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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贵(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珍珠令
贴着温热衣襟, 她被寒风吹凉的身体下意识往闻擎怀里靠。
闻擎把她抱到绣床内坐好,给她盖了层薄被,喂她喝温茶,“怎么坐在风口?”
虞华绮怔怔看着闻擎, 迷茫的眼神逐渐聚焦, 却仍是抱着她的酒壶,没有答话。
好半晌,极委屈的, 仿佛失去心爱小鱼干的奶猫般轻软的嗓音才响起,“我没有娘。”
刚才虞府发生的事,闻擎都已知晓,他见虞华绮被勾起伤心的回忆,怜惜地把垂头丧气的小醉鬼抱进怀里。
“闻擎哥哥,我小时候好羡慕别家的女郎,她们都有娘亲疼爱。就连虞歆,我也悄悄羡慕过的。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羡慕,会让祖母和爹爹难过,就不敢羡慕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娘,是命里缺少母女缘分。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小醉鬼靠在闻擎怀中,难过地灌了一大口梨花白,喝得太急,呛出两行眼泪。
她不敢在祖母面前哭,不敢在爹爹面前哭,也不敢在哥哥面前哭,忍到现在,对着闻擎,才敢借着酒意,发泄似的哭出来。
闻擎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
虽说程雁琳是她的娘亲,可虞家只她没和程雁琳相处过,昔日真相暴露,虞家人皆痛苦至极,她只能强撑着,安慰祖母父兄。
而且她自幼忍惯了的,从不敢轻易表露自己对娘亲的渴慕,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下意识忍住不敢哭,实属正常。
闻擎心疼,吻了吻虞华绮泛着薄红的眼尾,“好孩子,哭吧。”
虞华绮醉醺醺的,听到闻擎的声音,仿佛听到什么指令似的,伏在他肩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坠,瞬间濡湿了闻擎的衣衫。
闻擎由着她纵情哭了会,见她愈哭愈凶,连停都停不下来,浑身颤动着,打起哭嗝,才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哭完就不难过了。”
虞华绮的泪仍似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断,她对着闻擎,素来不讲道理,何况此刻还在醉中,“我想要娘!为何人人都有,就我没有?”
闻擎帮她拭去满脸泪痕,轻声哄了几句。
虞华绮陷在悲伤里,哭得头晕脑胀,酒意上脑,和三岁顽童似的,非要和闻擎对着干,“我不管!你是皇帝,坐拥天下,难道连个娘都不愿意给我吗?”
她简直是无理取闹,闻擎无奈,“好,给你。”
虞华绮这才安分稍许。
忽而,敲门声响起,巧杏的声音自外间传来,“陛下,醒酒汤煮好了。”
“端进来……”
“不许!”
闻擎的话说至一半,便叫虞华绮娇蛮地打断了,“谁也不许进来!娘和闻擎哥哥都是我的。”
无法,闻擎只好亲自出去端汤。
谁知眨眼的功夫,那小醉鬼拎起床侧的翡翠酒壶,咕嘟咕嘟一气将整壶梨花白喝了个精光。
她作完妖,汹涌醉意袭来,浑身软得坐不住,滑倒在床,抬起醉意迷蒙的美眸,歪着小脑袋盯闻擎,突然唤了一声。
“娘!”
闻擎头痛欲裂,扶她坐正,想喂她醒酒汤。
她醉得无力,东倒西晃的,好容易坐稳了,突然欢快地往闻擎怀里钻,甜甜笑开,“娘,阿娇好想您。”
闻擎无奈至极,勉强承认了自己奇怪的身份,将瓷匙抵在虞华绮嘴边,“喝汤。”
虞华绮乌眸疑惑地眨啊眨,很委屈地道:“要喝奶,小宝宝是要喝奶的。”
闻擎摸不清她的路数,思忖片刻,骗她道:“这便是奶。”
喝醉了的宝宝也不是好欺负的,喝了勺醒酒汤,伤心欲绝地扁扁嘴,喊得很大声,“阿娇要喝奶!”
候在外间的巧杏听得满头雾水,赶紧命小桃去厨房取奶,“热的马奶羊奶各要一盏,再让厨房备些姜汁奶和奶糕。”
闻擎哄不住怀里的醉鬼,一不舍得打,二不舍得骂,被她闹得反了天去,良久,才半哄半骗的,喂下那碗醒酒汤。
虞华绮喝了热汤,伏在闻擎膝上,昏昏欲睡。
巧杏敲了敲门,“陛下,姑娘,奴婢端了热奶来。”
虞华绮瞬间清醒,扒拉着闻擎的袖摆,兴奋道:“奶!”
闻擎亲去提了食盒进来,哄虞华绮喝了半碗姜汁奶,又喂她吃了块奶糕。
虞华绮吃饱喝足,困意和酒意消散不少,失落再次涌上心头,抿着唇闷闷不乐。
闻擎见她心情仍是欠佳,想了想,劝道:“阿娇,我也没有娘。”
虞华绮抬眸,怔怔地看着他。
他看虞华绮感兴趣,继续道:“当年,皇帝想取用我的血,她不肯,要求皇帝封她为贵妃,否则就把事情抖落得人尽皆知。皇帝怕她生事,皇后更怕,不多日,她便死了。”
闻擎说得风轻云淡,虞华绮却听得遍体发寒,微醺娇靥紧紧绷着。
闻擎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吓着阿娇了?”
虞华绮摇头,软绵绵的胳膊环住闻擎的腰,安慰道:“她不好,闻擎哥哥,你别想她了,想我吧,我会待你好的。”
“我知道。”
闻擎见她虚乏无力,抱着她的腰,扶她在床上躺平,“阿娇先睡一会。”
滂沱大雨,凄冷秋意,俱都被隔绝在外,只余一室安谧。
因醉酒而两颊艳丽,显得娇憨无辜的小醉鬼香梦沉沉,直睡到晚饭时分。
她睁开眼,全然忘了自己醉酒后发生的事情,问道:“闻擎哥哥,你何时来的?”
闻擎正唤巧杏等进屋伺候,闻言答道:“阿娇喝酒的时候来的。”
虞华绮见闻擎神色如常,还以为自己的醉态很端庄,放下一颗心,道:“我饿了,咱们用饭吧。”
闻擎看着巧杏给她整理发髻,问道:“回王府用饭?”
虞华绮在镜子里回望闻擎,同他打着商量,“这几日我先住家里,好不好?祖母和爹爹心情都不好,我想陪陪他们。”
闻擎不乐意,但没有明说,毕竟昔年旧事暴露,对虞家算是较重的打击,小姑娘想在家陪陪父兄,也是人之常情。
“阿娇预备留几日?”
虞华绮朱唇微扬,漾着浅浅笑意,“舍不得我啊?”
闻擎见她这般没心没肝,对自己毫无不舍之意,淡道:“后日我来接你。”
虞华绮不肯,握住他的掌心,撒娇似的晃了晃,“好哥哥,我想在家里待五天。五天后,你再来接我嘛?”
她的嗓音既甜又娇,一声好哥哥,直唤得人昏了头。
闻擎登时答应下来。
未几,他清醒过来,可惜话已出口,无法更改,“我遣几个素斋做得出色的厨子来,要记得按时用饭,不许任性。”
虞华绮笑意盈盈,“阿娇知道了。”
少顷,圣驾回銮。
乘舆行至半途,雨势愈急,宛若银河倒泻,闻擎传召凌致,“虞歆此刻在何处?”
凌致回禀道:“应该到京郊小雁山了。”
闻擎面无表情,映着漆黑夜幕中被灯烛照亮的雨丝,显得愈发冷酷,“雨如此大,车马难行,途径山脚时,被泥石砸得粉碎的事,时常发生。”
他点到即止,凌致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闻擎与虞老夫人不同,他心狠手辣,无甚慈悲之心,若不是因为虞歆姓虞,他早就下手了。既然虞老夫人那套方法不管用,虞歆仍旧妄图伤害阿娇,那他便要用他的手段,永绝后患。
当夜,虞歆的死在虞家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五日后,虞老夫人的情绪已有好转,虞家的氛围也不再愁云惨淡,唯独虞父仍郁郁寡欢,精神不振。
虞老夫人明白虞父的心病为何,也很清楚,这心病只能靠虞父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无用。
她见皇帝来接虞华绮,便让虞华绮随皇帝进宫,冷虞父一段时日,让虞父自己好好想想。
近些时日,宫内势力血洗,宫女太监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闻擎的宣德宫也修缮完毕,他接了虞华绮,住进宣德宫里。
此时的皇宫,太皇太后“病重”,其余太妃们龟缩南康宫,只有闻擎和虞华绮是正经主子,闻擎又一味纵着虞华绮,是以她过得比在齐王府还舒心些。
凛冬将至,日渐转寒。
宣德宫,崇明殿内燃着进贡的红萝炭,温暖如春。
虞华绮刚醒,睡眼惺忪地躺在玉芙蓉缎绣锦被里,赖着不肯出来。
巧杏自外间走进,满脸的喜色,“姑娘,府里有好消息。”
虞华绮兴致缺缺,“什么好消息?”
巧杏的热情丝毫不减,“钱大夫诊出,少夫人已有两月的身孕。”
“果真?”虞华绮闻言,惊喜道:“我要做姑姑了?”
“是,您要做姑姑了。”
虞华绮欢喜异常,即刻起身梳洗,准备出宫看望钟仪。
她边换衣裳,边吩咐丁姑姑,“遣人通知陛下,我要回虞家,在家住一日,今夜就不回宫了。”
话毕,她坐了辇轿,匆匆忙忙出宫。
虞华绮心急,一路直催抬辇的太监,让他们快些。太监们有苦难言,慢了怕得罪她,快了又怕出事。
巧杏劝道:“姑娘不必急,一时半刻的,您侄子跑不了。”
虞华绮明眸微扬,问道:“你怎知是侄子,而不是玉雪可爱的侄女?”
“奴婢也不知,随口一说罢了。”巧杏笑道,“姑娘喜欢侄子还是侄女?”
虞华绮自然都喜欢。
“若嫂嫂生龙凤胎,那我便侄子侄女都齐全了。”
“龙凤胎可稀罕着,据说是大福之兆!”
……
正说笑着,谁知辇轿刚出景和门,虞华绮忽而想起件事。
“我欢喜得都没了章法,初见侄子侄女,怎么能空着手,什么见面礼也不带?回头他们该觉得我这个姑姑小气了。”
“回崇明殿。”
巧杏领命,示意太监们调转方向,折返回崇明殿。
关于礼物,虞华绮一时没有主意。
她问道:“巧杏,你说我送什么好?”
巧杏思忖片刻,答道:“您库里有枚金玉麒麟,金灿晶莹,宝光闪烁,寓意极佳。”
虞华绮微微颔首,“那金玉麒麟确是好的……对了,光给孩子送,冷落嫂嫂可不行,我记得库里有根点翠嵌宝华凤步摇,待会你一并取出来。”
巧杏应道:“奴婢遵命。”
虞华绮仍不满足,“我记得闻擎哥哥那有尊送子观音,是从屏南山请的,能庇佑产妇平安。”
巧杏笑道:“您给自己的侄子侄女送礼,怎么还惦记起陛下的私库来了?”
虞华绮轻而娇蛮地哼了一声,“我是孩子的姑姑,他也是孩子的姑父呀!平白无故的,得了白白胖胖的侄子侄女,他难道不该出些银子?”
辇轿前进得稳而匀速,两人说话间,细密垂幔被风撩起一角,虞华绮在右前方转角处,瞥见个熟悉的背影。
观其衣物,仿佛不是宫中太监。
但虞华绮满心记挂着送礼的事,并未深思。
很快,辇轿抵达崇明殿。
虞华绮进殿,命巧杏去取金玉麒麟和华凤步摇,顺道吩咐丁姑姑,“去御书房给陛下传个话,就说我想要他那尊送子观音。”
话音刚落,她的神色忽而一变。
虞华绮想起刚才看到的身影是谁了——是时常跟着褚鲛的药童。
如若无事,褚鲛不会进宫。
难道闻擎生病了?
虞华绮敛去笑靥,疾步走出崇明殿,“去御书房。”





美人娇贵(重生) 75、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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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庄严的宫殿寂静无声。
御前太监洪敬远远见着虞华绮的辇轿, 便暗道不好, 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请虞姑娘安。”
虞华绮自辇轿中出, 径直往宫殿内走, “陛下可在里面?”
洪敬跟在虞华绮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赔着小心道:“回虞姑娘,陛下此刻不在宫里。”
虞华绮脚步微顿,回眸探究地扫了洪敬一眼。
洪敬不明所以,报之以谄笑。
虞华绮进了御书房,见闻擎果然不在里面,斜觑着洪敬, 问道:“陛下此刻不在宫里, 却在何处?”
洪敬虽未料到虞华绮会突然折返, 但他能在闻擎身侧侍奉,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西郊教场正在演兵, 赵侯请陛下前往一观。”
虞华绮闻言,愈发狐疑。
她明明亲眼见到褚鲛入宫,倘若闻擎真去了西郊教场,那宫里除了自己, 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褚鲛?
她原以为是天气转凉, 闻擎偶感风寒,怕自己担心,故而宣召褚鲛, 并未告诉自己,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若真是偶感风寒,断不至于瞒得这么严实。
虞华绮桃花眸半敛,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病了?”
洪敬哪晓得虞华绮会突然有此问,忍着心虚,否认道:“陛下身体康健,并未染恙。虞姑娘昨夜刚见过他,应知奴才所言非虚。”
虞华绮丹唇冷冷勾起,“我亲眼见到褚鲛入宫,陛下未曾染恙,那他为何宣召褚鲛?好一个洪敬,竟敢欺瞒我,说陛下不在宫里!若陛下不在宫里,那是谁宣的褚鲛?”
洪敬见虞华绮发难,立刻跪到在地,“奴才不敢!”
“你不敢?”虞华绮讽刺一笑,随即正色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敬哪里敢说,脑袋磕在冰凉的地面,不敢稍动。
虞华绮看着洪敬心虚恐惧的模样,愈发狐疑,“你们鬼鬼祟祟的,究竟瞒了我什么?难不成,陛下背着我宠幸了宫人?”
洪敬闻言,吓了个半死,连连磕头道:“虞姑娘,您饶了奴才吧。”
虞华绮原是信口一言,想诈洪敬说实话的,见洪敬这般害怕,还以为真被自己说中了。
她的脸色登时转黑,怒声道:“那宫人有孕了?”
也不怪她想到此处,闻擎宠幸了宫人,若非宫人有孕,他传召褚鲛做什么?
洪敬见虞华绮误会,赶紧解释,“虞姑娘,陛下这般爱重您,哪里会去宠幸什么宫人?何况,先帝孝期未过,陛下也不能行此事宜啊。”
虞华绮心里也明白,闻擎断不至于如此行事,背叛自己,只是洪敬这般心虚,又鬼鬼祟祟的,实在引人遐想。
“洪敬,你究竟帮着陛下,瞒了我什么?”
洪敬不敢说,跪在虞华绮面前,哀求道:“虞姑娘,您别为难奴才。”
虞华绮见状,问道:“陛下不许你告诉我?”
洪敬跪得愈发恭谨,却没有应声。
如此,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虞华绮气得扶着额角,眼前一黑,软倒在椅子上。
殿内候着的宫女太监们见到,吓得纷纷上前,扶住虞华绮,巧杏给虞华绮顺着气,“快宣御医!”
虞华绮呻/吟着,“气得我脑仁疼。”
洪敬更是吓的,登时流了一背冷汗。陛下疼宠虞姑娘,那是疼到心尖尖上的,平素虞姑娘蹙一蹙眉,跟着伺候的宫人都要受罚,他将虞姑娘气成这般,焉能留有命在?
即便他是因为陛下的命令,才瞒着虞姑娘的,可凭着陛下那偏宠的劲,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虞华绮睨了洪敬一眼,见他双手发颤,冷声道:“你就帮他瞒吧。此刻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到时候,你这总管太监还能不能再做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洪敬闻言,更加惊惧。
他透露了皇帝的秘密,皇帝定不会放过他,他隐瞒不报,得罪了这小祖宗,皇帝也不会放过他,简直里外不是人。
虞华绮见洪敬怕得这般,主动道:“你仔细想想,想清楚些。真得罪了我,未必就能讨好陛下。可你若说出实情,我保证,绝不会让陛下追究你。”
洪敬知道虞华绮在闻擎心里的分量,纠结得满头是汗,额间油亮亮的,终究还是说了,“陛下正在琼辉阁。”
琼辉阁碧瓦飞甍,华美精致,最妙的是,阁内养着几只孔雀,虞华绮偶尔会带着猫狗,去寻孔雀玩。
她疑惑道:“无缘无故的,陛下去那里做什么?”
洪敬不敢再多言,“您去了就知道。”
虞华绮见他畏首畏尾的模样,蹙了蹙眉,没有继续追问。
她离开御书房,“去琼辉阁。”
深秋日光稀薄,透过细密的软幔,照进辇轿内,毫无暖意。
虞华绮探出冰凉指尖,撩开软幔一角,遥遥看见守在琼辉阁外的凌厦,眉目骤然冷肃——闻擎果然在此。
凌厦见到她,脸色大变,勉强维持着镇定,上前迎接,“虞姑娘,您……”
“让开。”
虞华绮音色冰寒,瞧也未瞧凌厦一眼,直接进了琼辉阁。
凌厦有心想拦,可无人敢伤虞华绮,亦无人敢随意触碰虞华绮,压根拦不住。
琼辉阁内,两列宫女垂首疾行,一盆盆滚烫开水端入,一盆盆血水端出,红得触目惊心,腥得令人作呕。
虞华绮的心霎时揪成一团,死死握住扶着自己的巧杏的手臂,白着脸问凌厦,“是他的血?”
凌厦咽了咽口水,“虞姑娘,如果我说,里面是生病的孔雀……”
随着一记寒潭般冰凉刺骨的眼神,凌厦住了嘴。
虞华绮竭力稳定了心神,随着端热水的宫女,走进内室。
比室外浓重十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虞华绮养得娇贵,若是往常,早就被熏得脸色苍白,难受欲呕,可此刻,她除了手脚冰凉,却毫无别的反应。
她麻木地往前走着,待见到昏迷的闻擎时,最后一盆血水已经被端走,褚鲛站在床侧,正洗着指缝里的血泥。
“燃些安神香,祛一祛味道。”褚鲛低头命令道。
候在外头的宫女闻言,先悄悄瞄了虞华绮一眼,见虞华绮没有反应,才轻声应喏,走到香炉边。
稍时,寂静沉闷的内室逐渐升起一阵清雅气味,和浓郁血腥味混在一起,怪异得令人永生难忘。
褚鲛洗完手,一抬头,见到虞华绮,吓得猝然跪地。
虞华绮坐在床沿,看着闻擎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冷峻的面庞,嘲讽地勾起唇角,“我又不吃人,怎的一个个见了我,都吓得这般模样。”
褚鲛跪在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是,是。”
虞华绮见宫女端了碗漆黑汤药进来,伸手接过,慢慢喂进闻擎口里,“说吧。”
褚鲛装傻充愣,“虞姑娘想要臣说什么?”
虞华绮给闻擎擦拭嘴角,面容清冷,毫无笑意,“我没心思与你绕弯子,要么说,要么死,你自己选。”
褚鲛见虞华绮这般冷酷,心知事已至此,无法再瞒,只好道:“陛下有命,谁敢将此事透露给您知晓,诛九族。”
虞华绮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闻擎口里,“你的九族我保了。”
褚鲛得到保证,跪得直了些,“昔年太子多病,取用陛下的血救命,故而陛下双臂满是疤痕,深浅不一,纵横交错。陛下觉得有损圣威,便命臣帮他换皮。”
“换皮”二字一出,虞华绮浑身仿佛被千万细针刺进,僵硬而剧烈疼痛着。
她脑袋里回荡着褚鲛曾说过的话,换皮是要皮肉分离的。
活生生的皮肉,被尖利的刀割开、剔掉……所以宫人端出一盆盆血水,所以室内血腥味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所以褚鲛要洗那么久的手。
虞华绮的面色比闻擎还白些,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音,“继续说。”
褚鲛怕刺激虞华绮,先挑着无关紧要的说,“换皮很艰难,陛下双臂遍布伤痕,需分三次,逐渐换完。好在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此后,陛下的手臂便焕然如新了。”
虞华绮眼珠木木地转了一转,“三次?”
褚鲛思量片刻,道:“是。前月三十,本月初八,还有今日,一共三次。”
前月三十,昌平郡主得了好酒,特邀虞华绮和傅灵一道去永宁王府共聚,饮酒赏菊,当夜,虞华绮睡在永宁王府。
本月初八,虞老夫人偶感风寒,虞华绮放心不下,特意回虞家,住了整整两日,待虞老夫人病愈,才回到宫中。
除此之外,虞华绮几乎一直与闻擎形影不离。
她心间郁结着一口气,咽不下呼不出,稍有动弹,便牵扯得整颗心剧烈疼痛,“三次,每次都要流这样多的血?”
褚鲛答道:“是。”
虞华绮想掀开被子,手腕却虚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柔软缎被在指尖滑落数次,才被掀开。
她闭了闭眼,轻轻撩起闻擎衣袖。
露出的手臂光洁无痕,恍若新生,毫无虞华绮想象中的疤痕遍布。
虞华绮尚还记得,夏日暴雨,自己摸到闻擎的手臂,那粗糙横生的疤痕,存在感极强。
她知道,闻擎惯来避讳这些疤,不愿在她面前提及,亦不愿让她看到。而她对于这些疤,是持能除则除,若药膏除不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可她从未想过,闻擎会用如此可怕的方式,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剔疤换皮。
万一失败了呢?
他的身体要怎么复元?
虞华绮想触碰闻擎的手臂,却不敢触碰,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道:“换皮……的过程,具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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