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戚之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沟落月
“没有。”李修源回答的很快,一点犹豫都没有。宋云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洛倒不曾怀疑李修源的话,还笑道:“那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引荐她。”
他并不知道沈沅和李修源之间的事。一则这件事沈承璋捂的极紧,二则李修源压根就不想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所以即便是沈洛,那也是不知内情的。
不过在沈洛的心中,沈沅是他最得意的堂妹,宋云清和李修源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乐意让他们结识的。
李修源听了,扣在桌面上的手慢慢的收紧。
他对沈沅完全就是避之不及,还要给他引荐她?他都巴不得压根就没有见过沈沅才好。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冷淡的动手开始卷着桌面上的那幅画。忽然又听到沈洛在问他:“我听得说,令兄前几日擒获了一名瓦刺的探子,还顺藤摸瓜的牵出了朝中几个和瓦刺暗中有勾结的大臣,皇上甚是看重他,还嘉奖了他?看来令
兄这肯定是要高升了。你们李家也升腾有望了。”李修源卷着画的手一顿。
权戚之妻 永昌世子
大宁是个重文轻武的王朝,讲究以文章立朝为臣。家中出了个武臣,那就算是有辱家世了。更何况李家原就是诗书传家,也算得是个书香门第。
李修源听了沈洛说的话,正卷着画的手顿了顿,但随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慢慢的卷着画轴。倒是宋云清闻言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听得说,他令兄已经领了指挥同知的职务,动身离京前往大同了。朝中正在部署粮草和统帅的将领,这场仗只怕是免不
了的。”
沈洛自然要追问其中的缘故。他们三个人,宋云清是贵公子,李修源和沈洛都是旧家子弟,同在国子监读书,日常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且生活优渥,京中安稳,哪里会晓得偏僻
之地的贫困,和那些即将而起的战事?不过宋云清之父宋博简为户部尚书,因着冬日瓦刺缺粮,屯兵大同城墙下,欲待进城抢粮。边报一日紧如一日,户部要筹措大军的粮饷,宋博简忙的眉头不展,是以宋云
清才晓得这事。
当下宋云清说了这其中的原委,沈洛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李修源说着:“若真起了战事,过后叙起功来,令兄就要腾达起来了。”
李修源抿了抿双唇,依旧没有说话。不过面色有些不大好。
宋云清看了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想,便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同沈洛请教起了如何养鱼的事。沈洛果然抛却了这事,高兴的同宋云清说起话来。
*
沈沅带着采薇和青荷往回走了一段路,就正好顶头碰到了杨氏遣了来请她回去的丫鬟。那丫鬟看到沈沅,忙停下脚步,屈膝对她行了个礼,说着:“夫人让奴婢来告知姑娘一声,大少爷那里有外客在,姑娘现在若去见大少爷怕是多有不便,还是待会儿再见罢
。”
沈沅也不说自己已经见过了李修源和宋云清的事,只对着那丫鬟点了个头,语气淡淡的:“知道了。”
若早知道李修源在这里,她是绝不会过来的。
一时回到了前院,沈沅又坐了椅中,面上做了专心看戏的模样,不过心中却在想着心事。
上辈子嫁到李家之后她才晓得沈洛和李修源是同窗,而且两个人都心悦上了教授他们五经博士的女儿谢蓁蓁。而谢蓁蓁也是心悦李修源的。不过沈沅当时并不知道这事,沈洛也不知道。等后来她嫁给了李修源之后,李修源和谢蓁蓁之间自然是无望再为夫妇了。这时沈洛已由宋博简的引荐入朝为官,就上门去谢家提亲,谢博士应允了。过后谢蓁蓁虽然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了沈洛,但心中到底是念着李修源的,任凭沈洛对她再如何的好,终日只蹙着眉,枯坐在那里落泪。而沈洛
又是个赤诚的人,又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只日日担忧谢蓁蓁不已。而他原是那样开朗的一个人,到后来便也渐渐的郁郁寡欢了起来,终日不见笑颜。
沈沅就想着,这辈子可不能再让大堂兄娶了谢蓁蓁。她的大堂兄,就该日日高高兴兴的才是。
但只怕现在沈洛已经心悦谢蓁蓁了,这事又该如何办呢?
沈沅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忽然她就想起了一件事来。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的时候,虽然新婚之夜听了李修源说的那句话之后她痛彻心扉,但过后她还是想要改善同李修源之间的关系的,所以就总是去关怀他。有一段日子她就注意到李修源总是面对着他书房书架上搁着的一盏琉璃绣球灯出神。有一日他喝醉了酒,沈沅带着丫鬟过去给他送醒酒汤,就见他背对着她,手里捧着那
盏琉璃绣球灯,口中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沈沅这才知道,这盏琉璃绣球灯竟然是李修源和谢蓁蓁之间的定情之物。而他们两个人定情的日子,按照李修源那时所说,便应该是明年的上元节了。可笑自己那时听了李修源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只觉如刀子扎心一般。摔了手中的醒酒汤,又哭着要去抢他手中的绣球灯,却被李修源一手给推开了,摔到了地上,右手
被满地瓷碗的碎片给割伤了,流了一地的血。
但那时李修源将那盏琉璃绣球灯如稀世珍宝一般的紧紧抱在怀中,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冷如冰霜。
沈沅回过神来,唇角微弯。好在这辈子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便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她还是完成母亲的遗愿,好好的守护着沈湘和沈泓才是正经。再有,那些上辈子对她好的人,譬如说沈洛,
她也总是不愿看到他再如上辈子那样的伤心的。
等看完了戏,沈沅陪着杨氏送走了前来贺寿的女眷宾客,随后她便也开口同杨氏作辞,要回去。
杨氏挽留不住,就殷殷的嘱咐她:“往后得空了就过来同我说说话。大伯母许多时候未见你,心中很想你。”
沈沅笑着应下了。只是她正要带着沈湘和沈泓等人离开,这时就见沈洛正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口中叫着:“沅沅,等等。”
他身后还不疾不徐的跟着宋云清,不过李修源倒是不见了去向。
沈洛上前,打量了沈沅一打量,就叹道:“沅沅,你瘦了。”
随后又说着:“方才我也没有好生的同你说话,你就急着转身走了。这会宾客都散了,咱们兄妹两个许久未见,也该在一起说说话才是。你怎么又急着要回去?”
沈沅心想,你要同我说话我自然是乐意的,我心中也很想见你,同你说一说别后的事。只是你为什么要带着宋云清呢?这毕竟是个外人。
不过面上还是带着微笑,屈膝对着宋云清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宋公子。宋云清则是双手轻拢在袖中,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对着她颔首点头,叫了一声沈姑娘。
沈洛就惊讶的问道:“原来你们两个竟然认识?”
沈沅没有说话。那日酒楼里的事,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宋云清望了她一眼,笑道:“有过两面之缘。不过一开始我可并不知道这就是你的大堂妹,也是刚刚才知道。”
“难怪刚刚你会问我沅沅是谁。”沈洛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往常你看到其他任何姑娘都是目不斜视的,如何有这样主动的问对方是谁的时候。”
宋云清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面上还是始终带着一抹笑意的。
沈沅则是只当自己没有听见沈洛说的这话,只不做声。
沈澜这时目光正在悄悄的打量宋云清。
见他身上衣饰看着虽简单,但还是能看得出其中的华贵来的。又见他相貌生的实在是清雅无双,浑身的气质更是闲雅雍容,她不由的就一怔。
过后她反应过来,就开口叫沈洛,语气柔和的问着:“大堂哥,请问这位公子是……”
沈澜小时候虽然也在沈家祖宅待过,但沈洛只和沈沅关系好,一直都不怎么和她玩,所以现在听得她问,他也不看她,只是简简单单的答道:“这是我的同窗好友。”
倒是杨氏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位是永昌侯宋世子,你们过来拜见罢。”
现如今虽然朝中说起来有爵位的也有二三十人,但多数都只是空有一个爵位,借着祖宗的荫庇混日子罢了,甚少手中有实权的。可永昌侯却是个例外。永昌侯宋博简自己是户部尚书,他的嫡亲妹妹是当今皇后,而皇后虽然自己无子,早些年静妃死了之后,皇后就将静妃所生的大皇子记在了自己名下。若往后大皇子即了
位,那宋皇后可就是太后了,永昌侯一家到时可就更显耀了。
放眼这朝中,谁不想要和永昌侯宋家沾上点关系呢?
沈湘和沈泓就上前对宋云清见礼,宋云清面上带了笑意的对他们点头颔首。
沈澜也上前来对着宋云清屈膝行礼。行完了礼她也没走,反倒是面上带了温婉的笑意,柔声的说着:“小女不知宋世子原来和大堂兄竟是同窗。”
她是有意想要和宋云清说说话的。如宋云清这样的贵公子,而且还是相貌生的这样好的贵公子,这可实在是不多见。任凭是哪位姑娘见了,只怕都很少会有不心动的。
沈沅在一旁冷眼看着沈澜想要和宋云清套近乎。虽然宋家现如今再显赫,宋云清相貌再如仙人一般的清雅,但她知道,李修尧很快的就会异军突起。而宋家就会是他前进路上的拦路石,虽然暂且能共存,但往后他必然
不会放过宋家的。上辈子到她死的时候,二皇子依然做着傀儡皇帝,宫中宋太后和李太后面上和睦,背后暗潮汹涌。外朝的局势更是波谲诡异,谁知道最后会怎样?所以宋家,还是不要沾
上的好。
若好了,鸡犬升天,若不好,便要受牵累。所以沈沅就对沈洛说道:“现如今已过了腊八,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到时我和父亲必然会过来祭祖,一起守岁。咱们到那时再好好说话儿吧。现如今却是不能了。潇姐
儿还病着,我要赶着回去看视她呢。”
沈洛想了想,觉得沈沅说的对。他就转身,从朱砂的手里接过一只白瓷青花绘西番莲纹样的小瓷缸过来,里面是一汪清水,两条金鱼,说着:“这两条朱砂鱼是我新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送给你带回家去
养着玩儿吧。”
沈沅低头看水里的那两条鱼,一条头和尾都是白的,身上倒全都是红的,另一条则是身子都是白的,唯有头顶一带朱砂红。正在瓷缸里摇头摆尾的游个不住。沈沅谢过了沈洛,双手接了瓷缸过来,回手递给了身后站着的青荷。又一眼看到沈洛腰带上挂的那只宝蓝色的荷包已经半旧了,一侧边角都有些磨损了,她就抿唇笑道:“
我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就做一只荷包给洛哥哥罢。等新年的时候带过来。”
沈洛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堂兄妹两个人相视一笑。沈沅又对着宋云清屈膝行了礼,开口同他作辞。
不过与同刚刚沈洛的那种熟稔相比,她对着宋云清的态度可是极为疏离。
宋云清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当是还礼了。随后沈沅又恭敬的同杨氏作辞,这才带着沈澜和沈湘他们往屋外走。
不过显然沈澜有些不大愿意走。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面上的神色总归是不大好,数次抬头,目光觑向宋云清。
沈沅可是不管她内心的那些个小心思,只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了。
于她而言,来日朝中处在漩涡中心的李家和宋家的任何人她都是不想沾惹上的。
不过等她走后,宋云清目光就看向了沈洛腰带上挂的那只宝蓝色的荷包。
沈洛就问他:“你只看着我的这只荷包做什么?”
宋云清轻笑了一声:“我在想,我带的荷包颜色也旧了,该回府里去叫绣娘重新绣一只才是。”
沈洛听了,就看向他腰间带着的荷包。那是一只墨绿色的缎面荷包,上面绣着云水纹。只是任凭他再如何看,这只荷包都是簇新的,想必也没带过几回。可如何就说颜色旧了,要换一只新的呢?
权戚之妻 病故内情
沈沅同沈湘等人离开杨氏的院子之后就径直的往大门口的照壁那里而来。
她们的马车都在那里等着,等上了车之后,会直接从旁边的车门离开。
然而还没有走到那里,沈沅就看到照壁前面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穿了玉色的锦缎圆领袍,身形清瘦修长,正在看照壁上雕刻的松鹤图案。
其时已经酉时了,西斜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晕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
即便再如何,沈沅也不得不承认,李修源生的确实文雅俊秀。他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叫人看了,分明就是一个谦谦君子。
不过这个谦谦君子在看到她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而后他立时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沈沅无声失笑。自己上辈子确实是让人探听他的消息,总是他到哪她就要跟到哪,想方设法的创造和他偶遇的机会。想必他现在也以为她这是在故意的追着他,心中厌烦她,所以刚刚才
不和沈洛,宋云清一起,而是独自来到这照壁前等他们的吧?
但他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她。想必他此刻心中肯定在想着,他从没有见过如她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子。
上辈子他就曾这样当着她的面说过这句话……
沈沅想起上辈子的事,面上微微的笑了起来。
随后她也不再看李修源,只是扶着采薇的手,踩着马凳弯腰上了马车。
待放下了车帘之后,她就吩咐车夫赶车。
车夫答应着,坐在车沿上双手一抖马缰绳,马儿知趣,便迈开四蹄得得的往车门那里走。
马车经过李修源身边的时候,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以往沈沅惯会制造各种机会,装着和他偶遇的样子,然后就一直紧跟着他不放,他心中实在是烦不胜烦。这次他原也以为是这样。不然怎么偏生就那样的巧,他在沈洛书房的时候沈沅也跟了过去?刚刚他知道沈沅在前厅,不想见到她,就没有过去,而是特意的在照壁这里等宋云清过来两个人一起走,可怎么沈沅立时又过来了?必然是和
以前一样,她是特意的循着他的踪迹过来的,然后就会笑着和他搭话。
所以李修源才会皱着眉转过了身,背对着沈沅。但没想到沈沅竟然理都没有理他,而是径直的上了马车就离开了。这和她以前的行径可是大不一样,李修源心中难免的就觉得有几分惊讶。但随即他心中又想着,沈沅这必然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因为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沈沅和
锦川伯家的那位二姑娘说话,苦恼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也能喜欢上自己时,那位二姑娘就曾同她说了欲擒故纵这件事。
李修源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的对沈沅不耐烦了起来。只想着,不管沈沅用尽了什么法子,他都是不会喜欢他的。
他喜欢的是谢蓁蓁那样温柔清雅的姑娘,而沈沅实在是生的太明艳了,而且性子也太娇蛮了。这样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上的。
*
离开沈家祖宅之后沈沅便没有再想过李修源的事。她只是小心的捧着瓷缸,低头看着水里游着的两条朱砂鱼。
沈湘对这两条朱砂鱼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她和沈洛的关系也不十分的好。她刚满月的时候沈承璋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沈家祖宅,另在外面买了现在的宅子住着。
不过沈湘是个多心的人,两条鱼是小事,她也不稀罕要这两条小东西,不过她心里总归还是觉得不自在的。
“大堂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我们这几个人,不要说金鱼了,便是一根水草他都没有给。”
话里的酸味很浓。
沈沅笑了笑。若是旁的东西,沈湘开口说这样的话,她必然就会顺水推舟的给了沈湘的。但这两条鱼是沈洛送她的,而且她也知道沈湘是个没有耐心的人,金鱼又是个娇贵的小东西,
若将这两条鱼给了沈湘,只怕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她给养死。
于是她就笑道:“你前儿不是说我的那支累丝蝴蝶簪子好看?回去我就让青荷给你送了过去,如何?”
沈湘一听,面上就有了笑容,忙丢开了这两条小金鱼,转而高兴的同沈沅说起了话。
无非是今儿什么糕点好吃,哪出戏好听,又或者哪家的姑娘实在无趣之类的话。
沈沅面上始终带了笑意的听着,不时也会温声的说几句话。
等到了家,两个人下了马车,沈沅就看到沈澜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只有一道碧色的背影留给她们。沈沅就笑了起来。沈澜可真不是个聪明的。还是觉得这样能给她心里添堵?殊不知在旁人,特别是在沈承璋面前,沈澜还要做了尊敬她这个长姐的样子出来,只怕是她自
己心中更添堵的吧?
沈沅笑了一笑,同沈湘和沈泓道别之后,就带着采薇和青荷回了漱玉院。
青竹正坐在廊檐下做针线,一见沈沅回来了,她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起身站起来,恭敬的叫着:“姑娘。”青竹是个话不多的,人也沉静稳重,但凡有些什么细致的活了,沈沅就会交给她去做。日常出门,沈沅也总是会让青竹留下看家,就是知道她细心,大大小小的事交给她
绝错不了的。
沈沅笑着看向她:“虽然今儿天气好,但现在都傍晚了,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做什么不去屋里做针线,倒只坐在这廊檐下?”
一面又自采薇的手中接过一只竹雕朱漆食盒来,笑道:“今儿我在大伯母那边的席上看见有这芸豆糕,想着你爱吃,就跟大伯母要了些来,特意的留给你吃的。”
沈沅对于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很细心,会留意到他们的喜好。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受到关怀的人自会觉得心中熨帖。
青竹心中就很感激。不过她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当下也只是伸手接过了食盒来,屈膝对着沈沅行了个礼,恭声的道了谢。
沈沅笑了笑,自己掀开帘子进了屋,抬手将身上披着的雪青色斗篷解了下来。
采薇跟上来伸手接过了斗篷,抖了抖,展开搭到一旁的雕灵芝如意纹的花梨木衣架上。
青荷这时手里捧着鱼缸,开口问着:“姑娘,要将这鱼缸放在屋子的哪里呢?”沈沅想了想,随后就道:“现在天冷,暂且就放在屋子里吧。我看炕柜上就很好。等天暖和了,再寻个大陶缸出来,种上几株睡莲,放在窗下,再将这两条鱼放进去。到时
既能赏花,又能赏鱼,还能闻得到睡莲的香味儿,那才叫好呢。”
青荷听了,面上很高兴的样子:“这样好。姑娘,我最爱睡莲花了。到时这睡莲和这两条鱼都交给我来养吧?我保管把这两条鱼养的肥肥大大的。”“养的肥肥大大的做什么?”沈沅掌不住的笑了起来,“你若是馋了,尽管去告诉厨房一声,鲤鱼也好,鲈鱼也好,什么鱼不做给你吃?这两条金鱼可是吃不得的。你趁早别
打它们两个的主意。”
一番话说的采薇也笑了起来。刚将食盒放回自己屋里又过来的青竹也笑了。
“姑娘,”青竹此时面上带了笑意的上前来,禀告着,“那个名叫豆蔻的小丫鬟今儿我已是领到了咱们的院子来了,姑娘现下要不要见见她?”
沈沅点了点头:“你让她过来。”
青竹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掀帘子进来了,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正是昨儿她在路上遇到的豆蔻。
豆蔻身上穿着水蓝绫夹袄,青缎掐牙背心,虽然一色都是半旧不新的,但比她昨儿身上穿的那套破旧的单衣布裙可就好了许多。
青竹解释着:“奴婢现在的衣裙给她穿都太大了,只好找了奴婢以前穿的衣裙出来给她暂且穿着。”沈沅点了点头。想了想,她又吩咐着:“我记得我库房里还有两匹松江白绫?还有几匹好颜色的缎子和些好丝绵?你明儿都去寻了出来,你们几个每人都做一套冬衣,大节
下好穿。另给豆蔻再多做一套冬衣。”
青竹答应了。又谢过了。采薇和青荷这时也都过来谢过了。
豆蔻很有些束手束脚的,一直不敢抬头看沈沅,只局促的站在一旁,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她脚上穿的也是青竹给她的一双浅绿色绣鞋。不过青竹的绣鞋她穿着有些大,鞋里面就塞了些棉花,这才能勉强穿着走路。也不晓得到了大小姐让人叫了她过来是要做什么。她昨儿在路上看到大小姐的时候,之所以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走,也实在是因为在外面的浆洗房里受罪受的狠了,想要找人将她从那个火坑里搭救出来。她手里是有筹码的,毕竟当初夫人死的内情,她可是一个不经意间就全都看到了。若是告诉了大小姐,大小姐必然会感激她的。将她从浆
洗房里面调出来又算什么呢?但豆蔻转念又想着,告诉大小姐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是薛姨娘管着家。若将这事说了出来,薛姨娘能饶得过她?虽然听得说现在大小姐也得老爷的看重,但薛姨娘可是掌管着内宅的,而且新近她又怀了孩子,正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大家私下都说,等明年老爷为夫人守制期满了,怕不是老爷就会扶了薛姨娘做正室?大小姐还能斗得过
薛姨娘?若这会将那事说了出来,薛姨娘绝对不会容下她的。只怕到时她的下场比木香还要惨……豆蔻心里正胡思乱想着,耳中忽然听得沈沅柔和的声音:“到了我这里你就不用再怕了。你以前总归是母亲院子里的丫鬟,我必不会让你再受以前的那些苦。往后你就留在
我这里做个二等丫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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