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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蓝艾草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唐瑛岂能不知这个道理。
张青原本就是个手脚勤快的人,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没过两日竟是连拉货的板车也不做了,跟着其余几名趟子手在前面走。
那帮趟子手都是粗人, 况且都熟悉本镖局这几位镖师们的德性, 便取笑他不会享福。
“张兄弟放着眼前的福不享, 何必跑来跟我们弟兄一起受苦?”
张青苦笑:“我们兄妹俩身无分文沦落至此, 哪里的福气?”于唐瑛来说, 家破人亡行至绝境, 都与福气不沾边。
几名趟子手挤眉弄眼,其中一人见眼前的小子傻不愣登不开窍, 便提点他一句:“总镖头最是怜香惜玉, 你那妹子也生的不错, 若是总镖头能纳了你妹子,兄弟你可就不必辛苦两条腿,能坐着高头大马走这一路了。”
张青心内暗骂:狗娘养的,我家小姐忠烈之后,何至于给个老头子做妾。
趟子手们见他不搭腔, 便觉得他都穷到快乞讨了, 居然还这么不识时务,便有几分不高兴。内中一位最会趋奉总镖头与各镖师的, 便阴阳怪气道:“女人哪个不侍候男人, 侍候总镖头一个总好过侍候一帮镖师吧?”
“你——”张青听得这话愈发来气,额头青筋暴起, 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同这些满嘴污言秽语的糟烂人们打一架,可是唐瑛这一路太过艰难,又不想给她惹麻烦,只能忍下这口气,赌气扭头朝后面走了。
这还不算完。
趟子手们的调笑不过起了个头,再过一两日便有镖师揽着张青的肩膀称兄道弟,要为他的妹子保媒,做一门好亲事。
张青也知道这些人不好得罪,便道:“家中亲人才将将过世,妹妹哪好议亲?”
“事急从权,也有热孝底下成亲的。长兄如父,你们兄妹俩连口饭都要吃不上了,难道饿死就是孝道了?但有你一句话,莫总镖头定然会好生疼惜你妹子,也总好过她一个小娘子风餐露宿,受这等苦楚?”那镖师回头瞟一眼坐在板车上的小娘子,只觉得她有一种凛然之姿,心里更是痒痒。
他们这帮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不定哪天倒霉,走长路遇上山匪便保不住项上头颅,故而每回平安归来,总要在外面找个窑姐儿快活快活。
张青咬死了在孝中,不便议亲,便将这镖师给挡了回去。
休息时间,唐瑛借着张青替自己放风的机会问他:“这几日这些人尽围绕着你打转,都说什么了?”
张青怕她心里难过,便不肯说实话:“没说什么,就……套套交情。”
“你我如果跟姜老爷一般富贵,这些人跑来跟你套交情我也就信了。他们如今跑来套交情,图什么啊?”
张青:“……”
唐瑛面上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他们在打我的主意?”
人口买卖可是一门源渊流长的生意。
“他们游说我,想让小姐你给莫总镖头做妾。”张青见瞒不下去了,便破口大骂:“唐家的小姐给一个老头子做妾,他们是脑壳坏了还是眼瞎了?”
唐瑛注视着眼前气呼呼的青年,心中百感交集,这么久以来,面上难得浮起一丝笑意:“大哥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唐家小姐,我是张家姑娘。”
“小姐!”张青难过极了。
“一个有点姿色的贫家女,可不就是谁都可以觊觎的嘛。”唐瑛似乎半点都不难过的样子:“他们这是先礼后兵,你瞧着吧,才刚刚开始而已。
*******
那镖师原以为此事能成,没想到张青是个木头疙瘩不开窍,回头便一状告到了莫总镖头那里去。
“他那妹子姿色也就中上,难道他还以为奇货可居,想带到京里去多赚一笔?”
莫总镖头行走江湖,初见唐瑛也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气质不同,然而同行数日,他却心中另有定论:“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这兄妹俩长的一点也不像。”
“哪有什么。也许是一个随爹,一个随娘了。”
莫总镖头摇头粗瓷陶碗时的半碗浊酒一饮而尽,目光却追随着方才离开营地一会又回转的兄妹,意有所指:“你们再看,这兄妹俩像什么?做妹子的神情自若走在前面,做兄长的却落后一步走在妹子身后,而且说话的神态……是不是很恭敬?”
经他提点,围坐在他身边的几名镖师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就说嘛,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兄妹俩不似亲兄妹,倒好似主仆。”
“对对,还是总镖头眼利,远远看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身边总有仆从跟随,张青在唐家十多年,在唐瑛面前恭敬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扮做兄妹,初初相见还能糊弄过去,但相处日久便大是不同。
保媒的镖师恍然大悟:“不怪那张青坚决拒绝亲事,原来他根本做不了主啊?”他心气儿稍微顺了点。
莫总镖头转动着手时的酒碗,玩味一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身边跟着个年轻的仆从,忠不忠心……还是两说。”
从那日开始,便时不时有镖师在外宿营的时候讲些沿途各大城池重镇的繁华景象,讲那些姐儿如何温柔多情,讲那些官宦富家如何会享受,也讲许多穷家小子发迹的励志故事,其中不乏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不过张青看起来甚是木讷,你讲的时候我也听着,但若是让他发表高论,便化身正义使者,指出这些发迹的穷小子的道德瑕疵,大加批判:“……那老丈于他有恩,他怎么能骗那老丈的棺材本呢?简直畜牲不如!”
负责讲故事的镖师:“……”心累!
这是哪家子边城富户调*教出来的不开窍的蠢货啊?
镖师:“话可不是这么说,若是没有拿到那老丈的银子,他一个穷家小子也不能赚到大钱。再说等他发迹之后,不是亲自去那老丈坟上赔礼了吗?”
张青:“人都被他给活活气死了,赔礼有用吗?”到底是唐家出来的人,颇有法制精神:“像这种骗子,就应该扭送衙门,省得以后有钱了更是为祸一方!”
镖师:“……”
张青其人,顽固如石,数日洗脑,竟然也没将他脑子里的陈年泥垢给洗洗干净,反倒好几次让那镖师几欲吐血,他反而还劝那镖师:“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少做亏心事,不然活着心难安,死了也要被阎王小鬼丢油锅里炸。”这位虽被唐府的严明法制熏染,但偶尔也会露出一点乡下猎户家孩子从小听过的神神叨叨的行迹。
镖师:“……”
活着都享乐不及,谁管死后。
如此反复,便是半个月过去了,其间莫总镖头却依旧态度和蔼,早晚对唐瑛嘘寒问暖,食宿周到。
唐瑛来者不拒,对他态度却依旧疏离客气,且执晚辈礼,直让莫总镖头心头郁郁。
兄妹两人,还真像一家子出来的,都没有一点要开窍的样子。
商队早晚赶路,时常错过宿头,好几日露宿野外,莫总镖头早早派人分给唐瑛一顶小帐篷。
张青夜间要守在她帐篷之外,其余的趟子手便要拖了他去休息:“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守不住你妹子一个人,还能让她被狼叨了去不成?”
“我妹妹胆子小,我守在外面她也好睡的安生些。”
几名趟子手拉拉扯扯,非要拉了张青走:“我说张兄弟,你看看这周围,莫总镖头好心,给你妹子的帐篷挑的都是最安全的地方,前前后后都有好几顶帐篷的,你也别担心了。”
最后还是唐瑛说:“哥哥不必担心我,跟他们去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张青才跟着这几个人走了。
同行十几日,虽有暗潮汹涌,唐瑛每日都与张青计算离京城还有多远,对镖局的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晚又错过了宿头,不得不留宿野外。
唐瑛照旧住在小帐篷里,张青也照旧被几个趟子手拖走,两人都习以为常了。
她的帐篷不远处便是莫总镖头与另外两名镖师,以及姜老板的帐篷,再往外延才是随行人员,更远处还有外间巡夜值守的人在扎营的地方走动,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唐瑛近来每日修养精神,虽然一直在路上,倒比莫总镖头初见时,面上又多了两分血色。
她白天在板车上靠着货物打盹,近来睡眠过饱,晚上不免又辗转旧事,睡的不甚踏实,正昏昏沉沉之际,似乎听到脚步声踏过草叶的声音,虽然极是轻微,却让她瞬间惊醒了。
练武之人本就听力异于常人,况且她警觉性也不低,细听那脚步声,竟是越来越近。
黑暗之中,唐瑛闭着眼睛在心里细数那脚步声,来人似乎故意放轻了脚步,如果她睡的稍微沉一点,大约也只当外面秋风瑟瑟,吹动草叶的响动,也许都醒不过来。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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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问道:“大哥你说,以我的姿色难道还能入宫伴驾不成?”
张青都被她逗乐了:“算了吧,你要是走宠妃的路子, 我怕你哪天心气儿不顺,闯下大祸。”她固然不懂后宫的生存之法,更不屑于跟一群女人争宠,就怕别人上来踩她,反而被她给揍了。
——唐府的小姐最烦跟人对嘴对舌的吵架,暗地里使绊子挖坑那都属于亲密行为,譬如俞安就是这方面的最大受害者, 被她从小到大欺负了无数回,但事实上唐小姐最喜欢做的是用武力辗压, 揍他个六亲不认。
唐珏极疼爱妹妹,他在唐府长大, 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唐小姐从一个粉嫩的小团子到白城小霸王的成长之路, 这其中还有他们主仆的贡献, 三不五时半点不放水的陪练, 才成就了唐瑛如今极高的武力值。
“大哥言之有理。”唐瑛诚恳的看定了他:“既然如此, 不如我们这两日就打听打听如何进禁骑司吧?”
然后……兄妹俩就傻眼了。
禁骑司打探消息的能力一流, 同样报复的手段也是一流。
没过两日唐瑛再次被人堵在客栈门口,在客栈伙计“禁骑司的人来做什么”的惊呼声中,唐瑛呆滞转头:“她们……是禁骑司的人?”不是说禁骑司很厉害吗?
客栈伙计狂点头, 畏缩后退, 好心提醒这位姑娘:“客人如果没事就赶紧回房吧, 要是妨碍了禁骑司的人查案, 后果很严重的。”
唐瑛艰难的说:“要是……要是打了禁骑司的人呢?”
客栈伙计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除非不想活了,才会跟禁骑司的人动手吧?”
唐瑛恨不得仰天长啸:……这是什么破运气啊?
她已经在心里考虑适当的搞一搞封建迷信转转运了, 这特么最近也太倒霉了!
阿荣手提马鞭示意她:“你,出来。”
唐瑛硬着头皮向前迈了一步,原本大堂之内离她很近的人都呼啦啦一下躲远了,恨不得离她八丈远,以表明与她毫无瓜葛。
客栈伙计惊讶的看着她,边后退边向阿荣解释:“大人,她跟我们可没关系,只是路过的客人。”
阿荣骑在马上,这次又换了援手,而且增加了一倍,看都不看伙计一眼,指名道姓让她出来:“张姑娘,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让人进去拖你出来?”
唐瑛暗道一声晦气,没想到禁骑司名声在外,居然如此跋扈嚣张,不过回想朱重八时代的锦衣卫作风,也不难理解。
唐尧爱兵如子,军纪严明,手底下将士们从来不欺侮百姓,唐瑛从小耳濡目染,未免对禁骑司的行径有些不齿。
“不知道姑娘找我何事?”她负手从客栈大堂里走出来,站在阿荣马前五步开外,纯然一副无辜的模样。
阿荣接连在她手底下吃了两次大亏,没想到再次找上门来她居然没事人一样,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连鞭子也忍不住抖啊抖:“你你……上次跟你动手,是本姑娘没有防备,今日你可有胆子与我一战?”
唐瑛轻笑:“姑娘还是把话说清楚,是与你一战还是与你带来的帮手一战,单挑跟群架可是有区别的。”
阿荣也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要是单挑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假装没听懂唐瑛的话,混赖道:“既然你有胆子跟我一战,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吧。”上次巷战她吃了大亏,回去总结经验,巷子狭窄地形有利于敌方也是落败的一个原因。
唐瑛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欣然应战。
阿荣这次把打架的地点选在了城内的四贤巷子尽头,那里原是先帝朝谋反的三王之一的成王府邸。成王伏法之后被先帝下令荡平府邸,于是皇家禁卫军充分显示了他们的拆卸能力,用三日功夫将一座富丽堂皇的王府给拆的连一块地砖都不见了,还把王府后院的大小池塘水泽给填平,放眼望去倒好像此地从未有过一座王府。
场地开阔,人员齐备,阿荣一声令下,带来的十几名少女将唐瑛围在当间,摆好了架势开打。
******
四贤巷子原与成王府邸相邻的乃是威北侯府。
初代威北侯跟着□□打天下得了侯爵之位,可惜后代子孙躺在祖上的福荫之下享乐,不思进取,再无建树。但先帝之时,当时的威北侯在后院建了一座揽月楼赏秋,当时轰动京城,成为一时之盛景。
待得三王作乱之时,揽月楼被先帝暗中征用,充做瞭望楼,观察过成王府中动静,立下大功,还得了御笔亲书,侯府众人更是以此为荣。
今日威北侯在揽月楼请客,请的正是禁骑司指挥使傅琛,他从小的玩伴。
上首的新任威北侯沈谦,于半个月前在府里大宴宾客,庆贺自己接任侯爵之位,可惜傅琛离京查案,无缘前来,故而傅琛才回京在御前奏对完毕,就被他从宫门口给拖了过来,连圣上赏赐都被一并拖了过来。
傅琛此次出门办案,成功破获一起官匪勾结大案,荡平二郎寨匪类,剿灭匪类数百人,押送地方贪官入京受审,得圣上嘉奖骏马一匹,赏金若干。
提起这匹马,沈谦揽着怀里的美人儿垂涎三尺:“……我可听说了,陛下把御敌马监里的那匹谁也不能降服的野马赐给你了,不如你留给兄弟我赏玩几日”
他口里的那匹野马乃是五年前西北回纥向皇帝陛下进献的贡品,听说这是天山马王,天生天养,是回纥部落花费三年时间在野马群里捕获的。捕获之后不能驯服,便当做贡品送进京中,献给了南齐的皇帝陛下。
御马监里的那些人就没一个能降服马王的,还得把它当祖宗一般供着。这五年间没少踢伤欲驯服它的小太监,久而久之杀也不是,放也不是,皇帝陛下趁此机会便将它赏给了爱马的傅琛。
让威风侯爷驯马有些勉为其难,但沈谦此人爱好风雅,爱琴棋书画更爱美人,他想要留那匹马在侯府赏玩可就是真的赏玩,画几幅骏马图而已。
但傅琛也喜欢那匹马王神骏,如今纳入囊中便是一刻也不想多等,只想带回去驯服,但发小死皮赖脸拖了他过来饮酒,还不断使眼色让美人儿往他怀里蹭,引的他恨不得把沈谦揍一顿。
“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吧。”傅琛转动着手中色如琥珀的美酒,睨了旁边美人一眼,那美人儿只觉得傅指挥使的眼神冷的好比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加之身上只穿单薄的纱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不敢使媚态往傅琛身上蹭。
沈谦见此情景,遣了美人下去,还不忘抱怨他:“小时候觉得你性子还好,怎么越大越冷淡,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怜香惜玉都不会。说实话,就算是让美人儿给你暖被窝,美人儿说不定也要冻死在你怀里。还是别糟蹋我的美人儿了。”
傅琛一仰脖饮尽杯中酒,长身而起故意向他唱了个喏:“多谢侯爷厚爱,如果没别的事情,傅某这就告退。”
他如今手握权柄,乃是天子心腹近臣,敢大大咧咧受他这一礼的人还真不多,沈谦气恼的瞪着他,半点没有要起身还礼的意思:“走吧走吧你,等我一会收拾行李,回头就住你府上去。”
搭个棚子住在傅琛马厩旁边与马王近距离接触这种事情,沈侯爷还真做得出来。
他这个人随性的很,又无意仕途,高兴起来什么荒唐事情都做,偏又踩着线不至于碰触皇家律法,在允许范围内过的最为舒展自如。
傅琛对于发小的脾气秉性不可谓不了解,他无奈道:“随你。”转身要走,目光随意从楼上窗口往下一瞟,顿时定住了,神情之中还有几分惊愕。
“那是……”
原成王府邸的空地上,此刻一帮小女娘们正在打架。
简而言之,是十几名禁骑司的下属围着一名女子意图群殴,只不过被围在当间的女子身手极为利落狠辣,自保绰绰有余,故而打的难分难解。
沈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乐了:“嘿哟,一群胭脂虎打起来了。”当间那名女子瞧着还真有些味道。
二人视力都极佳,又是居高临下,将下面打架的场面尽收眼底。
傅琛轻笑:“怎么又是她?”如果他瞧的没错的话,被禁骑司众女围在中间的正是二郎寨谷口打劫劫匪的那名张姑娘。
沈谦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你说的是哪一个啊?”能让傅琛这块冰疙瘩关注的女子,他可要好好打量一番。
外间有传言,暂住二皇子府的忠烈遗孤唐家小姐身子骨弱,需要静养,二皇子府才闭门谢客的。
沈侯爷前往饭厅的路上,还在想办法,待见到傅琛,顿时有了主意。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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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却独坐书房,孤灯之下怔怔盯着书案之上摊开的一幅画像出神。
一个时辰之前,阿莲来报,说是唐小姐午睡做了个噩梦, 梦见父兄惨死, 醒来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来,请他过去看看。
元阆过去之时, 唐小姐泪水涟涟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孤弱无依, 对父兄的思念之情,他向来谦和有礼, 安慰起小娘子也不改温柔本色:“姑娘安心在府里住着, 就当是回到了自己家中, 若有仆人有怠慢之处,让阿莲来回本王, 本王必重惩!知道姑娘思念父兄, 待姑娘大好了, 本王陪姑娘去报国寺一趟吧, 京里许多人家都在报国寺供了长明灯,为亡者祈福。”
“本王知道姑娘伤心,可总也要为自己的身子考虑, 不能让英烈忠魂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眠吧?听说唐元帅极疼姑娘,想来他也盼着姑娘往后的日子能够康泰顺遂,姑娘千万别再多思多虑,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
尊贵英俊的男子,柔声细语哄着她, 每日的平安脉从来没断过,听说她胸闷, 府里的大夫也随时备着,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把脉,当着他的面连大气也不敢出,只道:“姑娘多思多虑,伤神多梦,时间久了有恐亏损根本。”
她半靠在阿莲怀里,半边帕子都打湿了,只一径的流泪哽咽:“若不是殿下怜惜,我恐怕早就埋进了土里。我也想报答殿下的恩情,想着快快好起来,就是身子不争气,半点不由人……”
二皇子款款许愿,其体贴入微之处多有男人不及:“姑娘是性情中人,思念父兄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自责,待到春暖花开,总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本王带你去踏青赏花……”
“只盼着我能等到那一日……”
元阆随大夫出门去换药方,边走边商量:“只要能让唐姑娘的身子尽快好起来,不拘何种药材,哪怕人参灵芝,或是雪莲燕窝,再贵的药材,凭是府里没有,本王去宫里也要为唐姑娘求了来,让她尽快好起来……”
大夫说:“殿下不必着急,唐姑娘是心有郁结,也非一日,来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只是她这多思多虑的性子……”
阿莲送到门口,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连议论唐姑娘病情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方才转回内室,眸中全是喜意:“恭喜小姐!二殿下对小姐上心的很,姑娘若是再哭几回,说不定这婚事就成了……”
半靠在床头弱质纤纤的少女总算停止了哭泣,使唤她:“赶紧帮我投个帕子敷敷脸,再哭下去,说不定我还没有嫁给二殿下,眼睛先哭瞎了!”赫然正是唐莺,偏将唐舒的女儿。
当日唐舒战死,她前往大帅府向唐莺求助,被唐瑛及唐府众人护送出城。后来唐瑛回城寻父,唐家众人留下断后,等到她们被出城的流民挟裹着逃出白城,才发现只余她二人搀扶逃命。
得到白城收复的消息,二人回到白城,却发现唐府门口戒备森严,见有人靠近,便喝问二人身份来历。
阿莲当时说:“这位是唐姑娘。”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守卫已然色变,连态度也客气不少:“二位稍等,我等这就回禀殿下。”
再然后,她们便见到了二皇子殿下。
风姿卓越的皇子亲自出府来迎,见到唐莺还扭头往她身后望去,不见旁人,只余身边扶着她的阿莲,这才迟疑道:“你是唐……姑娘?”没有人察觉到那一刻他的诧异,只当他想要确认眼前女子的身份而已。
唐家众仆都已为国尽忠,偌大的府里竟然寻不出一个活着的仆人来证实眼前女子的身份。
唐莺的脚在逃难的时候磨破了皮,此刻被阿莲搀扶着,蓬头垢面,说不出的狼狈,见到眼前尊贵宛如神袛的男子唯有点点头,阿莲在旁作证:“是唐姑娘。”
一众幕僚与随同出征的下属们都闻风而来,二皇子语声之中是无尽的自责与懊悔:“都怪本王来迟,才让唐元帅为国捐躯,唐姑娘遭此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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