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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少年时[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游鲲
商仪轻咳一声,微低下头,心想,难道舟舟喜欢轮换着来吗,倒也不是不可。不对,自己为何会想这样的事情。
然而事情发展与江舟所想大不相同。这似乎是木屋中隐居的二人最后一日,她们因某事生出间隙,有不得不分开的理由,激烈的争吵过后,略矮的女子打开衣橱,收拾行囊。
道子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没有劝阻。
光影闪动,两人的模样清晰一点,江舟惊呼出声:“云舒,你看那个人,穿的衣服像不像学宫的?”
方才迷阵有点模糊,两人身形像隔了层水雾朦胧,只隐约看出个轮廓。而此时日头高升,山间的晨雾散开些,便能看清衣服款式颜色。
道子衣着自不用说,而另一人衣服素雅斯文,白底翠竹纹路,与江舟她们身上的学服有几分相似。
商仪沉吟片刻:“我在书上见过,这是几十年前学宫的学服。”
江舟拍手,“那这位便是我们的前辈啦。”
商仪点头,“是这样。”这时她推翻自己的推测,后来再来此处放置偃甲的人是这位前辈吗?她原来以为是桐酒,毕竟那偃甲……
迷阵中光芒更盛,连声音也能传一些过来。
那位前辈收拾行囊,与道子并肩而行,她们方才吵得不可方休,现在便如和好一般,一起行至溪流处,对望许久,而后道子后退一步,两人相互行礼拜别,客客气气,仿佛在瞬息之间变成陌路人。
迷阵中传来了声音,道子的声音清清冷冷,像高山白雪,而另一人的温柔如清风。
“你回学宫吗?”
“不,再去世间游历一番,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道子低垂眉眼,犹疑片刻,“你……”话至嘴边,却又迟疑。
“濮含?”
濮含?
江舟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夫子的老相好吗?那位前辈莫不是夫子年轻时候。
商仪问:“怎么了舟舟。”
江舟喃喃:“我们好像看了点了不得的东西。”
要是把夫子的风流韵事写成话本,肯定会大卖了吧!
“恩,小荷,你还会再来仙方山吗?”
江舟:“啊……”
商仪:“你发现什么?”
江舟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心里却在想,原来夫子的名字叫小荷,这么小家碧玉,是闺名吗?
夫子笑了笑:“随缘吧。”
濮含:“恩……”
夫子无论年纪,身上总有股款款温柔的气质,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那你回去好好修道,等飞升到上界,不要忘记老朋友。”她顿了一下,“就是忘了也无妨,那时我们是蜉蝣,而你是悠悠仙鹤。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寿数短暂,不值一提吧。”
濮含:“若你愿意,我可带你一起飞升。”
小荷转过身,弯腰摘下溪旁一束花。春花红灿灿一片,像是将满山映红。这只是普通山花,却有个悲戚的传说,故事里杜鹃啼血,鲜血滴落,将花瓣染成赤红。因此许多人将此花视作不祥。
而小荷却毫不避讳,拨弄花朵,“这个话题,我们之前聊过很多次。”
濮含身子紧绷。
“世人羡慕日月永恒,仙鹤寿数悠长,然而在我的眼里,短暂如蜉蝣的生命,即便朝生暮死,若能在短短数十年中燃放出光彩,未必输于日月灿烂。”小荷叹口气:“何况死亡并非生命终结,遗忘才是。若你不曾忘我,我亦永存于世。”
濮含偏头,神情莫辨:“你为何不留我?”
小荷反问:“留得住吗?如果你是因为爱上其他人,或许我还有挽留的可能。可一旦是为了抱负志向这种东西,”她耸耸肩,无奈道:“就算我留住你一时,你的心也会跟着所谓大道远去,那时我们柔情蜜意不再……”
濮含皱眉:“你就这么笃定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
小荷道:“我们觉得志趣相投,所以在一起。一旦志趣不在相投,不就只能分离?与其最后狼狈收场,不如就这样体面地告别。你看,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像个跋山涉水的信徒,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并不存在的神庙。”
濮含似有触动,渐渐松开手,喃喃:“是啊,朝闻道,夕死可矣。”
小荷继续说:“所以就此分别,天高路远,各自珍重。”说罢,她背起行囊,转头往微光初曦处走去。
江舟跟着她往前跑,终于在迷阵消失的最后一刻,看清夫子年轻时的容颜。她长得很讨喜,面容白皙,五官精致,小鹿眼里朝气蓬勃,嘴角总带着笑,看上去温柔又机灵。
就算分别时,她也依旧是笑着的,江舟想,也不知道现在她后悔当初的决定不。
江舟十分失落,本以为能看见翻云覆雨,结果变成劳燕分飞。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江舟自言自语。然而她心里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人相遇就是为了分别。
“舟舟,你过来看。”商仪在屋里唤道。
江舟没时间伤春悲秋,喊:“来了!”
这时商仪已再次进入房子,盯着雪白墙壁,眉头紧皱。
江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咦,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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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少年时[重生] 55、万里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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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字, 笔锋苍劲,字迹秀丽, 可惜被岁月侵蚀, 模糊大半, 只隐约看出最后几句——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江舟心想,是濮含写的吗,不对, 是夫子重游此地写下来的吧。
商仪不知想到什么, 眉头紧蹙, 沉默半晌, 才开口说时间紧急,不欲在此地耽搁。
这次遇到迷阵, 两人似都有些触动, 后面的路程皆各有所思。
商仪注意到舟舟垂头丧气, 没有像来时活泼,忍不住担心:“舟舟,在想什么?”
江舟认真问:“你以后会离开我吗?”
商仪心头一紧,“舟舟?”
江舟一直在想夫子说的话,心情不由沉闷,低垂着头,也说不出为什么。如果非要安个理由,大概是兔死狐悲, 物伤其类吧。她看着身边的少女,心里想,自己在云舒心中算什么呢?
云舒像夫子一样,心里有比天还高的志向,是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鹏鸟,总有一日会振翅而上,背负青天,去追寻她心中的大道,那时她们是否会如濮含与夫子般,进行所谓体面地告别吗?
这个猜想太可怕了,江舟摇摇头,拼命甩掉脑中的念头。
商仪停下脚步,眼里带着忧虑:“为什么这样问?”
江舟努嘴,“没什么。”
商仪:“舟舟,你……”她沉默片刻,“我不会离开你的。”
江舟抬眸,迷惑不解地看着她,脸上有些茫然。
商仪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中涌过万种思绪,开口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么担心……明明是你……”明明前世先离开的人,说要回来却一去不复返的人,是眼前的少女。
明明是你先离开的。
她想。留她一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背负万民的祈愿与希望。
于商仪而言,逆命侯的出现是她人生的一个意外。
她本该如其他皇家子弟一般,活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筹码,情同手足亦可被算计。
唯有逆命侯,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惨淡晦暗的天空,像是劈开乌云的一束光。她看上去那么痴情而热烈,不惜燃烧自己,也要照亮商仪的眼睛。
于是商仪一点点地把心中防备卸去,块垒浇熄,于冰冷之中感受到温情,看到生命里另一种可能。
然后那束光熄灭了。不留余地、不容转圜,等商仪反应过来时,手中只留冰冷的余烬,还有余生绵绵无期贯彻心扉的痛楚。
你把我拉下云端,体验人情冷暖,对世事卸下心防,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如今还要怨我怪我。
就只有你委屈吗?
商仪指尖微微颤抖,竭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异样,垂下眼眸。
眼前人毕竟不是昔日道侣,今时的舟舟何其无辜,不记得前生的爱恨纠葛,纯洁如一片白纸。
今时的舟舟,毕竟不是她当年的道侣。她在漫长的时光里所思念、后悔、想要弥补的人,是那个睥睨四方,杀气冲霄的逆命侯啊。
商仪眼圈泛红,垂头不再说话。
江舟也陷入前生的怅惘里,并未发现商仪的沉默。就算她现在认识了商仪又怎么样呢?在商仪心中,总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商仪于她,是永不枯萎的青梅,誓死效忠的王,清澈明亮的月光。
但她于商仪,上辈子不过是名不符其实的道侣,今生亦只是相伴同行的同窗。
她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商仪问出与濮含相同的问题:“舟舟,你觉得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
江舟罕见气馁,垂头丧气道:“我在你心里也不算什么……”
商仪脸色苍白,带着颤音问:“你就这样、这样想我?我来无涯为了……我们之间这么久的情分,你这样想我?”
江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挠头问:“可是我们认识很久了吗?”
这辈子她和商仪在无涯自见面起也只有一月左右,她伤心是因为想起前生,但云舒又不知道前生,还忘了小时候的事,现在她们只是认识不足月的同伴,为何云舒会生气呢?
商仪眼圈泛红,定定看着江舟,像是质问前生的情人,“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一直是这样?”
江舟哑然:“我……”
商仪转身,不敢对江舟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前生她是个堪称完美的帝王,一言一行载入史册,冷静自持,帝心万重,抛却所有情感,换来一张青史留名的假面。
可唯有对着舟舟,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江舟呐呐解释:“云舒,我只是觉得你和那两个前辈一样,心里有大志向,在你心中,情情爱爱这种东西不是最重要的,呐,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不像我这样的俗人。”
商仪怔了许久,才轻轻说:“舟舟,你看错了,我才是俗人。”
而逆命侯才是那个真正有大志向的人,宁愿忍受举世骂名,担负颠覆两个王朝的宿命,亲手终结千百年的战乱。她是孤注一掷的赌徒,跋山涉水的香客,不顾一切燃烧所有只为点亮烽火硝烟里黯淡的天光。
这样的行为与愿景,几乎能比得上地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
江舟歪着脑袋,一字一句认真道:“云舒,我读的书不多,只记得逍遥游里有一只大鹏,翅垂云背负天,从北冥一直飞到南冥。在鹏鸟的眼里,天地万物都是渺小的,连天空都在它的羽翼之下。燕雀笑它,但是它们怎么会明白鹏鸟的志向呢?”
就像濮含立志打通两界通道,夫子希望著书传于世人,云舒身上也背负这样宏大的理想。
江舟像只在树梢嘁嘁喳喳的小雀,发觉天色忽然黯了下来,抬头看见鹏鸟划过天际,自心底生出尊敬与向往。
商仪神情悲凉,“可是鹏鸟飞累了,不想再去南方。”
江舟不解:“鹏鸟怎么会累呢?”
商仪惨淡地笑了笑:“可能因为她不是鹏鸟,只是生得大了些,飞得高了些,便要背负起青天,谁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呢?”
江舟怔了怔,若有所思。
商仪自觉失态:“舟舟,我只是、刚刚说的话,不要当真,是我莽撞了。”
江舟抬头看她,眼睛湿润晶亮:“云舒,我并不是觉得我们的情分不能长久。你太厉害了,我怕自己踮起脚也够不到你。不过我会努力的!如果你想飞高,我就想成为载你上青天的风,如果你累了的话,我会给你在最高的树上做一个巢,我们总要在一起,对不对?”
商仪眼里渐渐泛出湿意,身子微颤,半晌过后,上前紧紧拥住江舟。
她抱得很紧,脸蹭着舟舟的面颊,低声说:“谢谢你,舟舟。”
江舟心想,就算看上去再怎么成熟,云舒毕竟年纪还小,还只是个小孩,唉,需要自己多包容包容。她逆命侯大人有大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她本不是太计较得失的人,尤其在感情上,只是方才受到触动,一时有点伤春悲秋,等情绪过去,又变得精神抖擞,活力满满。
是夜,商仪依旧无眠,望着漫天星辰,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
“舟舟,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她回头,刚才还在说话的少女已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商仪笑笑,不经意瞥到计时仪上,笑意僵在脸上,蛾眉微蹙,露出深思之态。
如果没有记错,舟舟每次都会在这个点准时入睡。
未免太规律了点。
商仪脑内闪过楼倚桥笔记里的一页,心中紧了紧,不禁摇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猜想除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舟舟明明只是长河畔长大的一个普通孩子。但,又有哪个普通孩子能独自剿灭一支北戎兵呢?不仅如此,她还小小年纪跋涉千山万水,翻过在成人眼里亦有去无还的鬼方山,从北疆来到东海。
不知怎么,又想起前生关于逆命侯骁勇善战、刀枪不入的传说。
刀枪不入?
商仪凝视江舟沉静的面容,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抚上她天真眉目。
舟舟……
山林跋涉几日,马上就要翻过最后一座山岭。
江舟故地重游,心情激动,举止明显带着焦躁与不安。商仪看在眼里,只能默默抚慰她。
“云舒,爬上那儿我们就到北疆了。”江舟指着面前高耸山岗,咬了咬唇,不由自主抓紧袖角,精神紧绷。
商仪自然握住她,“好,今晚在这歇一歇吧。”
江舟罕见拒绝了她:“不了,我们先快点过去,以免夜长梦多。”她跺跺脚,“夫子说我与灵核有缘,可我该怎么找到它?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云舒,我该怎么办呢?”
商仪安抚:“别怕,顺其自然就好。”
江舟惶然无措,“我要是找不到灵核……”
商仪:“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江舟一咬牙,云舒说得不错,反正一切不会比前世更差。她只是太过在乎,所以患得患失。江舟想到这里,松一口气,嘟囔道:“好讨厌这样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云舒你说,夫子那么厉害,还有那群执教们,都比我强,为什么他们都找不到的灵核,非要说我能找到呢?要是我找不到,他们会失望吗?”
商仪:“不会的,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江舟像是察觉什么,忽然看向商仪,心道,云舒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方才她说鹏鸟累了之类的话,是否意味着她也如自己一般,偶尔也会有泄气的时候。
当个救世主或者英雄在世人眼里或许是很风光的事,但江舟宁愿像前生一样做个大坏蛋,也不想对上别人失望的眼神。
她知道,捧你上神坛的人,往往也会把你踩入泥泞里。
与其做事事受缚的英雄,倒不如做个随心所欲的混蛋,让人惧怕又无可奈何。只要足够强大,谁也不能伤害她。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江舟踏上最高峰,忽地想起自己率军北渡的时候。
那是她最后一次出军。
江舟与其父一般,在行军上颇有天赋,几次将北戎击退,一路收复疆土。最后一次北伐,她率大军翻越鬼方山,站在最高峰上,眺望南方。
这时她与江旬不同,朝堂上有祁梅驿做后盾,不必担心身后飞来暗箭。此战过后,她便能完成父亲遗愿,一雪大盛几百年的耻辱。
可江舟面上没有笑,夕阳西沉,金色余晖中,她仿佛看见波光潋滟的河流湖川,几只小舟飞鸟般掠过水面,滑向天际。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她的故乡水,又在送哪些旅人,哪些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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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少年时[重生] 56、风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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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脉脉, 年少的将军红衣银甲, 披风猎猎,剑穗频摆。
听见副将呼唤的声音,她回头望去,眉黛含春, 眼里凝情,身后万里江山,不及美人一笑。
副将溺在这个笑里, 竟忘了逆命侯的赫赫杀名,看得出了神。
江舟这时心情不错, 哼着小曲, 不同他一般计较,等这次战胜之后,她就能和道侣过小日子了。
云舒还在为张之首的事情生气,不过道侣生气了,好好哄就行了嘛,等云舒当了皇帝, 她就能做皇后,一月还能领几百两银子呢。就算朝臣阻拦,当不了皇后, 做个祸世妖妃,想想也挺令人激动的。
副将问她行军部署之事,江舟和颜悦色一一回答,副将好奇她对鬼方山的熟悉, 江舟难得兴致好,跟他说起从前逃难的事。
不料这一说,才发觉副将也是从北方逃过来的,追究到底,说不定曾是同乡。
副将对鬼方山的凶险记忆尤深,至今心有余悸,指着远方山脉,“我们从那边过来的,二三十个人,最后也只剩下我们几个年轻的了。”说道这里,他想起小小年纪,却能在那般境地中逃出,不禁大为佩服。
江舟大笑,眨了眨眼,“我有天神庇佑。”
她一笑起来,双颊泛起浅浅笑涡,十分孩子气。副将第一次发觉,成名已久的逆命侯,原来还很年轻,只是她经历得太多了,在别的孩子荡秋千的年纪,她便要学会生死和别离。
江舟语气肯定:“真的!我姐姐说过,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庇佑地上他思念的人。”
所以肯定有很多人在保护她,让她一路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他乡遇故人,两人相对一笑,衣上掸不去的仆仆风尘。
江舟站起身,手搭在剑上,眉开眼笑:“这次打完就能有好一阵不用再来了,咱们回家抱媳妇去。”
那时她志得意满,意气风华,却没想到自己会折在长河。
天下人都未想到,大盛最锋利的一把剑,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居然也会有断裂的一日。
浑浊的江水盖过头顶,江舟抚上胸口,长箭穿胸而过,碎裂的灵石如星沙在掌间流散。
窒息、疼痛,像是回到小时候,她跌坐在尸骨堆里,左胸被流矢贯穿,奄奄一息之际,对上楼倚桥血泪交横的脸。
“晚照、晚照。”楼倚桥把濒死的小女孩抱起,解开她的衣衫,双手颤抖。
小孩用力呼吸,血沫从嘴角溢出,“阿姐,痛,好痛……”
楼倚桥崩溃大哭,小心把箭头取出,“不该这样的,你这么小、这么小,晚照,还记得阿姐说过的故事吗,先不要睡,阿姐给你讲故事。”
不该这样的,她还这么小,人间种种美好不曾领略,没有看遍如画江山,没有尝尽山珍海味,还没有收到云舒的生辰贺礼。
视野渐渐昏沉,蒙上一层血雾,小孩垂死挣扎,手虚虚一握,像漫天神佛许愿,只求延寿几年。
让她做什么都好,怎样都行,只要能够活下来。
长河水浑浊不堪,像极十多年前昏沉的天幕。
逆命侯渐渐沉入水底,贯彻心扉的疼痛里,竟有一两丝解脱之感。她拼命仰起头,在黄沙泥水里,好像看见满天星辰和一轮清澈冷透的皎月。
商仪的声音把江舟从往事中拉出:“舟舟,那就是长河吗?”
在视线尽头,一条金色大江出现在天际,仿佛连接天地,粼粼波光映照夕阳,浑圆日轮从水面落下。这条大河贯穿整个大陆,每一段都有不同的名字,两岸沃野千里,孕育人族最初的文明。
而后两国分裂,纷争不断,所有的争夺都围绕这条河流展开。
千百年过去,夕阳里的长河美丽如初,仿佛带着面纱婆娑起舞的美丽女子。只是走得近了,却能闻见她身上不散的血腥味,还有眼角将坠未坠的泪水。
她依旧美丽,却不复当初。
江舟与商仪站在山巅,远远望着长河静静淌过,半晌默然无话。
商仪感慨,滚滚长河,淘尽英雄。
江舟与她并肩而立,轻声说:“云舒,我听见了风在哭。”
商仪怔住,目光从远处的河流,转移到两畔累累白骨之上。书籍里描绘的萋萋芳草、沃沃兰洲之景并未出现,河流浸透荒魂的血泪,土地被烽火灼得伤痕累累,露出触目惊心的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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