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人
众士子听着林晧然的这一番解释,亦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哪怕对林晧然不信任,起码他们亦是清楚地知道现在天下并不乱,那么问题便没有想象中的恶劣。
林福将众士子的反应看在眼里,便是不动声色地望向了林晧然,心里生起了佩服之情。
林晧然将众士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当即趁热打铁地道:“我从小便是熟读四书五经,自是明白诸位的拳拳报国心。只是宗藩禄米滋事体大,亦不可能是我一个礼部侍郎能定夺的,此事还得进行延议方能决断!”
“林大人,不知何时延议?”有士子当即配合地询问道。
林晧然微微一笑,打起官场的太极拳道:“现在已近年关,朝廷即将召集诸位大臣举行明年的财政会议,这个事情怕是避不过去的!诸位,现在天寒地冻且天色不晚,当心染了风寒,还请现在便散去吧!”
如果能够顺利将这帮士子打发离开,虽然他恐怕还是避不开宗藩禄米这个雷区,但短期的压力无疑能够削减不少。
众士子交换了一下眼色,则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已然不想再继续围攻林晧然了。
唐三失望地将那份拯救天下苍生的国策揉成团,却是对着林晧然大声地质问道:“敢问林大人,自古都是帝心难测,本朝诸多重臣皆是不敢任事之辈。若是皇上让您清理宗室禄米之弊,你可敢担此大任?”
此话一出,原本准备离开的士子亦是停下了脚步,显得好奇和希冀地望向了林晧然。
捕头张虎的眼珠子一转,当即上前大声地指责道:“大胆,皇上和诸位大人亦是你一介书生能够妄论的!”
“我等只是想知道林大人是有担当的大丈夫,还是表里不一的小人,故而想知晓林大人会如何做!”唐三面对着张虎的指责,显得很是硬气地回应道。
这话显得颇为无礼,气得林福和张虎便是想要上前挨这个人一顿。
林晧然想要收拾一个书生,不过是点了点头的事情,只是他现在面对的是数百名士子,而这唐三已然是借了士子们的势。
他终究是要顾及声名,面对着在场士子的目光,便是直接给出承诺道:“如果朝廷要林某人清理宗室禄米之弊,林某人自然是责无旁贷!”
虽然他知道说出这个诺言,将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麻烦事。只是有些事总归得做,有些事情总得去担当,毕竟他确实是想要改变这个腐朽的王朝。
当然,他一直还是以革新派自居,却不能眨眼说瞎话,认为朝廷不该削减宗藩禄米,更不能给人一种不敢任事的把柄。
“在场诸位可都要听清楚了!林大人,今日所言,他日还请勿要不认账!”唐三对着众士子提醒了一句,便是对着林晧然正色地道。
张虎的手当即扶在了刀柄上,不仅感受到了唐三的不敬,明显带着一份深深的恶意。
林晧然知道这名书生定然是受人指使,当即冷哼一声地回应道:“我林晧然行事光明磊落,又何须你这种人督促!”说着,又对着众士子朗声道:“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今日在此与诸兄共勉!”
除了一小部分居心叵测的士子,绝大多数的士子对林晧然都是极为恭敬的。现在知道了京城的传言不实,又得到了林晧然的明确表态,便是纷纷进行回礼。
林晧然跟着众士子告辞,众士子显得彬彬有礼地回礼,旋即让出了一条过道。
唐三虽然心有不甘,但已然是感受到了林晧然的威风,显得灰溜溜地退到边上。
林福则是递给张虎一个眼色,示意他望向那边的唐三,张虎则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林晧然重新钻进轿子,正襟危坐地坐在轿中闭目养神。
按说,在探明皇上的心思,这宗藩禄米一事是万万碰不得。只是他明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但却不得不接下此招。
这确实不是一件好差事,甚至是一件注定得罪皇上的差事,但他亦是扪心自问。如果宗藩禄米如此演变下去,大明百姓要承受多大的负担,而这个腐朽的王朝又能坚持多久?
朝廷一年的粮税收入是二千万石,既要维持朝廷的日常运转和开销,又要承担大明军队的兵饷,却还要拿出一大笔来支撑着朱家子弟的锦衣玉食。
虽然大明后面的毁灭是由诸多因素造成的,但宗室无疑是重要的一方面。这养六十万军队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要负担起足足六十万朱家子弟的锦衣玉食,成为拖垮大明财政的一大弊病。
如果现在不想办法解决这个弊病,或者仅仅是减缓一下病痛,这个王朝定然还是要灭亡,华夏子孙又要遭受重大的变故。
有时他心里亦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推动大明开海和清除盐弊,真的就能拯救这个王朝?能够让华夏子民站到世界之颠?
在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换上了士子服饰,便是携带着妻子吴秋雨一起前往槐树胡同的吴府。在傍晚降临时分,吴山这才从吏部衙门回到家中。
吴山是嘉靖十四年的探花,但实质比徐阶还是大上三岁。经过这近一年的吏部尚书生涯,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春风得意,反倒是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林晧然看到吴山如此,心里亦是暗叹一声,便是上前施礼道:“小婿拜见泰山大人!”
“你现在已然是礼部左侍郎了,今后便少些过来吧!”吴山见到林晧然的时候,却是板着脸说道。
吴母和吴秋雨亦是来到前院迎接吴山,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二人却是认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一般,显得不可思议地对望了一眼。
林晧然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是苦笑地施礼道:“小婿领命!”
人跟人终究是不一样,像杨博把持兵部,恨不得整个兵部都是他的人。而严世蕃掌权之后,更是恨不得全天下都是严党。
只是偏偏这个岳父并不喜欢搞这一套,已然是信奉着“君子群而不党”的圣人教诲。
这个便宜岳父在吏部没有借机培植党羽亦就罢了,竟然连自己这个女婿都要避讳,当真令人无奈,亏自己跟杨富田那帮人还想着如何将岳父推出首辅的宝座。
眨眼间,冬月悄然过去,腊月已然到来。
一场大雪又是飘落在顺天府这片大地上,这片平原披上了厚厚的银装,郊外呈现着一望无际的雪地。这座巍峨的帝都亦是染上了银装,屋顶和路边都是白色的雪。
由于年关即将,北京城渐渐多了一些年味。特别是大雪封了运河,很多靠着运输营生的商贩和百姓纷纷回到城中,令到北京城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身处内城的六部衙门亦是面临着这场风雪的考验,那些大佬的签押房都生起了炭火,而最舒服的当属正堂官的火房,很多官员都躲在暖室之中。
林晧然比很多朝廷大佬还要怕寒,同样躲在礼部左侍郎的签押房中。
在经过半个月的适合期后,他对礼部的大小事务已然是处理得妥妥帖帖,哪怕是那些在这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吏私底下都对林晧然的能力称赞有加。
房门被突然打开,一股夹带着雪花的寒风伴随着一个人影进来,但门旋即迅速地关上。
仪制司员外郎龙池中先是拍掉身上的雪花,这才进到签押房,显得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下官龙池中拜见林部堂!”
林晧然跟龙池中的关系不错,便是继续处理着手头的事务,头亦不抬地道:“方正兄,你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林部堂,请看!”龙池中来到书桌前,脸色古怪地将一份奏疏递过来道。
林晧然放下手上的活,伸手接过了这一份奏疏,打开便是看到跟这时代官场格格不入的丑字,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却见开头写着:“微臣南洋巡按林平常启奏……”
寒门祸害 第1580章 冬雪
在确定真是那个野丫头的奏疏后,心里却是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虽然虎妞是他妹妹不假,但虎妞亦是南洋巡按,她的奏疏理应该经由通政司转交皇上和内阁,而不是送到自己这个哥哥手中。
不过奏疏竟然已经到了他手里,断然不会是通政司的人搞错了,而应该是虎妞那个丫头搞出来的事情怕是牵涉到礼部。
龙池中从林海手里接过茶盏,已然没有昔日对付上官那么多的拘谨,便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品着这里的好茶。
随着他跟这位师兄更深入的相处,摒除二人的关系不提,这位师兄无疑算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上官。
虽然林晧然在礼部衙门表现得很强势,但却是一个有着超强处事能力的礼部左侍郎,对于认真做事的官员或书吏从来不给脸色,甚至还会适当地给予一些奖励。
特别是在林晧然分管仪制司的这段时间,无能的官吏很快暴露,有能力的官吏却是逐一体现,致使整个仪制司的效率比原先高出了一大截。
每个官员都不可能赢得所有官吏的喜欢,而林晧然已然赢得了有能力官吏的喜欢,而没能力的官吏则是只能畏之如虎。
林晧然并没有理会龙池中在想些什么,认真地阅读奏疏上面的内容,终于明白为何奏疏的奏疏会被送到礼部这里了。
其实对于大明王朝而言,除了北边的蒙古,最具威胁的并不是倭寇,亦不是张琏等时不时跳出来的叛贼,更不是名不副实的白莲教,而是西南地区的土司群体。
明朝为了迅速完成统一,明初对西南的少数民族实行了以夷制夷的方略,即采用世袭的土官制度,让当地的领袖担任最高行政长官或最高军事长官。
像广西忻城的莫家,他们既是最高行政长官,又是最高军事长官,甚至朝廷对忻城的司法亦是不会过问,朝廷仅保存着税收等事宜。
正是朱家王朝给予这种优待,令到西南土司纷纷选择屈从,成为了大明王朝名义上的一员。
只是高度的自治权,却是等同于养虎为患。在最开始的时候,土司的实力不见得有多强,但经过一百多年的积累,已然积攒着很强的实力。
特别西南土司之间很喜欢联姻,令到他们更容易地抱作一团,甚至已经达到威胁大明的统治的地步。
朝廷对西南土司倒不是没有动过“改土归流”的心思,明成祖朱棣便是处置了黔地的两大土司,并设立了贵州布政使司。
只是“改土归流”这项工作无疑需要大明朝廷拿出决心及相当的财力支持才能实现,但明成祖之后的皇帝都没能做到这一点,本朝亦是采用消极的方式。
像朝廷曾经对四川芒部实行改土归流,结果次年芒部土司起兵造反,流官知府带印奔逃,朝廷派兵大军镇压而失败,最后四川巡抚奏请恢复土官。
嘉靖面对这个“改土归流”的挫折,却是没有昔日明成祖朱棣那种气魄,而是选择了妥协,废流官而重设芒部土司为土官。
时到今日,这西南土司的弊病如同一天天壮大的肿瘤一般,朝廷想要推行“改土归流”的压力却是要更大了。
“……万承州土推官黄嘉兴强抢夺民女,虐杀无辜百姓,此举人神共愤。今其已被关押在太平府,请皇上将其交由有司论处,并撤其世袭土官职!”
林晧然看着奏疏上面的内容,却是不由得苦笑地摇了摇头。
本来他让那个野丫头到广西田州那边帮联合钱庄招募一些人手,结果她还是生起了事端,竟然想要除掉一名当地的土司。
“林部堂,西南土司的行事确实是令人愤恨,朝廷当真应该对他们狠狠地惩治一番!下官记得太平知府便曾经上疏弹劾过万承州土推官黄嘉兴,此人性情颇为暴敛,为祸于地方百姓,实乃地方一害也!”龙池中看着林晧然将奏疏放下,当即便是愤愤地说道。
仪制司负责宗藩的册封事宜,而土司的裁撤和核准同样由他们来审定,故而万承州土推官黄嘉兴的裁撤亦要经由礼部。
林晧然将手按在奏疏上面,知道皇上或内阁已经是动了裁撤的心思,便是抬眼望着龙池中询问道:“广西万承州的土司使团可到京了吗?”
大明对西南土司有着明确的规定,各地的土司必须定期向大明朝廷朝贡,从一年到三年期数不等,朝廷则回报丰厚的赏赐。
虽然朝廷要耗费一些财银,但亦算是制约土司的一种方式。像如今,朝廷若是想要对付某位大土司,则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
龙池中是一个做事很周密的人,似乎早知道林晧然有此一问,当即便是回应道:“回禀部堂,他们前些天便已经到了,现在安排在会同馆住下!”
“现在的万承州土知州是谁?”林晧然轻轻地点头,又是进行询问道。
“许大政!”龙池中报出一个名字道。
“你安排一下,我想要跟此人面谈一次!”林晧然从来都不是一个鲁莽行事的人,当即便是吩咐道。
“下官遵命!”龙池中当即应道。
林晧然看着龙池中离开,则是端起了桌面上的参茶,却是思考着要如何处理这个事情。
他自然是偏向于自家妹妹,只是这个事情有点棘手。既关乎朝廷的颜面问题,又要考虑到万承州土司的反应,同时还要顾及一下联合商团在广西的利益。
这土推官黄嘉兴肯定要严惩的,只是他需要掌控住这个事态的发展,需要确定万承州土知州许大政的真实反应,从而准确地做出下一步行动。
是和,自然是严惩土推官黄嘉兴,大家是相安无事。是战,那么他则要一开始就定下基调,推动朝廷强硬地对待许大政。
不过事情倒没有太过麻烦,相对于云贵等地的土司,广西土司的实力要弱上一些。万承土州离南宁府并不算远,且仅是一州之地,在土司中的实力并不算强。
一旦双方真需要动用武力解决问题,身兼广西巡抚的两广总督吴桂芳定然能轻松解决,而朝廷借此更是顺利实行改土归流政策。
没多会,林福从外面进来,说是有刑部大牢的差役求见。
差役从外面进来,当即便是跪拜道:“小人拜见部堂大人!”
“你找本官何事?”林晧然淡淡地询问道。
差役的衣服明显带着一股异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回部堂大人的话,杨大人让小人前来传话,他想要见你一面!”
“哪位杨大人?”林晧然显得困惑地询问道。
差役当即回应道:“是原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杨选!”
林晧然听到杨选竟然要见自己,却是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跟杨选不仅没有交情,而且在通州还产生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似乎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见自己。
他总感到事情透着一丝古怪,却是脸无表情地回应道:“你回去吧!”
差役很想要一个答复,但最终没有勇气再次问出来,只好起身告辞离开。
坐在旁边帮忙处理一些紧要文书的孙吉祥看着差役离开,便是微微感叹地道:“这当真是世态炎凉!堂堂的蓟辽总督曾经多少人巴结,现在竟然要一个差役过来向大人传话!”
“孙先生,杨选的案子判下来了吗?”林晧然深知这便是大明官场的现状,哪怕风光如严府至今亦是无人再问津,却是对着孙吉祥询问道。
他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既要处理礼部的大小事务,又要关注朝堂的动静,却是不可能时时刻刻关心一位犯官的情况。
他只是知道朵颜卫首领通汉带路的事情终究瞒不住,这个事情令到嘉靖大动肝火,下令刑部的人将杨选一干人等关在了刑部大牢。
就如同当年徐阶跟自己学生杨继盛撇清关系般,杨博到了一趟西苑后,亦是迅速跟杨选划清了界限。有传言,嘉靖对杨选动了杀心,明令内阁查处杨选。
事情交到了刑部,刑部尚书黄光升亦是知晓了帝意,不过这个事情却是有一个难点。杨选去年针对通汉的战略是上报朝廷,且还得到了嘉靖的嘉奖,如果刑部因为杨选对朵颜卫的战略失误而处斩杨选,那么便会打了嘉靖和徐阶的脸。
正是如此,这个案子后续会如何发展,皇上是不是如传闻般要杀杨选,杨选会被刑部如何判处,林晧然心里亦是没有数。
“回禀东翁,此案昨日已经正式判决!杨选被判斩立决,枭首至边关示众,辽东巡抚徐绅等人被判处流放之刑。”孙吉祥现在是林晧然正式的幕僚,对这些事情极为清楚,当即进行回应道。
“不知以什么罪论处?”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好奇地询问道。
孙吉祥抬头望了一眼林晧然,当即进行回应道:“守备不设之罪!”
林晧然听到是以这个罪论斩,却是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罪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亦是不小。若是不然,明知道蒙古骑兵已经进来了,杨选亦不会悠哉游哉地逛到通州城。
只是杨选恐怕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最终会触怒皇上,而杨博同样没有出手保他,令到他因为这一项罪名而丢掉脑袋。
不过让他仍然想不明白,杨选一个将死之人为何想要见他?
刑部大牢,死囚的牢房中,空气散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杨选不复通州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如同一个干瘦的老头般,正是垂头丧气地坐在牢房的角落,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突然听到门锁的动静,便是扭头望了过去,眯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人,脸上突然欣喜地道:“少宗伯!”
“杨大人,不知你找我何事?”林晧然打量着眼前这位判若两人的杨选,心里亦是不由得暗叹一声,却是保持着疏远的态度询问道。
杨选的眼泪当即涌了下来,对着林晧然委屈地道:“下官冤啊!”
“你不冤!你最大的过错便是鞑子进关,你却仍旧如此碌碌无为,令到几万百姓受屠戮,你一点都不冤!”林晧然冷漠地打量着他,显得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若不是杨选犯下重大的战略失误,通汉又岂会成为带路党,从而促使蒙古骑兵从东边而来洗劫大明百姓。虽然这个事情皇上和徐阶都有一些责任,但最大责任始终还是杨选,是他对朵颜卫的战略失误所造成的严重后果。
最为重要的是,在蒙古骑兵进关之后,他竟然还不想着戴罪立功,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蒙古屠戮百姓和洗劫百姓的财物,可谓是罪加一等。
虽然刑部以守备不设之罪论斩有些量刑过重,但杨选的罪确实配得上斩立决。
杨选显得苦涩一笑,轻轻地摇头道:“大人,你是不在其位而不知其事!并非老夫不想要将鞑子清剿,而是根本不能战,底下的很多将士早已经对朝廷寒心了!朝廷实则亦不希望我领兵出战,这些年双方早已经形成了默契,我们只要守住城池便是大功。老夫出任蓟辽总督,自认不算是称职,对得起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啊!”
说到最后,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林晧然看着他似乎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却是不认同地摇头道:“你既是蓟辽总督,那么便有保家卫国的义务,而不该总是推卸责任。如果你当真有冤屈的话,那些被鞑子屠戮的百姓又该向谁申冤,又该怪责于谁?”
“老夫……确是有罪!”杨选像是幡然醒悟般,整个人当即变得颓废,却是抬头望着林晧然乞求地道:“我妻子被刑部判处戍边雷州,林大人昔日在雷州做知府,想必还有一些旧部,还请帮老夫照拂拙内,老夫死亦瞑目!”
林晧然意外地望了杨选一眼,却不想他都是一个将要死之人,心里却还想着自己的妻子。
杨选从怀中取出一份书稿,对着林晧然高高地举起地道:“老夫原是一介热血书生,亦是想要有一日能屠尽鞑虏,但奈何朝堂早已经病入膏肓,兵部尚书杨博亦不过是一个善于守城之帅才。纵观整个大明朝,只有少宗伯有锐气和才能,只恨老夫不能在大人底下效力。这是我多年对边事的心得,今献于大人,一是希望大人能照拂我妻子,二是……算是为我的罪行赎罪吧!”
林福望了一眼林晧然,便是上前接下了这一份显得沉甸甸的书稿。
林晧然轻叹了一口气,则是转身离开。在牢门口犹豫了一下,他将身上的披风除了下来给杨选,并是正式回应道:“你所托之事无须担心!”
如果让雷州那边照拂一下杨选的妻子都做不到,那么他在雷州近两年的时间当真是白呆了。
“谢过大人!”杨选朝着林晧然的背影重重一叩。
他深知这是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而了结这一茬事,他又想到了自己即将被送上断头台,泪水不由得从脸颊滚落了下来。
林晧然从刑部大牢出来,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寒门祸害 第1581章 一个平凡的日子
经过几场大雪的洗礼,整个京城进入了雪冬。哪怕对路边的雪再如何厌恶,但想要它们化掉,只能等候明年开春了。
灵石胡同,林府。
随着这座府邸主人官居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门前便是多了一些官员的踪迹。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官员明显比平日要多上许多,纷纷围到门前争相递上礼品和官帖。
这条胡同本来并不小,但架不住这么多轿子和马车涌进来,加上边上的积雪影响,令到整个门前显得很是拥堵的样子。
“让一让!”
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刚来到门前,便是给后面的人推了一把,好在他的身形够高,不然非得要摔得个狗吃屎。
这个推人的四品官服的男子并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还直接越过了前面的官员,将他携带的礼品和拜帖都呈了上去。
“让一让!”
一个气度不凡的将军挤了进来,又是硬生生地挤到了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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