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宝非宝
这是她临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迷糊着,被林亦扬在脚腕上、手腕上套上了两个橡皮筋圈圈似的东西,她皱了皱眉眉头,撸着手腕上的圈圈,没想弄掉,太紧了。这是她睡着前做得最后一个动作。
“防蚊圈,小孩戴的,我看挺好看买给你试试。”这是她睡前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暴雪时分 35|第三十四章 跨越山与海(3)
她中途短暂醒过一次。
是手脚和胳膊腿被他涂抹着防蚊乳液,她迷糊着,听他低声说,是帐篷主人提醒他要给女朋友涂当地的防蚊乳液最管用,毕竟地域不同,还是要本地东西才治得住这些蚊虫。
殷果再次拽手环,太紧了。
林亦扬给她取下来,想了想,塞到她热裤口袋里了,算是双重保险。
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再醒,看到林亦扬坐在床边沿,身前的木质折叠椅上放着电脑。
为了不吵她睡觉,他是用电脑在看资料,一直没打字。殷果从床那头爬到边沿,钻到他手臂下,躺到他大腿上。
她听着蛙声,轻声问:“几点了?”
“十二点多,我们一点动身,”他说着,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拼写着一封长邮件,“先去洗个澡。明天下午上飞机,到纽约前没机会再洗了。”
帐篷里没开灯,光源就是他的电脑屏幕。
殷果从下往上看,就着淡淡的白光,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很漂亮的一个弧度。她想伸手摸摸,又怕打扰他的工作,出神地瞧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从他手臂下爬回床上。趴在床边沿,用手找自己的拖鞋。
他自始至终都没移开过看着电脑的视线,打着字,用脚把拖鞋给她踢了过去。
她没做声,蹑手蹑脚穿着拖鞋出了帐篷。
万籁俱寂,左右两个帐篷的人都睡了。
殷果仰头看天,大片树叶子遮挡了绝大部分的天空,余下小部分没半点星光,估计全被乌云遮住了。这么一瞧,她难免心中惴惴,怀疑今晚看不到星了。
等到凌晨一点,林亦扬合了电脑,正事算是告一段落。
听着帐篷外在淅淅沥沥地落雨,他倒是比殷果要淡然得多,把小费搁到枕头上,拎了两人背包在手里:“先动身,等等看乌云会不会散。”
他们的车驶离小镇后,遥遥在天边炸开了一声惊雷,听得她心惊胆战。
她以为林亦扬会开上山,他却开着导航,途径了两个小镇后,偏离公路,继续往一条小路上开下去。
公路两旁没路灯,又是暴雨,无月无星,只靠着车前的远光灯照出一片区域。车从脱离公路就开始颠簸不停,也不晓得到了何处,颠得她心里一颤一颤的,不大安稳。
“我们开到哪儿了?”她问。
“去一个无人区。”他说。
在岛上想要观星,如果不上山的话,去这种远近都是黑礁、黑砂地表的无人区最合适。只不过白天去也瘆得慌,更别说是晚上,又是暴雨天气,更不会有人了。
开了约莫半小时,林亦扬踩了刹车,准备在这儿等雨停。
发动机微微颤动着,四下仅有雨声。因为隔着密闭的车窗,雨声显得闷闷的,不清晰。
殷果歪头看了一会儿外头。除了车窗上的一洼洼水印子,什么都瞧不见。
她看似在专心致志地看外边,等着雨停,其实在想,如果整夜都暴雨不歇,她和林亦扬就这么坐着,干坐着等?
手腕上有热的触感,是他的手。心里惦记着的男人突然有了回应。
“过来。”他说。
她回头,看到林亦扬左手在座椅左下方摸索着,找到按钮,将驾驶座缓慢地向后移动着,显然在扩大空间。殷果从当中爬过去,被他扶着腰,抱到了腿上。
虽是空间调到最大,仍是逼仄狭窄。
“在想什么,一直看窗外?”林亦扬问她。
两人都心知肚明,岛上风景再美,这里也没有,她看窗外完全没意义。
她含糊着说:“想雨什么时候停,看着好像要下一夜。”
总不能说在想他们今晚会不会那个吧……
他手搭到她腰后,大拇指挂在她的牛仔裤后腰上,稍微近一点,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就被他捕捉到了。
每次她洗完澡都是香的,而且他发觉都是同一种气味,在男人看来很匪夷所思,住在酒店里,明明有免费供应的沐浴露和洗发液,都要用自备的,也就女孩才会这么讲究。不过这是个好习惯,在之后抱不到她的日子里,这味道他会记住。
林亦扬给车熄了火。
人的视觉被限制了以后,听觉自然就提升了许多,车里安静得吓人。林亦扬清一下喉咙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传到殷果的耳朵里都是一种微妙的暗示,在沙沙痒痒地撩她的心。
始终不亲她,是林亦扬一次人为刻意的“保持距离”。什么东西一旦习惯了就会渐渐变得乏味、无趣,包括亲热本身也是。
克制本身就是最一剂催情剂。
比如现在,他的脸离近了,她的心都开始颤。
“一夜也不错,”他说,“这里也没外人。”
“万一也有和你一样的人呢?熟悉这里的,也开过来了。”
他笑:“都是成年人,他们看我们,我们也看他们。”
说完,又笑着说:“不吃亏。”
殷果窘地用手推他的胸膛。她能发现,他短袖下的腰腹肌肉都在紧绷着,搂住自己的手臂也是。因为这种体会,她忽然安静了。
在安静里,嘴唇上有了他的温度。
林亦扬偏过头,慢慢将她的嘴唇弄湿了,和她在用唇舌湿漉漉地绞着、搅着。漫天漫地的暴雨隔绝了这辆越野车和人间的联系,他们在驾驶座上抱着接吻。
四面、前后左右都是透明玻璃,荒郊野外,大雨如末日。
他在黑暗里和她对视着:想吗?
她心都要跳出来了,跳得疼了,一直在等。
突然,座椅动了一下,像被卡住了似的,接着才缓缓地后倾下去。每倾斜一度,她的心都胀几分,下巴固执地压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他的手指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她外套的拉链,半夜出来,冷,让她多套了件,而他是男人怕热不怕寒,仍旧是短袖。
他说:来,爬到后排去。
殷果手脚并用,从前排跨到后排,林亦扬把座椅都调回到最靠前的位置。他下了车。殷果听到后备箱打开的声响,还想说,我也买了。但一琢磨林亦扬这么有心的人不会不备着,乖乖等着。
一秒,两秒——啪地一声后备箱被关上,车门锁开的同时,他进了后排,手里头还有一条浴巾,垫上后座的那层软皮老旧的座椅。他在她身前静悄悄俯了身。
她脖子被他的呼吸弄得很痒:我特别怕痒……不会笑场吧?
他低声说:不会,就怕你笑不出。
他又笑着说:多半要哭。
开始还语言交流一会儿,后来她耳根子烧着、烧着,人也烧,顾不得说话了。
林亦扬这个人事前考虑的时间挺长,真刀真枪来却很痛快。
车内真皮座椅的气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越来越浓,越来越烈。这样会不会缺氧,还是已经缺氧了?车窗被雨水砸出无数的水印子,不断往下流,在窗外沿着玻璃乱七八糟、无法无章地滚落下去。
……
最后他又说:亲亲我。
殷果尽力了,没力气亲他,反倒是他低头下来,一路从她的嘴唇到下巴再去到耳后,热气在她耳朵根那里濡湿了她的皮肤。
殷果用手背压着眼睛,感觉他的汗混了自己的,从脖子流了下去。他的身前背后也都被汗湿了,还有几道水流在沿着腹肌往下淌着……
她从指缝里瞄他腰线下的纹身,原来没有指针。空有一个表盘,没指针。
“看什么呢?”他笑,明知故问。
她老大不自在着,脑子乱糟糟地移开视线去看头顶上方的车窗玻璃。
玻璃内侧都是雾蒙蒙的。
她伸手,手指在满车窗的水雾里划了几道印子,觉得不可思议:“真会有水雾?”
“物理这么差?”他哑声而笑,“当然会有。”
原理当然知道。她是想说,电影里这么演的时候她还不相信,第一次看到是泰坦尼克号吧?她还在质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热量散发。做这个,原来真的可以。
她在窗户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心,想了想,在旁边又画了一个。一对儿。
这个男人情绪尚未彻底消散,被她在窗户上随便划拉两下就撩起了火,将她浑身上下来回瞧了几遍,低声说:来,抱住我。
***
那天,雨停在凌晨四点多。
林亦扬从后备箱翻出预先准备的天文望远镜,让她在车上等着,他在底下给她架稳,调试好,自己回到了车里。
好似是累了,没有和她一起看星星的架势,反倒是说:“下去看看。岩浆岩不平,小心点脚下,摔了会刮伤。”
他不下去吗?
不过想想,他这么熟这里,估计看过很多次了。
殷果下车。
夜风撩着发丝,她反手撞上车门,仰起头,看向辽远的星空。在这里,在无边无垠的黑礁岩上,天和地相接了,仅剩了银河上那些明或暗的星星。
崎岖的,高低不平的地表,完全是一种苍茫荒芜的地貌。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站在月球上观着星河,肉眼观看就足够美了。
等人凑到望远镜前,眼前的银河星空被无限放大,她像真能伸手摸到一样,认真看着每颗星。微信突然响了声,林亦扬?
只能是他,除了他别人都是免打扰。
殷果不解地回头,看向车内。他在笑,用食指敲了敲手机屏幕,让她看。
搞什么,这么神秘。
殷果点开,他发了一张图片,是刚从车内随手拍的星空,第二张,是他手臂外侧经过艺术设计的宇宙星云图。
紧跟着,又是一张远处火山山峦的照片,最后,是他手臂内侧的山峦照片。
lin:不是想要屏保吗?
lin:这里就是。
所以他手臂纹身的原型是这里?火山和星空?
那些图案是经过艺术设计的,他不说,她绝对不会联想得到,对比得出。所以他不是突发奇想带自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早在一开始,在那天,她想和他要纹身照片的那晚就想好了……
可他什么都不说,不提前说。
白天在雪山顶看天文台,那个导游在详尽介绍观星圣地,她悄咪咪地旁听,也偷偷问他了很多问题,他也都不提这个,一直等到了现在。
殷果隔着玻璃,盯着他瞧。
林亦扬手搭在放键盘上,靠坐在那,很快又在手机里打着字,一句接一句。
lin:第一天晚上,酒吧里的乐队唱了首歌,连唱了几遍。
lin:有印象吗?
小果:嗯。是yellow。
lin::)
lin:想想前两句。
前两句?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仰望天上的星空,看着它们为你绽放光芒,闪烁不息……
本是毫不相干的一首歌,却无比契合今晚,这是林亦扬的有意而为。她想到了江杨对自己说的:他对你是真用心了。
这首歌都写得就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孩的爱慕,他被她深深吸引,不可自拔,神魂颠倒,已深深爱恋,却徘徊止步,不知该如何靠近,如何相识——
在第一晚反复听这首歌的他,是怎么想的?
她想抬头,透过车窗看看他。
……
手机再次在掌心里震动,仍然是林亦扬发来的。
lin:能给你的不多。
lin:谢谢你。
lin:谢谢。
他在谢她让自己重新走入赛场,哪怕只是在看台旁观,谢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交给一个未来还不稳定、没有家的男人。
殷果哪儿还有什么心情再看星空,一颗心都被他掏空了似的,只想去分分秒秒和他黏在一起,度过剩下来的时间,甚至开始害怕回国。
林亦扬下了车,倒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地走过来,指了指那望远镜:“效果怎么样?”
殷果一把抱住了他:“还装……总想骗我哭。”她脸偏过去,贴着他的心脏,隔着皮肤骨骼听着那有力的跳动节奏。
林亦扬忍不住笑了。
“还笑……我都不想回国了。怎么办,你以后打算回国吗?”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两人的未来,“如果不想回去,想留这边,要等我一两年。”
其实这是乐观说法,毕竟家里没计划让她出国定居,想过那关都要脱层皮。
后背被轻轻拍着。
“我回去。”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一个男人背井离乡数年后,再为了个女孩子回到故土,想和她有未来,不是只说说那么简单。成年人的生活不是嘴上花来花去,为这短短三个字,他需要做太多的安排。
照你的节奏生活,殷果,我来迁就你,一切难做的事都让我来。
在暴雪时分 36|第三十五章 跨越山与海(4)
在周三的天亮前,他们回到纽约,吴魏的那间公寓。
在黑暗里,她推开了这扇曾经熟悉,而今又有了些许陌生感的公寓大门,轻声和林亦扬说:“都还在睡。”
她拉着林亦扬的手,穿过客厅,两人摸到了殷果曾经住的那间房里,推开门,险些踢翻了被存放在这里的行李箱。这回林亦扬听见她撞箱子的动静就拦腰把她抱起来了,用脚把箱子踢走,箱子滑到另一边的墙角,“咚”地一声。
两人相视。
“动静有点大。”她轻声说。
林亦扬放她落到地板上,这公寓隔音不算差,他倒不担心。
两人分头行事,收拾收拾东西,顺便拾掇干净自己,九点左右,屋里其它两个人也醒了。
临近离别,殷果和林亦扬闲散着,似乎没了事情做。
原来重要的人离开前是这样的,平常,很平常,没有多余的话说,也不像过去没有微信的年代,还要叮嘱一两句,没啥好叮嘱的,除却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都能随时联系。
也没有多余的事情做,什么也不想做,就想呆在一个空间里。
只是心里慌牢牢的,随着时间流逝,心像化成了沙漏,一点点空了。
林亦扬没事干,就拿着个抹布,擦台子,收拾厨房。
“你有脏衣服在这里吗?”她在吧台旁说,“要不然,我们去洗衣房?”
“去干什么?”
“洗衣服,”她说,“还有想看看那儿,要走了。”
一个年代久远的公寓楼一层的洗衣房,对旁人不特别,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可那里,是林亦扬第一次说要追她的地方。她还记得,当中的蓝色塑料长桌,两人一人一边,占了一角,用手机在交流着,仿佛还是昨天半夜的事。
林亦扬拍拍她的脑袋说:“以后回来了再去。”
不想弄到像最后的离别。
结果吴魏在外边兜了一大圈回来,发现两人还在客厅,哪儿都没去,也没进屋亲热,很是不解,悄么声地问林亦扬:干什么?临走吵架了?
林亦扬懒得理他,看看表,进屋拿了箱子:“走了。”
吴魏眼睁睁瞧着俩人离开公寓,琢磨了会儿,估计这感觉像自己出来留学的当天,要从家里走,想和爸妈多说两句,没可说的,看上去和每天都一样,表面上没有不同,只是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着每一分过去,等着按照算好的时间出门,等真提上箱子迈出家门,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难受。离家的难受。
他没女朋友,只能如此理解林亦扬和殷果之间的平静。
而下楼的殷果,在经过洗衣房时,已经难过了。
“你让我拍张照。”她说。
林亦扬脚步停了一下。
殷果已经掏出手机,进洗衣房拍了好几张,匆匆又出来:“好了,走吧。”
她知道车在外边等着了,拍得着急,没对焦,上了车再翻看,糊了两张,只有剩下两张还能看。
林亦扬瞧她盯着手机的眼神,说了句:“等我送你回来,给你拍了传过去。”
她“嗯”了声,揉了揉眼睛,装着没事,其实是眼泪差点掉出来。
路上,也没话可说。
到机场了,林亦扬看她行李箱被摔了口子,怕托运回家散架在路上,在机场找到工作人员给箱子裹了厚厚的一层塑料布。
在付钱时,殷果还想和他抢着付,没抢到。
两人托运了行李。
“等等,看有没有问题。”他是在说行李箱,怕过安检有问题,万一被拎出来,人在旁边比较方便拆箱。
其实也有私心,在外边多等等看,能多陪她站一会儿。
“那要有问题,刚包裹的钱都浪费了。”
“应该不会,离开家前给你检查过箱子。”他说。
那里不是谁的家,不是她的,也不是他的,是一种习惯性的说法,是他们临时住过的地方。可殷果真有了“离家”的伤感,明明是要回家。
“差不多了,去吧。”他忽然说。
殷果摇摇头:“再等一分钟。”
她仰头看他,林亦扬垂了眼,也看着她,过了十几秒主动把她抱住,想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回去了。可话在喉咙口堵着,没法说,真做到了才能说,要不然就是在开空头支票。
如今万事未开头,未来尚不可测。
“后悔吗?”他下巴摩挲着她头顶的头发,“一开始就找了个要异地的?”
“嗯,”她埋头在他胸前,“后悔,你应该回国再追我。”
他笑了。
没你的出现,谁知道是不是要回去。
“那就一直聊着?聊到我回国?”他顺着往下说。
“嗯。”
“也不怕我是感情骗子?聊一年都不点破?”
殷果不知怎地,眼睛就湿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林亦扬先是用掌心给她擦,后来又用手背抹她的脸:“不哭了。”他劝她。
人哭在兴头上,越劝越心酸。
他见劝不行,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纸巾,塞到她手里:“路上用,不够飞机上也有。”
……
殷果眼里还是泪花呢,生生被他逗笑了。
林亦扬最后等她眼泪没了,把她送入安检口,直到瞧不到她的人影了,又在外边算着时间,算着她差不多出关了,发了条微信给她。
lin:一路平安。
red fish:删备注。把我的备注名删掉。
林亦扬笑着,把备注删了。
发现她微信的名字改了——林里的果。
林里的果:四个字的微信名,会太长吗?
他瞅着那新改的名字,默了半晌。
lin:不会。
林里的果:也对,反正是显示在对话框上边的。
lin:对。
林里的果:我真走了。
lin:好。
林里的果:你再给我发个,那个,咖啡。
***
殷果刚过了安检,鞋带没来得及重新系好,散在运动鞋两旁。她单肩挎着自己的双肩包,看着微信,等着。过了好半天,还没发。
信号不好吗?她看自己是满格的,他在外头更该是信号足足的才对。
殷果身旁,不停有从安检口走出的人,有人重新戴好帽子,有人在给包拽上拉锁,重新背好。她弯腰,攥着手机,系好一边的鞋带,突然一声提醒音。
lin:[咖啡]
一个表情像突然推开了一扇门。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表情的无语,认为他是在嫌烦,打发自己……
她攥着手里看了半晌,低头,又去系另一边的鞋带,蝴蝶扣打了几回也没成型,最后蹲在角落里,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半脸都埋在手臂里,看着地面。
眼前的地面忽远忽近,蒙了层水。
***
林亦扬坐巴士转地铁回公寓。
在地铁上,有人在车厢当中即兴打鼓,平时他都有心情多欣赏一会,今天莫名心浮气躁,每一声鼓点像敲在心里头,神经也一跳一跳的。
他在算着时间,实在无事可做,将手表从左手取下,戴上右手,又取下,直接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等到下一站进站,在短暂信号收发时,收到了迟到的一条微信。
林里的果:[愉快]
一看,就是她飞机起飞,调成飞行模式前发的。
还是小女孩,对爱情有着非常细节的浪漫,比方说,用这个做告别。
林亦扬想到两人在夏威夷的车里,想到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呼吸……想到她满脚沾着细细的砂砾,绕着自己走,想到她在只有两人的地铁车厢里坐着,对他说:我叫殷果。
他心绪不宁,索性关了机。
进了公寓楼,他经过洗衣房想到要给殷果拍照的事,结果,人没进去,先从里边出来了一个人,是等在这里的江杨。公寓没人,他在这儿坐了有一个多小时,就为了等林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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