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瀚带着大甜小甜登上石阶,何公公还没睁眼,先就嗅到一阵清香,正打盹儿的何公公顿时就睁开了眼睛,仿佛打盹的一头猛虎猛然清醒过来。
“大王?”
何公公一见杨瀚十分意外,急忙把猫儿一扔,就要下拜。
杨瀚抬手制止了他,悄声问道:“里边情形如何?”
何公公道:“奴婢只是守着这门,防着有人……打扰里边诸位公子,诸位公子做的事,奴婢不明白。”
杨瀚笑了笑,道:“好,你且守你的门,寡人进去瞧瞧。”
何公公看着大甜小甜跟在杨瀚后面,有心阻止,但转念又一想,她们是跟着大王进去的,倒不怕被人占了便宜,便退到一边,只是大王来了,他却是不肯再坐了。
律政大殿上除了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到处都是散乱堆放的纸张书籍,纸张书籍下边则埋藏着文房四宝,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那些公子哥儿们,这边有两个埋头拼命翻书的,那边有两个拼命挥毫泼墨的,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大殿尽头,七八位公子围坐成一圈,其中一个正站着,言辞激烈、手舞足蹈,他说了几句坐下,马上又有一个公子站起来,激扬慷慨地说了起来。
杨瀚瞧着有趣,也不打搅那翻书的、写字的公子,便悄悄向那围成圈儿发言的几个人走去。
徐不二此时正满脸通红,攘臂高呼道:“法,就要用严刑峻法!起码在刚刚制定之初,必须得用严法,不严何以慑宵小?你们是不晓得,我徐家的大雍城是最先建好的,刚一建成的时候,街道宽敞、房舍整洁,叫人一见便心旷神怡。
谁知这才几天功夫,乱堆乱放的、随地便溺的,占地摆摊的,就把这城搞得乌烟瘴气!要是你回了自家宅院还好,一出大门简直是不忍卒睹!所以,乱堆乱放的,杀!随地便溺的,杀!占地摆摊的,杀!”
郑家公子冷笑道:“咱们三山一共才多少人?照你这法子,没几天功夫,人就杀光了,你道他们会不造反么?”
李家公子道:“我认同不二兄的意见,不过,死罪太重了。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议定了么,这罪要分几档,不够其档的,危害便是没那么重的,不可轻用重刑。我查查啊,嗯,此等罪可用黔刑,谁犯了这些错,就在他脸上刻字!”
巴家二公子一拍巴掌,大声道:“我赞成!比如那乱扔垃圾的,被抓到了,我们就在他脸上刻下:某年月日,某家某人,于某城路边便溺!叫人人都看到,叫他丢人现眼!”
这些人讨论的极其认真,但是并未出现拳脚相加的情况。
其实,第一天时,他们争辩到激烈处,还是拳脚相加的。可问题在于,打赢了也未必理字上就占住了,他们要立法,就是在说理,在定这世间最接近公平的理,如果动了拳头的,反而就此落了把柄给人家。
他若再因哪个议题和人争吵时,那人就讲:“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打赢了也不能证明你的理就是对的。你打人,只能证明你说的不对,你理屈辞穷,所以你才动粗,我不怕你。”
那人顿时便哑口无言,动手打架只会让自已在辩理的时候处于被动,那谁还敢动手?
他们初时以为这立法一事是十分的枯躁,只是念着勒石为碑、留名千古的美名,这才肯做,如今真正认真做起来,这才发现辩论这些道理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他们如今的生活竟是一点也不枯躁,他们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辩论,睡觉躺在床上还隔着墙辩论,吃饭辩论,入厕辩论,为了自已想到的一条法如何制定、如何修改,如何通过,他们每天都在不停地喷口水。
动拳脚会吃亏,只能以理服人。为了说服别人,他们叫随从连夜回家,去取了家里珍藏的古三山帝国有律书内容的资料来,甚而还告诉家里,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把方壶、瀛州、蓬莱三大帝国的律书给买回来,他们要参详。
那三大帝国都是通用的汉语汉文,书买来就能用,倒是省了翻译一节。
于是乎,这些公子哥儿们每日里就旁征博引,高谈阔论,与人斗真是其乐无穷啊!每每有一条自已提出的律法被通过,或者经过别人的补充完善之后得以通过,他们都有一种极度的成就感、满足感。
生性风流的蒙家公子平日里无女不欢,每日沉溺酒色不可自拔。可在这里才待了三天,他就觉得自已陡然升华了。女色?那有什么意思!人间至乐是辩论啊!把人辩的哑口无言时,那种喜悦……
你们凡人不懂!
徐不二获得通过一条,心满意足地坐下,拿出小本本把自已的功绩记了下来,这个将来是要向子孙后代炫耀的。
他得意洋洋地抓起茶杯,发现已经空了,再一提茶壶,也空了。
这些人每天喷口水,消耗最多的自然是水。徐不二懒得唤小太监来添水,太浪费时间了,他抓起茶壶就起,要去后边灶上添水,这一回身,才发现杨瀚正站在后边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徐不二讶然上前,道:“姐夫,你怎么来了?”
杨瀚上回听他说姐夫就觉得别扭,毕竟跟他那个姐姐八字还没一撇儿,杨瀚便咳了一声道:“不二啊。姐夫那是咱们私下里叫的,这里毕竟是宫里,得严肃点儿,要用礼仪律法约定之称呼,该叫大王,别叫姐夫!”
徐不二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规矩律法,法律意识空前高涨,听了忙点头道:“姐夫……啊不,大王说的是!我总叫姐夫,就算我做对了,大王认可,旁人也会以为是冲得咱们亲戚关系,还是叫大王好,公是公,私是私。”
徐不二说到这里,忽然呆了一呆,欣然道:“那要依着规矩礼仪,我称您为大王,您也不能叫我不二啊,您得称我为国舅,这才合乎礼仪。”
杨瀚苦笑道:“国舅说的是!”
就这功夫,围坐的众人又通过了一条法律。
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倒不是因为草率,而是因为他们毕竟曾经有过辉煌的文明,他们的祖上有过律法的,徐家、蒙家这等人家珍藏的古籍中就有很多五百年前法律条文的记载,合用的拿出来就能用。
更何况这些贵介公子大多有过游历三大帝国的经历,对诸国法律都有一定了解,不至于无从上手。不过,即便如此,所有条款的列出也是个旷日持久的过程,而且最终归类之后,还是要逐条复议的。
刚刚通过的这条律法是苏家公子苏英杰提出的,这条法如果放到现在,那就属于妇女权益保护法的范畴了。
苏英杰提出,打老婆的男人很多,打老婆的男人大多一身恶习,甚不地道。他建议设立一条法律:若是妇人遭受家暴,一经查证属实,其夫当场处死。
这位苏公子的爹早就死了,其他公子们隐隐听说,苏公子生们当年就喜欢醉酒打人,常常打得他的母亲遍体鳞伤,这也就难怪他有这般想法了。
不过,一想到只是打老婆就要杀头,诸位公子都觉得有些蛋疼,这锅铲哪有不碰锅沿的,动不动就杀头,那得制造出多少寡妇?
于是众人一番议论,又细分出了因为什么缘由打人?打人伤害的程度如何等细则,再分别对应设计不同的刑罚,最后勉勉强强算是通过了。
杨瀚让他们立法,给他们定下的只有一条规矩:必须所有参与讨论者全部认可,条例才可以通过。但凡有一个人不被说服,那就不得通过。
刚才众公子中就有一个坚定的反对者,因为……他就经常打老婆。
他媳妇是其他部落首领的女儿,娘家也是一方之雄,这样的背景,本不好欺负。但他常有酒后逞凶举,为此闹得两个部落都不太愉快。
众公子为了说服他通过,通过了他的一条提议,这才换来他的妥协。
这位仁兄提出的那例条文是:若丈夫当场捉奸,奸夫淫妇可以处死,不须负责。
众公子听了,便有些恍悟之意,再看他时,目光中便有了一丝悲悯之情。
于是,全票通过!
徐不二已经打水回来,仍然就坐了。
他曾要杨瀚坐下,杨瀚悄悄摆手,没有惊动别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辩论,心里也渐渐欢喜起来。
徐不二此时便道:“你们所说两条都与婚姻有关。这一说到婚姻,倒是叫我想起一桩事来。话说我三山人口稀少,人口少,又能富庶到哪儿去?以前是没办法,大家都要躲在深山里觅食,生多了也养不起,可现在却是多多益善才是!”
徐不二端起杯喝了一口,叫了一声:“烫!”
徐不二放下杯子,挽挽袖子,站着继续阐述:“若要多生,那就得早婚。现如今,我三山并无婚姻年龄限定,八九岁成亲的有,三四十才成亲的也有。结早了无济于事,结晚了再生就难了……”
杨瀚听到这里不禁来了精神,三山人口一直是他担心的大问题,光靠扮海盗去抢,终究是杯水车薪。没有人口,他纵有满腔的抱负,又能济得何事?
杨瀚便欣然上前道:“国舅你坐下,寡人说两句!”
徐不二正说到兴头儿上,哪肯让步,肃然便道:“大王说过,三山律由我等议定!这立法是何等庄严神圣的大事,纵然是大王,也莫要掺和,大王旁听也就是了。”
杨瀚哑然。
徐不二转过头去,兴致勃勃地:“我觉得,可以规定男女年满十五就该成亲。若是还不成亲,活着何用?杀了!”
大甜小甜一听,不禁吓了一跳,感觉自已的脑袋很快就要离开她们的脖子了。
郑家公子皱眉道:“这条律法倒是该有,只是你能不能一味喊打喊杀?不肯成亲而受惩罚……不如罚款吧!”
巴家公子点头:“不错,我们可以每三年列为一档。满十五尚未成亲者,罚羊一只。满十八尚未成亲者,罚驴一匹。到了二十一还不肯成亲者,罚牛一头!以此类推,如何?”
大甜小甜顿时松了口气,小甜如今刚刚十七,大甜今年正好十八,这样算来,就是要罚一匹“嗯昂嗯昂”和一只“咩咩咩”。
她们都是宫里的人,罚呗!罚起来肯定是罚大王的钱,这两个“大龄剩女”求之不得呢。
两双水汪汪的妙目马上就投注在了杨瀚身上,那眼神儿分明在说,要么你就辛苦一下,赶紧跟我们造两个小人儿,要么你就肉疼一下,被人家罚款。
何去何从,大王你选!
南宋异闻录 第254章 春雨来
第254章 春雨来
“国舅你坐下,寡人说两句!”
杨瀚一听可急了,这革命都要革到自己头上了,这还得了?
杨瀚义正辞严地道:“诸位,宫中征用男女,相当于已经服了徭役,各位立法时当把这种特殊情况考虑在内才是。”
苏家公子眼睛一亮,道:“咦?这个我们却不曾想到,既然如此,我们对于到了适婚年龄而不婚者,就不该是罚款,而是类同于未服徭役,这个应属纳税!”
杨瀚一呆,我还从不敢提及纳税,唯恐引起各方忌惮,忽然之间,这就提及纳税了么?
巴家公子道:“既然宫中服役者属于为国服了徭役,那么这不婚者所征的赋税,应该属于朝廷。”
杨瀚一听,拍掌称赞:“巴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内有也有老诚持重的人,但一想不肯结婚的能有多少人?便征税也征不了许多,恐还不及各部落孝敬大王的财物,这税归了朝廷也无妨,因而众人都无异议。
杨瀚却是心花怒放,他根本不在意征这个未婚税能征多少,重要之处在于,朝廷有了第一项由其征收、由其使用的税赋。
哪怕这税只收得上来一头驴子,那也是朝廷的,是他的,有了这个开端,就在三山百姓的思想上打下了一个向朝廷纳税的烙印,这是理念的树立,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不二欣然道:“既然如此,宫中所用之人,自当列为不征之属,这才是合乎法理的。”
这些公子哥儿们正在造他们已经这个阶级的反,在做自己阶级的掘墓人,只是他们一个个浑然不觉,反而觉得责任重大,庄严神圣的很。
大甜和小甜听了这话却很是幽怨,为什么就不征了呢?我们喜欢被征啊,我们喜欢纳税啊,纳税光荣啊。
大甜小甜的幽怨持续了很久,尤其是谭小谈自从爬上了大王的龙床,便有了猫一般的领地意识,看得甚紧,大甜小甜不要说是爬上龙床的机会,便连想揩大王一点油都成了难事。这对已经骚扰成习惯的大甜小甜来说,尤其不能容忍。
这幽怨,终于引得“天怒人怨”,第一场春雨,忽然间就来了。
这第一场春雨并不大,经过一冬之后,这场雨下得尤其不爽利。湿漉漉的风,沾在人身上感觉很不舒服。即便是听着雨更易安眠的杨瀚如今也觉得心中烦闷。
不过,他心里还是充满期待的,正如那未婚税的征收,也许它产生不了多少收益,但是有了这个开始,未来就大有可期。这场雨,在他心中的意义也是如此。
春天的第一场雨,不仅淋落在了忆祖山上,也飘洒在了关东州的大地上。
一座豪绰恢宏的殿宇,檐下的风铃被那缠绵的风雨飘摇着,偶尔发出几声,却不及冬日时清脆悦耳。
本下亲王宫的大殿上,众臣属仍然是传统的席居跪坐。
众多的将军牧守官们,俱都跪坐于席上,眼观鼻、鼻观心,摒息不语。
木下亲王盘膝坐在上首,脸色阴郁。
木下亲王看起来有四旬上下,正当壮年。他虽为亲王,一向养尊处优,却没有一点肚腩,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他的胡须剃得很短,浓而密,使他更透出几分尚武之气。
木下亲王的目光徐徐地扫过众文武,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起来:“这三山洲,究竟为何突然之间冒出这许多海盗,嗯?”
他的亲信幕僚德康牧守忙顿首道:“亲王殿下,去岁春上,三山洲徐家家主徐伯夷暴毙,据闻是被人刺杀,此后,徐家封了海,与诸部之间多有征伐。这突然冒出来的许多海盗,据悉就是战败后的几个部落残余,被迫流亡海上形成。”
木下亲王沉声道:“三山洲距此有六七日航程。他们既然退居海上,不去袭扰徐家,反来骚扰本王?”
德康先生苦笑道:“殿下,徐家城池,建于山中险要处,那些海盗登上岸去,能抢得了什么?三山洲沿海虽有乡村,却以狩猎、捕捞为生,本就没什么积蓄的一些庄户,抢也无甚好抢。他们要谋生,只有来我关东了。”
“啪!”
木下亲王重重地一拍桌子,道:“那么,本王的封地,就该成了他们眼中鱼肉,任由一群海盗你来咬一口,他来啃一下,嗯?你们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众将顿首,石田牧守道:“殿下,我们固然有精兵强将,问题是,我们是守方,偌大的领土,绵延的海岸,我们几十万大军就算全撒出去,却也只能是顾此失彼,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他们来多少人,不知道他们要打哪里,实在是处处被动。”
木下亲王沉声道:“既然防不胜防,为何不直捣其老巢?”
德康请示道:“不知殿下所示之老巢,指的是……”
“当然是三山洲!”
“殿下,他们就是被三山洲徐家赶出来的呀。”
“那么他们难道就一直住在船上?总有一个落脚之地吧?”
“殿下,海上岛屿甚多,尤其近海,星罗棋布。我们正在派人探查他们究竟在哪里落脚,以伺机而动,一举歼之。”
木下亲王愤怒地道:“为何不遣使去训斥徐家,这祸是他们惹出来的,如今反要他们逍遥自在么?”
石田牧守尴尬地道:“卑职已经派人去过三山了,徐家坦承冒犯亲王,罪无可恕。但徐家表示,他们既无远洋战舰,更没有守土之军。平素里卫护堡寨,那是关乎每一个人存亡的,倒还调动得了青壮,若叫他们出海,且不说无战舰可用,便是有战舰,又叫谁家肯出人?”
德康解释道:“但凡能出海作战者,皆为家中青壮。出海作战,无甚好处,反有生命危险。青壮一走,家中便连狩猎、捕捞都缺了人手,生活无以为继,所以徐家也不敢逼之过甚。”
木下亲王沉默良久,幽幽地道:“关东诸地狼烟四起,处处不得太平。陛下寿诞将至,如此情形之下,本王如何放心赴京都为陛下贺寿?可若不去,本王为陛下皇叔,如此大事不至,叫天下人怎么看?本王曾代陛下摄政,而今不过是还政于陛下,由陛下亲政的第二年,本王便籍故不到,又叫天下人怎么看?”
斋腾牧守顿首道:“殿下,我关东之威胁,素在关西,而不在海上,所以水师力量一向薄弱,骤生盗匪之患,一时难免乱了阵脚。不过,这些海盗,不过是癣疥之疾,虽然叫人头痛,可他们来而复去,却是撼动不了我关东根基。
尤其近来,臣等施坚壁清海之策,他们发现袭扰我沿海似已无利可图,已有几支强大海盗,转去西洋为患。臣等正筹建水师,再有半年光景,就可成军出海,一举荡平之,请殿下宽心。”
木下亲王沉默良久,缓缓地道:“关西么……陛下已亲政,可陛下还年轻,尚不知勤勉,以前有本王为陛下分忧,倒还好些。如今本王回归封地,京都却在关西,那关西唐傲恐会趁机参预政务,篡夺国器。本王不可与陛下疏远,京都之会,本王是必须要去的,这里,你们要守住了,万万不能再叫那些海盗胡作非为!”
众臣顿首,沉声称声。
檐下的风铃似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杀伐之意,响声忽然清脆了许多。
三山洲上,第一场雨似乎只是一场预告,宣告着雨神的降临。
很快,第二场雨就来了,这场雨把经过了一冬的天地都清洗一新,山间的苍色陡然披上了一层新绿的颜色,就像装修一新的房子。
律政殿里的公子们仿佛已不知岁月,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随着他们授意家族为他们搜罗的大量资料、包括其他诸国律法的到来,他们不断补充新的想法,修改旧的律令,更加积极地投入其中,乐此不疲。
最关心这场雨的是杨瀚。
此时,第三场雨正在下。
大雨倾盆,就像雨神挥动着千万条鞭子,狠狠地鞭笞着青山大地。
杨瀚就立在檐下,看着通向山下的无数级石阶。
雨水汇聚成了小河,沿着一级级石阶哗哗地向下流淌。
宫南侧那条山溪,一夜之间就化作了一条洪流,洪水肆虐,撞击着河道、岩石,发出疯牛一般的狂哞声。
小谈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看雨,他在宫檐下已经站了许久,难道那混浊的雨水滚滚冲下山去,能比自己还好看?
站在小谈身后的大甜和小甜则很是雀跃,难不成大王对谭小谈那个小骚蹄子已经生起厌倦之意了?这样的话,岂不是我的机会就来了么?
这样一想,两位姑娘只觉这恼人的暴雨都顺眼了许多。
杨瀚站在宫檐下,定定地看着那雨落地成水,滚滚而下。
耳边听着远处牛嗥一般的洪水巨响,杨瀚心中便想:这是山上,这条山溪的上游已经没有多少高度,即便如此,也汇聚了如此之多的洪水,可以想见平地上积水渲泄的慢,那里这场雨后该是怎样一番局面。
如今已经是我来到三山的第二个年头了,这场洪水过后,这一方天地也该冲出一番新气象了吧?
南宋异闻录 第255章 借势
第255章 借势
黄杨村在大雍城的东侧,距城约十里处。
不可能所有的百姓都入驻城池,有些务农的,一则城中生活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二来他们的地就在这里,难不成每天要跋涉十余里地往返?
黄杨村建在一处高坡上,现在约有六十多户人家,这场春雨下得很大,不过因为他们地处高坡,住处倒是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只是坡下那条原本清澈的小溪,现在浊流滚滚,俨然一条黄龙,疯狂咆哮着远去。
雨把简陋的木屋都打湿了,房子里烧着木柴,有股呛人的烟火气。
屋前的棚子下边,庄稼汉隋原站在那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坡下一望无垠的土地。
他是徐海生的徒弟之一,他现在有一头猛犸巨象。
在这农业初兴的地方,家里有头牛就是极宝贵财产的时代,他有一头已经驯服可以劳作的巨象,那是什么概念?
他的家在这个刚刚聚合而成的村落里是小姓,人丁单薄,初来乍到难免受欺负,可自打有了这头巨象,整个村子谁不巴结着他?
他也清楚,这一切来自于他的“权力”,来自于他能给予众人的好处。
因为他有一头巨象,只有他懂驯服这巨象的兽语,所以这些村民必须得依赖于他。
一旦这兽语被这些村民掌握,即便他们没办法去山里驯服一头大象出来,也能夺走他家庭里这最宝贵的一份财产,有的是理由。
所以,他深深地依赖于忆祖山上那位杨瀚大王,他知道他的财富、他在村中的地位、权力,全部来源于那位天圣后裔。
杨瀚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公开训服巨象的兽语,立即就能把隋原掀翻在地,打回原形,剥夺他的一切,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对那位遥远所在的大王,既敬且畏。
这场雨太大了,一直在下,他担心地全要被淹了,原来的田埂地坝显然不够高,没有想过这样的大雨造成的后果。
他担心种子全被沤了,担心洪水冲平了田地。有了这次教训,他以后可以在田边加固并筑高堤坝,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这次这一关,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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