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瀚看见了不禁惊呼一声,身形猛地向前一窜,可是,他距陶景然还有八九步距离,已是来不及抢过去救人了。
这时陶景然闻声抬头,先是惊咦了一声,旋即双腿马步一扎,一双手陡然来了个“天王托塔”,“砰”地一声抓住了那水手腰带,然后犹如陀螺一般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再把那水手放下时,虽然那水手歪歪斜斜,一头撞向了一堆缆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那下坠的力道却是分明被陶景然全被卸去了。
杨瀚吃惊地站住,陶景然迎上杨瀚的目光,坦然一笑,道:“幸好鱼没事,只可惜脏了我的手,得先净净手,瀚哥儿帮我看着鱼。”
陶景然风风火火地去了,一会儿功夫又跑了回来,在他眼里,似乎只有那两条正在腌制过程中的肥鱼。
这时那水手已经恢复了平衡,忙不迭向陶景然道谢,陶景然笑道:“不妨的,不妨的。古语有云,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同船,就是有缘。这条船上的人,应该都是修了上百年缘份的故人,今日同船而渡,就如好友重聚,你既有难,我既有力,出一把力,有何不可。”
那水手千恩万谢地去了,杨瀚上前,笑笑道:“好身手。”
陶景然笑道:“做我这一行,时不时也能淘到珍贵之物,没点功夫傍身,如何能得安全?不过,我的身手没有我的烹饪功夫好。”
杨瀚微笑道:“烹饪功夫好,才是真的好,比功夫更实用。不过,刚刚陶兄说,百年修得同船渡……”
陶景然用佐料抹着鱼,专心致志,只随口问道:“怎么?”
杨瀚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悠悠地道:“可是,佛却不曾说过,这修的百年缘份,是善缘还是恶缘。如果我们前世真的修了百年,才有今日同船之缘,这缘就一定是善缘?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寻仇?”
陶景然打个哈哈,笑道:“恶缘?不至于吧?要是照瀚哥儿这么说,那这船一路走下去,岂不是要杀得人仰马翻,死好多人?”
杨瀚凝视着陶景然,陶景然仰起脸儿来,笑得一脸灿烂。
南宋异闻录 第032章 螳螂扑蝉
第032章 螳螂扑蝉
小炉儿是跟船上厨房借的,炭是向船上厨房买的。许宣分好了药,洗净入罐,又低头生火。
白素坐在榻沿儿上,两只只着白袜儿的秀气脚丫在床下荡来荡去。
“许先生贵庚啊?”
“二十有四了。”
“呀,那已娶亲了吧?”
“惭愧,在下父母早亡,没人张罗,迄今尚未娶亲。”
“嘻嘻,我也是!”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许先生喜欢吃什么食物啊?”
“呵呵,在下与食物一道并没太多讲究,家父是郎中,在下自幼遵循父亲教诲,食物只吃七成饱。”
“嘻嘻!我也是。”
小青越听越气闷,站在角落里撇撇嘴角,直接开门出去了,眼不见为净。
这时火已旺起,红红的火光映着许宣俊逸的模样,更添三分俊美,白素当真是越看越爱,直恨不得把他和一口水,一口吞下去的馋样儿:“咳!许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许宣把清水缓缓注入罐子,盖上盖子,顺口答道:“呵呵,在下也不曾想过太多,只需温柔贤淑,端庄可人,能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就好。”
白素欣喜地道:“呀,我就是啊!”
许宣讶然看向白素,白素似也知道这句话太过直白了,不禁脸儿一红,双手撑着床沿儿,低头含羞,脉脉不语。
许宣似乎发觉了白素对自己的好感,登时有些失措拘谨起来。此情此情,正是若有若无,暗香浮动,此中旖旎,难以言喻时刻。只不过,享受其中的是白素,许宣……或许不知所措更多一些。
小白很享受这种暧昧滋味,因为相伴她的是她想面对的人,小青这厢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本来那对“狗男女”的勾勾搭搭她就没眼看,这才走出船舱,还没等散散心,谁料刚一出现在甲板上,那个神憎鬼厌的小无赖便出现了。
杨瀚站在甲板上,正负手临风,还别说,风度翩翩,神采飞扬,身材挺拔,气宇不凡,还真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可惜一扭头看见小青,马上破功,又涎着脸儿迎上来。
小青转身就走,奈何杨瀚跟一贴狗皮膏药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一直跟到了后甲板。小青霍然转身,一双杏眼瞪着杨瀚,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杨瀚笑吟吟地看着她,肤如沃雪,体态玲珑,俏美的五官好似初绽的嫩黄花蕊,青涩中透出娇美的芬芳,不禁欣然赞道:“小青姑娘是我生平所见,最为心动的女子,那种特殊的韵味,当真叫人一见难忘。”
小青黛眉一蹙,不耐烦地看着他。这种话哄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去吧,她才不上当!
杨瀚突然化身诗人似的,激情澎湃,张开双臂道:“你知道吗?我远远一见你的倩影,便似雪山顶上发现的第一抹新绿,心中无比激动。乍一看清你的眉眼,便如寒冬季里吹来的第一抹夏日清风,叫人心旷神怡。”
小青的唇角轻轻抽搐了几步,问道:“你爬过雪山?见过雪山顶上的第一抹新绿?”
“呃……没有。”
“那么寒冬季里能从哪儿吹来夏日的清风?春天去哪了?”
“这个……”
“狗屁不通!”
“小青姑娘,这只是我们诗人夸张、比喻的一种手法。”
“诗人?你是诗人?哈!你还要不要脸?”
“那要看小青姑娘你是喜欢要脸的还是不要脸的了。”
“不要脸!”
“成,那我以后就不要脸了。”
小青气极,碰上这么个怠懒无耻的家伙,偏生他又只动嘴巴,没动手脚,实在不好用太过份的手段治他。小青只能恨恨地抬起脚,一脚跺在杨瀚的脚面上,用力地辗着。这个小习惯好多好多年了,一直也没改过。
杨瀚一本正经地道:“下回我会换双软点的靴子,免得硌了姑娘的脚。”
小青一呆,这脚竟然再也辗不下去,这样奇葩的一块滚刀肉,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以前怎么就没见过呢?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
杨瀚柔情似水地道:“姑娘可还要继续辗么?若是暂无意继续,便请高抬玉足,这船已经开了,难免有些颠簸,我怕姑娘有些站立不稳。”
小青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见你这么不要脸的。”
杨瀚欣喜地道:“可已符合姑娘你的要求么了?”
小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就跟有条狗在后边撵着似的。杨瀚就喜欢从背后看她走路的样子,他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小姑娘走出一路的风姿,眼中露出一抹恶作剧的戏谑笑意。
陶景然在用贪吃如饕餮一般的美食爱好在掩饰真正的他,杨瀚虽然平时有些口花花,此时明明已对青白二女产生了怀疑,仍然如此这般,又何尝不是用登徒子的外表在掩饰自己?
这对姐妹如此别致有趣的性格,应该也是一种伪装吧?那么真实的她们又该是怎样一副模样?杨瀚很期待扒下她们“画皮”的那一刻。
这时,李公甫的声音传了过来。
“宣儿,宣儿,你去哪里……”
杨瀚回头一看,就见李公甫从这一侧的舷梯爬上了二层甲板,一见杨瀚便笑道:“小哥儿请了,你可曾见过一位年轻人,身穿……”
杨瀚不等他说完,就往白素的房间一指:“差官老爷找的是令外甥许宣郎中么,他在那里,正帮一位女客煎药。”
李公甫有些讶异,笑道:“小哥儿与我外甥相熟的么?”
杨瀚道:“令甥人品俊秀,难免令人瞩目,倒不是在下与他相熟。”
李公甫哈哈一笑,道:“我那外甥,确是极俊逸的人品。多谢小哥儿啦。”
李公甫说完,便向白素房间走去,举手拍了拍门。
不一会儿功夫,李公甫就拉着许宣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急急说道:“有位姓严的客人患了急症,这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的,就算靠了岸,也无处找人治他。我看见了,便说我外甥医术高明……”
许宣苦着脸道:“舅舅,这医科有许多种,禁科、祝由科、小方脉科、大方脉科……我主攻的是伤科,最擅长的是外伤科,其他只是略有涉猎……”
李公甫道:“这不是船上没有其他郎中了么,你就算只是略有涉猎,总比别人强些。走吧走吧,我跟你讲,这位姓严的客人是临安府一位教谕,你若治好了他,这名声自然打出去了,对你到了临安挂牌行医大有帮助。”
李公甫一边热心地帮外甥打算着,走到许宣身边时,还客气地点点头,便拉着许宣快步下了阶梯。
李公甫发现有人生病,热心推荐自己的外甥,希望他能治好客人,从而为在杭州坐堂行医奠定声名。人之所为,总有一定的动机啊!杨瀚若有所思地想着,目光又落在远处小青绰约的身姿上,这对俏媚可人的小姐妹身陷局中,她们的动机又是什么?
岸上是一片山坡,山坡上一片青葱,看起来一片静谧。丛林中有一片树叶,树叶上吸附着一只蝉,蝉引吭高歌几声,便低头吸引树的汁液,丝毫没有察觉一只螳螂张开双手的大刀,正跃跃欲试地靠近。
正全神贯注于蝉的螳螂,端着两口大刀一步步靠近,丝毫没有察觉树丫上一只黄雀微微蹲伏着,一双眼睛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它。黄雀同样没有意识到,在它更上方,一条青蛇无声地吐着舌信儿,柔软的身体微微蠕动,头正渐渐昂起。
青蛇的身体与树叶浑然一体,便是近在咫尺,也很难被人一下子就发现。可这并不包括眼神无比锐利的鹰。天空中,一头苍鹰正平展着翅膀,慢慢地画着圈子,寻找着扑击的最佳一刻!
南宋异闻录 第033章 误入迷津
第033章 误入迷津
夜色深沉,又是一个静谧的夜。
无月,星辰寥落,远处有寒山寺的钟声悠悠传来。
码头上,客船随着河水的荡漾轻轻地起伏着,除了船头挂着的一盏灯,整艘船上只有寥落的几处灯光仍然亮着,如同那天上寥落的星辰,整艘船都已陷入沉寂,已然三更,船上的客人和水手们大都已入睡了。
一道黑影弓着背,如同狸猫般出现在一层甲板上,贴着船舷向前方飞快地窜出几步,一矮身便拐上了舷梯。
路径他似乎熟的很,兔起鹘落,或贴着船舷,或藏身缆绳之后,几个起落间,已经轻盈地闪到了二层船上的客卧区域。
杨瀚一直藏身在暗影之中,眼见这人出现,不由暗暗冷笑,足下凝力蓄势,便待一个虎扑冲出去将那人扑倒,不料这时突生意外,突然听得一扇门扉吱呀一响,有一扇舱门开了,灯光照出舱中两道人影。
那黑影一惊,立即闪向一旁暗影处,杨瀚唬了一跳,这个位置既不在灯下,由此又可以纵览整个舱面,是绝好的位置,没想到这人竟也窜到这儿来。杨瀚立即吸气收腹,尽量地靠近船舷。
此时,那闪入暗影处的黑衣人与杨瀚相距不到五尺,中间只隔着一只铁锚,可那锚虽然巨大,却也没到能完全将人掩住的地步,幸亏那人正盯着开门出来的人,浑然没有注意旁边有人。
杨瀚看了一眼那人,蒙着面,手中竟然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此时他正警觉万分,扑过去是一定会被他提前察觉的,起不了突袭的作用,杨瀚只能放轻了呼吸,希望此人不会往旁边探看。
那舱门开了,两道人影落在甲板上,隐约可见是一男一女,那女子看发型体态应该是个少妇,与舱中男子又低语几句,又咂了个嘴儿,便整整头发,提着脚跟儿,快步向下舱走去。
杨瀚记得那道门里住的是松江一个布商,带了几个伙计出来做生意的,其中一个管事就带的有浑家,想来两夫妻都是这布商家的下人,这少妇只怕就是……
杨瀚替那下舱正呼呼大睡,浑然不知头顶已经长出一片草原的大兄弟默哀了一下,又下意识地往旁边那黑衣人看了一眼。那黑衣人似乎也看明白了方才是偷情一幕,轻嗤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儿来。
两个人眼神儿这一下正好碰上。虽然二人都隐在夜色当中,可这一对视,目光熠熠,哪还遮掩得住。
杨瀚一看,再躲不得了,立即一个虎扑,跃过铁锚向那人扑去,那人也是吃了一惊,手中匕首一挥,杨瀚早从靴筒中拔出匕首,与他铿地一碰,杨瀚身在空中,不由腾挪了一下,那人趁机向前一窜,飞遁而去。
看这人身手,其实不弱,真要动起手来,尚不知鹿死谁手,可这人却是根本没有恋战之意,或许在他眼中,只有行动目标才值得他下手,根本不想与其他人多做纠缠。
杨瀚立即拔腿追了上去,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借助上舱的各种障碍物,那人闪躲几回,突然一个矮身,杨瀚再追到近前时,那人已经踪影全无。杨瀚定睛一看,眼前一道门户,正是白素和青婷的卧房,杨瀚心头登时一紧。
果然所料不差,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这两位姑娘来的,此刻莫非他已……
一念及此,杨瀚不敢怠慢,立即将匕首向门缝里一插,顺势向上一挑,只听“铿”地一声,分明是门闩被他挑落了,杨瀚一拉舱门,先舞一个“夜战八方式”护住要害,这才冲了进去。
“刷刷刷刷~~~”杨瀚舞着匕首,上护面门,中护中宫,脚下左右微跳,把一柄匕首舞得如银梭穿线一般,待见并无人趁机向他袭来,这才住手,凝神向前看去。
几案上,亮着一盏灯。
几案右边,是白素的床榻,白素穿着条灯笼腿儿的湖纱亵裤,上身穿一条鸳鸯戏水的绯色胸围子,撑得胸前鼓鼓腾腾的。
她光着两条粉莹莹的玉臂,手里捧着个话本儿。几案上放着一盘话梅,白素拈了一枚话梅,唇儿微张着,正要把那话梅塞进去,此时自然是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几案左边是青婷姑娘的卧榻,不过榻上没人。因为几案前边还有一只椭圆型的大浴桶,浴桶中雾气氤氲,青婷姑娘坐在桶中,水没至肩头,圆润白皙的肩头儿在水中若隐若现,水中花瓣正或起或伏。
青婷姑娘贴了一脸的黄瓜片儿,只是此时贴在眼皮上的黄瓜片儿已经翻了起来,青婷正张着一双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瀚四下看看,干笑两声,道“咳!实不相瞒,方才有个歹人窜至此处,被我看见,我担心他要对两位姑娘不利,所以不告而入……”
两位姑娘仍然看着他,一言不发。
杨瀚苦笑道:“咳咳,我知道这个理由太荒唐,委实叫人难以相信。”
白素妙眸一转,忽地嫣然一笑,道:“瀚哥儿何等伶俐的一个人,若是说谎话,定然不会用这般不可信的理由,所以,我相信你。”
杨瀚感激地道:“多谢姑娘信任。”
他瞟一眼冷着脸儿的青婷,忽又一笑:“在下所说的秘方,姑娘用着感觉如何?”
青婷马上伸手在脸上一划拉,把瓜片儿都抹掉了,难得见她奶白的肤色竟隐隐透出了一抹羞红,也许……只是灯光照得吧。
杨瀚握着匕首,向她们拱拱手道:“既然姑娘没事,那在下就告辞了。两位姑娘还请小心一些,方才确有歹人流窜于此。”
白素笑而不语,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而青婷依旧是瞪着杨瀚不语。实际上,她现在也真是不方便再有什么言语,虽说隔着一个浴桶,水面上又有花瓣遮掩,可没穿衣服,那种感觉便尴尬的很,对着一个大男人,她还能说什么?
杨瀚走到门口,忽地若有所觉,回过头来,有些讶异地道:“两位姑娘见到一个男人,深夜持着匕首闯进房来,居然毫不惊慌,也未失声大叫,这份镇定功夫,倒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小青冷冷地道:“你再不滚蛋,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杨瀚向她深深地盯了一眼,明知杨瀚什么也看不见,小青仍是黛眉一挑,露出些许愠意。杨瀚哈哈一笑,便走出门去,出了门还向她们很君子地点点头,顺手把门带上。
榻上,白素轻轻一笑,道:“这家伙蛮有趣的,妹妹,你可莫要误失良人呀。”
小青的肩头往水面上冒了冒,淡淡地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不要再无脑地被男人骗了。”
白素打趣她道:“我真觉得这个男人挺有意思的嘛,你要不要?你若不要,我可就收了。”
小青冷笑一声,道:“不管是那姓许的,还是这个姓杨的,你一个也不要想。到了杭州,便乖乖跟我隐居起来!如果方才这姓杨的所言不虚,你该明白,是谁逡巡在我们身边!”
白素脸色一变,小青轻轻地咬着牙根儿:“阴魂不散的苏、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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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异闻录 第034章 东寻西觅
第034章 东寻西觅
站在寥落星辰之下,听着周而复始的涛声,杨瀚的六识不由自主地变得敏锐起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处于暗处,不管是那个神秘人还是青白二女,都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的路人,他最大的优势消失了,必须得步步小心。
“神秘人?”杨瀚突然想到了方才那个黑衣蒙面人,立即一纵身向一层甲板掠去。他是从二层甲板上直接跳下去的,足尖刚一沾地,身形立即一旋,冲向陶景然的住处。
一灯如豆,陶景然坐在榻边,右脚放在陶盆里,左腿架在右腿上,一边俯身用毛巾擦着脚,一边哼哼唧唧地唱着大宋时代的流行歌曲:“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
“呼!”房门被拉开了,陶景然吓了一跳,向门口一望,就见杨瀚正站在门口。
陶景然一脸错愕地问道:“瀚哥儿,什么事?”
唱个艳曲儿不犯法吧?本朝开风气之先,官府管天管地,不至于连拉屎放屁都管吧,再说了,这词儿可是咱大宋徽宗皇帝的大作啊,烟花柳巷里一直传唱着呢。对了,瀚哥儿也不是官差啊。
杨瀚眼神儿错动了一下,陪笑道:“哦,小弟一时不慎,遗失了一粒耳珠。原本在怀里放得好好儿的,仔细想来,只有上次应陶兄邀请,在此与兄畅饮大醉时,曾取汗巾擦面来着,想是……那时不慎带了出来,”
陶景然问道:“什么耳珠,很珍贵么?”
杨瀚道:“只是米粒大的一颗珍珠,自然谈不上珍贵,只是那是家母生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在杨某而言,自然是再没有比它更珍贵的了。”
陶景然“啊”地一声,急忙把另一只脚也擦干净,趿上便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道:“这舱里我倒不曾怎么收拾过,不过每日里出来进去的,却也不曾发现过有什么珠子。”
杨瀚走进去,一把拿起蜡烛,打个哈哈道:“深夜打扰,已经很失礼了,可不敢劳动陶兄再陪我找珠子,陶兄且请宽坐,小弟自己找找就是。”
杨瀚说着,却也毫不客气,就举着灯,在铺底桌下,四下里翻找了一番,趁陶景然不注意,他还用手背蹭了一下那个洗脚的陶盆试其温度,水盆犹温。在四处翻找的时候,杨瀚自然也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最多也只侧对陶景然,绝不以后背示之,唯恐遭了他的毒手。
一番搜索下来,杨瀚并未找到什么东西,其实他急急闯来此处,只是想看看陶景然在不在、在干什么,是不是他心中猜测的那个黑衣人。入室搜查,也是因为既然已经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借口,就得装模作样一番,原也没指望一定能搜出什么。
他以找珠子为借口,顶多搜搜床底墙角什么的,许多东西都不能翻动,比如陶景然那口装佐料的小箱子,还有装细软财物的一口大箱子,就没有打开翻找的道理,就连人家的床铺枕头他也不便翻动,只能借着搜查床底时,另一只手撑扶床沿,用力压压,感觉一下下边有没有藏着利器。
陶景然任他搜了一遍,待他起身,这才笑吟吟地问道:“瀚哥儿可找到了么?”
杨瀚摇摇头,沮丧地道:“哎,只怕是真的遗失了。小弟打扰了,陶兄休息,小弟告辞。”
陶景然安慰道:“一人藏物,千人难寻嘛,丢了东西,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今天是十二号吧,我听老人说过一个法子,方才用这法子帮你掐算了一下,你要找的东西,应该是没丢,我推算的方位,是在一个边角的地方,可能是一处环境的边角,也可能一幢房子的边角,甚至是一个口袋的边角,瀚哥儿再多找找。”
“多谢陶兄,请歇息吧,小弟告辞。”杨瀚自然不全陶景然装神棍算出来的什么边边角角,向他告一声罪,便退出了舱去。
舱房中静了片刻,再度传出了宋徽宗所作的那首《醉春风》,陶景然的嗓子微微有些沙哑,这曲儿唱起来别有一番韵味:“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
“难道真不是他?不然,他在不知会被人盯上,不知会有人来他房间一探究竟的前提下,会能提前做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设置,这个人的心思之缜密,也未免太可怕了!”杨瀚默默地想着,一时也有些迷惘了。
杨瀚睡得很晚,所以早上起得也晚。他是被一阵争吵声给闹醒的。吵闹声就在他的舱室外响着,杨瀚不耐烦地穿起衣服,走过去一拉舱门,就见好多人正围着船老大,拥堵在他门口,在那儿理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大汉揪着船老大的衣领,怒道:“来来来,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儿。”
船老大身材墩实,比他足足矮了两步,下盘低,倒是在船上立得稳当,此时也不还手,只是把一双绿豆眼乜着船客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哼哼地道:“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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