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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袖乾坤
可惜顾鼎臣太顺了,一路扶摇直上根本没有外放的机会。
这一点等于是他的死穴。
其实看看明朝的大学士,大多是嘴炮党,所谓的能力也就是和稀泥,在这点上张居正是个例外。但张居正也在京师衙门里有过任职,不能算是完全的愣书生。至于谢慎自不必说,本身就是穿越者眼界认知比这些明朝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谢慎来到豹房后,很快便被天子接见。
朱厚照这些时日一直闷闷不乐,因为他的宠妃刘夫人染了怪病,身上长满了红点,奇痒难耐。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朱厚照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见到谢慎后,朱厚照便催问道:“先生,可否叫那李神医给朕的妃子瞧瞧病?”
谢慎心道皇帝陛下口中的李神医一定就是李时珍他爹李言闻。
要说这位也在太医院短暂任职过,但因为不适应太医院逼仄的环境,最终辞官离开了京师,开始云游行医。
但李言闻一直与谢慎有联系,现在应该正在河间府。
如果谢慎写一封书信,倒真说不准能把李言闻请回来。
“臣遵旨。不过这李神医脾气古怪,臣只能做到写一封书信劝其归京。至于他看到书信后作何反应,臣却是不能保证了。”
朱厚照闻言大喜,只要有一丝希望就是好的,他哪里还会苛求。何况李神医和谢先生私交甚笃,若是先生都请不动,那天下恐怕也没人能请的动这位神医了。
“陛下,臣此来是为了临清之事。”
朱厚照皱了皱眉道:“临清?顾卿不是前些时日刚去了临清吗?怎么这便出事了?”
“陛下英明,这件事便是顾大人陈写奏疏送来内阁的。”
“哦?先生说来看看。”
朱厚照大手一挥道。
“臣遵旨。”
谢慎冲朱厚照恭敬行了一礼,便将奏疏念了一遍。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道:“又是命案,这大胆刁民竟敢行刺朝廷命官,还等什么,应把他明正典刑以警世人。”
谢慎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皇帝陛下能不能有点独立思考的能力啊,要事事都是这般随意,那天子核准勾决死囚的流程便真的只是走走过场了。
“陛下,此事恐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依臣看恐怕是另有隐情。”谢慎遂将他与李东阳分析的推断又给朱厚照复述了一遍,引得朱厚照拊掌怒道:“他们这是欺君,欺君啊。先生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
......





寒门首辅 第五百六十三章 案情反转 【4000字二合一大章】
天子毕竟还很年轻,在很多问题上的判断力不足,需要听取辅臣的意见。而谢慎的意见无疑是举足轻重的。
谢慎替朱厚照分析了一番,天子立刻就看出了这背后的阴谋。
他下旨打回顾鼎臣请求处决铁匠陈三的奏疏,并示意此案疑点重重,命顾鼎臣悉心复查,尤其要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临清知州赵孟庆身上。
对此谢慎自然是感到欣慰的。朱厚照很年轻,可塑性很强。只要引导得当还是有发展成明君的可能性的。
圣旨一到临清,顾鼎臣自然叩拜接旨。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天子并没有核准他的判决,而是把案子打回命其复查。
顾鼎臣当然是个聪明人,天子让他主要查知州赵孟庆,他便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赵孟庆或许不干净。
当然他不会把事情铺到明面上查,而是调集了从京师带来的人手暗中调查赵孟庆以及陈铁匠刺杀同知案。
作为钦差,顾鼎臣此行是带了不少锦衣卫的。只不过这些锦衣卫都着便衣,在暗中护卫顾鼎臣的周全,临清当地没有人知道罢了。
锦衣卫的查案效率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便有了调查结果。
在同知李泰被刺杀当天,那铁匠陈三并未去到青楼而是在家中睡觉。那老鸨作的是伪证!
顾鼎臣闻报大怒。赵孟庆信誓旦旦对他说老鸨确认陈三当日出现在青楼,他才开始怀疑陈铁匠。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招祸水东引罢了。
接下来的调查结果更让顾鼎臣震惊。
那日李泰去青楼寻欢,所找的相好萱儿姑娘的尸体被发现在青楼后的一口枯井中,尸身已经有些腐烂。
死者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干净利落。
看来毫无疑问萱儿是被人杀害的。
这更可以撇清铁匠陈三的嫌疑。试想,陈三是与李泰有仇,那么他最多是与李泰寻仇。冤有头债有主,他找萱儿姑娘的麻烦干嘛?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杀害同知李泰的另有其人,而当时闺房之中的萱儿姑娘或许看到了这名刺客的真容,刺客害怕萱儿吐露出真实情况故而痛下杀手。
至于对赵孟庆的调查,更气的顾鼎臣浑身发抖。
这位临清父母官官声十分糟糕,非但不是什么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还是个污点重重的贪官。
仅仅修建河堤一事,他就先后贪墨十万两银子,简直是令人发指。
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顾鼎臣感到有些羞愧,他竟然被赵孟庆轻易的哄骗牵着鼻子走。
现在看来赵孟庆无疑是杀害李泰的最大疑凶,只不过顾鼎臣手中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还不能立刻将赵孟庆缉拿。
不过钦差大人反常的态度还是引起了赵孟庆的警惕。
赵知州招来了谋士吴琏商议对策,自然问到了陈铁匠为何还没有被处决。
“东主,听闻圣旨已经从京师降下,这么看钦差大人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现在看这恐怕不是处决死囚的核准而是复查案子的旨意啊。”
吴琏看问题看的透彻,一番话把心存幻想的赵孟庆说的心哇凉哇凉的。
“要真是这般,那我岂不是完了?”
赵孟庆面色惨白,嘴唇发抖简直与之前几天判若两人。
“这倒也未必。”吴琏沉吟了片刻道:“钦差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对您动手证明他手上还没有充足的证据。”
赵孟庆摇了摇头苦笑道:“证据?我在临清做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顾鼎臣真的想查还查不出来吗?”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做了!”
赵孟庆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毒,紧紧攥住拳头。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想要他命的人都得死,哪怕这个人是代表天子高高在上的钦差!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事到如今,吴琏也清楚自家东主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恐怕只有横下心来才能求得一线生机了。
“既然已经和三济堂搭上了关系便交给他们去办。姓顾的想要我的命,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困兽犹斗,赵孟庆誓要发出最猛烈的还击。
......
......
在找到充足证据给赵孟庆定罪前,顾鼎臣的策略是先稳住他。
一切如常,面对赵孟庆的邀约,顾鼎臣没有拒绝。
这日赵孟庆请钦差大人出城登山,顾鼎臣欣然应允,只是带了几名仆从便与赵知州一同出城登高。
行至半山腰,赵孟庆突发恶疾,口不能言浑身抽搐。
顾鼎臣无奈,只得命人把赵孟庆抬至一临河的茅草房中,再派人给他请郎中。
便是犯人都有享受医治的权力,何况赵孟庆现在还不是阶下囚。
便在赵知州卧床不起时,又突生变故。
十几名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包围了这间茅草屋,见人便砍刀刀用狠。
顾鼎臣心中冷笑,心道赵孟庆难道想要杀人灭口?
他虽然只带了几名随从,但暗中护卫的锦衣卫可不少,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见钦差有危险,潜行在暗处的锦衣卫纷纷跳了出来与黑衣人杀成一团。
不得不说这些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一对一便是锦衣卫也占不到便宜。
但锦衣卫胜在人多,几个打一个还是很有优势的。
很快刺客们便力有不逮败下阵来。
但以他们的身手想要逃脱还是不难的。除了一名负伤被擒获的刺客,其余人等全部脱身。
顾鼎臣在一众锦衣卫的护卫下来到那名负伤的刺客身前,命人除去他面上的黑巾。
便在此时那刺客脸颊一阵抽动。
顾鼎臣暗道不好,忙命人撬开了那刺客的嘴,从其牙根下取出了一枚很小的红色药丸。
“想自杀?没那么容易!”
顾鼎臣冷冷说道:“速速招来,是谁叫你来行刺本官的。若是如实说本官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大刑伺候你恐怕熬不下来。”
那刺客却是不发一言,冷冷的扭过头去。
人已经拿到手中,顾鼎臣自然不急,他摆了摆手道:“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本官回城后亲自审问。”
......
......
对刺杀事件最为关注的自然非临清知州赵孟庆莫属。
赵大人得知刺客们败退还被擒获一人后直是气的昏了过去。
顾鼎臣没有时间关心赵孟庆是真病还是假病,留下三人监视赵知州,剩下的人则与他一起返回临清。
一到临清城顾鼎臣便亲自提审那名被擒获的刺客。
起初这名刺客态度十分决绝,几样大刑加身都无动于衷。
后来顾鼎臣改变了思路,命锦衣卫画了这名刺客的画像数份准备贴到城中各处。
闻听这个消息,那刺客直是大骇。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乱画什么像!”
顾鼎臣笑道:“怎么你怕了?”
那刺客面色一变道:“笑话,我连大刑都不怕,会怕你画什么像?”
顾鼎臣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便幽幽说道:“你不怕大刑加身,因为那最多只是能对你的肉身造些痛苦。可画像则不然,它可以让所有熟识你的人知道你是一个为非作歹杀人如麻的刺客。”
顾鼎臣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这刺客显然胸中一震,愣了一愣。
顾鼎臣知道自己切中了要害,直是大喜。
他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是本地人。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一份别的活计,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你怕是不想让妻儿老小知道你除了做这份活计外,还做那杀人的事情吧?”
那刺客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堪,良久才是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还有一份活计,是在码头做力棒。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把真相告诉我的家人。”
顾鼎臣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本官说话算话,只要你如实招认,本官一定不会把你做刺客的事告诉你的家人。”
任何人都有弱点,刺客也不例外。
刺客之所以可以杀人如麻那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十分冰冷。
但内心再冰冷的人也不可能对家人熟视无睹。
顾鼎臣就是靠着这点逼着刺客交待出了身份。
“好,好!”刺客认命的大笑一声,继而道:“我为三济堂做事,表面上我们是码头卸货装船的力棒,实际上是临清最大杀手组织的刺客。别管是豪商巨贾还是达官贵人,只要给足了银钱我们都会干净利落的取其性命。”
顾鼎臣问道:“照你这么说,是这个三济堂要取本官性命了?可本官与这三济堂并无仇怨,其为何要本官的命?”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你与三济堂自然没有仇怨,可与别人有仇怨。有人出银五千两要取你项上人头。”
顾鼎臣苦笑道:“想不到本官的人头值五千两,真是有些意外。”
“你难道不想知道买你性命的是谁?”
“其实本官已经知道了。不过......本官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
刺客点了点头,呢喃道:“都说我们做杀手的心狠手辣,但跟这位比起来我们实在不算什么。想杀你的不是别人就是临清知州赵孟庆。那位同知李泰便是他叫我们杀死的。他怕事情牵扯到他,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也给做了。”
“......”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从刺客口中听到真相顾鼎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赵知州在背后谋划的了?”
“不错,可怜你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赵孟庆是什么好人。哈哈,哈哈。”
刺客捧腹大笑,顾鼎臣却是面色凝重。
这件事情他确实处理的太过大意了,也难怪赵孟庆可以逃脱。
“带下去吧。”
顾鼎臣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两名锦衣卫上前架起刺客往牢房走去。
......
......
人证物证俱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钦差顾鼎臣下令随行锦衣卫缉拿临清知州赵孟庆。
此时赵孟庆真的病了,病的卧床不起。
当一众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力士来到州衙拿人时发现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州官大老爷此刻就像一只虾米蜷缩在床上。锦被足足盖了两床。
但锦衣卫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在京师他们听天子的,在京外他们听钦差的。
顾鼎臣已经下了命令,他们就必须把赵孟庆抓起来带到钦差大人面前。
赵孟庆并没有作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他任由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起带出屋去,带到钦差顾鼎臣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人,顾鼎臣并没有丝毫的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自然也不例外。
“说吧,你为何派人刺杀本官?”
“哈哈,钦差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陛下叫你重审此案,如果我不下手难道等你查个水落石出把我戮于菜市吗?”
赵孟庆面目变得狰狞。
“你扪心自问,你来临清这些日子我可有侍奉不周的地方?你为何就不能对我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本官已经查了临清衙门的账目,你中饱肥己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赵知州愣了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顾鼎臣连他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事也已经查出来了。
他做的那么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查出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将账面做的四平八稳绝无破绽,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官带来的能吏看透了你作的小把戏。”
从一开始顾鼎臣就觉得临清州的账目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一州父母官赵孟庆下的黑手。
等到赵孟庆图穷匕见派刺客刺杀于他,顾鼎臣才真的惊醒过来派人清查账目最终顺藤摸瓜找到了赵孟庆贪墨的证据。
当然,贪墨的不止是赵孟庆,临清州衙门一大半的官员都贪了。
非但如此,就连东昌府知府孙炎也贪了一大笔。
“你以为你有一个做知府的亲家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本官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都不可能凌驾于大明律之上!”
顾鼎臣生平最恨的就是贪官,别管是临清知州还是东昌知府,犯了案一个都跑不了!
......
......




寒门首辅 第五百六十四章 治贪之法【4000字二合一大章】
“哈,哈哈哈......”
赵孟庆气极反笑,指着顾鼎臣的鼻子骂道:“大家都做的是大明的官,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下官是贪了,府台大人也贪了,可那又如何?大明的官员又有哪个没贪过呢?”
不待顾鼎臣反驳,赵孟庆便接道:“太祖皇帝严惩贪官污吏,下令贪银五十两以上则剥皮制成稻草人。如此严酷的刑罚可震慑住了贪官污吏?为何贪官污吏仍一个个的前仆后继?钦差大人可曾想过?太祖皇帝心疼子民,可难道官员就不是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登科本应是万众艳羡,可光看官员的俸禄,还以为是叫花子呢。若只是孑然一身倒也罢了,可到了中进士放官的年纪,哪个不是有家室的?一年俸禄不过可怜的几十两,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养家糊口,真是笑话!”
赵孟庆越说越激动,面颊上的肌肉不断抽动道:“既然皇帝陛下不为臣子们考虑,那官员们自然自己想办法,别的且不说,便说地方上截留的火耗和献给京官的冰炭敬,这不能算贪吧?如果这都算贪,大明的官员早就都饿死了。”
十官九贪,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很多时候不是官员想贪,而是这个文官制度逼着他们贪。不贪就无法向上官敬献冰炭银两,自然在官场混不下去。
“当然,我不仅截留了火耗,向京师献冰炭敬,还贪了修建河堤的银两。这其中,府台大人也有份。下官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官员来也不会例外。”
赵孟庆说完十分畅快的呼出了一口气。
至于顾鼎臣,从最初的震惊已经变得沉默。
赵孟庆所说的虽然有无理取闹的地方,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太祖皇帝在给文官的俸禄设置上确实太过小气了。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
在大明朝官与民的地位分别是泾渭分明的。无数人挤破了头就是为了能够当官,一旦官袍加身,其家族在当地都会一跃成为豪族,社会地位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除了官员的地位外,最吸引人的自然就是权力带来的灰色收入了。
就像赵孟庆说的,既然太祖皇帝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就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好过。
即便是顾鼎臣,也接收过地方官员每年献出的冰炭敬银。
一来这已经是朝廷默认的合法事情,大家都收。
二来顾鼎臣有一大家子需要养,仅仅靠朝廷的那点微薄俸禄实在是不够看。
而顾鼎臣还是堂堂礼部右侍郎,加内阁大学士头衔。他尚且如此,那些地方的五六品,六七品官员若是不贪怎么能活下去?
但他们截留些火耗以供冰炭敬就好了,为什么要去贪修建河堤的银两?
他们难道不知道河堤质量的重要性?
临清紧邻黄河和运河,一旦黄河决堤,整个临清都将被淹没。届时无数百姓将会被淹死!
做人要有底线,做官同样也是。
在顾鼎臣看来,有些事情是准许的,比如冰炭敬,比如火耗。再清廉的官员也会收这些。这不能算是贪。
要说不截留火耗,不拿冰炭敬的官员,全大明恐怕都找不出三个。
但你不能贪得无厌,连百姓的性命都不管不顾吧?
“你错了!”
顾鼎臣攥紧了拳头开始了还击:“本官相信,换了任何一个良心没有泯灭的官员,都不会贪墨修建河堤的银两以肥己。”
顾鼎臣单手指天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什么人都像你那样不知廉耻的。”
“是吗?那钦差大人倒真是高风亮节呢。”
赵孟庆讥讽道:“你可知道临清的特殊性?大家都知道临清有钞关,衙门官员肥的流油。故而各级官员都会暗示我多交一份银子。仅仅靠截取火耗是不可能补上这份银子的。我不去动修建河堤的银两,难道能变出这些银钱吗?”
顾鼎臣愣了一愣道:“你说的大家指的是?”
赵孟庆觉得委屈不已,掷地有声的说道:“自然是督府衙门,以及两京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还有那十三道监察御史!钦差大人真以为他们是个个屁股干净吗?钦差大人你说自己没拿这份钱,下官相信。可大部分的官员是拿了的。他们不会问这份钱是怎么来的,他们只管拿钱!”
他们只管拿钱!
这句话不断在顾鼎臣脑中回响,刺激的顾鼎臣几乎崩溃。
不知为何,在他看来强词夺理的赵孟庆似乎总能找到辩驳的理由。
“惊讶不惊讶,意外不意味?下官实话告诉钦差大人,你能想到的官员几乎都拿了这笔银子。下官贪墨的修建河堤款项看似很大,实则有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腰包。大人不是要除恶务尽吗,怎么不把这些人一起除了!这样下官黄泉路上也不会一个人太寂寞!”
此刻的赵孟庆反而没了任何的顾忌,说起话来肆意妄为。
顾鼎臣此刻能说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如果真的如赵孟庆说的,修建河堤银两最终进了京官的腰包,那么大明的制度真的应该完善一下了。连御史言官这一监察群体都受贿贪墨,那不等于烂到根子了吗?靠谁来监督?这不是监守自盗吗!
如果一个人出了问题,那可以说是那个人品行不佳,但如果是十个人,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出了问题呢?
如果整个大明朝都出了问题呢?那一定就是制度的问题了。
虽然顾鼎臣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现在看来,这恐怕才是问题所在。
即便没了赵孟庆,也会有吴孟庆、刘孟庆。
到了这个位置上,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以及各位京官的大胃口,由不得你不贪。
不贪?那绝对在任上干不足一年,就会被吏部找个借口调任。
开玩笑,大家伙都指望着临清地方官献上大笔孝敬银子呢,你说不贪就能不贪?
这一点恐怕是所有富庶府州官员的心结,很多人不得不战战兢兢,铤而走险。
而贪墨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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