舅父往钱塘去。”
小青突然问道:“看你方才步伐,似乎受了伤?”
许宣苦笑,道:“姑娘好眼力,不错。我在建康时,本来是在公门任职,只是出了差迟,挨了大老爷的板子,如今尚未痊愈。我也正是因为出了过错,丢了公门差使,这才想迁去钱塘投靠舅父,建康我已是没法待了,实在惭愧。”
白素见他坦诚,更增三分和悦之色,欢喜道:“奴家也是往钱塘去的,与先生真是有缘份。”
这时许宣已切了脉,又望闻一番,沉吟道:“姑娘似因外伤,震动了内腑,这样的伤势,应该以药物内服,再多加静养才好。只可惜在下不曾带有伤药,只能开个方子,等到了下个码头,再去药店买齐药物煎服。如今么……我有针灸之术,亦可稍缓伤势,却不知姑娘你……”
不等小青说话,白素已连连点头,甜丝丝地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许宣一笑,道:“份内之事,不必方谢。”这针灸的针,他确是随身携带的,当下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卷起的小布带,展开来,里边一排密密匝匝的极细的银针,约有四五十枚,灯光下熠熠放光。
许宣把灯移过来,摘下灯罩,取针从烛火上一掠而过,左手往白素肩头轻轻一按,找准了穴位,不等她有所反应,右手银针已然入穴,手法端地娴熟,白素甚至连入针一刹那时的痛感都没有。
小青一旁看了,美眸中异光一闪,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个好郎中,只这一手针炙术手法就是极好的,许多年老的郎中也没这般娴熟。
这话倒是不假,旁人练针灸,都是用纸垫、软木来练,许宣可是自从练针灸就是用真正人体来试手。他若解剖人体还需挑个适当时间,免得被人发现,针灸之术他随时可练,早不知拿多少人体试练过了。
杨瀚在外边逡巡一番,也没个理由接近,想着不能打草惊蛇,便先扶着栏杆,缓缓下了阶梯。杨瀚刚回到下层甲板,陶景然便兴冲冲地找过来,一见他便拉住他手臂道:“哈哈,瀚哥儿叫我好找。我已烹制了几道小菜,来来来,你我且去小酌几杯。”
杨瀚目光瞬间深沉了那么一刹那,旋即便微笑道:“好,陶兄的手艺,在下倒要尝尝。”
杨瀚随着陶景然走去,却是进了陶景然的卧房,那几道小菜都已做好端了进来,正摆在小桌上。杨瀚一眼扫去,只见各道小菜虽然都是寻常的食材,可颜色搭配赏心悦目,一嗅便有香气扑鼻,叫人一见便食指大动,果然是个美食大行家的手艺。
陶景然请杨瀚坐了,递过一双筷子,杨瀚忙抢过一个小酒坛子,四下一看,道:“酒碗呢?”
陶景然道:“我这酒可是极好的‘洞庭春色’,用碗喝岂不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么,我有这个。”
陶景然向他得意地挤了挤眼睛,转身从旁边取了一口杯匣,打开来里边一共八只其薄如纸、其色如玉的细瓷杯来,取出两只,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看那杯上,于灯光下隐隐然透出“饕餮”模样的纹路,十分的精致。
杨瀚把酒满上,二人谦让一番,先碰一杯,挟了口菜尝尝,杨瀚便向陶景然挑起大指赞道:“陶兄亏得不曾去做厨子,不然便没有其他厨子活路了。”
陶景然一听这话,登时眉飞色舞:“哈哈,实不相瞒,陶某小时候经过大灾荒的,哎,那时节,赤土千里啊,大街上的人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你道为何?不是饿了一天两天,而是一连几个月,每天都只是胡乱塞些东西裹腹,临到死时都不知道,那一口气儿忽然就断了,惨呐!
陶某侥幸活了下来,那饥饿的味道,倒现也不曾忘记。从那时起,陶某便只好饮食,只有吃东西时,才让我感到人生在世有莫大的幸福。再后来,手里丰裕了,我更是非精致美食不吃,如此才不枉来此世上走一遭啊。请请请,再尝尝这道菜……”
杨瀚虽然极是从容,可不经意间,倒是只捡陶景然吃过的菜挟,可一共也只有六道荤素菜肴,陶景然不一会儿就都吃过了,杨瀚自然也就无所顾忌,这菜肴确实美味,便大快朵颐起来。
当然,言谈之间,杨瀚少不得旁敲侧击一番,不过观其神色,似乎裘有才之死,他竟还未曾得到消息。而且这厮倒真是个好吃的,一碰到吃的,就没有其他任何事都扯开他的注意力了。
陶景然这嘴巴一直不停,不断地向杨瀚讲这几道菜他是如何烹制所以美味,又引申开去,纵论天下美食风味,不管杨瀚讲什么,他都能硬生生地扯回到食物上去。到最后杨瀚只能闭上嘴巴,听他滔滔不绝地大讲美食经了。
上层白素卧舱内,许宣走了几根针后,气息渐渐喘匀,心情也平静下来,心中便想:“她们与我等常人究竟是否相同?她们究竟是有异术的凡人,还是神仙妖怪,我或可试探一下。”
心中这样想着,许宣便又拈起一根银针,目光微微一闪,他手拈银针轻盈一闪,一针扎在白素的膻中穴上。旋即便双眼一抬,定在白素芳菲妩媚的俏颜上,看她反应。
南宋异闻录 第028章 拨雨撩云
第028章 拨雨撩云
许宣一针扎下去,便抬眼向白素望去。白素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正凝睇着他,见他望过来,白素依旧大大方方的把目光迎上去,不曾有丝毫的羞涩回避,许宣不禁看呆了。
许宣呆了片刻,白素不禁抿唇儿一笑,柔声说道:“不瞒许先生,奴家也略通医理。这膻中气海之穴,与这肺腑的内伤应该并没什么关系呀,先生针炙此处,是什么医理啊?”
许宣心头一跳,慌忙解释道:“啊~,恕罪,恕罪,在下一时慌乱,这……是我不慎扎错了穴道,惭愧,惭愧!”许宣一边说,一边急忙拔出银针,转而向下一移,扎在了白素的中庭穴上。
白素嫣然一笑,只当他是因为靠得自己太近,有些心慌意乱,所以才扎错了针,心中不免小生几分得意。
旁边小青看得一脸没好气的,却把气撒在了许宣身上,道:“你这位医者父母心最好专心一些,扎错了穴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许宣一脸愧色,连连道歉。白素嗔道:“小青,人家许郎中好心援手,你怎可如此说话。”说完又对许宣歉然一笑,道:“我妹妹性情率直,说话不知轻重,先生莫要见怪。”
许宣强笑着连说不妨事,心中却是啧啧称奇。膻中穴不比寻常穴道,此处若是中了针,痛楚感会较其他穴道尤其强烈些。
他方才还用暗劲悄悄地捻了捻,有些人的体质弱些,还会因此产生作呕感,为何这白素姑娘却一脸淡定,全无反应?难道她们果真不是人类,而是什么精怪化身?若是那样的话,适用于人体经络的穴道,自然于她们而言也就不适用了。
许宣胡思乱想着,却不敢再试了,毕竟人家已经说了,她也是通医理的。许宣认真施针完毕,便收针告辞。白素马上坐起身道:“先生妙手,奴家现在感觉已经舒适多了呢,不知先生下次用针是什么时间呀?”
许宣一怔,他这次来只是为了一探究竟寻找的托辞,下次……还有下次么?许宣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呃……那明日在下再来探望,看看情况再说,若是病况未再恶化,这由表及内的施针之术,便停了也不妨的。”
白素微微有些失望,她倒不是喜欢被扎针,只是想找借口与这年轻后生接触罢了,偏生这人老实,不过唯因如此,白素更觉欢喜,便微笑点头道:“既如此,有劳先生了。”
“姐姐坐着吧,我替你送送先生。”小青看不惯白素的花痴样儿,一把摁在她的肩头上,阻止了她站起来,自己则迎向许宣,正切断了两人的视线。
高高的桅杆上,一个带着微笑少女面具的身影正静悄悄地站在上面,船体轻轻起伏,她却站在上边,稳稳的与夜色宛如一体,一身青色的衣裳,更是与夜色相隐,混然一色。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看着小青送那许姓郎中出舱门,目光又微微一转,看向陶景然的舱门,舱门儿开着,灯光正将杨瀚和陶景然推杯问盏的身影投在甲板上。鬼面人不禁伸出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白瓷少女面具。
小青目送许宣走下楼梯后,忽然若有所觉,猛一转身,目光霍然投向那高高的桅杆,凭着她敏锐的目光,夜色下的一切也是如同白昼,可那桅杆上却是寂落无人,只有两只水鸟正敛翅落下。
小青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多疑了,转身便回了船舱,一进舱门,就见白素手托香腮,侧躺在榻上,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小青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白素再熟悉不过的她马上就知道,这位浪漫多情的文艺女青年,又开始浮想连翩了。
小青忍不住走过去,没好气地在她额头弹了一指,嗔道:“一看见俊俏男子就发花痴,难道忘了曾经被男人伤得有多重?这世间男儿最是无情无义,你呀,一次次被男人害,偏生乐此不疲。”
白素清醒过来,白了她一眼道:“情伤是伤,寂寞就不是伤么?寂寞伤更深啊!寂寞的伤,唯有爱情才能治愈。再说这世间男子也不都是薄情寡幸之人嘛,我只是不够幸运,还没遇上而已。小青啊……”
白素坐起身来,语重心长地道:“你也不要总是如此抗拒男人,上天给了你永远的青春与美貌,为何偏要辜负了它呢。你该多多谈情说爱,享受人生才是。”
“你……”小青气结,在她额头又狠狠点了一指,赌气一屁股坐回自己榻上,气咻咻地道:“闭上你的嘴吧,那些臭男人啊,我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至于你嘛……”
小青上下打量白素几眼,不屑地一撇嘴角,损她道:“我要能摆脱你这个白痴,我马上就去佛前上香!还磨镜,磨个毛啊,跟你熟的,就跟自己的左手右手似的,本姑娘没感觉。”
白素也不生气,大概早习惯了小青对她的吐槽,她涎着脸儿凑到小青身边,拖起她的手,摇着身子撒娇:“人家刚施了针,精神恢复了些,你快陪我出去放放风儿嘛,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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