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早上”
“你问他吧!”马新莹说着,看向萧秀。
我也看向萧秀,萧秀则接过话,对我说道:“哦,今日一大早,诗岚姑娘便拿了封信,拜托我送给霍骞。”
“哦”我听完,点点头。
这时,马新莹又故意问道:“诶,小先生,心里有没有一丢丢遗憾和难过”
“啊没有,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如此!呵呵”我强颜欢笑地回马新莹道。
可能看出我的窘态,萧秀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尚兄,昨日沙洲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已经帮严从法与张议潮接上话了。另外,老堂主让高进达投靠了张议潮,不知尚兄觉得妥否”
“老堂主应该是有自己考量,我不知其中内情,也不好妄加揣度。其实,高进达投靠张议潮倒是也并无不可,只是要隐藏好萧府身份才是。”我对萧秀嘱咐道。
萧秀接过话道:“这个尚兄大可放心,纵然刀斧加身,他也不会暴露自己。对此,我还是有信心的。”
“那便好,河湟之地不太平,让他们要多加小心。”我回道。说起河湟之地,便想到西域,就又想到马新莹的父母。于是,想跟萧秀说说,让马新莹与父母能见上一面。遂试探地说道:“说到河湟之地,路途艰险,与亲人也离多聚少,实在辛苦。对了,新莹姑娘应该很久没有见高堂了吧姑娘望云之情,可是愈发深重”
这时,仆人又进来说:“先生、二公子,午膳已经备好。”
“哼,确实是个浑人!懒得理你,吃饭饭去!”马新莹怨怒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站起身,快步出去。
我与萧秀相视一笑,见马新莹这样,便不再论及此事。我们也跟着起身,出门去吃饭了。
下午黄昏时分,珠玑才回来。
珠玑行完礼,跪坐下后,对我说道:“如先生所料,上官柳儿问了河朔给兖王送礼之事,本欲让我回来问对策,却又说明日亲自过来。同时他问了下先生近况,我只说先生在院内,未出门。对了,在‘玉薮泽’听人说,有几个国子监的书生去刑部门前为青州三人喊冤。”
“嗯,看来这些人的圣贤书也算没白读,还是有些风骨的。”我对珠玑回道,接着转向萧秀说:“萧兄,这些人,还是要让邓领卫好生保护一下。虽然鱼弘志还不至于蠢到拿这些学子撒气,但未免有些心胸狭隘之人对他们不利,还是谨慎些的好。”
“此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尚兄无须担心。这些官宦人家的孩子,虽从小在长安官场中长大,却也是各家心尖上的,被看护地紧。他们哪里经历过世事沉浮,读了些圣人言语,便以为正即正,自然是不晓得畏惧忍让。关在羊圈里的羊,总以为天下太平,怎会知道草原上的狼有多可怕,也只能我等这些人多费些心思了。”萧秀对我感慨道。
我看着萧秀,又看看珠玑,笑道:“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些人,无畏的精神可嘉。这世间有的是卑躬屈膝的人,别说都很无奈,还不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对世事畏手畏脚,总想着保全自己。所以,当遇到不公之时,即便心中愤慨,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在心中暗自咒骂几句,或者将其束之高阁,漠不关心。可如此对那些不公之事,毫无影响,不公还是不公。要想有所改变,就需要像国子监学子那样无所畏惧的人。”
“那些学子手中并无实权,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放在火上炙烤,得不偿失啊。”萧秀反驳我说道。
我却不以为然,坚定地回他道:“他们是没有实权,但他们却敢于站出来,去斥责不公。他们将自己放在火上炙烤,却为世间点亮了一盏灯,告诉人们何为正道。他们微不足道,却将自己化成长鞭,不断鞭挞一些人,时时刻刻提醒那些人,不可徇私枉法。他们坚持着心中正义,代表着民意民心。如此说来,我自愧不如,倒是更加敬重他们了。”
“他们确实值得敬重,不过先生也不用妄自菲薄。在诗岚看来,先生与他们不同,先生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公义,也是坚守本心。虽没有他们那般直截了当,却是实实在在地改变一些事。相处月余,诗岚不仅被先生的智谋折服,更是对先生的为人敬仰有加。”珠玑微笑着,对我恭维道。
萧秀也接过他的话,对我说道:“是啊,其实尚兄与那些在刑部门前喊冤的国子监学子并无两样,都是坚守本心,同样是对世间正道万般拥护。只不过你与他们之间所用的方法不同罢了,哪有高低之分。若非要分出高低,那些国子监学子不过凭着一腔热血,人人皆可做到。而尚兄却殚精竭虑,懂得隐忍和方法,在我看来更为难得。”
“呵呵,你们啊”我被他们这些恭维的话逗乐了,虽然知道不过一些笑言,可听了还是很开心。大概人都是这样吧,总喜欢被人夸着,也不管夸地对不对,听到总是会心情舒畅。不过转念一想,却被自己的小心思恶心到了,在心中鄙视自己的沾沾自喜,却无法对萧秀和珠玑纠正什么。于是转移话题,对萧秀说:“萧兄,既然国子监学子出动了,想来陛下和鱼弘志都会有所顾忌。我想着,若是这样,不如将崔铉与‘长生堂’和‘武生堂’的关系也放出消息去,你看如何”
“放出去自然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对这件事,尚兄不能抱太大期许。一来,此事涉及朝廷重臣,舆论对此,力有不逮;二来,鱼弘志还没有掌握崔铉与此事有关的实证,不会轻举妄动。当然,若此时放出消息去,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待将来,若崔铉被陛下和饶阳公主力保下来,我们做掉他的时候,无论是群臣还是百姓的口风都会对我们有利。”萧秀对我仔细分析道。
我思量了一下,对萧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些小消息,不必形成如青州三人被杀那般人声鼎沸,只需让一部分人道听途说,慢慢传着。这样也不会造成太大波涛,将来崔铉死后,人们亦会记得这些消息。另外,我也不想崔铉这么早出事,至少要等他弹劾崔珙以后,才能动他。”
这时邓属进来行礼,他穿着青衫,衣摆上还有泥,挽着袖子,像是刚刚干完活的样子。
“邓领卫这是刚挖完藕吧”我对邓属笑着问道。
邓属憨憨地笑着答道:“嘿嘿,是,刚从荷塘里过来。”
没等他坐下,马新莹就起身,拉着邓属往外走,边走边说:“邓叔,你怎么穿这身就过来了!走,我给你找身干净衣裳换上。”
“那先生、二公子,我先过去”邓属被马新莹拉着,都没法作揖,踉踉跄跄地边退出去,边跟我和萧秀说道。
我看着邓属和马新莹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不过看到邓属身上的青衫,突然想起青衣卫来,便问珠玑道:“诗岚姑娘,这些日子,你可察觉到青衣卫有何异样”
“异样倒是没什么不过,自从换了装束后,他们确实没有先前那般耀眼。而且去‘玉薮泽’的时候,私下里与姐妹们议论起他们,说是时常能听到他们背后抱怨。”珠玑若有所思地回道。
“只是抱怨没有发生一些过失吗”我追问道。
珠玑立刻回我说:“过失的话,倒是并未听说有多少,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小错,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这可不太好。不过抱怨就是开端,接下来,我们还需继续腐化他们。这**就像蠹剖梁柱,若不及时根除,会越来越严重,最终无法铲除。而结果,要么换掉房梁和顶梁柱,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房屋倒塌。不过,我看饶阳公主并无可换的梁柱。因此,还要拜托萧兄想想办法,让青衣卫多犯些错,被饶阳公主厌弃,继而慢慢腐朽掉,形不成战力。”我对萧秀说着,心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低估青衣卫。对他们感到吃惊的同时,我也倍感忧心。
萧秀想了想,皱着眉头回我道:“要想短时间内,让青衣卫腐朽而失去战力,只怕不太容易。毕竟青衣卫跟着公主多年,还有内卫的底子在。”
“那萧兄觉得,如何才能让青衣卫不成气候呢”我问萧秀道。
萧秀看了看珠玑,又回过神来,对我答道:“何必要让青衣卫不成气候呢”
“此话何意”我期待地问萧秀。
萧秀微微一笑,对我解释道:“可安排‘丽景门’的人犯些错事,然后嫁祸给青衣卫。到时,青衣卫与丽景门必然势同水火,也就无暇顾及其他了。做起事情来,更是不能全心全意,少不了顾虑。”
我有些担心,唯恐会牵连到连薏,于是对萧秀说:“如此,只怕会牵连到”
“尚兄放心,我们会做得小心,不会被人查出来。”萧秀打断我的话,安慰我道。
既然萧秀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质疑他,便笑着说:“好!那就依萧兄的意思。”
“诺!”萧秀应道。
“说到青衣卫,我突然想到了金吾卫。这个管着皇城治安的卫队,不知萧兄可有法子能联系上我想着,或许一些地方会用得到。”我对萧秀问道。
萧秀手中扔着棋子,思忖片刻,回我道:“有两人,或可为我等一用。”
“萧兄且说来听听。”我端起杯子,边喝边说。
萧秀落下一颗子,对我说道:“其一,是光王的舅舅,郑太妃的弟弟,郑光。他如今领金吾卫大将军一职,虽然金吾卫并非只听他一人,但到底是个官阶在身的。他一句话下去,也没人敢不听。”
“嗯,那另一人呢”我放下茶盏,追问道。
萧秀一边提出被吃掉的死子,一边继续回我道:“另一个嘛,就是郭仲文了。”
“是饶阳公主驸马郭仲词的兄长,郭仲文”珠玑问道。
萧秀看了看珠玑,答道:“正是!当年就是饶阳公主从郭仲文手中夺走了,本已板上钉钉的太原郡公爵位。想来,他应该对饶阳公主是敢怒不敢言吧。不过这倒是给了我等与他合作的机会,只要许他将来事成,将爵位还给他,就可以拉拢过来。郭仲文目前正身居金吾卫将军一职,借着郭家的势力,在金吾卫中威望颇高,较为合适。”
“此事,我想还是不要选郭仲文了。虽然他与饶阳公主有过节,可若是日后我们所行之事威胁到郭家地位,他会否真心相助,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情。‘疑人不用’的道理,二位都是聪慧之人,自然是明白的。”我对萧秀和珠玑说道。
萧秀将死子放进棋笥中,长吁一口气,接过话道:“那就只剩郑光了。收服他嘛,其实也不难。只不过,他在金吾卫中,确实威望不高。虽然他的官阶比郭仲文高一级,可是他能调动的,真没几人。尚兄,真要收服他”
“我想,他能做到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应该是因为郑太妃的缘故吧。他在朝中没有靠山,反倒是更让我放心些。萧兄且说说,如何能收服他吧”我落下一颗子,继续问萧秀道。
萧秀不慌不忙地回我道:“这还不简单,我猜二位都已经想到了。无非就是告诉他,我们知道光王的下落。只要他投靠我们,待事成之后,我们不仅会告诉他光王在哪儿,还会将光王迎回京师。此举,既能让他与亲人团聚,还能让他获得一个坚实的大树可以依靠。我想,正常人都会答应吧”
“好,那就有劳萧兄安排我与他见一面。”我对萧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子,问我道:“此事不难,安排别人去即可,何须尚兄亲自前往”
“有些事,还是我当面与他说比较好。”我对萧秀说着,心想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萧秀答道。接着将手中拿起的棋子,放回了棋笥中。
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干嘛这么着急”
萧秀边站起身,边盯着棋盘摇摇头说道:“你数数看,可还有活路都一个多月了,尚兄你这棋艺”
萧秀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脸鄙视的样子,起身出门去了。我吃惊地看着他,接着收回眼神,盯着棋盘仔细数着目数。确实已经差了好多,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我无奈地抿了抿嘴,抬起头看着门口。眼角望见珠玑在掩面而笑,遂看向他,他果真是在笑着。此刻,我除了感到一丝尴尬,更是为看到他的笑容而为他高兴。然而转念一想,往日没见过他如此窃喜,想是见到霍骞的信才会心情大好吧。遂又在心中生出酸腐味来,低下头,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在心中叹道:
斜晖脉脉日悠悠,掩笑娥眉欢意透。
佳人为谁开怀乐,一缕相思客不知。
敬学子,腐青衣
第65章 胡诌
“年深日久若无情,笑面多言皆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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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用药,夜间又焦躁难眠起来。没睡几个时辰,东方初亮就醒了。一大早,刚用完朝饭,上官柳儿就登门。待几人在正堂落座后,上官柳儿便急切地问我道:“青州来的那三个挝鼓之人,在刑部大牢被杀了,先生可有耳闻”
“昨日珠玑姑娘回来,已经与我说了此事。听说一同被杀的还有‘武生堂’的掌柜崔武生,不知此事可是公主所为”我反问道。
我本想上官柳儿会承认,却不想他却矢口否认道:“并非我等所为,公主也是昨日事发后才知晓。”
“哦听说一同被关的‘长生堂’掌柜段瑰却没有丝毫损伤,难道是段瑰安排人做的”我故作不知,再问道。
饶阳公主听完,又否认道:“不会!段瑰手底下,没有这样的人。我想此事可能是刑部和那个老阉人做的,目的就是要嫁祸给‘长生堂’。”
“‘长生堂’本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刑部为何还要这样做”我心中想笑,但还是表露出不可置信,对上官柳儿问道。
上官柳儿急忙对我解释道:“先生,这还不清楚吗一定是刑部撬不开段瑰和崔武生的嘴,想以此为要挟,让段瑰开口指认背后主使之人。”
若真是想知道背后主使之人,刑部更应该留下崔武生而杀掉段瑰才是。哼,上官柳儿还真是说谎都不先试试咸淡就端上桌,真把我当没有味觉的傻子一般糊弄。既然他要糊弄我,我也糊弄他好了。于是,我接过话道:“所以,姑娘今日前来,是让尚某想想办法,阻止刑部,对吗”
“先生灵犀之人,公主让奴家过来,正是此意。想着先生虚室生白,定会有神谋妙策,一解此困。”上官柳儿谄媚模样,对我柔声娇语地回道。
若非知道他真实模样,还真会被他迷惑。不过一想到他的真容,再看他此时的媚态,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作呕。为了让自己不会真的呕出来,遂赶紧堆着假笑,回他道:“姑娘过誉了,尚某才疏智浅,自当悉心竭力。此事其实不难解,就看公主舍不舍得了。”
“先生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吗不妨说来,奴家洗耳恭听。”上官柳儿露出悦色,急不可耐地想知道。
我便笑着对他说出心中所想:“既然刑部可以杀了崔武生,那饶阳公主也可以杀了段瑰。这样,刑部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了。不过要牺牲一颗摇钱树,就不知公主舍不舍得了。”
“倒是没什么舍不得,只是此刻,刑部已经加强了戒备,很难再有所动作了。不知先生可有其它法子”上官柳儿听完我说的,便皱起了眉头,又问道。
“姑娘说得有理,是在下思虑不周。且容我再想想”我对上官柳儿道歉说,接着故作思虑状,假装盘算着,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道:“若是公主此时能说动陛下就好了”
“先生说什么”上官柳儿假装没听清,问我道。
我明明说地那么大声,他居然装作没听清,于是我在心里笑他虚伪。看着上官柳儿,我笑着答道:“哦,没什么。心中想着一些事,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够成熟的计谋,不敢在姑娘面前胡言。”
“先生是想到些什么吗不妨说出来,或可行也不一定。哪怕不可行也不打紧,奴家断不会求全责备。”上官柳儿颇为恳切地说道。
我故意叹口气,说道:“哎,好吧。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尚某便仗着一点挈瓶之智,说与姑娘参详。在下回想那日公主的态度,似是有意保全崔铉,因此断不能将崔铉再推出去顶罪了。可此事若真被鱼弘志和刑部一查到底,必然会查到崔铉头上。若是想让他们罢手,只得陛下开口才行。就是不知,公主和陛下的关系可还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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