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多木木多
祝颜舒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马天保马上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挡在那个男人前面,对祝颜舒说:“太太,您回来了。”
他的举止实在是十分的得体,仿佛就是祝家的下人。
这让那个男人都有半分迟疑,要不是他清楚祝家只有一个张妈,都要相信马天保是祝家下人,祝家还有余力多请几个人了。
不过在这之前,祝颜舒也认出了马天保,笑着说:“是你啊。”她把手递给马天保,转身对那个男人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你进去喝茶了,下回再找你玩啊。”
那个男人度量片刻,退了一步,笑着说:“那好,祝女士,我这就走了,请保重。”
那个男人上了车,汽车开走了。
祝颜舒也不要马天保扶了,站直道:“你怎么在外面?”她看到路灯下的桌子就懂了,摇摇头:“晚上大门要关的,你在楼梯间、走廊里抄不就好了吗?明天不要在外面抄了,被宪兵队抓了,你家谁能去赎你?省小钱吃大亏,知道不知道?行了,回去吧。”
她推着马天保,让他把桌子搬回去,关上大门。
走廊里的灯有些暗了,祝颜舒说:“明天找张妈,燕燕有盏旧台灯可以给你用,你找她拿,从屋里接根线出来就行。今晚先不要抄了,回去睡觉吧,这都半夜了。”
马天保连忙说:“谢谢您。”
他目送着祝颜舒走上楼梯才回了自己家。
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79|学习使人快乐,加倍学习更加快乐
张妈盘腿坐在床上, 一手抓着一串早就摸出包浆来的木珠子,闭目低声念叨着:“南无观音大慈大悲……太上老君……上帝大神……二郎真君……”
一边叨叨着各路神仙的大名, 一边担忧祝颜舒还没有回来。
终于大门响了!她立刻跳下床, 披着棉袄趿拉着鞋推开门出去,急步走到门前, 看到祝颜舒正摇摇晃晃的坐在沙发上, □□着甩掉高跟鞋。
“哎哟, 我这脚……”祝颜舒盘腿坐上沙发, 揉着脚丫子呼痛。
张妈小声道:“太太!怎么这么晚!”她再打开门往外看了看才重新关上, 上锁。披紧衣服抱怨:“这都几点了!”
祝颜舒脱下披肩, 没好气道:“还不是廖太太不肯下桌?她不下桌, 我怎么好下桌?唉, 陪她打牌真是累人啊。”
张妈拿来羊毛拖鞋帮她换上,再把披肩挂起来,小声问她:“输了多少?”
祝颜舒打了个哈欠, 起身往卧室走, 一边道:“没多少,也就二三百吧。”
进了屋,她就往床上倒。
张妈拧开床头灯, 再把睡衣拿来放在床上, 问她:“有汤,我包了馄饨,你吃不吃?”
祝颜舒的双眼顿时亮了,人也精神了, 头也抬高了:“你包馄饨了?什么馅的?”
张妈:“是你爱吃的,青菜猪肉火腿虾。”
祝颜舒腾的坐起来,肚子顿时叫起来:“我今天在廖家什么也没吃!”
张妈:“廖家那小门小户能吃什么好东西?不是大鱼就是大肉,也不怕吃多了油堵了心。”她道,“你先把衣服换了,我这就去给你下。炉子还没熄呢!”
张妈轻手轻脚的进厨房开灯,拨开炉门,再捅两下,添水坐锅,不一会儿火就大了。她揭开湿的笼布,捡了四只馄饨,看水微微滚了就下进去,再取一只大碗,放入虾皮、紫菜,倒入一勺酱油、一勺醋,点了几滴香油。这时馄饨也滚起来了,先倒一勺滚汤冲开料,再盛入馄饨,最后切了一棵小香葱洒进去。
张妈用托盘端着碗,还筛了一杯桂花米酒一起送进去。
祝颜舒已经换好了睡裙,裹着毯子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写日记:某年月日,打麻将输235块钱。杏花楼买点心做伴手礼20块钱。黄包车一块钱。
张妈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伸头看,道:“又记账呢?”
祝颜舒放下日记本和钢笔,“我这是写日记呢。”
张妈:“祝家的日记就是账本。”
祝颜舒小时候的日记更丰富些。祝老太太让她学写诗,祝老爷子还让她写读书笔记读后感。不过等她长大后,慢慢的日记本就沦为记账的了,每日花费多少钱都记在上头,乍一看全是出的没有进账。
祝颜舒坐在床上,弯腰低头吃馄饨,看到桂花酒,道:“怎么还有一杯酒啊?”
张妈:“这么晚了,你喝了好好睡一觉。”
祝颜舒吃完四个馄饨,连汤都喝干净了,最后拿着杯子小口喝甜酒,身心都安泰下来了。
张妈把碗送回去,再把洗漱的热水瓶提进来,道:“太太,洗漱一下就赶紧睡吧。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说。”
祝颜舒叹气,过来洗脸漱口,洗漱之后再坐到梳妆台前涂面脂卷头发。
张妈来去几回收拾东西,祝颜舒从镜中看过去,叹道:“张妈,别干了。”
张妈直起腰:“这就干完了。”
祝颜舒放下梳子,过去握着张妈的手一同坐在床上,“没有您,我可怎么办啊。”她靠到张妈肩上,像靠着妈妈,一个姐姐。
张妈受宠若惊,又心酸,又心疼,又欣慰。她张着手,抱住祝颜舒轻轻拍拍她的背:“大小姐,你受委屈了。”
祝颜舒的眼圈顿时就发酸了。
她直起身,张妈也撒开手,主仆相视,都仿佛看尽了这几十年的时光,从少女到此时,时光一去不复返。
祝颜舒早就过了爱掉泪的年纪,人越年长,眼眶越深,轻易哭不出来,眼泪都干了。
她道:“不委屈。爸当年不也是要这样?他要请人去看戏,请人去吃饭,四处请人。他在家里每顿只喝那么一小盅黄酒,出去哪回不喝得走不动才回来?我不过陪人打牌而已,我还喜欢打牌呢。”
她钻进被窝,裹着毛毯,笑着说:“我在廖家最难过的是廖太太竟然吃素!哎哟,你是不知道,一桌子就一道菜,就是小葱拌豆腐!可是难为死我了,真是一口也吃不下。”
张妈笑着听,说:“明早上还给你做黄鱼面。太太,睡吧。”
张妈轻手轻脚的出去,关上了门。
她看到门缝下的灯很快就关了,她也回屋去睡觉了。
早上一大早起来,张妈就赶紧去楼下等那卖鱼的。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卖鱼的骑着三轮车过来了,她端着盆迎过去就抱怨:“怎么又晚了!”
鱼贩赶紧下车,绕到后面,掀开草席给张妈抓鱼,一边说:“别提了!我今天早上太倒霉了!出门遇了两队宪兵!头一回我是空车,他们盘问几句,我掏了两块钱才脱了身。第二回我这一车的鱼,他们就拦住我不放了!我又掏了两块才能走。你说说我这一早上什么还没卖出去呢就亏了四块钱了!我这一车鱼卖完也没有四块啊,唉。”
张妈抓了四条小黄鱼,又捡了几只虾,这才满载而归。
她赶回去就赶紧杀了一条,取鱼肉煎,将鱼头鱼尾鱼骨煮汤,剩下的全盖在盆里养着。
家里就有早备好下馄饨的鸡汤,再添了黄鱼杂碎进去煮,汤更鲜浓了。
张妈光顾着给祝颜舒煮黄鱼面,没时间再去买包子了,索性今天早上所有人都吃馄饨!
杨玉燕会起床完全是因为外面的香味太勾-引人了,她爬起来直奔厨房,看到盘子里的煎黄鱼就想去偷吃,被张妈及时发现,一筷子敲在手上。
张妈:“你妈就这一口肉,你还抢!”
杨玉燕捂住被敲的手,不敢顶嘴,闻到汤的香味实在是忍不住:“我饿了。”
张妈推她回去,看了眼时间:“你今天起得怎么这么早?这才七点。行了,赶紧回去换衣服,我这就给你下馄饨吃。”
等杨玉蝉起床,苏纯钧上门,杨玉燕不但早就吃过了早饭,还有空抱着书练习俄文了呢。
她站在阳台上迎着晨光,一字一句的读着,读得杨玉蝉和祝颜舒心肌梗塞。
——就没一句是对的。
苏老师是适应最好的一个,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馄饨。
这有什么?杨二小姐以前读英语读日语时不会也是这么瞎读的,这说明她创造能力丰富。
终于杨玉燕把《海燕》给读完了,苏纯钧赶紧把她叫进来。
“春天的风还凉着,你别站在风口上再吹病了。”他把杨二小姐拉进来,看她手里的诗集是新的,就问:“这是代教授才给你的吧?”
杨二小姐点点头:“才给我没两天。代教授说老读那一本会腻,让我换着读才新鲜。”说着,她叹了口气。
之前她还真对上一本俄文诗集感到腻了。
虽然那一本上的诗翻译过来她读过不下十遍了,不过俄文原版的就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了。她只是一开始有亲切感,以为是老朋友新相识,必会很快熟悉起来。不过才几天她就发现,她认识的朋友那是经过包装改良过的,已经换上了旗袍染黑了头发,浑身上下全是中国味儿。而原本的他声音低沉身材庞大,说话低闷还总是说很长的句子,她认识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这个朋友,她不想交了。
不过在拥有了这本新诗集之后,她突然就觉得上一本“朋友”还是很亲切的。
因为新朋友的句子比旧朋友更长。
苏纯钧知道她现在是感受到挫折了,正想打退堂鼓。他肯定是不能让她打退堂鼓的,就决定换个方式促进一下她的学习,刺激一下她的神经。
他说:“我昨天碰到了马天保,我觉得他找工作可能不是太顺利。”
祝颜舒想起来说:“对了,张妈,你把燕燕的那个旧台灯找出来给马家送过去,再请电工来在走廊上接一个插板。以后就让他在走廊里抄写吧。他竟然在路灯下抄东西,真是不怕惹事。”
张妈答应着,不太高兴的说:“那电费可不便宜,又要多花钱了!”
杨玉蝉没有办法再说什么,毕竟家里已经帮助马家太多了。她只能努力自己多干一些。
此时她就赶紧站起来,帮张妈收拾餐桌。
祝颜舒没好气的叫住她:“大姐,你把你这几日写的账拿给我,我看看用了多少钱了。”
——真是,你跟着心虚什么!马家关你什么事。
祝颜舒不畅快,就对杨玉蝉记下的账本挑刺,很快就算出两个数目不对。祝颜舒放下笔记本说:“大姐,我看,你学一学算盘吧。好歹以后别记错了账,算错了钱。不然你以后自己过日子再这么马虎可怎么办啊。”
杨玉燕听到立刻感兴趣的伸过头来,想听一听杨玉蝉挨骂的片段。
祝颜舒瞪了她一眼:“你想学?那你也跟着学!”
便如飞来横祸,杨玉燕这就又多了一门功课:算盘。
她还真的没学过!
祝颜舒却是从小学的,不过不敢让人知道她会打算盘。她让张妈翻出来两只算盘,杨玉蝉和杨玉燕一人一只。
祝颜舒像个新牢头,坐在两个女儿对面,让两人都拿出纸笔来:“我把口诀说一遍,你们记下来,背熟!以后每天练五十遍口诀,知道了吗?”
杨玉燕手握钢笔,仍是觉得世界真奇妙。她早上还要背俄文诗,这就开始学算盘了?
苏纯钧毫无同情之心,吃过早饭就要去上班,临走前勉励杨玉燕认真学习,好好听讲。
“记完口诀还要去学校,你也可以告诉代教授和大家说你开始学算盘了。我记得代教授就会打算盘。”他说。
杨玉燕震惊道:“代教授会打算盘?!”这么俗气的东西怎么跟代教授还能扯上关系?
苏纯钧笑道:“代教授不止会打,还让我们都打呢。他说这是启智,可以锻炼大脑,提高反应速度,促进记忆,背东西都会变快呢。”
这么一说,仿佛很有道理!
杨玉燕瞬间入瓮。
苏纯钧与祝牢头頜首为礼,转身飘然离去。
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80|苏纯钧的布局
任何一个老师——只要不是存心故意, 他一定希望他所有的学生在离开学校以后找得到工作,养得活自己, 如果能飞皇腾达, 那他只会高兴,不会生气。
苏纯钧在大学时就“被迫”学会了许多学校的老师教授们认为他们应该具备的知识。
他第一次种地、第一次挤牛奶、第一次掏猪粪, 都是在大学里。
他当时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脸色也不会太好看。但能体会到教授和学校的苦心, 让他不忍拒绝这份“爱护”。
谁能保证他可以一直保持体面?光鲜亮丽?
说不定他日后就会需要靠种地养猪过日子了。
世事难料。
代教授让他们学算盘也是这个原因。他用了种种理由去包装, 其根本目的不过是想让他们多一份本事。
他现在对杨二小姐的心就与祝女士一样, 在她肯学、愿意学的时候, 生怕她学少了, 生怕她因为学少了这一项本事而在未来比别人少了一项优势而遇到坎坷。
他固然爱她的青春与美丽, 也盼着她平安快乐。
这两者并不冲突。
苏纯钧坐上黄包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财政局。
财政局并不大,两层楼还要分出几间办公室给别的部门, 什么防灾、卫生之类的。
现在财政局的四位顶头上司全都在医院里, 上面一层办公室全是空的。
他提着一件皮包,大步流星的走进大门,门口还有两个宪兵守门。这是新措施, 去年是没有的。因为财政局虽然带着一个“财”字, 屋里却不放钱,钱全在金库里呢,金库在郊外军营里。这里只有账本子,一翻开全是红笔勾花的赤字, 触之惊心。
一楼办公室,一侧全是算盘声在噼啪做响,另一侧却安静许多。苏纯钧的办公室就在安静的这一边。
他掏出钥匙捅开锁眼,推门进去,先将办公桌上摆的电话听筒放回原位,再打开窗户,拉开窗帘,提上暖水瓶,转身去外面的开水房接开水。
等他回来,办公室的电话就催命般的响起来了。
苏纯钧充耳不闻,先坐下来,将抽屉打开,取出登记薄与笔,一一摆正。
然后才接起听筒,“您好,财政局第八办公室。”
他接了一上午电话,喉咙都冒了烟,不管对面说什么,他都一本正经的说:“好的,是的,我这就去查,是的,我马上去查……”
但到了中午,登记薄上还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记。
这些电话打过来都是催钱的。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各项款项都要拨下去的。整个城市,包括下方的县城,所有的部门、所有的公务人员,都等着财政局拨款。
有一些钱甚至是年前就应该拨下去的,到现在还没有拨。
不过,苏纯钧并没有拨款的权限。
在他进入这间办公室,拥有这部电话以后,提升他的部长甚至还暗示他,那本登记薄上其实不写字更好一点。
于是他接了电话,听着对面的人或是抱怨,或是哭诉,或是破口大骂,他一声声答应着,却什么也不会写下来。
他不会写下方某县需要军饷。他也不会写某县需要钱买粮食。他更不会写下某地某河需要筑堤、防疫。
他不写,就意味着没有这些事,也没有需要拨款的项目被拖延了,有某位官员需要为此负责,需要说清这些款项的去向。
当然,最终结果当然是他这个接电话的人出来背锅。
他还不能拒绝背锅。这是上头对他的信任,这是一种考验。他必须表现得游刃有余才能得到更大的重用,才能从这里出去。
到了下午四点,他照例将听筒拿起来,关上门,却不能回家,而是带着皮包赶往医院,例行看望住院的局长和副局长们。
局长和副局长们的病房里当然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可以装下所有关心他们的人,像苏纯钧这样的就只能站在走廊里,以表关切之意。
他昨天站在了队尾,今天他往前走了三步,跟昨天才搭上话的何秘书让了一支烟。
何秘书也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已经坐上了财政局秘书处的头把交椅!
不过现在局长和副局长们都在医院躺着,何秘书每天的工作也就是接电话加挨骂。而且比起他这个只负责接一些下方县市里不重要的人物的电话的小科员,何秘书就更惨了,他必须直面那些来要钱的大佬,大佬们对着他拍桌子瞪眼睛,生气时跺一脚吐口水都是很正常的。听说何秘书还有下班路上被人从车里拖出来塞进了另一辆车,失踪几天的记录。
不过事后证明只是一场误会,只是有某地的大佬的亲信过于好客,请何秘书去吃吃便饭跳跳舞,何秘书醉了,在人家家里睡了几天而已。
没办法,毕竟家家都有几百张上千张的嘴,哪里的人都要吃饭啊。财政局卡住钱不放,那些粮食、棉衣、鞋、药又不会主动飞到各地大佬们的口袋里,他们自己的粮断了顿不说,底下人也吃不饱,可不是要造-反了吗?
不止底下人要造他们的反,他们也要造-反。
只是现在还不到真撕破脸的时候,只好先拿财政局出出气,逼财政局把钱吐出来。
层层逼-迫下,何秘书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虾米而已。
苏纯钧让过烟,两人就站在一起抽。
何秘书的父亲是前清举子,但显然没有中状元的本事,一直到皇帝跑到东北之前,何秘书的父亲都没能考中。
也怪南边学风兴盛,学子太多,这才显不出何秘书的父亲的惊世才华。
不过何秘书的父亲虽然不会读书,却会娶老婆。
何秘书的母亲乃是市长家的世仆,四舍五入之下,何秘书的父亲大小也算个自己人了。
于是何秘书这才能空降财政局,做秘书处的处长。
市长把何秘书放下来,显然是想从财政局内部掌握第一手消息,避免财政局里有人反对他。
何秘书进财政局之后,迅速成为局长和所有副局长的心腹,任何公文都会交给何秘书来起草,什么电话都是从秘书处拨出去的,局长和副局长们自己的办公室电话连电话线都不由自主的被老鼠啃了。
何秘书风光了四五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受夹板气了。
其实他早就开始想调走了,不想留在财政局了。可惜不止是财政局的局长不肯放他走,连市长那边都不想让他走,非要让他继续留在财政局把握大局。
苏纯钧瞄到何秘书额头的一块青,叹了口气,又让给何秘书一支烟。
何秘书这一根点着后夹在手里却不吸,重重的叹气。
苏纯钧这才关心的问:“这是……”他用眼神示意何秘书额头上的伤痕,笑着小声说:“太座虎威啊。处长这是去哪里逍遥了,惹太座生气。”
他猜出来这是来要钱的人打的,何秘书只能乖乖挨揍,出来一个字都不能说。但他不能说破。
何秘书碰了下额头,嘶了一声,恨道:“早晚休了那个婆娘!我看他还能嚣张几天!”
苏纯钧笑道:“处长怜香惜玉啊。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给处长找个好地方。”
何秘书看了一眼苏纯钧,知道这是财政局的一个小科员,读过大学,人比较聪明机灵会来事,但他也没有轻易的答应跟他出去,今天抽他两支烟已经够给他脸了。
何秘书扔掉烟,踩熄,说:“我要回家陪父母吃饭,改日再说吧。”
苏纯钧笑一笑,也不勉强,客客气气的转身走了,继续回到他的原位去站着。
他一回来,队伍中的人就好奇的凑过来:“你跟何秘书说什么呢?”
“你还认识何秘书啊?”
“你找何秘书什么事?”
苏纯钧笑着摇摇头,高深莫测,又小人得志,什么也不肯说。
两边的人见问不出来也不理他了。
一群人继续等到华灯初上,等到病房里的漂亮护士出来说局长们已经休息了,他们才拖着站僵的脚步出来。
何秘书还没走。
苏纯钧坐上黄包车,仍是没有回家,而是先拐去了宪兵队队长的小金屋。
这个队长,去年还是个副队长,还要给原队长的姨太太送礼。苏纯钧替他找了条子,帮他送了礼,两人就这么交上了朋友。
原队长过年抽多大烟抽死了,副队长赶紧上位,把头上的副字去了,成了队长。
小金屋也赶紧置办起来了。
小金屋里是一对卖烟的姐妹。
原来姐姐在宪兵队前面的小胡同里卖烟,烟摊是她们爹的。后来爹被汽车撞死了,姐姐就出来卖烟,赚一点小钱贴补家用。
副队长成了队长之后,占了一个商人的房子,找理由把商人一家都给抓进了宪兵队,折磨死了商人和他儿子,剩下的女眷都卖掉了,房子也被商人在大牢里按手印“卖”给了队长。
队长就把姐姐和妹妹都接了过来。
姐姐已经为队长生下了三儿两女,妹妹刚刚才十八岁。
上回苏纯钧登门就凑巧参加了一个婚礼。妹妹也“嫁”给了队长,姐妹同侍一夫。
看到姐姐浓妆艳抹的替妹妹和丈夫操办婚事,厚厚的粉下盖不住脖子上的伤痕,年轻的新娘面如死灰,苏纯钧连喜酒都没喝,送了礼就走了。
他今天也没进门,敲了门以后,等队长出来说话。
队长姓高,方脸方下巴,鼻子短人中长,耳朵长得不对称,看起来有一种届于凶恶与傻之间的气质。
听说原来的队长听算命的说副队长是个“忠臣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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