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蓝艾草
外面的夜风一吹,莫总镖头便清醒了几分,心里又开始嘀咕:镖局里也没人这么大胆啊,竟然敢抢他碗里的食。
难道……那人是姜老板身边的人?
商队里可不止是镖局的人,护送的主家姜老爷身边也带着几个好手,只因押送的货物比较贵重,近来路途不太平,故而雇了镖师。
但不管是谁的人,竟然敢先他一步,莫总镖头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张姑娘,你没事儿吧”莫总镖头扬声对着帐篷喊。
很快帐篷被人从里面掀开,张姑娘散着头发披衣掀帘而出,还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解道:“莫总镖头可是有事?”
那帐篷很是狭小,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帘子掀起来,里面便一目了然,凌乱的被褥还堆在旁边,张姑娘显然才从热被窝里爬出来,除了她一个,竟是再无旁人。
莫总镖头眼神阴鸷,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哗响——难道是那贼子打完了人就逃脱了?
“我听说张姑娘的帐篷里进了贼人,怕姑娘受到惊吓,所以特意赶来看看。”
“贼人?”唐瑛茫然四顾,一副才被吵醒的模样:“哪里来的贼人?”似乎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连忙四处找人:“我哥哥呢?”
恰在此时,张青赶了过来。
动静闹的太大,张青每夜心悬唐瑛,睡的并不踏实,听说营地里闹贼,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跑了过来,此刻见莫总镖头带人站在唐瑛帐篷前面,连忙冲过去护在她面前:“怎么了怎么了?”
唐瑛往他身后一缩,语声惊惶:“哥哥,莫总镖头说营地里进贼人了,我害怕。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这儿呢,还有莫总镖头,没人贼人敢来害你。”
“哥哥你别走!”
莫总镖头见张姑娘拉着张青的袖子不放,低头缩在他身后,一头浓发遮住了半张脸颊,只露出如玉般小巧的下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沉声问道:“张姑娘,你真没见过贼人进你的帐篷?”
“是谁说有贼人进了我的帐篷的?莫总镖头,有人亲眼所见?”
耿明被人搀扶着来看贼子的真面貌,见那张姑娘居然抵死不认,还想混赖过去,那他这顿打不是白挨了,气愤之下脱口而出:“我见到了!那贼人不但进了张姑娘的帐篷,还把我打成了这样,你休得抵赖!”
“又不是我把你打成了这样,有什么可抵赖的?你若不信,尽可拆了这帐篷来找。”话虽如此,她还是高高掀起了帘子,让外面围观的人都亲眼瞧一瞧。
营地里不安生,姜老板手底下的人也被吵醒了,忙忙去回了他。
“进了贼人?”姜老板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儿,带上我们的人燃起火把搜,可不能让贼人跑了!”
这边官司还未断出眉目,姜老板就带着随从们赶了过来,恰逢唐瑛掀起帘子让耿明搜人,他并不清楚内中情由,皱着眉头跟莫总镖头商量:“营地里既然进了贼人,怎么都围着张姑娘的帐篷?你看那帐篷小的只容一个人卧倒,就算是进去个贼人也藏不下啊。”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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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劫他打劫谁?
更好笑的是,那一队家丁被七八十名盗匪围在当间,居然还不知死活,趾高气昂的喝骂斥责:“知道我家公子是哪位吗?他可是平州首富的独子, 准备上京去赶考,说不定就是今年的状元郎,你们也敢拦?!”
盗匪头子阔额隆鼻, 目透凶煞之气, 骑在马上吊儿郎当行了个极为敷衍的礼,呵呵笑着打招呼:“不知道状元郎驾临,失敬得很呐!”
其余盗匪差点笑破了肚子, 内中一名紫脸膛的盗匪笑声最为洪亮:“大哥,咱们寨子里兄弟正好不通文墨, 不如就请状元郎上寨子里多住几日, 也好让兄弟们沾沾状元郎的墨香气。等他家人来接,再送状元郎回家?”这是不但要打劫还准备绑票了。
说了这么多, 那位“未来状元郎”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窝在马车里连个声气儿都没有,何况是冒头应一声。
反倒是他的几名随行家丁恼火的厉害:“你们敢?!”
正僵峙间,姜老板的商队撞进了谷中。
盗匪头子打眼一瞧, 顿时乐了:“哟嗬, 这是知道我们弟兄缺过冬的物资, 亲自送上来了?”他打个呼哨,那帮盗匪便分流出一队人马, 直奔着姜老板的商队而来。
莫总镖头拱手行礼:“莫某失礼,路过贵宝地竟不知道拜山头的,还望大当家勿怪!”
那盗匪头子目光缓缓扫过车队,瞟见他们镖局的旗子停了一瞬,可是见到那么多的货物,又露出贪婪之相:“先前失礼不要紧,既然一起送上门来,不如也跟着这位状元郎一起进寨子喝杯野茶?”
他旁边的一名黑瘦的盗匪凑近了耳语,流里流气的目光还往唐瑛身上扫过,小声调笑,隐有猥琐之意。
张青不由往唐瑛坐着的板车旁边靠近了几步,握紧了手里的棍子,小声商量:“不如待会打起来,趁乱我护着你走?”就算是为着大帅府的这一点骨血,他也不能多管闲事。
唐瑛伸个懒腰,向他伸出手:“大哥扶我一把。”
张青还当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扶了她下车,却见她慢吞吞往姜老板的马车方向挪动。
“妹子,你这是做什么?”
“总要还了姜老爷的收留之情才好走。”最近几日他们俩跟姜老爷一处,倒省了不少事儿。
唐瑛想要尽量不引人注目,奈何整个商队就他们兄妹俩在移动,反而更容易让那些盗匪注意到。
那黑瘦的盗匪还指着她笑出声来:“大哥不好,小娘子好像要逃。”
盗匪头子呲牙动舌头,弄出一块卡在齿缝里的肉丝,“呸”的一声吐到了地上,当即下令:“全都给爷赶上山去,慢慢点数。男的押起来,女的打扮打扮,爷今晚要做新郎!”
两列车队,合着就唐瑛一个女子。
打劫的盗匪们都哄笑起来,一部分人去捉那位平州首富的独子,另一部分人朝着姜老板的车队而来。
莫总镖头心知若是失了货物,便要砸了镖局的招牌,也顾不得跟这些盗匪套交情了,忙带着各镖头保护姜老爷的人跟货物,与打头的盗匪已经交了手。
反倒是那位平州首富的独子手底下那帮家丁,叫嚣的都凶,却全是怂包软蛋,被盗匪合围起来还没开打,就吓的纷纷抱头缩在一处,老实挨绑。
其中分流出来的几名盗匪直奔着唐瑛而来,其中一人骑在马上半弯着身子就想去捉唐瑛的胳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盗匪的右手腕就被齐根切了,他惨叫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莫总镖头还分出两名镖头去保护姜老爷的车驾,其中一人正是耿明,他瞧的清楚,那盗匪去捉张姑娘,那姑娘袖中白光一闪,盗匪的右手便没了。
他眼神都直了,呆呆看着张姑娘手里握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嫌弃的往货车外面盖着的油布上面擦了擦,莫名觉得后脖子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哪有什么野男人!
那天晚上揍他的就是张姑娘本人!
那盗匪的叫声太过惨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众人等连打斗的动静都缓了不少,互相询问身边的伙伴。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除了靠近的四五个人瞧见了事情的经过,其余人等只听到一声惨叫,便见那盗匪抱着血淋淋的右手腕在地上打滚,后面跟上来的一名同伙还嘲笑他:“齐二,你这是没拿好刀,连自己手腕都给不小心削下来了?看来这小娘子只有我来捉了。”
那齐二在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是以他并未瞧见事情的经过。
唐瑛就俏生生站在那里,自从城破之后,她的气色始终未曾养好,虽然小脸依旧俏生生的白,但总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病容,也不知道是伤了身体底子还是心病难愈的缘故。
第二名盗匪冲了上来,靠近她的时候便要去揽她的腰,旁边的人眼前一花,她已经一个旋转避了开去,并且反手扭住了那名盗匪的胳膊,活活将他的身子从马上拖了下来,偏他双脚还未离蹬,脑袋朝下垂在地上。
唐瑛手起刀落,在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刀,马儿吃痛不住,嘶鸣着拖着那名盗匪朝着谷口跑去,其余人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名盗匪的脑袋在谷底乱石上蹦蹦蹦拖过去,有人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真他娘疼!
姜老爷掀帘子的手顿住了。
莫总镖头握刀的手一顿,就连与之交手的盗匪头子都不可置信的多瞧了两眼,他视人命如草芥,却也觉得这小娘子出手狠辣,不是善茬。
“妈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娘?”
几句话的功夫,又有盗匪冒死冲了上来,这次那人有备而来,也不敢托大去揽唐瑛的腰,直接拿着砍刀冲了过去,迎上她一张白晳的脸蛋,居然有点可惜这小娘子就要被他斩在刀下。
他冲过来的时候,唐瑛就地打滚,如一只猴儿般钻到了马肚子下面,紧跟着连人带马鞍都被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砍刀却已经落进了唐瑛手里。
莫总镖头神色复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枉他行走江湖多少年,居然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铸成大错。
盗匪接二连三在唐瑛手里吃了大亏,惹的这帮人凶性大发,也顾不得姜老板的货物了,五六人将唐瑛围在中间,还捎带一个与她离的极近一心护主的张青。
两人都是在白城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面对数名盗匪面色不变,背靠背打了起来,明明是高壮彪悍的盗匪,在这两人手里没走过五个回合,便死伤过半。
那盗匪头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小女娘,弃莫总镖头而去会唐瑛。
“这么扎手的小娘子,老子还从来没见过呢。”他扛着刀一夹马腹跑了过去,居高临下注视着一身粗布衣裙的小姑娘:“喂,小丫头,我若是打败了你,不如你上山给老子做个压寨夫人?”
唐瑛拄着刀昂头看他,明明很是瘦弱,可气势似乎半点不输这盗匪头子。观战的莫总镖头甚至觉得,一路同行而来的那纤弱的小姑娘与眼前锋芒毕露的女子并非同一个人。
“老子要是赢了你呢?”小姑娘语声铿锵,带着女子少有的清朗,反问了回去。
盗匪头子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娘子,越瞧越觉得合乎心意,无视死伤的手下兄弟,笑道:“输了就让我跟着你走?”
唐瑛摇摇头:“你生的太丑,我怕天天对着你吃不下饭,还是杀了的好。”明明是妙龄少女,可是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偏偏她的神色极为认真,半点也不像是在同这盗匪头子调笑,基于她此前的行为,更让人觉得她说的就是自己心里话,是真的想要杀了这人。
“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盗匪头子暴怒之下,再无怜香惜玉之情,拎刀直劈而下,他臂力惊人,在山寨里坐第三把交椅,下山打劫还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扎手的人物。
“停!停停!”关键时刻,唐瑛单方面宣布停手。
那盗匪头子的刀劈到一半,难为他居然也能停下来:“臭丫头,你这是怕了吧?”
“我瞧上了你这匹马,反正你总归是要输给我的,不如就下来比划比划,免得一会伤着了我的马儿。”京城路途遥远,她总要找个代步工具的,寻常良善百姓不能下手,打劫山匪总不违法吧?
不远处那“状元郎”的马车帘子悄悄掀起一角,露出一个清隽如玉的下巴,以及一声轻微的笑声。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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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阆过去之时,唐小姐泪水涟涟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孤弱无依,对父兄的思念之情,他向来谦和有礼, 安慰起小娘子也不改温柔本色:“姑娘安心在府里住着,就当是回到了自己家中,若有仆人有怠慢之处, 让阿莲来回本王, 本王必重惩!知道姑娘思念父兄,待姑娘大好了,本王陪姑娘去报国寺一趟吧, 京里许多人家都在报国寺供了长明灯,为亡者祈福。”
“本王知道姑娘伤心, 可总也要为自己的身子考虑, 不能让英烈忠魂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眠吧?听说唐元帅极疼姑娘,想来他也盼着姑娘往后的日子能够康泰顺遂, 姑娘千万别再多思多虑,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
尊贵英俊的男子,柔声细语哄着她,每日的平安脉从来没断过, 听说她胸闷, 府里的大夫也随时备着, 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把脉,当着他的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道:“姑娘多思多虑,伤神多梦,时间久了有恐亏损根本。”
她半靠在阿莲怀里,半边帕子都打湿了,只一径的流泪哽咽:“若不是殿下怜惜,我恐怕早就埋进了土里。我也想报答殿下的恩情,想着快快好起来,就是身子不争气,半点不由人……”
二皇子款款许愿,其体贴入微之处多有男人不及:“姑娘是性情中人,思念父兄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自责,待到春暖花开,总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本王带你去踏青赏花……”
“只盼着我能等到那一日……”
元阆随大夫出门去换药方,边走边商量:“只要能让唐姑娘的身子尽快好起来,不拘何种药材,哪怕人参灵芝,或是雪莲燕窝,再贵的药材,凭是府里没有,本王去宫里也要为唐姑娘求了来,让她尽快好起来……”
大夫说:“殿下不必着急,唐姑娘是心有郁结,也非一日,来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只是她这多思多虑的性子……”
阿莲送到门口,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连议论唐姑娘病情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方才转回内室,眸中全是喜意:“恭喜小姐!二殿下对小姐上心的很,姑娘若是再哭几回,说不定这婚事就成了……”
半靠在床头弱质纤纤的少女总算停止了哭泣,使唤她:“赶紧帮我投个帕子敷敷脸,再哭下去,说不定我还没有嫁给二殿下,眼睛先哭瞎了!”赫然正是唐莺,偏将唐舒的女儿。
当日唐舒战死,她前往大帅府向唐莺求助,被唐瑛及唐府众人护送出城。后来唐瑛回城寻父,唐家众人留下断后,等到她们被出城的流民挟裹着逃出白城,才发现只余她二人搀扶逃命。
得到白城收复的消息,二人回到白城,却发现唐府门口戒备森严,见有人靠近,便喝问二人身份来历。
阿莲当时说:“这位是唐姑娘。”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守卫已然色变,连态度也客气不少:“二位稍等,我等这就回禀殿下。”
再然后,她们便见到了二皇子殿下。
风姿卓越的皇子亲自出府来迎,见到唐莺还扭头往她身后望去,不见旁人,只余身边扶着她的阿莲,这才迟疑道:“你是唐……姑娘?”没有人察觉到那一刻他的诧异,只当他想要确认眼前女子的身份而已。
唐家众仆都已为国尽忠,偌大的府里竟然寻不出一个活着的仆人来证实眼前女子的身份。
唐莺的脚在逃难的时候磨破了皮,此刻被阿莲搀扶着,蓬头垢面,说不出的狼狈,见到眼前尊贵宛如神袛的男子唯有点点头,阿莲在旁作证:“是唐姑娘。”
一众幕僚与随同出征的下属们都闻风而来,二皇子语声之中是无尽的自责与懊悔:“都怪本王来迟,才让唐元帅为国捐躯,唐姑娘遭此劫难。”
众人纷纷安慰元阆:“白城未曾守住,怎是殿下的错?殿下一路不眠不休才收复白城,解救这一城百姓于水火,怎能因唐大帅父子战亡而自责?现在寻到唐小姐,多加照拂便是。”
元阆满面愧疚向她深施一礼,哑声说:“总之都是本王的错!”
唐莺眼睁睁看着俊美温雅的皇子为她折腰,几乎手足无措,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却忽然说不出口。
她想说:我不是唐大帅的女儿唐瑛小姐,我只是偏将唐舒的女儿。
她张张嘴,眼泪无声而下,瞬间如雨。
阿莲扶着她,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唐瑛宛如唐府的小太阳,从小倍受大帅与少将军的疼爱,就连府里的一众仆从也对她疼爱有加,更何况还有俞安那样的追随者。
她们逃出白城,可是小姐却转头回城去寻老爷。
如果她还活着,早就出现在了唐府,何至于迟迟未曾出现?
阿莲心里发慌,颤声问:“俞小将军呢?”两人从小玩在一处,几乎不离左右,若是俞安在便能知道小姐的下落。
二皇子身边的一位幕僚温声作答:“俞将军父子皆已为国尽忠,听说连俞家家眷也已惨遭不测,唐姑娘能平安归来,实属侥幸。”
阿莲身子晃了两下,搀着唐莺的胳膊才好险没有倒下去,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却也明白唐瑛恐已遭不测。
她悲伤难抑,未曾察觉自方才开始,二皇子便一直留神注意着她面上表情。
二皇子身边围绕的数名身着盔甲的将军皆同唐莺一脸同情,还有人安慰她:“唐姑娘还请放宽心,往后自有殿下作主。唐将军跟俞将军父子的遗体已经寻回,待择日入土为安,也好让忠魂长眠。姑娘节哀顺便!”
连日来惊惧饥饿交加,这一刻唐莺一个字都不想说,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嘤咛”一声,朝后软软晕倒。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许多事情是一念之差。
阿莲从小在唐家长大,唐瑛便是她的天,可是现在她的天塌了,就好像茫茫水面抱住了一根浮木,她被唐莺带倒,鬼使神差喊了一声:“小姐,你快醒醒啊……”
从那天开始,唐莺便成了唐大帅的掌上明珠,而非偏将唐舒的女儿。
二皇子请了随军的大夫来替她把脉调养,见不是城中大夫,唐莺总算松了一口气,无人之时抓着阿莲的手腕不放:“怎么办怎么办?我当时脑子糊涂了,你怎么也不跟二殿下分辩?”
她心里其实明白的很,父亲战死她一无所有。
偏将唐舒的女儿与唐大帅的掌珠虽然同样都是忠烈遗孤,可是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阿莲流泪不止:“小姐恐怕已经没了,我们以后……”以后只能互相依靠下去了。
傅琛揉了一把脸:“你答应之前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办不到吗?”
沈谦:“……她当时说的有点可怜,我热血上头就答应了。再说我办不到,不是还有你吗?”
傅琛:“……老侯爷都没我操心。”
沈谦:“爹!”
沈侯爷的风流都是传承自老侯爷的作派,且还不及老侯爷的十分之一,他又是正室唯一的嫡子,故而对亲爹可没什么好感与敬意,老侯爷活着的时候父子俩从来就没办法和平相处,故而对着发小也能能毫无压力的喊爹——顺好了毛,这位可比他亲爹管用多了。
傅琛气的撩起一捧洗澡水就泼到了他头上:“你可要点脸吧,侯爷!”
*****
次日下午,沈侯爷神秘兮兮的拿来了一套衣服给唐瑛:“换上,头发也弄弄,今晚就去二皇子府。”
唐瑛提着这件不打眼的圆领窄袖的袍子,担心道:“穿长袍爬墙,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沈侯爷:“……翻墙?”
唐瑛瞪大双眼:“难道不是夜探二皇子府?”
沈侯爷跟傅琛讲起这件乌龙,差点笑弯了腰:“这姑娘以前是做贼的吧?讲起翻墙好像多熟悉的样子,我都被她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她当二皇子府是什么地方,可以容人随便夜探?”
唐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沈侯爷在背后笑了一场,天色黑下来之后,熊豫来叫收拾停当的她,张青还想跟着一起去,结果被熊豫给拦住了:“只有一个人能进去。”他才作罢。
傅府侧门停了一辆极不打眼的马车,熊豫引着她过去,掀开帘子唐瑛才发现车里竟然坐着傅指挥使,她回头小声问熊豫:“……是不是搞错了?约我的是沈侯爷。”
车里的人大约长着顺风耳,率先开口,语声轻缓:“不是沈侯爷,你就不敢上来了吗?”
唐瑛只能硬着头皮爬上马车,坐在傅指挥使的对面,毕竟是她忽悠沈谦答应的此事,没想到居然招来了傅琛,简直出乎意料:“也不是。”就好像私底下做了些小动作,结果都被傅琛给抓住了,既心虚又有点尴尬。
马车启动,厚厚的帘子放下来,整个车厢变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傅琛的夜视能力极强,他抬头去打量张姑娘,却发现对方也正在黑暗之中打量着他,显然对方的夜视能力也不弱,两人的视线恰巧撞到了一起,也许是没想到会被捉个正着,小姑娘不闪不避,与他对视了三秒,才转开了视线。
车厢里的气氛很安静,谁也没再开口。
傅琛闭上了眼睛。
他跟咋咋呼呼的沈谦不同,平日话并不多,且又处于风口浪尖,更要谨言慎行,时间久了话就更少了,也算是一种职业病。
二皇子府离傅府并不算远,两刻钟左右,马车就停在了二皇子府后门的巷子口。
傅琛率先下车,唐瑛紧随其后下了车,发现傅指挥使已经负手向着巷子里面走去,她便跟在后面沉默的走着,近乡情怯,从听到腾云的消息到现在,她一直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虑,好几次恨不得冲到二皇子府里,揪着他的前襟跟他讨要腾云。
巷子深处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二人到时,那马车里下来一名中年人,旁边还跟了个身量跟唐瑛差不多的少年,身上还背着个大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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