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人
十六日是嘉靖五十七岁的诞辰,在这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里,百官亦是纷纷上表祝贺,称颂着这位帝王治下的太平盛世。
却不论当前的大明朝的真实状况如何,百官已然习惯于粉饰太平,更是愿意千方百计地募集着银子供应着皇上修玄。
生活在京城的百姓却是冷暖自知,深知这根本不是什么盛世,甚至有着乱世的征兆。
随着顺天府的提编银取消,加上征税系统得到优化,以及鼓楼灯会拉动地方经济,他们的日子比以前显得要好上不少。
虽然林晧然已经到地方整顿盐政将近半年的时间,但却给顺天府的百姓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都有人在茶馆或酒楼里津津乐道,更是有称颂林晧然的童谣传出:“提编当除,鼓楼华灯。青天主政,乐不可支!”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林晧然当政的时候还不觉得林晧然有多么厉害,但林晧然离开之后,很多百姓都开始缅怀那段时日。
随着缉拿震惊全国的一万石食盐走私大案传来,林晧然成为了京城的热门人物,很多人更深刻地知晓林晧然是真正能做实事的官员。
现在终究还不是乱世,远远没到茶馆贴着“勿谈国是”的地步,京城的百姓和士子都热衷于政事和朝廷大佬的升迁。
“林青天应该很快被朝廷召回京城了!”
“这一次回京应该是出任六部侍郎了!”
“他的官职还是小了点,有甘草阁老一日,朝廷便不会推行改革!”
……
大家都猜到林晧然回到京城出任六部侍郎,只是那位一度让人抱以厚望的首辅徐阶却是令人感到了失望,担任首辅一年多的时间,便仍然没有任何作为,越来越多人都喜欢在背后称徐阶为“甘草阁老”。
京城的百姓和士子都希望这个朝堂能够改变一下,推行一些利国利民的改革,但实质是皇上和当朝首辅都更乐意保持当下的局面。
九月下旬的这一天,北京城永定门外是人来人往,各地的商贾、士子和百姓持着牒文路引云集于此,彰显着京城的繁华。
“到了!”
这络绎不绝的人流中,却是多了一个显得风尘仆仆的身影,正是山西大盐商范千山,他显得兴奋地仰头望着永定门。
在被林晧然撕掉盐商的标签后,他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后,便从扬州马不停蹄地赶来。虽然路途出现过险情,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顺利来到了京城。
范千山并没有直扑杨府,而是到了翰林编修张四维的府邸。
跟着杨大石搭上杨博的路子不同,他的后台其实是现任宁夏巡抚右佥都御史王崇古,而翰林编修张四维正是王崇古的亲外甥。
张四维出生于山西的盐商之家,算是少年得志的典范。年仅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二十三岁中举人,二十七岁高中进士并以庶吉士进入了翰林院。
虽然现在三十多岁仍然还是正七品的翰林编修,但却担任过去年会试的同考官,成为重录《永乐大典》的编修分校官,已然是积累了足够的资历。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人脉鲜有人能相比。他不仅有一个担任宁夏巡抚右佥都御史舅父王崇古,而且跟杨博同为蒲州人,更是当今首辅徐阶的门生。
张四维身处于翰林院之中,虽然在京城没有什么实权,但对朝堂的形势却是看得十分的透彻。
范千山已然是找对了人,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张四维当即给他支了招。
转天,他便携带着一份重礼叩响了刑部右侍郎万虞恺的大门。
刑部右侍郎万虞恺曾经出任过漕运总督,漕运总督衙门设在淮安,离扬州城很近,亦是一度收受过范千山的礼物。
面对着这位携带厚礼前来的“故友”,万虞恺在客厅接见了范千山,在双方寒暄过后,他亦是直接询问对方的来意。
“万侍郎,请看!”范千山显得早有准备,当即便将请愿书递给万虞恺道。
万虞恺其实隐隐猜到范千山的来意,毕竟林晧然在扬州推行纲盐法并不是什么秘密,范千山赶到京城的企图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是他深知这纲盐法增加不少盐税,若不是有过硬的理由,皇上定然不可能中止纲盐法,故而他心里其实已经拒绝了范千山。
本着二人的交情和那份厚礼,万虞恺还是翻开了请愿书并进行了阅览,结果发现这是一大帮扬州盐商的请愿。却不是要终止纲盐法,而是矛头直指林晧然的恶行,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亮点:培植亲朋和排除异己。
咦?
万虞恺看到范千山竟然是拿着这点做文章,心里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动。
虽然现在官员拉帮结派早已成常态,背后更是不乏官商勾结之事,但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如果能够落实林晧然这种行径,朝廷定然是要对林晧然进行问责。
“万侍郎,林晧然借着主持纲盐法之机,实则行培植亲朋和排除异己之事。我们本是淮盐的世代盐商,只是没有给他足够的孝敬银,他便将我们排除在纲商之外。我等实在是气不过,故而委托我代表大家赴京请愿!”范千山将万虞恺的反应看在眼里,当即便是大吐苦水地道。
世事便是如此,很多是是非非都是在一张嘴上,而范千山从扬州千里迢迢赶赴京城,便是要将林晧然塑造成一个反派形象。
万虞恺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谨慎地询问道:“可有什么证据?”
“我可以指天起誓,这请愿书上面盐商都皆是确有其人,并没有半分造假!”范千山将三根手指竖起,很诚恳地喷着星沫子道。
万虞恺抬头望了一眼跟自己不在同一频道的范千山,显得不耐烦地提示道:“培植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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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 第1531章 狙击纲法
万府,客厅中的茶香四溢而起。
万虞恺的脸色明显闪过不悦,甚至还瞪了一眼范千山。跟着排除异己相比,这“培植亲朋”的罪名无疑要更重,亦更容易借题发挥。
范千山很快反应过来,便是愤恨地说道:“万侍郎,林晧然纳了花家大小姐花映容为妾室,而后将花家三房的花子静扶植为纲商!却是不顾我等盐商强烈反对,执意要将花子静入纲列商,此举不是扶植亲朋又意欲何为?除了这花子静之外,其他纲盐跟他的关系亦是千丝万缕,此次凡是能够入纲列商的盐商,无一不是对他俯首听命之人,他分明便是在培植亲朋!”
声音不大,但事情说得有鼻有眼,他嘴里的吐沫星子四处乱窜,却是给人平添了几分可信度。
万虞恺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倒是知道林晧然到杨州纳了一位商贾之女为妾室之事,却还是认真地求证道:“此事当真?”
“万侍郎,此事千真万确!”范千山心里暗喜,但保持着满脸正经地答道。
万虞恺的眉头微微蹙起,将茶盏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心里却是进行了利益权衡。虽然现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但其中的风险同样不少。
林晧然现在的风头正盛,而他背后还站着吏部尚书吴山,如果借着这一点进行发难,却不一定能够对林晧然造成创伤。
若是不能重创到林晧然,那么免不得要被人进行疯狂反扑,他一个小小的刑部右侍郎到时恐怕是招架不住。
“如果大人能够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不仅会动用一切力量相助于大人,而且我等还会对大人进行厚报!”范千山看出万虞恺的犹豫,当即添加筹码地道。
万虞恺并不是一个轻易被钱财冲昏头脑的人,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林晧然此人不凡,请容本官仔细考量一番!”
万虞恺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跟着林晧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仇怨可言。只是身处在官场之中,其实便已经注定沾上了因果。
一旦林晧然回朝,按着林晧然在扬州整顿盐政的功绩,皇上肯定对林晧然论功行赏,定然是要给他“官升一级”。
在六部侍郎这个领域中,必定要有人给林晧然腾出位置,而他这位刑部右侍郎已然是最有可能成为政治牺牲品的人。
他能够坐上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主要是凭借着跟徐阶的关系,这一点并不牢靠。特别他这个心学门人的身份,并不为皇上所喜。
只是他千辛万苦才爬到刑部右侍郎这个位置,又如何甘心将这个位置让给林晧然这个后辈,他心里又如何不记恨这位天纵奇才呢?
正是如此,他这些时日过得实质并不舒心,却是一直担忧着林晧然回京。直到今天范千山主动找上门来,却是让他看到了一缕曙光。
若是他现在能够在这个时候给林晧然背后刺上一刀,不仅能够保全自己的位置,甚至还能借着林晧然的尸体更上一步。
只是出于慎重考虑,他却不可能冒然答应范千山的请求,而是要认真地进行利弊权衡,这样才会确定自己要不要冒这个险。
“在下便静候大人佳音,先行告辞了!”范千山当即起身,便是恭敬地拱手离开。
万虞恺看着范千山没有将桌面上的请愿书带走,嘴巴不由得微微地张了张,最终却是没有发出声音将范千山叫回来。
范千山能够成为晋商的领军人,自然是有着他的过人之处,却是仿佛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
在离开万府之后,他便差人将万虞恺在潇湘楼的相好安置在城东的一座宅子中,并将这个青楼女子的卖身契和房契一并送到了万府。
京城的夜空还是那般的深邃,那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正在盘旋着,似乎随时会将人卷进里面撕得粉碎。
在面对着范千山送过来的重礼,万虞恺自然不会被卖身契和房契冲昏头脑,而是他为了刑部右侍郎的位置,只好孤注一掷。
只能说,这个范千山是独具慧眼,竟然拿着一份可以利用的请愿书直接找上了他,令到他亦是顺理成章地被打动了。
他不是不知道范千山是想要利用他,更是明白京城有一股力量其实一直试图想要阻止纲盐法,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注。
如果这一次取得胜利,那么林晧然的纲盐法戛然而止,而他的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不仅保了下来,而且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为了能够将林晧然扳倒,他当晚没有入眠,费尽心力地写好了一份激情洋溢的奏疏。第二天一大早,他亲自送到了通政司。
万虞恺是嘉靖十七年的三甲进士,初授无锡知县,由于出身贫寒,加上一点严府的关系,令到他走上了言官的路子,一度出任南京兵科给事中。
随着弹劾林晧然的奏疏送到通政司,他的心情跟当年做科道言官般忐忑不安,静静地等候着朝廷做出的未知反应。
每一次弹劾,其实都是一场赌注。
像张伟弹劾严世蕃,陈凤仪弹劾胡宗宪,在事情出来之前,都不会有明确的结果,但他们二人都是神奇地赌赢了。
他希望能有张伟和陈凤仪的好运气,他的奏疏送到皇上那里,换来了皇上的龙颜大怒,直接将如日中天的林晧然给法办了。
当天,万虞恺并没有到刑部上衙,而是回到了范千山给他购置的宅子中,静静地等候着佳音,等候着宫里的反应。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杨博等人定然会借着这一个最后的机会阻止纲盐法,帮着他对林晧然进入最后一场反扑。
只是事情总是那般的令人无奈,皇宫却是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却不知道皇上是将奏疏留中,还是根本还没有看到那一份奏疏。
等待,偏偏又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事情,在事情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是祸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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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 第1532章 帝心难测
九月底,秋风凛冽,京城的花草树木失去了绿意。哪怕是金碧辉煌的西苑,这里亦是充斥着秋天的萧索,几片枯叶在冷凛的风中打着旋儿。
宫人们已经穿上比较厚实的衣物,顶着迎面吹来的干燥寒风走在萧索的宫道中,已然是闻到了北京城初冬的味道。
只是气势雄伟的万寿宫傲然于寒风中,哪怕是在这个深秋时节,它还是那般的卓尔不群,更是散发着如同春日般的温暖。
万寿宫外的炭炉站着一名太监,炉中已经生起了火红的木炭,灼热的空气通过火道进入了里面的夹墙进行供暖,致使整个宫殿如同一个暖室般。
西苑容纳不下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所以后宫的诸多佳丽都安排在紫禁城,这里的宫人和太监主要的服务对象只有嘉靖一人。
嘉靖身处于温室中,又因为长年服用丹药致使体内燥热,却是要比常人更能耐寒。他在这个时节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道袍,正盘腿坐在静室中玄修。
天窗没有了阳光的踪迹,那圣洁的光线证明现在正是白日,而空气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令到这里的人提神醒脑。
嘉靖学着前人的吐纳之法,待到时间差不多后,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他的目光落向面前的三清道君像,心里却是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他刚刚过了五十七周岁的诞辰,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手上的斑点亦是增多,令到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步入了老年期。
如果再没有白日飞升的话,他恐怕要跟那帮臣子和百姓般入土为安,成为这世间的一把尘土。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陈洪看到嘉靖终于睁开了眼睛,便是如同一条哈巴狗般,从不远处爬着过来询问道。
黄锦虽然忠心耿耿,算是这世间最尽心尽责的老奴,但却架不住身体扛不住,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年陪伴在嘉靖身旁。
由于前天染上了一点风寒,他却是不敢传染给嘉靖,只好向嘉靖告了假。
对此,陈洪自然是乐意至极,他恨不得黄锦病死了才好。现在终于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亦是十分积极地表现,渴望顶替黄锦的位置。
嘉靖结束修炼并不喜欢说话,面对着陈洪的殷勤和业务的不熟练,眉头却是微微一蹙,轻吐两个字道:“灵丹”。
“丹药,快!”陈洪听到嘉靖的明确指示,急忙转过头望向侯在外面的宫女喊了一句,恨不得那帮宫女即刻飞进来才好。
嘉靖从明黄的蒲团站起来,心情显得不好亦不坏,伸手从殷勤的陈洪手中的碟子取过一颗朱红的丹药,又取了装着清水的金杯,让丹药顺着水咽进了腹部。
周而复始的丹药,令到他明显地感受到效果大不如前,更是少了最初那份惊喜。
“皇上,此丹灵力可满意?”
陈洪眼巴巴地看着嘉靖将丹药咽了下去,又是殷勤地陪着笑脸询问道。
嘉靖将金杯一递,陈洪颇有眼力劲地接过金杯,一副很是殷勤的仆人模样。只是嘉靖并没有回答陈洪的问题,而是直接询问道:“今日可有要事?”
“徐阁老刚刚前来求见,但皇上您正在玄修,奴才让他先回无逸殿侯着。皇上您若是想要召见徐阁老,奴才这便遣人去传召!”陈洪当即进行回应道。
嘉靖朝着静室外走去,对于徐阶还是比较重视的,便又是淡淡地询问道:“可知徐阁老前来所为何事?”
陈洪当即愣了愣,由于皇上忌讳内监参与政事,刚刚他亦是不敢询问,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侯在外面的冯保已经开口道:“回禀皇上,徐阁老是为户部侍郎人选之事前来求见!”
在六部官员之中,不仅是户部尚书换得最是频繁,户部的左右侍郎同样是经常性更换官员,几乎没有没有一位户部侍郎能够撑过三年。
今年初,户部左侍郎张舜臣被调任南京右都御史,改由杨博举荐的霍冀进行填补。只是霍冀总督三边军务是一把好手,但理财能力却是不尽人意,这个月更是被嘉靖所嫌弃,故而将其改任南京工部侍郎。
关于六部侍郎这个层面的官员调动,吏部尚书吴山不能插手,内阁首辅徐阶亦不敢直接安排人员,却是要由皇上进行决定。
户部左侍郎出现空缺,徐阶自然是要举荐相应的人选,尽快填补这一个重要的空缺。现如今过来,已然是有了想要推荐的人选。
嘉靖赞许地望了一眼冯保,便是淡淡地说道:“户部侍郎的人选不用着急,容朕再想一想!”
现在的臣子忠心是有了,但偏偏大多都是无能之辈,这擅于理财的大臣更是凤毛麟角。哪怕是现任的户部尚书严讷,他实质都不是太过于满意,严讷却是比方钝、高耀、吴山都要差上一截。
如今的户部左侍郎空缺,他想要再慎重一些,挑一个更合意的人选,而不是不到半年又得换一个人。
“奴才遵命!”
陈洪恭敬地回了一句,同时暗暗地望了一眼冯保。
他原本对冯保生起了几分警惕,只是看到冯保如此年轻,刚刚生起的提防又是烟消云散。现如今,他最重要的对手还是黄锦。
嘉靖自是不知陈洪这点小心思,直接大步朝着殿中走过去。
陈洪见状,亦是急忙跟了上去,打算继续献殷勤。
冯保感受到嘉靖对他的欣赏,心里亦是生起几分侥幸。虽然干爹黄锦没少提点于他,但之所以多问徐阶一句,其实是来自于林晧然昔日的提点。
嘉靖除了修玄,每日的主要工作便是批阅奏疏,日子其实过得很单调。
对于两京十三省的奏疏,他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进行批审,而是主要抓着人事和财权。现在大明官员的变动不大,财政更是变得一塌糊涂,反而让他都感觉自己没啥好忙的。
只是该来的总归要来,刑部右侍郎万虞恺的奏疏出现在嘉靖的面前,令到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却是突然对着陈洪询问道:“林晧然在扬州培植亲朋和排除异己,你说此事可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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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 第1533章 林晧然之危
冯保听到皇上这个问话,脸色当即露出惊骇之色。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如果皇上不是对林晧然有所怀疑,必定不是将问题抛出来。现在皇上开口询问于陈洪,说明皇上实质对林晧然产生了怀疑,甚至是已经相信万虞恺的说辞。
一念至此,他亦是很是担忧地望向了陈洪,希望陈洪能够替林晧然说好话,帮着林晧然度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劫难。
“回禀皇上,奴才并不知扬州那边的情况,不敢妄下结论!”陈洪自然亦是明白这一点,却是选择谨慎地回答道。
虽然他从林晧然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但不可能为了林晧然而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冒险,此刻自然是能避则避了。
不过令到他微微感到不解的是,林晧然这些年没少给皇上“捞钱”,此次南下整顿盐政更是交出了一份靓丽的成绩单,皇上为何反倒对林晧然如此不信任了?
嘉靖将万虞恺的奏疏和那份请愿书放下,对陈洪的回答并不算太过满意,转而目光落到冯保的身上询问道:“冯保,你以为呢?”
“奴才跟陈公公都在宫里服侍皇上,偶尔出得宫门亦只是在城东一带转悠,并不知道杨州的情形。如果皇上真想要知晓扬州那边的实情,怕是得要询问于朱指挥使了!”冯保深知此时替林晧然讲话会适得其反,便是进行提议道。
由于嘉靖是小宗继大宗,北镇抚司锦衣卫左指挥使从朱宸、骆安、王佐、陈寅到陆炳,都是由兴王府的旧人进行担任。
只是陆柄死后,兴王府的旧人已经是或老或死,北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终于回到京城的勋贵头上,现在由成国公的弟弟朱孝希担任。
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人员遍布全国各地,拥有着一张无以伦比的情报网。若是找来北镇抚司左指挥使朱孝希,无疑能够更客观地知晓扬州那边的真相。
“传朱孝希!”
嘉靖略作思索,当即采纳了冯保的意见,当即下达指令道。
他对林晧然确实产生了一点忌惮,毕竟这个小子这般年轻,能力偏偏如此的出众。一旦他真的借机在扬州培植势力,其潜在的危害不容小窥。
不过他亦不会随便冤枉林晧然,现在能够找到一个有能力办事的官员,实质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孝希正在北镇抚司诏狱用皮鞭抽打着一位身穿五品官服的犯人,在得知嘉靖突然间召见,亦是匆匆地来到了万寿宫晋见。
由于天气比较寒冷,他穿得还算厚实。只是踏进万寿宫门口的那一刻,便是感受到了一股暖流迎面扑来,令到他的身体微微地发热。
当见到身穿单薄道袍的嘉靖,他便知道这里的制暖为何这么早便开启,敢情是这位帝王任性的结果。
“卑职参见皇上!”
朱孝希来到殿前,显得恭恭敬敬地跪拜道。
嘉靖正在批阅着奏疏,整个人已经处于工作状态,对着朱孝希的到来显得很是平静,只是给陈洪递了一个淡淡的眼色。
陈洪这回倒是揣明白嘉靖的心思,当即将万虞恺那份奏疏送到仍然跪在地上的朱孝希面前。
朱孝希先是谨慎地望了一眼嘉靖,这才双手接过奏疏,然后认真地阅览。待到看完奏疏的内容,又是双手举起奏疏还回去,陈洪当即上前接回奏疏。
朱孝希能够出任北镇抚司左指挥使自然不是一个草包,在看过奏疏上面的内容,当即便隐隐猜到皇上召见他的真正用意。
嘉靖将手上的一份奏疏处理完毕,这才进行询问道:“此事属实?”
冯保一直在旁边协助着批红工作,这时听到嘉靖的问话,不由得担忧地抬头望向了朱孝希,却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会如何作答。
为何外官要巴结京官,京官又要巴结皇上身边的红人,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位封疆大吏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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