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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什么事”我忙问道,见萧秀如此焦虑,想来应该是什么要紧事,所以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昨日邠州分柜送来消息,说是有一行吐蕃的细作往京城来了。”萧秀喘着气,急忙回我道。

    我突然不解起来,好奇地继续问:“吐蕃与我大唐连年征战,遣些细作也没什么奇怪的。萧兄为何如此担忧把这群人盯死便是。”

    “尚兄有所不知,此行细作是尚恐热派来的。而且他们并非只是打探消息,还有联络朝臣之意。”萧秀对我答道。

    听罢,我也有些担忧起来,忙问:“消息可靠吗可查清是联络谁的”

    “此行人投宿在邠州分柜下面的一处客栈,我们的人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便盯上了。夜间在他们房里点上了‘醉心香’,本来什么都没翻查到,但回想起他们其中一人,白天的时候十分小心自己的腰带。于是便娶了他腰带,挑开线,才发现联络的信缝在腰带内。如此谨慎,想来消息是可靠的。信上联系的是李浑,不过据邠州分柜所陈,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联系了。”萧秀对我解释道。

    我稍加思忖,对萧秀继续问道:“腰带还给那些细作了吗”

    “没有,缝腰带的线比较特别,邠州分柜说找遍了布庄也没有寻到一样的,因此只能作罢。”萧秀答道。

    我见如此,便放心了,对萧秀说道:“嗯,此刻不宜打草惊蛇,若是不妥,作罢也是上策。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被察觉。不知对那行细作,又是如何打发的”

    “邠州分柜差人伪装成贼人,将那行细作洗劫一空。当然,为了做得像一点,当晚留宿客栈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拿’了些。第二日,客栈便报了官。为了与这行细作搭上,还给他们送了些路费,并派人盯着他们。只不过,此行人没有返回吐蕃,倒是继续往长安来了。算着日子,应该今日到。”萧秀对我细细说来。

    “没有返回吐蕃”我有些纳闷,自顾自地嘀咕着。转念又明白过来,对萧秀说道:“他们没有折返回去,想是这联络的信函,不止一封。应该还有一行人,与他们是同样的任务。他们来长安,可能与另一行人汇合后,合力行事。也有可能是他们除了送那封信函,还有别的任务。无论如何,还是要盯紧他们。”

    “尚兄放心,已经有三路人牢牢盯着他们,绝不会让他们逃脱。”萧秀对我应道。

    不过深想下去,恐怕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于是,我又对萧秀皱眉说道:“只怕此事会牵连不少人,他李浑不过一个小小兵部员外郎,若背后没有人,岂敢与尚恐热联络。再说,尚恐热能与他交易什么呢李浑是李德裕的长子,世代簪缨之家,钱财自是不缺的,否则可让李德裕安排去户部和吏部,哪怕是工部。不过他却在兵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为何要与尚恐热勾连,我倒是困惑地紧。”

    “这还不简单嘛,李浑一定是李德裕指使的呀。至于和尚恐热交易什么,跟着他们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马新莹在一旁插话道,接着又问我们说:“对了,那个尚恐热可是把吐蕃搅地天翻地覆的人”

    “是啊,怎么新莹姑娘也知道此人”我看着马新莹,笑着问道。

    马新莹白了我一眼,答道:“我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据说当年就是尚恐热唆使佛教僧人刺杀了吐蕃赞普朗达玛,赞普死后又怂恿云丹自立为赞普。而后他将赞普朗达玛的死栽赃给云丹,起兵讨伐。尚恐热与当时吐蕃的宰相尚思罗在蒲寒山激战数日,最终获胜,杀死尚思罗。从此尚恐热成了草原上最有实力的势力,还自称宰相。只不过此人阴险残暴,最终招致鄯州的尚婢婢不满。尚恐热与尚婢婢几次交战均被击败,他的势力也已大打折扣。怎么这个尚恐热还不老实呢这个李德裕也是没长心眼,竟然与这种小人勾连!”

    “我倒是觉得,未必就是李德裕的意思。李德裕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有些事是他身在高位不得不为,却并非他本意。在我看来,这个卫国公还是有分寸,知轻重,存底线的。像这种叛国之事,李德裕身为总览政事的宰辅,为何要做他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何必要冒灭九族的风险去做此事呢就算换个不器重他的皇帝,他也还是可以换个地方做官的。与延续大权来说,全家人的性命应该更要紧吧!再说,这个尚恐热又能给他什么呢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想,这都不合情理。所以,我想此事应该不是李德裕的意思。”我对萧秀和马新莹仔细分析道。

    马新莹反问我道:“既然不是李德裕的意思,那你觉得会是谁指使李浑这样做的呢”

    “兵部这个兵部目前挂名的尚书石雄,领兵在外,无暇顾及朝堂。兵部理事的,也就变成了兵部侍郎白敏中。而白敏中又唯鱼弘志马首是瞻,我想李浑勾连尚恐热的事,会不会是鱼弘志的主意”我对萧秀说出自己的猜测。

    萧秀想也没想,接过话答道:“若是李德裕都没有动机,鱼弘志就更没有动机了。虽说朝堂上他不占优势,可好在也是手握重兵的。钱、权都不愁,因何要与尚恐热做交易就算哪日陛下驾崩了,以他手中的兵权,还怕新主不是自己的人吗”

    “如此说来,也就剩下杞王、兖王和饶阳公主有可能了。只是他们是如何将李浑拉进来的,又想同尚恐热做什么样的交易呢”我不解地问道,突然明白了萧秀为何会那般焦急,此刻的我也是一样的坐卧不安。

    萧秀接过话道:“这也是我困惑和忧虑的地方。此事除非不发生,要发生一定不会是小事。尚恐热觊觎中原许久,若真打开门让他进来,只怕天下从此大乱。更有甚者,会重现‘五胡乱华’的惨状。”

    “事未发生之前,先不做定论。牢牢盯住那些细作,同时让邓领卫多准备些人手。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为了阻止他们,可行非常手段。解决这些细作,对邓领卫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我看着远处泥池里忙活着的邓属,问萧秀道。

    萧秀沉稳地答道:“这些细作,虽也是精挑细选的,但论及功力,还是不足为虑的。”

    “那就好,如此我便心安许多!”我接过话,微微一笑,回道。这时,珠玑用完朝饭,走了过来,跟我行礼。

    萧秀没有停下话,继续跟我说道:“对了,昨日夜里,河朔三镇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崇仁坊的进奏院了。此刻,这三镇的进奏院内都在准备送给兖王过生日的礼物。听监察之人说,三镇的进奏院已经都备了几箱子礼物,还在忙活着。”

    “看来河朔三镇已经察觉到了调兵之事,他们倒也不傻,还知道八百里加急来为自己解围。不知是他们自己真的变聪明了,还是萧兄教导地好”我望着萧秀,邪魅一笑,问道。

    萧秀看着我,得意笑道:“呵呵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人对他们敲打敲打,点拨了一下。对了,待明日兖王生日之后,尚兄打算如何做”

    “兖王生日兖王明日就生日了呵呵,倒是不知在河朔投靠兖王之后,饶阳公主和杞王会作何反应。诗岚姑娘,你说饶阳公主会如何应对此事呢”我没有忙着回答萧秀,先问珠玑道。

    珠玑看了看我,又瞟了一眼萧秀和马新莹,而后温文尔雅地回道:“诗岚愚笨,观事皆管见所及,本不该絮聒。不过先生既采及葑菲,诗岚岂敢不敬献刍荛。在诗岚看来,饶阳公主知此事后定会恼怒,不过却对此束手无策,恐会来请教先生。先生可借此时机,继续‘规劝’公主支持兖王。当然,如此做,公主未必开心。可我想,先生无需在意公主开不开心。至于杞王,本就对河朔无过多期待,倒是不会有太大反应。但除了饶阳公主和杞王,我想还有两人会对此事仔细揣度,一个是老谋深算的鱼弘志,另一个则是藏在杞王身后的刘玄靖。鱼弘志手握重兵,兵权是他最后的底气,断不会允许杞王和兖王得到其他军方的支持。再者,鱼弘志常年盯着河朔三镇,自然对他们更上心。而刘玄靖思虑缜密,虽然不一定在此事上,对杞王有所建言,但私下一定会细细揣度此事带来的各种后果。诗岚盲瞽之言,实在是班门弄斧,让诸位见笑了!”

    “笑啥,他们敢!姐姐见识不凡,反正是比我强多了。我看,他们两个也未必能有姐姐想地这般透彻。”马新莹立刻接过话,对珠玑说道。

    珠玑笑了笑,又谦逊地说:“妹妹偏护,诗岚虽心里高兴,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岂敢与先生和二公子并论!”

    “姑娘过谦了,其实姑娘所言,句句都在要害,若非颖悟绝伦,也是说不出这番话的。我心里所想,也正是姑娘所言,不知萧兄觉得可行否”我对珠玑欣赏地说着,同时又问萧秀道。

    萧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回道:“可行自然是可行,只是这个刘玄靖,我始终有些不太放心。他略施小计,便帮杞王攀上仇从广;河朔重新择主,也是他最先识破;青州假药案一发,他便顺势挑起立太子之事可见此人的心机之深,我等不得不防!”

    “刘玄靖是不得不防,只是他却并非关键。一来,杞王对他不是言听计从;二来,他叫不动鱼弘志、李德裕,哪怕是仇从广。所以,还是先不动他为好,派人紧紧盯着他,他与杞王所传递的消息,最好都想办法查清楚,也让我们能提前防备。”我对萧秀说道,脑海中回想起那日见面时,他看我的眼神。

    这时,一个仆人过来说:“先生、二公子,方才墙里送来消息,今日朝堂上,陛下说立太子之事缓一缓。杜悰将崔武生和青州三人被杀一事说出来后,朝堂一时间哗然。除了公主手下,其他人均要求速速审理此案。李德裕更是提出代为审理,不过陛下未同意,只是责令鱼弘志协同杜悰加紧审理。”

    “嗯,知道了,还有其它事吗”萧秀对他问道。

    “暂无它事。”仆人说完,便行礼退去了。

    接着,萧秀对我笑道:“呵呵,看来陛下是不想李德裕插手此案呀!”

    “嗯,或如萧兄所料,李德裕确实不知此案其中勾连。而陛下,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的腌臜勾当。”我对萧秀说道。

    萧秀却对此不置可否,接过话说:“也或许,陛下只是不想他将其中勾连查出来后,在自己耳旁絮叨。当初李德裕劝谏陛下,不可轻信老道,就让陛下十分不耐烦了。若不是念及李德裕在朝堂上还算镇得住,陛下估计早就将他打发得远远的了。”

    “说起来,咱们这个陛下,对牛鼻子老道还真是虔诚。昨日赵归真的一句话,今日就搁置立太子之事了。”我一边摇着头,一边对萧秀说道。

    “哼!”萧秀冷笑一声,接过话道:“什么虔诚,不过是欲壑难填罢了。心里怀着些不切实际的**,又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实现,就只能去信一些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

    “这也不能全怪他,你若从小就被那些鬼话连篇的道士围着,说不定也对牛鼻子老道深信不疑。”我对萧秀笑道。

    这时,马新莹插话道:“他还用从小听道吗现在不就喜欢那些老道的鬼话么!”

    “我都说了,我只是对道家那些至理之言,比较欣赏罢了。哪里有喜欢那些老道的鬼话你瞎说什么!”萧秀忙辩解道,对马新莹皱眉厌恶地瞅着。

    马新莹才不管那么多,接过话便说道:“我才没有瞎说,连老祖宗都让你少信些老道的话,你偏不听,还要跟老祖宗说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汉!”

    “我那是觉得道家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与佛教能互有补益,便说与老祖宗听。我哪里知道老祖宗听不进这些,只一味听信佛教蛊惑之言,却不去甄别其中道理。这也能赖我吗”萧秀无辜地解释道。

    马新莹立刻驳斥萧秀道:“怎么不赖你!就赖你,就赖你!害老祖宗生气”

    珠玑在一旁抿嘴浅笑,我见萧秀还有继续争辩的意思。为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我便对他们说道:“其实,牛鼻子老道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修行参悟,就别说正常人了,哪怕是傻子,千虑也有一得。所以,他们能参悟一些世间大道理,还是不无可能的。萧兄也只是对道家说的那些大道理感兴趣,而不是不加筛选地,对老道说的任何话都轻信。只是新莹姑娘说的也对,这些大道理萧兄自个儿明白就好,何必一定要跟老人家去说呢惹老人家生气,就更不应该了。”

    “尚兄说得是,我也就那次说了下,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跟老祖宗提起过。”萧秀对我说道。

    马新莹见萧秀这样,很得意地在一旁笑着。我见状,心想逗一逗马新莹,于是转过话,对马新莹说:“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赖不着萧兄了。所谓‘不知者不罪’,既然萧兄先前并不知情,与老人家说两句也情有可原。我想老人家豁达心宽,定不会与萧兄计较的。倒是新莹姑娘,有些小题大做了些。”

    “你你居然帮着他说话!哼!”马新莹生气道,鼓着嘴把脸瞥向一边。又看到远处池塘边的三娘,马新莹边向那边走去,边说道:“不理你们了,我找三娘去!”

    我在心里偷乐,看着马新莹走了,便对萧秀和珠玑说道:“我看藕挖了不少,那岸边好几框了。不如,我们也上去瞧瞧”

    “先生,那边泥泞”珠玑提醒我道。

    没等珠玑说完,我便打断他道:“无妨,我们小心些便是。”

    说完,我就领着他们走了过去。走近些,听到三娘指着装藕的竹筐,对仆人吩咐着:“这筐送去‘百合园’,这筐送去东市布坊,让他们分一半给旁边的米行,这筐送去乐坊,还有这三筐,送去西市的三个铺子。先送这些地方,其它坊的园子和铺子,等新挖出来,再送过去。你们先将这几筐拿去洗洗,洗好后送过去,路上注意要轻些,别磕坏了,还有”

    看着三娘干练的样子,突然想起遥远的亲人来,暗自在心中叹道:

    离家数载余,晃见故乡声。

    不敢跟前语,非唯认错人。

    盯细作,止立储




第64章 钦敬
    “千帆尽过皆不是,洗罢初妆倚翠楼”

    -

    第二日,兖王生辰,河朔如期送上大礼。

    中午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吃饭,仆人就进来说:“先生、二公子、诗岚姑娘,方才‘玉薮泽’的人过来,让诗岚姑娘立刻去一趟。”

    “好,我这即过去。”珠玑对仆人回道,接着问我道:“先生,应该是为了河朔给兖王送礼的事,不知先生可有要嘱咐的”

    “呵呵,姑娘且如心中所想去应答,无论谁问此事,你只说不知道即可。你不知,我也不知。”我对珠玑笑着说道。

    “诺!”珠玑随后便起身行礼,与仆人一起出门了。

    望着珠玑的背影,我独自叹道:“都已到午时了,这会儿叫去,他连饭都吃不上。哎,看来饶阳公主确实是急了。”

    “怎么你心疼人家啦”马新莹问道。

    我转过脸看马新莹,他也正看着我,鬼精鬼精地不坏好意笑着。我忙撇过脸,回道:“我心疼饶阳公主作甚,他那般刁蛮无礼,我会心疼他”

    “别扯其他,你知道我指的是谁!”马新莹就差明着说出来了。

    我心里明明对珠玑疼惜,却又不如何都说不出口。被马新莹这样逼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随口说道:“诗岚姑娘,经历了太多坎坷,到底是孤苦的。只希望他能得到多一些关怀,而不是总被人驱使着。我们都该多给他一些温暖才是,如此也不枉相识一场。”

    “哟,这话说得,好像是我等怠慢了他。昨儿还给他换到西院了,暖炉熏香被褥等等一应起居用具都与我一样,还不够对他好啊小先生,你可真是没良心,亏我还特地嘱咐仆人们,若是诗岚姐姐出门,定要在车内备盒点心,就是怕他进出没个定时,会饿着自己个儿。”马新莹很不悦地埋怨我道。

    见状,我忙对马新莹安抚道:“是我愚昧无知了,竟不晓得新莹姑娘花了这么多心思。姑娘豁达,切莫与我这样的浑人计较才是!”

    “我才不会与你计较呢!不过,若是你真心疼诗岚姐姐,怎忍心让人家受相思的煎熬,那日就不该将信给了他。”马新莹对我说道。

    听完马新莹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笑了笑,回道:“‘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他用情那么深,岂是一封信就能阻止的。如此真情,我只恨自己得不到,却断不会去做棒打鸳鸯的事情。”

    “好吧,看来确实是个心善的人。难怪早上臭小子说不用知会你呢!”马新莹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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