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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拳术没有章法,可拳意酣畅淋漓。
在极度的压力之下,他的身手,撇去了在长安的重重顾虑,找回了当年在陇山的豪勇快意。
“陇山崔器!陇山崔器!”他开始还是低声,越打声音越大,到最后竟是吼出来的,势如疯虎。
第二个人招架不住,生生就这么被打倒在地。
他猛力一跺,咔嚓一声,用脚板踏碎了对方xiōng膛。
这时第三个黑衣人才冲过来,崔器死死把他纠缠在大门前。
监牢的门很窄,这样一挡,后面的黑衣人没法越过同伴,攻击到崔器。
姚汝能和其他三狱卒趁机爬起来,协助围攻,短暂地造成了一个四打一的局面。
这时噗的一声,弩机响动。
倒下的不是监牢这边的人,而是站在门口的黑衣人。
站在外面的副队长看到他迟迟攻不进去,也不肯退出来,直接开了弩。
这一箭,连他的同伴带崔器,一起射了个对穿。
谁也没想到他们对自己同伴也下这么黑的手,大家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崔器怒吼一声,和黑衣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在狱卒、姚汝能和外面的黑衣人之间,没有任何遮蔽。
副队长和另一名黑衣人立刻后退,拉开距离。
倒地的崔器急忙抬头,大呼小心,那是连弩!
可是已经晚了。
没有了监牢做遮蔽,一拉开距离,他们再多一倍也顶不住敌人的装备。
弩箭飞射,三名狱卒纷纷中箭倒地。
姚汝能咬紧牙关想要抢攻,被一箭钉住了左肩,斜斜倒在门槛边上。
崔器虽然负伤,上半身还能动。
他咬着牙捡起地上的刀,奋力一扔。
副队长用弩机把刀挡开,然后一脚把他踢飞。
监牢的反击,到此为止。
三死两伤,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副队长面罩下的脸sè很不好看。
对面不过是个小破监牢罢了,却足足让他损失了三员jīng锐战力。
他让仅存的一名手下把姚汝能和崔器拖进屋子,丢在监牢前头,然后抽出了刀。
“你们会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战死的。”
副队长恶狠狠地说。
噗。
钢刀入rou的声音。
副队长很奇怪,他还没有动手呢,怎么会有这个声音。
他再看姚汝能和崔器,两人并没什么异常。
副队长一惊,急忙侧过头去,却看到仅剩的那名手下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一把带血的刀尖从xiōng膛露出了头。
副队长这才发现,这名手下是背对着监牢站立的,而他们没顾上检查里头是否有人。
刀尖又缓缓退了出去,黑衣人咕咚一声,软软地跪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后不知所措的闻染。
她隔着栏杆,手里正握着姚汝能家传的小刀。
这个袭击,谁都没想到。
姚汝能瞳孔一缩,大叫让她快往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副队长大步冲过去,死死捏住闻染的手腕。
闻染疼得发出一声惨叫,小刀当啷一下落在石板上。
姚汝能忍住剧痛,咬着牙要冲上去,副队长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怒喝道:“别着急,你们一个也别想得好死!”
副队长从腰间抽出一根皮带,把闻染绑在监牢栏杆上,然后俯身从同伴的尸身上取来一把唧筒。
吧嗒吧嗒几下轻推,他们三个身上都被喷满了黏糊糊的石脂。
这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副队长狞笑着拿出火镰,在手里咔嚓咔嚓地打起火来。
姚汝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惨事,可是他无力阻止。
他绝望地看向闻染,她还茫然无知;他又看向崔器,崔器满脸血wū,看不出表情。
姚汝能仰天呆看片刻,眼神一毅,侧过身子对崔器小声道:“崔尉,等会儿一起火,





长安十二时辰 第 95 章
我会扑上前抱住他,你抓紧时间走。”
崔器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不是靖安司的人,没必要为靖安司丧命。
不过希望你把这个姑娘带出去,她是无辜的。”
崔器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
姚汝能不知道他是在嗤笑什么,可也没有开口询问。
这个决心赴死的年轻人qiáng忍着肩膀的剧痛,把左腿弓起来,以期能在烈火焚身的一瞬间,有力量弹出去。
他的手在抖,牙关也在抖,眼角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崔器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姚汝能的肩上:“你的双腿尚好,还有机会跑出去,何至于此?”
“每个人,都得为他的选择负责。”
姚汝能头也不回。
崔器闻言,肩膀微微一颤。
这时副队长终于打着了火,他手里的一团焦艾绒,已经亮起了一团青亮的小火苗。
他扫视那三个黑乎乎的猎物,怨毒而残忍地说:
“来跳一段火中的胡旋舞吧,反正你们得死上很久。”
为免被火势波及,副队长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另外一间牢房。
他算算距离已足够安全,然后抬起手臂,就要把艾绒扔出去。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他身后的监牢栏杆之间伸出来,轻轻抢过艾绒,丢进了唧筒的水窍中。
唧筒里还有大半筒石脂,燃烧的艾绒一丢进去,只听呼啦一下,耀眼的火苗从唧筒里涌出来,瞬间笼罩副队全身。
副队长化身为一把火炬,把原本黑暗的监牢映得一片光明。
他凄厉地叫喊着,可灼热很快烫熟了声带,只剩下两条腿还在绝望地踢动,正好似跳胡旋舞一般。
没过多久,副队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子化为焦炭,火焰依然还熊熊燃烧着。
“你们是不是都把我仙州岑参给忘了?”
一个年轻人在监牢里怒气冲冲地喊道。
姚汝能这才想起来,监牢里还有一个犯人。
这个叫岑参的家伙,因为在远怀坊破坏了靖安司的计划,被抓回来关到现在,几乎都快被遗忘了。
他一直缩在监牢最深处,加上天sè黑暗,包括副队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觉察到还有这么一号人在。
没想到最后救人的,居然是这个倒霉鬼。
至此五个入侵者都被干掉了。
死里逃生的姚汝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回头对崔器喜道:“崔尉,这边暂时安全了,我们赶快去大殿吧!”
“大殿那边,恐怕凶多吉少,我就不去了。”
崔器冷漠地说。
姚汝能有点生气,他刚才还跟自己并肩作战,怎么这会儿又旧态复萌了?
“若您是怕尴尬,我会向司丞说明,您并没有畏缩避战。”
姚汝能道。
崔器却没有答话,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他的手从小腹挪开,露出一支只剩尾部的弩箭箭杆,鲜血已经濡湿了整片下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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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戌初(1)
在火势成形之前,极黑的浓烟已率先飘起,四周火星缭绕,如一条泼墨的黑龙跃上夜空。
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戌初。
长安,长安县,义宁坊。
“联络不上?怎么可能?”
檀棋看着通信兵,难以置信。
望楼系统是公子亲自规划设计的,它并非单线传递消息,只要是武侯视野之内的望楼,都可以直接交流。
这样就算一处望楼反应不及,也有其他线路可以传输。
除非全长安几百个望楼全垮了,否则不可能出现联络不上的情形。
通信兵道:“失联的是大望楼。”
檀棋更奇怪了。
大望楼?那是靖安司的主联络楼,就设在大殿后的花园。
它身秉二职,既要随时接收全城消息,也要随时向全城任何一处发送指令。
如果它失联,靖安司就会变成一个半身不遂的瞎子。
这么重要的地方,公子怎么会放任它失灵呢?檀棋又抻长脖颈,朝光德坊方向望去,可惜夜sè沉沉,光烛耀眼,不可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公子最讨厌消息不及时了。”
她这样对自己说。
与此同时,张小敬正在巷子里清点战果。
刚才他打晕医馆学徒时,抠出了一粒毒丸。
张小敬把毒丸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判断应该是野葛与乌头的混合物,不过却没什么异味。
这毒丸,可不是寻常人能炮制出来的,可见对方背后的实力相当可怕。
这时檀棋匆匆走过来,把大望楼失联的事告诉张小敬。
张小敬也皱起眉头来,这可真是有点蹊跷。
檀棋道:“既然联系不上,不如我们直接把刺客送回光德坊吧。”
“不行。”
张小敬断然否决,“现在已是戌时,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把他们运过去,路上不知要花多少时辰。
可没那个余裕。”
“那怎么办?”
“运去波斯寺,就地审问。”
张小敬做了决定。
檀棋还要争取一下,可他独眼一扫,淡淡道:“姑娘的行动,不必与我商量,但这里是我做主。”
檀棋撇撇嘴,只好闭上嘴。
可她还是不放心,便派出一个人,回去光德坊报告。
旅贲军的士兵把医馆学徒和牛车夫重新装回车里,在沿街游人的惊讶注视下,再次驾回到波斯寺中。
这么大的动静,连寺里的主教都惊动了,一个执事被派来询问。
“现在有外道jiān贼图谋不轨,朝廷需要借重上帝威光,震慑邪魔,所以求助于在下,在寺内推鞫详刑。”
伊斯执事这样对同僚说,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推鞫”,什么叫“详刑”,但知道朝廷这是对上神的接纳,纷纷表示与有荣焉。
拘押医馆学徒的地方,恰好就是之前关押张小敬和檀棋的告解室。
伊斯解释说,这是寺里最安静的地方,用来审问最合适不过。
他现在殷勤得很,只怕张小敬迁怒景寺。
医馆学徒被五花大绑塞进狭窄的小屋里,然后被一桶冰水泼醒。
“接下来你最好回避一下。”
张小敬对伊斯道,独眼里闪动着残




长安十二时辰 第 96 章
的光芒。
伊斯犹豫了一下,却没挪动脚步:“他在敝寺行凶,敝寺理应与闻审讯,以示公义。”
“随便你。”
张小敬拉开小窗,往里看去。
那个人垂着头没动,头发一缕缕滴着水,但微微颤动的肩膀说明他已经清醒了。
这家伙是中原人,瘦脸短须,身上肌rou不多但很匀称,耳下隐约能看到两根青筋连到脖颈下,一看就知道是常年锻炼的杀手。
张小敬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杀了我。”
杀手虚弱地说。
“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小敬的声音传入告解室,“神龙朝时,有一个御史叫周利贞,受武三思之命,去杀桓彦范。
周利贞特意砍伐了一片竹林,留下凸出的尖竹桩,然后把桓彦范在地上拖来拖去。
他的肌肤一片片被竹尖刮开、撕裂、磨烂,露出筋腱和骨头。
足足拖了一天,他才咽气,死时骨rou已几乎全部分离,竹桩皆红——这唤作晚霞映竹。”
张小敬说得津津有味,描摹细节,仿佛亲身见到一般。
旁边的伊斯却发起抖来,他忍不住去想象那“晚霞映竹”的血腥场面,可立刻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在告解室里的囚犯听到这些,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张小敬继续道:“不过我现在没有一整天时间,所以会换一种方法。
这是当年周兴用来对付郝象贤的法子,叫作飞石引仙。”
他说起这些残忍的事,居然也引经据典,让伊斯哭笑不得。
“我会在你的肛门里塞进一根铁钩,挂住肠头。
钩子的一头拴在一根横木杆上,木杆的另外一端,缒着石块。
将这根横木杆挂在木架上,你和石头分置两边,就像是秤一样——秤你用过吧——然后我会在这边把石块往下拉,木杆翘起,那钩子就会把你的肠子慢慢扯出pì眼,每一寸挪动,你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如果我拉得快一点,你的肠子就会被一下子扯出来,抛飞在空中。
“当然,把铁钩换成竹尖,靠竹竿的弹力把整个人挑上去,再穿下来,也不错。”
然后张小敬呵呵笑了,笑得还很得意。
如果那个犯人抬起头,看到那只在小窗闪过的独眼,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檀棋在一旁听着,她明知张小敬是在bī迫犯人,可仍感到不han而栗。
张小敬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不得不挪动脚步,站远了几步。
她一直以来,都把张小敬当成好sè的登徒子、尽职的靖安司都尉和可靠的同伴。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可是万年县的五尊阎罗。
哪五尊?狠、毒、辣、拗、绝。
九年长安不良帅,不知这手法他用过多少次,折磨过多少人。
她拼命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子,和伊斯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悔意。
早知道不该过来旁听,在走廊等着结果就好了。
伊斯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如果张小敬真要动刑,他拦还是不拦,这毕竟是神圣之所啊……
“杀了我。”
杀手低低地重复着这一句。
张小敬咧开嘴,语tiáo森森:“你不必怀疑效果,我可以告诉你,周利贞也罢、周兴也罢,还有我们刑吏的种种刑求手段,都来自同一个传承——来俊臣。
来氏八法,可是很有名气的。”
“来俊臣”三个字说出来,屋子里的温度立刻降了下去。
那可是长安居民永恒的噩梦,尽管这个人已经死去许多年了,仍可以用来止小儿夜啼。
这个名字,有时候比他发明的各种严刑还有效果。
“呸!”犯人想吐一口唾沫,却发现没吐出去,因为嘴chún一直在抖。
这一切,都被张小敬看在眼里。
如果是突厥狼卫,张小敬没有信心撬出他们的话,但这些人不同。
他们随身携带着毒丸,说明虽不怕死,但毕竟也怕严刑拷打。
现在他在发抖,这是个好兆头。
张小敬“唰”地把小窗关上,且让恐怖慢慢发酵一阵。
在漆黑封闭的空间,囚犯会在内心把刚才那些场景一遍一遍地想象,停都停不下来。
外界的任何声响,脚步响起,木几挪动,都会被当成临刑信号。
有些人就这么被活活吓死了。
张小敬故意没有问任何问题,让囚犯在心理上产生错觉,以为拷问方无求于自己。
这样才会让他愈加惶恐,愈加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刑求这门艺术,和房事一样,jīng髓在于前戏。
安排好之后,张小敬转身离开告解室,檀棋和伊斯远远站在门口,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张小敬掸了掸眼窝,没有去做解释。
这两个人生活的世界太美好了,根本不知道真正底层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伊斯犹豫了半天,还是凑了过来:“张都尉可是查了不少典籍呀,我看那刺客真是给吓到了。”
“我可不是从书本上学到的。”
张小敬笑了笑。
伊斯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心升到头顶,原本白皙的皮肤更不见血sè。
“你们在这里盯着,一旦囚犯开口,尽快告诉我。
我去外面看看地形。”
“地形?”伊斯不明白。
“飞石引仙,最好是在平地,架子才扎得稳。”
“喂,这,这不合仁道吧……”伊斯这次真吓坏了,这家伙真打算要在这景寺之内当场虐人啊!这以后让景僧们如何处之?
张小敬没理睬他,走出告解室,开始在院子里勘察地形,时不时举起两根指头丈量一下,或者用脚踏一踏泥土,看看松软程度,像是个最敬业的营造匠。
过不多时,伊斯撩着袍子,跌跌撞撞从殿里跑出来:“张都尉!别架了!招了,招了!”他情急之下,连雅词都不说了,直接大白话。
“哦?他都说了?”
“对,都说了!”
这个囚犯招供的契机,还得归功于伊斯。
张小敬离开以后,伊斯左想不对,右想心慌,于是钻到告解室的另外一侧,像是平日里给信士们做告解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刺客来。
不知是伊斯的言语里确实存在感召的力量,还是张小敬之前造出来的气氛




长安十二时辰 第 97 章
太过恐怖,囚犯终于放弃了抵抗。
伊斯赶紧跑过来拦张小敬。
从刑讯角度来说,一软一硬,一打一拉,确实可以让人更快开口。
快到告解室时,伊斯拽住张小敬:“他答应会知无不言,但你们得赦免他的罪状。
这个人已答应皈依我主,从此静心修行,不出寺门一步。”
“这个你去跟靖安司丞去谈,我只负责问话。”
张小敬甩开他的手。
这个执事未免越俎代庖,干涉起朝廷的事情来了。
囚犯仍旧被绑在告解室内,不过木门敞开,让他能看到光亮。
檀棋坐在对面主问,张小敬则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一是施加无形的压力,二是观察刺客的细致动作,若有半分假话,立刻就会被觉察。
刺客缓缓开了口,自称他是守捉郎。
这个名字,让张小敬不期然地皱起粗眉。
“守捉”一词,本指大唐边境的屯兵小城。
这些小城不在地理要冲,规模都非常小,朝廷基本不怎么过问。
它们平时自治,战时自保,久而久之,每一座守捉城,都变成一片唐律和帝泽都触及不到的法外之地,鱼龙混杂。
从开元年间开始,大唐府兵日渐废弛,折冲府几无上番之兵。
在这时,一个叫守捉郎的组织悄然出现,专门为各地官府、节度使以及豪商提供雇佣兵服务。
它的成员成分十分复杂,有逃亡的罪犯、退役的老戍兵、流徙边地的农夫子女,还有大量来历不明的西域胡人。
这些成员只有一个共同点,皆出身于各地的守捉城。
守捉郎的兵员jīng悍,办事利落,十几年光景,便成为大唐疆域内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这两个刺客,居然来自守捉郎,事情更加蹊跷了。
张小敬跟守捉郎打过几次交道,他们归根到底是生意人,行事低tiáo谨慎。
他们的主要业务对象是大唐,怎么会勾结突厥人,为害长安?不想活了?
他转念一想,很有可能,守捉郎只是接了个刺杀的委托,并不知道被刺杀者背后的事情。
于是他悄悄告诉檀棋,朝这个方向问。
果然,檀棋再问下去,刺客承认并不认识这个普遮长老。
他只是接到命令,潜伏在波斯寺里,随时盯着长老的动静。
一旦接到信号,就立刻出手杀人,然后撤离。
张小敬追问是什么人发的信号,刺客说没有人,用的是波斯寺里一棵槐树顶上的老鸹巢。
什么时候老鸹巢消失了,便意味着可以动手了。
这样一来,两边不用见面,也就降低了泄密的可能。
这是很常见的做法,只是可怜了那一窝老鸹。
“那么你的命令,是谁发放的?”张小敬又问。
这个刺客不知道委托人的虚实,一定知道他的上级。
刺客不吭声了,这触及他们最大的忌讳。
这些守捉郎,都有家小生活在守捉城里。
自己若是身死,组织会照顾抚恤;若是背叛,家中亲人可就不知什么下场了。
张小敬冷声道:“你既然已开口交代,就已经背叛了守捉郎,还不如全交代了,也许朝廷还能优待一二。”
刺客听出张小敬的威胁意味,露出绝望神情,恳求地看向檀棋和伊斯。
伊斯看着不忍,开口道:“他既有心向主,不宜bī迫太……”张小敬突然手指门口,一声怒喝:
“滚!”
这突如其来的霹雳,让屋子里所有人都一哆嗦。
伊斯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自他来到长安,可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声sè俱厉。
张小敬大骂道:“你以为你是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在这里兀自聒噪,指手画脚!”
“在下只是……”
“你们这个波斯寺窝藏要犯,为害长安;你阻挠靖安司办案,几令刺客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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