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哎呀,你别说了。我我都知道了。”马新莹再一次打断我,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他的脸更红了,有些娇羞地对我继续说道:“是我误会你了,后来二叔都告诉我了。昨天,我对你那样说话,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见他这样,突然很好奇。盯着他红扑扑的脸,仔细端详。
“哎呀,你干嘛!”马新莹娇羞地撇过脸去,逃一般地,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被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没有叫住他,心中偷偷笑了。因为,我知道他没有继续怪我,应该是明白了我期初的用意。
过了半晌,珠玑才端着吃食进来。进来后,将托盘放在我跟前的案几上,刻意说道:“先生,这是方才新莹妹妹亲自做的馄饨,你尝尝!”
我看着一大碗馄饨,准备动手的时候,瞟了一眼珠玑。珠玑用眼神,对我示意了一下门口。看到屏风前马新莹的身影,我明白了珠玑的意思。他想让我借此夸一夸马新莹,可我偏就想看马新莹娇嗔之态,便放下已经拿起的勺子,也刻意地对着门口提高嗓门说道:“昨日那般冲我生气,今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他就想用一碗馄饨给我打发了”
“新莹妹妹可是花了好些心思做的馄饨,用了七八种馅儿。先生,你尝一口吧!”珠玑也故意提高嗓子劝我道。
我见门口还是没动静,便继续说道:“尝什么尝他那般生我气,这七八种馅儿,谁知道用的是什么零碎,我可不敢吃!”
“先生,你别这样说,新莹妹妹为了剁馅儿,连手都切到了呢!”珠玑又劝道。
“什么真的”我吃惊地低声问珠玑,珠玑点点头。我眉头一紧,心中生痛,可马新莹站在屏风前还是没动静。于是,我又激将道:“切到手,那是他笨!剁个馅儿都能切到手,这院子里,还有比他笨拙的吗要是这样,我就更不敢吃了,这馄饨里应该混入他的血了吧”
“先生,你说什么浑话!新莹妹妹的血又没毒,你怕是药效还没过,还晕着呢吧”珠玑一改往常的温和,突然责备地看着我,对我严厉地说道。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没等我补救,马新莹从屏风后面气鼓鼓地走进来。
“不,有毒!你别吃!”马新莹快步走过来,瞪着我,喊道。
他冲到我跟前,想来端托盘、我忙俯身护住,对他笑着说:“别,别,哪有毒!我吃,我这就吃!”
“你千万别吃!我就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妇人了,我这种人的血,也是穿肠毒药,一滴便能要了你命!”马新莹站在案几前,对我娇嗔道。
我抬头,盯着他,笑着说:“就算如此,我也要吃!你都花了这么多心思,我怎能毫不领情”
“谁要你领情了,哼!”马新莹将脸撇向一边。
我见他模样,便笑着求他道:“我有些冷,新莹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去将我的黑裘拿给我”
马新莹嗔怒地看了我一眼,噘着嘴动身去给我拿衣裳。
此时,我才敢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馄饨。其实没品出什么滋味,不过还是提高嗓门,赞许道:“嗯,味道鲜美,真是极品!新莹姑娘,你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看就算是萧赐他娘子,也不一定做出这般滋味的!”
“定是做不出的!新莹妹妹可是专为先生做的,他人岂能相比!”珠玑接过话,笑着说道。
这时,听马新莹接过话道:“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真当我是木头做的不成”
我扭过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马新莹站在我身后,怀中抱着黑裘,用埋怨地眼神看着我和珠玑。我冲他痴笑,马新莹将黑裘扔给我,怒道:“笑,笑,笑!吃你的!”
“妹妹怎会是木头做的呢!我看妹妹是珍珠翡翠做的才是,吸了日月精华,才能生得这般心灵手巧。”珠玑见马新莹还在生气,便接过话,哄他道
“姐姐”马新莹对珠玑娇羞道,欲笑又罢,脸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
我见马新莹走到珠玑身旁跪坐下,便也心安了,只顾低头吃起馄饨来。
这时,萧秀领着邓属进来。他们不声不响地,在我对面跪坐下。我吃完馄饨,抬眼才看到他们,忙问道:“萧兄和邓领卫何时进来的今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刚进来。今日也没什么大事,朝堂上除了些日常琐事,就是崔铉拿着饶阳公主给的那些证据,当堂弹劾崔珙。”萧秀对我说道。
我不解地问:“饶阳公主竟然让崔铉直接弹劾”
“上官柳儿本是打算让韦澳来弹劾崔珙的,却不知饶阳公主将此事透露给崔铉了。崔铉毛遂自荐,饶阳公主也点头了,上官柳儿便没有再阻挠。”萧秀对我回道。
我还是有些纳闷,遂又问道:“韦澳与此事有什么关联吗”
“韦澳能与此事有什么关联!呵呵,不过是上官柳儿误以为他能听话罢了。听里面人说,上官柳儿本意是,韦澳作为新任京兆府尹,翻阅旧档案是职责所在,查到些蛛丝马迹也是合情合理的。然后假装韦澳顺藤摸瓜,从而揪出崔珙的罪证。再说,韦澳初来乍到,有些莽撞也不会让人怀疑到饶阳公主身上。如此一来,此事就不会与党争扯上关系,陛下只会当此事视作简单的刑案。那么审理和判罚起来,就会简单些,也迅速一些。”萧秀对我解释道。
“呵呵,可惜了上官柳儿的如意算盘,而今是敲不响了。不过崔铉还挂着中书侍郎的头衔,由他提出来,也没什么突兀的。我猜饶阳公主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才会答应他。”我笑道,接着又问:“那崔珙呢不会真就认了吧”
“崔珙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自是断然否定。可崔铉拿出的证据是切切实实的,纵然崔珙拒不承认,可还是被陛下当堂拿了下狱。陛下令大理寺卿韩湘,速速核实所呈人证物证是否属实。”萧秀对我答道。
我听到是大理寺,便又笑了:“呵呵,陛下没有让刑部插手此案,看来是想帮饶阳公主一把。韩湘在朝堂混了那么久,能不投靠谁,也不得罪谁,想来也是一点就透的人。陛下的意思,他应该还是能揣摩清楚的。”
“他谁也不愿得罪,不过在此事上,陛下的意图很明显,他不会违逆上意。只不过,能做到多快,就不得而知了。”萧秀接过话道。
马新莹见我吃完了,便来到我跟前,端起托盘出门去。珠玑则招呼仆人,将茶水送了进来。我抿了一口珠玑递上的茶,继续说道:“这件事,证据都摆明了。虽不是大罪过,可明显是陛下着急要办的。就算他快速查清,最终李德裕也不会将此事怨恨到他头上。至于他快还是慢,这件事都已经板上钉钉,无可反驳了。我们且等着,静观其变就是。”
“对了,白崇儒在今日退朝后,被放出来了。”萧秀转移话题道。
我放下茶杯,问道:“白敏中没有去跟陛下求情吗”
“去了,昨日夜里就去了。杨钦义将消息送到,他就在夜里急忙入宫,跟陛下求情了。虽被骂了一顿,但之后陛下便允诺他放人。”萧秀答道。
我又问:“那白敏中,对杨钦义可有谢意”
“昨夜离开大明宫的时候,白敏中便塞给杨钦义一个羊脂玉的玦佩。不过今日,我已让杨钦义将那块玦佩还给白敏中了。”萧秀接着回道。
我听完,便笑道:“呵呵,萧兄是不想领他的谢呀!”
“哪有那么容易一块玉就算谢了今日还给他,就是要让他来日知道报答。否则他还以为两情相抵,没有亏欠呢!”萧秀不屑地笑着回我。
我会心一笑,肯定道:“萧兄说的是!像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让他欠着,他才会在我们要挟的时候,说服自己顺从。那时他会觉得自己只是报答恩情,而不是小人行径。”
这时,马新莹领着仆人进来,给每人端来一碗羊肉汤。直到马新莹亲手将羊肉汤放到我跟前的案几上,我才看到他左手上包着布,想是包扎的伤口。此刻我心疼地看着他,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我小声地问了句:“疼吗”
马新莹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抿抿嘴,又做无所谓之态,摇摇头回道:“没事!”
然后,他又到珠玑身旁坐下。我低头,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马新莹受伤的手指,心中不由自主地就默默念道:
月是空中月,人如画上人。
不该娇照影,两两入湖心。
知离多,惜新莹
第71章 明义
“入夜层层暮鼓声,一声一遍尊卑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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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喝羊汤的时候,邓属被仆人叫了出去。待我们几人喝完汤,邓属才进来。萧秀忙问他:“证实了吗”
“嗯!”邓属点头肯定道。
我不解,问道:“什么”
邓属对我作揖,答道:“上次我们盯着的细作,进入长安后,在客栈盘桓两天,之后与另一伙人见面。在见面后的当天夜里,联系了李浑。李浑与他们联系后,没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直到昨日,李浑才差人送信去十六宅的杞王府,夜里与杞王的人见面了。为了防止有误会,今日让盯着杞王的人核实。刚刚送来信,说收信的确是杞王的身边人,而且那人今日一早就与杞王禀报了这件事。所以,可以确定,与尚恐热联系的人,就是杞王!”
“杞王”我眉头一紧,遂百思不解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是刘玄靖替他谋划的吗”
“我们也翻查了刘玄靖与杞王来往信函的备录,其中没有提及此事。若真是刘玄靖的谋划,应该是我们监视以前的事了。”邓属对我回道,接着大口喝起了羊汤。
萧秀听罢,接过话说:“若想知道是不是他,过几天就清楚了。李浑既然已与杞王说了,若真是刘玄靖主谋的,那杞王定会与他商量。不过他们与尚恐热勾连的意图,确实值得细想一番。按理说,杞王是皇长子,又有鱼弘志和李德裕撑持,尚恐热能给他什么呢更何况,与尚恐热勾连的风险极大,若被人察觉,捅到朝堂上,他的前程就完了。他用得着这般冒险吗”
“无论什么目的,这样的事都不该做,也不能做。私通外敌,无论何时都是不可饶恕的。杞王若真与尚恐热交易了什么,不用我们出手,只要有人举发,别说朝堂,就是百姓也不会答应放过他。”我对萧秀回道。
萧秀听完我的话,点点头,接着转过身对邓属说道:“你继续盯着他们,若有情况及时报来。对了,人手还够吗”
“有些捉襟见肘,若再有新目标,只怕分不出人来了。”邓属答道。
萧秀想了想,对他回道:“那就将郑滑那边的人调过来,周墀所辖的地方,目前不会有大事。你只管发信过去,父亲那边我会去信跟他说明情况。”
“诺!”邓属答道。
邓属喝完汤后,马新莹和珠玑就忙着将碗筷收拾起来。等摆上棋盘,我问萧秀道:“萧兄,崔珙贬黜之后,吏部可有合适的人接管”
“吏部吏部侍郎卢商,老成持重,能把控局面,尚兄不必担心。”萧秀边落子,边答道。
我手中捏着棋子,在将落下之际,抬头问萧秀:“卢商他与工部尚书卢弘宣是本家”
“对!同属范阳卢氏,但两人的性情却迥然不同。那日尚兄提及此事,我便留意了一下,权衡再三后,定了卢商。最重要的是,卢商不像卢弘宣那般喜欢钻营。他在崔珙手下,虽对李德裕多有亲近,但为人还算正派,没听过有偏私舞弊的事迹。若尚兄对他有所顾忌,我再想想,找个替代之人。”萧秀对我解释道。
我落下棋子,回萧秀道:“不用,就他吧。掌管一部,人品为先,至于出身,他虽出于范阳卢氏,将来卢弘宣也不会善终,但我想他还是能公私分明的。就算不明,崔铉、崔珙出事后,对于五姓七望的其它诸家,也有十足的震慑力。因此,卢商不会擅动。再说,他身居吏部侍郎,崔珙被贬黜之后,由他接管吏部,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我看,就不要找别人了,我们注意些便是,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嗯,那就定他了。我们也不用做什么,饶阳公主和鱼弘志对吏部尚书一职,必会争执不休。皇帝难以择决之际,便会去问询李德裕。年节将近,各级官员的考评迫在眉睫,李德裕是不会举荐新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接管吏部的。要想吏部不乱,他自然会想到让一向稳重的卢商来主持大局。说到年节,过几天我想在东院开辟一块地方,用来给园内,在长安回不了家的大伙儿,进行腊祭。”萧秀盯着棋盘,手里举着棋子边落下边说道。
是啊,腊月的头等重要的事情便是腊祭了。这么多人,在这园内回不了家,若能遥祭一番,也算心意。我便对萧秀回道:“好事儿!若能遥祭一番,也算尽了些心意,对先祖神灵虽未全孝,多少是一点安慰。那些家在长安的,就给他们放假回去各自腊祭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能集中在一天。这几天,让他们分批回去吧。至于无法回家的,我等就只能在此遥祭了。至于仪程会简单些,扫墓是做不到了,像焚纸钱、祭神灵还是可以的。对了,还有诵哀表,不知尚兄可有哀思之人,我一并写入表中”萧秀抬头问我,伸手去棋笥中拿棋子。
我看着棋盘,落下子,心中五味杂陈,装作不经意地对萧秀回道:“哀思之人太多,就不一一写入了吧。心中若真哀恸,诵表时都能泛起,又何须写入,诵出呢”
“你们在说啥呢咋看着像秋天雨夜没赶上看昙花一般,这么伤感呢”马新莹拉着珠玑,此刻走过来,对我们跪坐的三人问道。
我抬头,看他与珠玑跪坐下,笑着对萧秀说:“二位姑娘来了,萧兄不妨问问他们可有想写入表的人。”
“啥表啊”马新莹追问道。
我见萧秀一皱眉,落下子,盯着棋盘,便知他不想理会马新莹。为免尴尬,于是我接过话,回马新莹道:“我们在说过几日,去东院为难以归家的人,举行一场腊祭,以解哀思。腊祭上有一场诵哀表,不知二位姑娘可有想写入哀表之人到时可诵读出来,以慰天灵。”
“诗岚微不足道,岂能识昧高卑若忝入诵表,想必先祖在天亦感惕然。先生高抬,诗岚敬谢,却不敢领受,万望见谅!”珠玑毕恭毕敬地对我答道。
马新莹一撇嘴,也说道:“是啊,你这不是难为人么!入表诵读,我们哪里有那个福分,自己在心中念念就好了。”
“既然两位姑娘,皆卑以自牧,我看尚兄就不必强求了。”萧秀这话既是圆场,也算是正式堵住了马新莹和珠玑的嘴,当然,还有我的嘴。
我不知道萧府有哪些规矩和习俗,只是觉得这对他们有些不公平,可又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于是,我便叹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其实”
“其实你心里,看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吧可腊祭是多么庄重的一件事儿,小先生岂可如此儿戏”没等我说完,马新莹便打断我道。他一边偷偷瞟我,一边低着头,红着脸,有些羞涩又有些责备地娇声说道。
“新莹!”邓属低声喊了马新莹一句,欲阻止他。
马新莹看了邓属一眼,努努嘴,便不再说话了。
珠玑在一旁,接过话说道:“我自知先生是好意,平日里对我等一视同仁,是我等的恩遇福泽。但这件事毕竟不同寻常,有所区别是应该的。”
“好!是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下棋,下棋!”我笑着对马新莹和珠玑故意说道,接着看向棋盘,放下一颗子。余光里,看到珠玑也微微一笑,好看极了。
这时,萧秀突然问珠玑道:“对了,诗岚姑娘的伤,能否痊愈按照以往的俗礼,伤疾之人,不可参加祭祀。腊祭那日,还需自行规避。这些,姑娘可夙知”
“自是知晓的,不过诗岚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在即。不知,腊祭定在哪一日”珠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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