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那小男孩年纪小,面容稚嫩, 可眉目之间都是温恢的影子, 小宋氏一贯是个心思灵敏的, 只一眼就知道温恢是在骗她,一时急火攻心吐了血,病情愈发重了些,挨了两月,到底在一个秋雨缠绵的夜里撒手人寰。
小宋氏辞世,尸骨未寒,温恢就接了宋仁外室女宋氏进门,昭告定国公府众人,宋氏是新夫人,而之前被他收养的小公子温谦是他亲子。彼时正处在丧母之痛中的温羡闻讯与温恢大闹了一场,父子俩不欢而散。
再后来的某一天,小温谦吃完饭以后就腹泻呕吐不止,温恢急忙找了御医来看,查出小温谦是误食了带有毒.性的苦叶草所致。苦叶草珍稀难得,温恢推断小温谦中毒绝非偶然,命人去查,结果在温羡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包苦叶草末。盛怒的温恢将正在学堂念书的温羡直接绑回了定国公府审问,而温羡犟着一口怨气,不承认也不否认,气得温恢将他关在柴房十余日。
在他被关在柴房的日子里,他偷听守门小厮的闲聊,意外得知温恢之所以把温谦领回府,是因为早就笃定小宋氏会熬不过秋天。一句笃定,背后包含了太多不可说,温羡想弄个清楚明白,就直接闯出柴房闹到温恢跟前,他一句句质问让温恢变了神色,最后恼羞成怒直接恐吓他说,多说一句就夺了他的世子位、将他赶出家门。
“你以为我会稀罕?”
大雪纷飞的隆冬,香火高燃的祠堂,温恢气冲冲地命人取出宗谱,将温羡除名赶出定国公府……
眼前仿佛又浮现那隆冬的漫天白雪,温羡抚着手里的玉笛,低声道:“娘……”
“汪汪~”
衣摆被轻扯了一下,温羡低头就看见书案下通身毛发雪白干净的小不点正扒拉着他的衣袍,不由牵了一下唇,弯腰将它抱起,伸手抚了抚它柔顺的毛,笑了一下道:“你说,这天下什么人最可恨?”
“汪汪~”
-我没有认错,你是我大哥-
“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
玉桂零落香淡去,秋去冬来,又一场新雪纷纷扬扬落洒,覆信陵一袭素裹新装。腊月初二这一日,武安侯府较之平日要格外热闹些,连颜家其他三房的陶氏、胡氏并孟氏都一齐早早地过来帮着苏氏忙活,只因为这是颜姝及笄的好日子。
及笄礼设在武安侯府的正花厅,朝上各府女眷大多都来观礼,坐了满满一屋子。屋内,长公主作为及笄礼正宾端坐主位之上,颜桁与苏氏则是坐在其右手边的黄梨木圈椅上,其他如颜老夫人并陶氏、胡氏与孟氏只在一旁的席间落座。
长公主着一身锦绣衣裳,佩玉戴环,面带吟吟笑意,开口道:“今日四娘及笄,连着下了几日的雪就停了,可见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听众人附和,她露出笑容,侧首轻声问了时辰后,才又继续道,“这吉时到了,该开始了。”
一旁的苏氏闻言,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一下身边的颜桁,后者立时会意,起身走到花厅正中,清清了嗓子,按着礼制简单地说了两句后,才宣布笄礼正式开始。
作为赞者,颜妙与颜嫣相携,笑着率先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捧着面盆的丫鬟跟前站定,净手,之后才分立于长公主身侧。
丝竹管弦齐奏,礼乐声缓缓响起,一袭采衣采履的颜姝双手交握垂放于小腹处,步履轻缓如踏莲而来,进了屋,盈盈福身与厅内观礼众宾见礼后,移步至软垫边,轻提裙摆,缓缓地跪坐在垫子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在颜嫣为颜姝通发绾髻后,长公主起身走到颜姝跟前,一面念着礼词,一面将一支翡翠簇娇杏笄轻轻地戴在小姑娘的发间,而后才满目慈爱地看着眉眼灵秀生动的小姑娘,徐徐开口道,“从今日起,阿姝就是个大姑娘了。”
颜姝臻首微垂,闻言耳尖微热,下意识地抬头,恰对上长公主和蔼的笑容,也不由跟着弯了弯唇,浅浅一笑。
更衣后,颜姝着了一袭秋华锦粉色绣杏花襦裙,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缓步走到颜桁与苏氏跟前,行了拜礼,跪听聆讯。颜桁素来心疼的女儿,见她折腾了半日,额上早已沁出薄薄一层细汗,哪里还有心思训示些什么,只简简单单说了两句了事。
及笄礼结束后,颜桁离了花厅,苏氏也引着众宾客往汀兰苑饮宴,至于颜姝则在颜妙与颜嫣的陪同下回了云落居歇息。
“阿姝,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笄礼的正宾是长公主呀。今儿我一进屋,瞧见她差点儿没吓得踩了自己的裙摆呢。”颜妙坐在桌边,一面两只手推着果子玩,一面抱怨道。
颜嫣也道:“今儿看了你的笄礼,才算知道当初我与二姐姐的实在不算折腾人的。”
颜妙的笄礼,颜姝没有见过,但颜嫣是去年夏天办的及笄礼,颜姝有印象,只是一家子在一起按着礼制绾发更衣,并没有那么多观礼的人与繁琐的礼节。伸手揉了揉膝盖,感受到那一丝儿微微的疼痛,她忽而庆幸起冬日穿得厚了。
“还好一生就折腾这么一回。”颜姝轻叹道。
颜妙却“扑哧”地笑了一声,“阿姝你太天真了。”见她目露疑惑,明显还没反应过来,颜妙抿嘴笑道,“别忘了,还有大婚在等着你呢。”方才离开正花厅时,她可是听到长公主与三婶提及了迎亲呢。
“……”颜姝微微红了红脸,瞪了一眼颜妙,半晌才撇撇嘴道,“左右二姐姐的亲事是在我前头的。”
中秋前,虞城伯亲自提着章平川拜见颜老夫人,提了结亲之意,虽遭婉拒,但父子俩都是个锲而不舍的性子,一日日地抬着礼物造访颜家,几乎要把虞城伯府搬空。颜老夫人见父子俩诚心,又见章平川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般不堪,一来二去被磨软了心,索性就把胡氏与颜妙召到了跟前提了此事。胡氏一听提亲的是虞城伯府的世子爷,立马笑得合不拢口,并没有半点反对,只颜妙严辞拒绝。然而后来,章平川恳求颜老夫人,求得机会见了颜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让她改了口,答应了婚事。虞城伯与颜老夫人一合计,便将婚事定在了腊月底,留了三月光阴于伯府筹备婚礼。
想起婚期就在半月后,颜妙顿时没了打趣颜姝的心思,垮了一张俏脸,闷闷地道:“当初我定是昏了头,才被那家伙哄得点了头。”
她话音刚刚落下,坐在一旁的颜姝与颜嫣便禁不住一同笑出声来。颜嫣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我可是好几回都看见你偷乐呢。”
“缘分还真是难料,我记得二姐姐从前对那章公子可是深恶痛绝呢。”颜姝也笑着打趣了一句。
颜妙蓦然红了脸,哼声道:“我,我不过是看在他许诺只娶我一人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没有拒绝他罢了。”
“这倒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了。”颜嫣垂了眉眼道,想到前些日子听说的消息,她心头便有些黯然了。
颜姝注意到她失落的情绪,猜着她是因为苏夫人忙着给苏云淮安排通房的事情烦恼,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大舅母如何,我不敢置言,只三表哥呆是呆了点,但绝不是个糊涂的人。”
颜嫣耷拉着嘴角,道:“我知道,可我怕书呆子他……”孝道重于天,书呆子熟读四书五经,真的会为了她去拂逆亲母吗?
颜嫣吃不准,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
“阿姝,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温大人他有了别的女人,你会如何?”颜嫣问。
颜姝愣了一下,倏尔轻笑道:“不会的。”
“嗯?”
“他不会有别的女人。”颜姝笃定地道。
颜嫣惊讶,“为什么?他可是丞相,那么多女子倾心于他,你真的就不担心吗?”
颜姝抬头对上颜嫣的目光,翘了翘嘴角,道:“我信他。”
信他,不会辜负自己。
丞相家的小娇娘 56.chapter 056
腊月廿二, 冰雪消褪, 暖阳融融,在一片晴光潋滟中,颜妙风风光光地从颜府出嫁, 送嫁的队伍穿过大半个信陵城浩浩荡荡地停在虞城伯府的正门前。
章平川立在台阶上, 见花轿落地,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颜家三兄弟一个个都绷着一张俊脸拦在花轿前,当即就垮了脸,耷拉着嘴角,上前讨好道,“三位舅兄,今儿个就给小弟一个薄面, 可好?”
颜书安和颜书宁没开口,只颜书宣微扬着下巴, 哼哼道:“薄面?你有那玩意儿吗?”
章平川拍了拍自己的脸皮,嘻嘻笑道,“这个自然还是有……嗯……”见颜书宣微微眯了眼, 他嘴唇一哆嗦, 立时讪讪地道, “我没有,可妙妙有的嘛。”
他厚脸皮地说了这一句, 便不与颜书宣纠缠, 只看向颜大公子颜书安, 拱手道:“大舅哥啊,这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要是在门口闹出了什么笑话来,他老子该要从喜堂一个蹦子蹦过来抽他了。
颜书安静静地看了一眼章平川,说实话,他原是不大瞧得上这家伙来做妹夫的,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自然也不会在妹妹大喜的日子失了分寸,因此便徐徐道,“记住你求亲时说过的话,如果日后让阿妙受了半分委屈,我不会放过你。”
“还有我。”颜书宣挥着拳附和了一句,而颜书宁抿着唇,一脸严肃的表情显然也是一样的态度。
章平川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朗声道:“男子汉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别说驷马了就是四十匹也追不回来。”
见此,颜家三兄弟方让开了路。
章平川得偿所愿地从花轿里牵出了自己的小娘子,一路进了喜堂,拜了天地,才进洞房便被一帮好友簇拥着往席间饮酒去。
昔日,章平川惯是素性不羁的人,在信陵城也算是个吃得开的人,他旧日的一些“狐朋狗友”见他居然收心肯成亲了,便吆喝着要把他灌醉。
“说好一起做狗,你默不作声就讨了媳妇,这杯酒你必须得喝!”
“……”
“喝一杯,生一个,这酒,你说喝不喝?”
“……”
“娶了美娇娘,总不能忘了兄弟,陪兄弟喝杯酒你还不愿意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劝酒,饶是章平川酒量不差,七八坛陈酿下肚,整个人也有些晕晕乎乎了。他抱着酒坛子一个一个敬酒,敬到温羡跟前,索性就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一爪子拍上他的肩膀,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兄弟,我跟你说,你得谢谢我呢。”
温羡皱眉,勉强忍住拍飞他的冲动,淡淡地道:“哦?”
“你怎么这态度呢。”醉酒的章平川胆子比平常大了很多,咋呼了一嗓子后,才道,“你看看我今天可是为你趟了波水呢,颜家那三个家伙可不好招呼啊,今天我看他们都想把花轿原路抬回去,得亏我媳妇儿给力!嘿嘿,得罪谁,不能得罪丈人,不能得罪大舅哥,最最最重要不能得罪媳妇儿。兄弟,你别老冷着一张脸,媳妇儿都被你吓跑了。”
“……”
章平川身边的小厮眼见端坐在那儿丞相大人脸色越来越黑,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立刻上去捂住了自家世子的嘴巴,把他往一边拖,生怕温羡一发飙,自家世子要被揍一顿。
章平川被拖走,温羡的耳根子清净下来,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提壶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
虞城伯为了儿子的婚事也算是大手笔,先是求亲时各色重礼跟不要钱似的往颜家送,这会儿办酒宴,菜肴美酒俱是珍品,单说那酒都是虞城伯藏了四十年的陈年好酒,醇香,但后劲大。
温羡回到温府时虽面色如常,但岑伯看着他布着一层水雾的双眼就知道自家大人这是醉了。只他想不明白,当初衡阳王殿下大婚,自家大人只是微微醺,怎么这一遭那个小纨绔成亲,他就高兴得喝高了?
岑伯有些担心地看着温羡脚步虚浮地往竹里馆的方向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去煮一碗醒酒汤再说。然而等他煮好了醒酒汤端到竹里馆时,屋里屋外并没有一个人影,连东耳房里的小不点都不见了踪影。
岑伯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招呼着就要喊人去寻,常信却如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对岑伯道:“不必寻,大人无碍。”
他说话时底气不足,岑伯不信,常信绷不住,只能伸手指了指东墙。
东墙?
岑伯僵着脖子转头,望向高高的东墙,嘴角抽了抽。
没记错,隔壁好像是武安侯府?
他家大人这是要夜探香闺?
大人这么多年不怎么动用的轻功,没想到今儿用了爬墙了……
岑伯低头看向手里的醒酒汤,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弦月,暗道,这大人成亲的事宜看来该着手张罗起来咯。
云落居正屋里,颜姝闲倚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游记翻看,在她的对面,翠喜的膝上放着一个绣花篓子,正低头打着花络子。
“汪汪~呜~”
低低的一声狗叫在静谧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颜姝与翠喜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又各自侧耳去听。
“呜~汪~汪呜~”
“姑娘。”翠喜的眼睛微微一亮,“好像是那只小胖团子的声音哎。”
颜姝也听出来了,只蹙眉想不明白,即使那只狗儿白日里经常钻洞过来玩耍,夜里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这般时辰怎么会?“翠喜,出去看一下吧。”
翠喜应了一声,将绣花篓子放在桌上,起身就往外面去。一只雪白团子果然在院子里的杏树下刨坑,翠喜“咦”了一声,就挪不过去,然而雪白团子却突然拔腿往云落居外跑,不是钻洞,是走的正门。
想到苏氏见不得毛茸茸的狗儿,翠喜当即就慌了,轻呼了一声就追了过去。
屋里颜姝听见动静,起身走到门口,正好看到翠喜追着小不点往外面跑的背影,她一惊,正要提步跟过去,就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她转身回屋,发现方才翠喜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绣花篓子不知何故落到了地上,走过去,蹲下,伸手收拾散落的花络子。
吱呀——
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颜姝只当是翠喜回来,头也不抬地问道:“翠喜,小家伙是回去了吗?”
“……”
半天没有等到翠喜的回应,颜姝有些疑惑地转头。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声音微抖,瞪大了眼睛看着此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温羡问道。
温羡抿唇不语,半天,突然弯腰伸手擒住颜姝的手腕,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低头与她目光相对,只仍旧不开口。
屋内烛火摇曳,晃得颜姝心惊肉跳。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若是传了出去,她还有没有活路了?
她有心挣扎,可对上温羡雾蒙蒙的一双凤眼,就不由怔愣住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关上了门呀。”
翠喜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颜姝骤然回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从温羡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她目带祈求地看向面前的人,见他眉头轻皱,薄唇愈抿愈紧,下意识地对翠喜道:“我有些乏了,准备歇了。对了,小胖团追回来了吗?”
“它啊领着奴婢在外面跑了一圈,这会儿又钻去了那边。”翠喜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那姑娘早些休息。”
屋外的人影走开了,颜姝不由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温羡时,便压低了声音,与他道:“温公子,你快些离开吧?如果让旁人知道了,我可要怎么解释啊。”
纵使他们已经订了亲,这般深夜独处一室,传出去也是要被指摘的。
实在太不合规矩了!
温羡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黛眉微蹙,小脸上满是担心,稍稍冷了些神色,“你赶我走?”
“这不合规矩啊,公子……”被他盯得心惊,颜姝不由往后退,然而她退一步,温羡便跟一步,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后背触及雕花屏风,已是退无可退,颜姝急得快要哭了,“公子,你到底怎么了?”
今夜的温羡委实奇怪了些,行径与平时太不一样了。
温羡低头看向她急红了的小脸,见她几欲落泪,连忙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别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意外多了一些蛊惑人心的力量,他缓缓靠近小姑娘,鼻尖与琼鼻相抵,低喃一句,“姝儿,我们成亲可好?”
温热的呼吸迎面扑来,颜姝又羞又恼,忽而生出些力气一把就将人推开。等见到温羡摔坐地上,她才恍觉出不对来。
酒气……温羡这是喝醉了?
低头看向即使摔坐在地上也未损半分清隽的温羡,颜姝试探地开口:“你醉了,还是快些回去。”
她不知道温羡为何喝醉,又为何会突然跑到她的闺房里来,但她知道让他离开时当务之急。
摔坐在地上的温羡索性也不起来,只仰着头看向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颇有几分无赖地道:“你答应和我成亲,我就走。”
说完,他一双凤眼便灼灼地盯着颜姝。
颜姝被盯得脸发烫,躲到屏风后,捂着脸沉默。
“不答应我就不走了。”他不依不饶。
颜姝盯着床头梳妆台上放着白玉簪,抿了抿唇,半晌启唇,“我应你就是了。”
“……”
屋内静悄悄的,颜姝说完那一句就红了脸垂首,好半天才注意到温羡没了动静。担心他醉得睡了过去,她连忙绕过屏风,屋里哪里还有温羡的身影?颜姝仓皇四顾,发现只有西窗是大开的。
抬步走到西窗前,举目望向粉墙,颜姝不由抚了抚自己滚烫的脸。
方才难道是南柯一梦不成?
丞相家的小娇娘 57.chapter 057
翌日清晨, 岑伯早起备好醒酒汤, 亲自送到竹里馆时,温羡正好打开书房的门从里面走出来。
见他眉头紧皱,一手按着额角, 明显一副宿醉难受的模样, 岑伯连忙上前道:“大人,这是醒酒汤,您快点喝下吧。”
“岑伯……我昨晚,可有失态?”饮了半碗醒酒汤,稍稍缓解了些许头疼,温羡忽而偏首问道。
他一早醒来歇在竹里馆书房的软榻,向来不许踏足书房的小不点竟然趴睡在榻边,这让他不由回想昨天从虞城伯府饮宴回来发生的事, 但最终也没有半点儿印象。
岑伯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接过碗, 眼神飘忽,嘴角却有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
“说罢。”温羡自认是个善于自控的人,从前虽然鲜少醉过酒, 但是此番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登不上台面的事情……吧?
岑伯这才娓娓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等老奴备了醒酒汤来, 大人您已经不在书房, 连耳房里的小不点也一起不见了……据常信说,您昨儿个是往隔壁走了一遭。”抬了眼皮, 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端坐在桌旁的温羡, 岑伯顿了顿, 才又添了一句,“不过,大人只呆了半柱香就回来了。”语气里还有一丁点儿的失望。
“……”
听了岑伯的话,温羡仿佛看到一些零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俊脸慢慢绷起,眉头也蹙作一堆……
一连过去了四五日,温府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动静。这日,颜姝坐在窗前,看着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地清扫整理、张贴新桃符,忽而凝眉,轻轻地低叹了一声。
翠喜听见动静,停下手里的活计,道:“姑娘,好端端的你怎么叹起气来了,若是叫陈嬷嬷听见了,可又该念叨了。”
日子一日一日地临近除夕,陈嬷嬷忌讳多,再不许人说不吉利的话,连唉声叹气都听不得。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多少都被陈嬷嬷念叨过,一时都有些谈之色变了。
颜姝抬头望向窗外杏树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一叶新绿,半晌才轻声似低喃般开口道,“难道说,真的是我错把梦境当成……”忆及那晚发生的事情,莹白的小脸爬上一抹红晕,她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心里满是羞意。
那梦委实荒唐了些……
然而,就在颜姝要把那晚之事当成南柯一梦时,长公主又一次郑重地登门造访了。
“娘,你说什么?”颜姝惊得从绣凳上站起来,一手拈针,一手握着绣了一半的绣帕,一脸震惊地望向满面喜色的苏氏,语气里满是错愕。
见她一副被惊到的模样,苏氏掩唇轻笑,示意一旁的翠喜取走颜姝手里的东西后,才握了她的手牵她走到湘妃榻边坐下,“长公主今日来是为了定下你和时慕的婚期,说道三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便将日子定在了那一天。”
三月初三……岂不是将将剩下三个月?
“姝儿,我们成亲可好?”
“你答应和我成亲,我就走。”
“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原来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竟是真的?那么,他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
苏氏见颜姝低着头俏脸绯红,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了,轻轻地拍拍她的手,柔声道:“虽然你阿爹觉得太早,只娘觉得啊,你早些嫁过去也安心些。”温羡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不提,便是人物模样也极俊俏,这满信陵城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后院呢。
“娘~”颜姝软软地唤了一声,手里的绢帕被扭得皱巴巴。
苏氏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反而打趣道,“娘的小阿姝这是害羞了?”说着,又轻叹道,“一晃眼,娘的小阿姝也长成大姑娘要嫁人了呢。娘啊这心里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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