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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前面的两三个人被打倒了,后续敌人却源源不断。
张小敬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便从腰里掏出三枚烟丸,扔了出去。
烟雾一腾起,整个巷子里立刻陷入一片迷茫。
灯笼在雾中变成模糊的光团,人影憧憧分不出是谁。
张小敬抓住檀棋的手,拼命朝外跑去。
檀棋知道此时性命攸关,一声不吭,任凭张小敬拽着。
两人快跑出巷子口时,守捉郎们也已恢复视线,穷追过来。
张小敬猛推了一把檀棋,指向前方:“坊角铺兵,快去报官!”
“那你呢?”
“我来挡住他们!”张小敬猛一回身,把佩刀横在xiōng前。
守捉郎毕竟是地下组织,官府再默许,也不会容忍他们在长安闹事。
只要能惊动铺兵,守捉郎就会知难而退。
“记住!提我的名字!”张小敬喊。
檀棋转身就跑,背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刃相磕声。
她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去两百多步,跑得肺里几乎要炸开来,前头已经能看到坊角武侯铺门口那盏明晃晃的惊夜灯。
跟其他诸坊的守兵相比,平康坊铺兵的工作比较轻松。
大部分居民都跑去外头了,坊内反而没什么事。
几个武侯围坐在一只铁锅周围,满脸喜sè。
锅里头炖着几只骆驼蹄子,黏稠的褐sè汤汁咕嘟翻滚,让整个屋子里都热气腾腾。
火候差不多了,一个胖胖的武侯小心翼翼地掏出个jīng致的丝绸小口袋。
他从里面抓了一把胡椒末,仔细地搓动手指,一点点撒进去,生怕放得太多。
这时大门“砰”地被推开了,武侯手一哆嗦,一把胡椒全扔锅里了。
浓郁的香味从锅里飘出,让武侯心疼得脸都白了。
“谁敢擅闯武侯铺子?”他怒气冲冲地大喝,再一看,闯入者是个衣着不凡的年轻女子。
这女人一进门就急切喊道:“我们是靖安司的人!遭贼袭击,我的同伴急需支援。”
武侯们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挪动pì股。
骆驼蹄马上就能吃了,谁乐意走啊。
檀棋见他们不动,大为恼怒,大声催促道:“快点去啊!人命关天!”胖武侯懒洋洋地开口道:“何处qiáng人,姓名为何,在哪里行凶,你得写个具状来,我们才好办嘛。”
周围几个人哧哧笑起来,拿起筷子去夹锅里的rou。
“你们想清楚了。
外面被围的那个人,叫张小敬!”檀棋的声音带着几分凌厉。
这名字一说出来,屋子里的几个武侯动作都是一僵。
胖武侯战战兢兢问:“是哪个张小敬?”檀棋冷笑道:“五尊阎罗,还能是谁?”
这名字似乎带着神奇的魔力。
这些武侯连忙把碗筷放下,带叉的带叉,提刀的提刀,纷纷跟着檀棋出了铺子。
檀棋带着这一伙懒散的武侯,朝着书肆那条巷子冲,迎面正好看到张小敬朝这边跑来。
他身上似乎多了不少血道,身后的守捉郎少了几个,可还在穷追不舍。
两拨人一直冲到小十字街的中间,这才堪堪停住脚步,形成一个对峙的局面。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11 章
这边是一群略带惶恐的铺兵,那边是气势汹汹的守捉郎,中间是气喘吁吁的张小敬,他受伤颇重,站立不稳,被檀棋一下扶住。
时间似乎静止了片刻,两边对视,谁都没敢轻举妄动。
胖武侯试探着开口:“张头……你快过来吧。”
檀棋看了眼守捉郎们,搀扶着张小敬往这边走。
守捉郎一阵sāo动,可对面毕竟是官府的兵,他们不敢太造次。
武侯们高高抬起叉刀,面露紧张。
他们知道守捉郎的凶悍,真要bào起发难,这几个人根本挡不住。
对峙的寂静,忽然被一串从远方传过来的脚步声打破。
很快一个小通传气喘吁吁跑过来。
他看到这番对峙场面,吓了一跳。
胖武侯吩咐其他人继续盯牢,然后退回半步,问他干吗来了。
小通传埋怨道:“你们怎么全不在铺子里,让我好找!靖安司发了三羽令了!”
一羽常令,二羽快令,三羽的话,就是要立即执行的急令。
不过这份命令居然是靖安司发出,武侯们没觉得什么,在檀棋怀里的张小敬肩膀却是一震。
小通传把手里的文书展开,对胖武侯道:“你赶紧听着啊,我念了,念完我还得去别处呢。”
绝大部分武侯不识字,所以文书不会下发到每一个武侯铺,而是让通传挨个通知,当场念一遍。
小通传清清嗓子,朗声念道:“兹有重犯张小敬,面长短髯,瞎左眼,高约大尺六又二分,见及者格杀勿论……”
小通传还没念完,张小敬猛地把檀棋推开,从守捉郎和武侯之间穿过去。
两边以及檀棋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开很远。
“追!”带头的队正这才做出反应,一群人轰轰追过去。
武侯们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胖武侯。
胖武侯有心收兵回铺,可他发现小通传还站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得一咬牙:“追过去!”
一个武侯怯怯道:“那可是张头啊……”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顾念旧情,还是忌惮张阎王的凶悍。
胖武侯一瞪眼:“那也得追!”
追得上追不上,这是个能力问题;追不追,这是个态度问题。
于是武侯们也朝那边赶过去,不过跑得不是很积极。
有意无意地,谁也没理檀棋,也没留一个人问话,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檀棋呆立在瞬间空荡荡的十字街口,不知所措。
她知道,张小敬是怕连累她,所以一个人先跑了——毕竟通缉令上只提了一个名字。
可这份通缉令是怎么回事?张小敬怎么就成了全城通缉的危险犯人?这跟靖安司遭遇袭击有什么关系?若是公子在,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檀棋想到这里,心突然凉了半截——这岂不是说,公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檀棋看向远处黑幕中的光德坊,又看向张小敬身影消失的街道,她只信赖这两个男子,而他们都离她而去,不能再成倚仗。
绝望和海量的疑问涌入檀棋的大脑,让她头昏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檀棋缓缓蹲下身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害怕。
公子没了,靖安司烧了,如今张小敬又沦为全城通缉的要犯,已经没人关心长安城会怎么样了。
这种体会,就像又回到了她小时候被父亲抛弃、流落街头之时。
那早已隐没在记忆里的恐惧,又浮出水面,令檀棋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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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戌正(4)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想要放声痛哭,可就在眼泪夺眶而出的一瞬间,张小敬的一句话冲入脑海:“你家公子同意你跟着我,是因为他相信,你能做到比伺候人更有价值的事情。”
檀棋抬起手背,把眼泪从眼角拭掉,重新站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是啊,我的能耐,可不止伺候公子,我能做到更有价值的事!不能被那个登徒子小看,更不想让公子失望。
大势已如此艰难,若我再放弃的话,那就再无希望可言!
檀棋的眼神,流露出坚毅神sè。
这时她看到远处望楼,正在朝这边发着紫灯的信号,就像是夜空中升起一颗指路的明星。
信号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檀棋纵然对传信不熟,也能读出这个信号的意思:
不退。
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黑暗后,李泌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天亮,而是他的头套被取了下来。
展现在李泌眼前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华美庭院。
这庭院占地极广,四处假山藤萝,错落有致,间杂着娑罗树、金桃等名贵的异国树种。
沉香朱楯、檀木栏杆,连井阑都是用金灿灿的宝钿覆满,周围的回廊上还绕了一圈紫藤架子,可谓奢靡之至。
在庭院正中是一座翘檐亭子,亭子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李泌一眼就看出来,那四根亭柱每根都有五抱之粗,光是原木运进来的费用,就足以让十几个小户人家破产。
“李司丞好眼光,这自雨亭,可不一般哪。”
龙波笑嘻嘻地站在旁边,抬起手臂,像是一个殷勤的主人在给客人炫耀,“你看,那亭子的边缘有一圈可活动的敛水堤。
遇雨则收储不泄,到了酷暑时分,只消把敛水堤抬起一条小缝,便有清水从四边亭檐倾泻而下,有如水帘,那叫一个风凉,有钱人就是会玩,啧啧。”
李泌仔细观察着这一切,眼神闪动。
突厥狼卫背后,应该就是这个叫蚍蜉的组织——这个幕后主使的身份,在长安一定不低,否则不可能会拥有这宽阔豪奢的庭院;他的身家也必定惊人,否则不可能纠集这么一支装备jīng悍、战技qiáng悍的军队。
长安城能玩出这种手笔的豪商,人数并不多,究竟会是谁?
龙波注意到李泌在观察,点了点自己的鹰钩鼻,呵呵一笑:“李司丞可真是个cào心命,已经穷途末路,干吗想那么多,索性好好欣赏一下美景呗。”
李泌挺直xiōng膛,丝毫不见怯意,一如在靖安司大殿中那样凌厉:“你们不在靖安司杀掉我,反而不辞辛苦地挟持至此,难道就是来赏这亭子的?”
“哎,司丞真是目光如炬,到底是说棋的神童。”
龙波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从腰里又掏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12 章
出一卷薄荷叶,递给李泌,“来一口?”
李泌一动不动:“你们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龙波跷起指甲,从牙缝里把薄荷叶渣剔出来,往地上一弹:“司丞怎么就觉得,我们背后必须得有一个金主?”
“这等规模,这等手笔,岂是寻常人能做到。”
龙波似笑非笑:“司丞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出身上品高第,就算被人打败,也只能被身份对等的敌手打败——我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han门小人物,是不配击败您的,对吧?”
李泌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问题太蠢了,不需要回答。
龙波却继续说道:“这倒也不怪司丞。
行旅在途,自然要提防熊罴虎豹,谁会低头去顾忌小小的虫蚁呢?”他的靴子猛然一跺,挪开之后,磨纹石的地板上多了几只蚂蚁的扁尸,“它们的生死,只在大人物一踏之间,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李泌不动声sè,试图从这几句怨愤之语里,猜测出他的动机。
龙波伸手一扬:“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虫蚁都只有被靴子碾死的命——虫蚁之中,有一种叫作蚍蜉。
生而纯白,大小如米粒,小得可怜。
可是它们有嘴至刚,啮木为粮,专门喜欢钻椽xué柱,蚀壁蛀梁。
纵然是百丈广厦,千里长堤,也能被这小小的飞虫侵蚀一空,轰然倒塌。”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几只生了翅膀的白sè蚍蜉从身后的屋殿缝隙中飞出来,在半空中追逐飞舞。
春天到了,正是蚍蜉交配的季节。
李泌冷声道:“你们有胆子在长安腹心偷袭靖安司,却没胆子与一个俘虏说实话?”
“这便是实话。
我等以蚍蜉为名,自然都是些小人物,只是不那么甘心罢了。”
龙波说到这两个字时,神情带着淡淡的自豪和自嘲,“世人只知巨龙之怒,伏尸百万,却不知蚍蜉之怒,也能摧城撼树。”
李泌脑中浮现出一幅情景。
遮天蔽日的蚍蜉振翅而飞,啃噬着这长安城的每一处建筑。
龙波吩咐手下把李泌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然后恭敬地做了个手势:“请随我来,我就带您去看看,我们这些小小的蚍蜉,是怎么撼动这座大城的。”
周围全是岗哨,李泌知道绝无逃走可能,他揉了揉被捆疼的肩膀,冷哼一声,昂首迈步前行。
龙波与他并肩而行,一起朝着庭院深处走去。
他们穿过亭子,绕过假山,沿途可以看到许多jīng壮汉子,手持寸弩来回巡逻,汉胡皆有,戒备森严。
这些人想必就是随龙波袭击靖安司的人,他们身上有着一种与寻常贼匪不同的气质。
寻常的贼人或很凶悍,但多是松松垮垮的一盘散沙;而这些士兵进退有度,行姿严谨,这么多人守在庭院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别说匪类,就是京城的禁军,能做到这点的都不多。
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搜罗来的。
再联想到龙波的蚍蜉之喻,李泌心中一沉。
龙波一边走着一边吹起口哨,对李泌的观察全不在意。
他们来到院角那一片黑褐sè的娑罗树林边。
这些树都是从天竺移栽而来,每一株都价值不菲,树干上用麻布包裹,以抵御北方的严han。
在树林边缘,龙波停住脚步:“李司丞,到地方了,仔细瞧着吧。”
李泌环顾四周:“你要我看什么?”
龙波笑嘻嘻道:“当然是你们追查了几个时辰的玩意啊。”
“阙勒霍多?”
李泌低声说道。
突厥狼卫偷运进延州石脂,在昌明坊炼制成猛火雷。
其中十五桶已经炸了,其他两百余桶至今下落不明,原来竟藏在这庭院里!
龙波有点尴尬地“啧”了一声:“阙勒霍多是突厥人起的绰号,说实在的,太土了。
那些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真正的用法,只知道驾着马车到处乱炸,和这个名字一样粗俗。”
李泌扫视每一处角落,却没见到什么可疑之处。
按道理,猛火雷有两百多桶,不可能藏得很隐蔽。
龙波伸出指头往天上一指,高声道:“要有光!”
很快,有星星点点的烛光在不远处亮起来,起初是一两个,然后是一片、一圈,很快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圆盘。
这时李泌才看到,在这附近竟矗立着一架高逾五丈的竹架大灯lún。
只是刚才没有光线,在夜里根本看不出来。
现在几十根火烛同时摇曳,把林子照得犹如白昼一般,终于可以看清细节。
这灯lún是用粗竹拼接成骨架,外糊油纸,做成一个水车状的转lún。
中空放着一格格蜡烛,外面的纸面分成十二个区域,分别彩勾着十二生肖的形象,边角还挂着金银穗与福虫缎子。
下面是一条水渠,水流推动灯lún,缓缓转动,十二生肖便往复旋转,象征时辰流逝。
灯lún中央,是福寿禄三星齐聚的工画。
这个灯lún,规模不及东、西市与兴庆宫里动辄十几丈的灯楼,可设计者心思细密,能想到借水车的运转原理,化成时辰lún转之喻,相当有特sè。
它和庭院里那个自雨亭一样,极具巧思,非兼有闲情与富贵者不能为之。
李泌仰头看了一阵:“这与阙勒霍多有何关系?”龙波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少安毋躁。
灯lún沉默地旋转了一阵,突然在辰时区域,燃起了一团火。
不,不是燃起来,而是爆起来。
李泌清楚地看到,那是从竹子里爆出来的。
灯lún还在转动,这团火苗顺势蔓延到了毗邻的卯时区和巳时区,那两边的竹子也纷纷噼啪地爆起来,几乎只是一瞬间,四分之一个灯lún便熊熊燃烧起来。
李泌瞪圆了双眼,在烛光的照耀下,他看得很清楚。
之所以火势如此迅速,是因为竹子爆开之后,从里面流出来黑sè的液体。
那液体触火即燃,极为凶猛。
黑液带着火苗流遍了灯lún全身,把它变成一个熊熊火炬。
很快火势烧到了灯lún的中央竹筒,没过几个弹指,李泌看到有一团火焰从竹筒猛烈炸出,福、寿、禄三星的身体迸裂,化为无数碎片。
紧接着,十二个时辰也被突如其来的火焰风bào扯碎。
如此jīng致的一个灯架,就这样轰然倒塌。
那爆炸声李泌很熟悉,与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13 章
西市那次爆炸完全一样,只是规模更小。
“丁次测试,完毕。”
林子里传来一个观察者的声音。
龙波听到之后,高兴地拍了拍巴掌,转头对李泌道:“怎么样?您看明白了吗?这是多么美好的景象啊。”
李泌伸出手去,扶住一株娑罗树。
他全看明白了。
难怪靖安司找不到那两百多桶猛火雷的下落,原来蚍蜉在昌明坊,把提炼后的石脂guàn入了竹筒里,再大摇大摆运走竹筒。
望楼和各地武侯拼命找拉木桶的车,自然是南辕北辙,一无所获。
若把这些石脂竹筒装在灯架上,小筒助燃,大筒引爆,一旦炸起来,以长安观灯民众的密度,只怕伤亡会极其惨重。
龙波还在仰起头来感慨:“这么美妙的场景,可惜那些突厥人是看不到了,好可惜。
你说他们会不会跪在地上膜拜哪?”
“我不明白……”李泌喃喃道,“灯架早在几天前就开始搭建,你们为何不在搭建时装好,偏要赶在上元举烛之后再去装?”
龙波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鹰钩鼻头:“没办法,石脂这玩意,不预先加热的话,是引爆不了的。
加热之后,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不引爆,就凉了,还得重新加热。”
李泌听明白了,猛火雷的这个特性,决定了它只能现装现炸,不能预先伏设。
他知道龙波没有撒谎,当初突厥狼卫驾车冲阵时,那木桶里的石脂也是煮沸状态的。
可是这个工作量……未免太大了吧?
李泌在脑子里重新把燃烧场面过了一遍,忽然发现,刚才那个灯lún,真正起火的只有几处部件。
换句话说,一处灯架,只消更换三四处竹筒,便足以化为一枚巨大的猛火雷。
长安通行的竹制灯架,是以一截截竹节与麻绳捆缚而成,结构松散,无论拆卸还是更换,都极为便当。
这些人只消以维护的名义,用这些石脂竹筒替换几根,工作量不大,半个时辰绰绰有余。
这一招,可比突厥人带着猛火雷冲阵更高明,也更隐蔽,造成的伤亡会更巨大。
这才是真正的阙勒霍多!若不事先查知,根本防不胜防。
现在整个长安少说也有几万个灯架,若要一一排查……等等,不对,石脂只有两百多桶,不可能覆盖整个长安城,除非,除非蚍蜉追求的不是面,而是点!
李泌的脊梁突然“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猛火雷半个时辰的引爆特性,两百桶石脂的使用范围,从这两点反推回去,说明蚍蜉追求的,不是大面积杀伤,而是在特定时间针对特定地点进行袭击。
莫非……一个狰狞、可怕的猜想,撕开李泌的脑子,破体而出,向着真实世界发出嘶吼。
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李泌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绑架自己,但一定和这个惊天yīn谋有关。
他眼神一凛,突然用尽全力朝那堵坚实的院墙撞去——他意识到,唯一能破解这个惊天yīn谋的办法,只有一死。
就在他的天灵盖即将撞上墙壁时,一只手拽住了李泌的衣襟,把他扯了回来。
“李司丞真是杀伐果决——可惜身子比决心晚了一步。”
龙波嘲讽道。
几个人上前,制住了李泌,防止他再有自杀的企图。
李泌失望地闭上眼睛,无力感如同绳索一样缚住了全身。
龙波凑到他面前:“我最爱欣赏的,就是你这种聪明人看透了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绝望表情。”
李泌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就算我不在了,一样会有人阻止你们的。”
龙波大笑:“靖安司确实值得忌惮。
不过那儿已经被烧成白地了,凭什么来阻止?”
可很快龙波发现,李泌居然也在笑。
在见识到了阙勒霍多的威力后,这个年轻高官居然还笑得出来。
龙波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害怕,这让他心里突然极度不爽。
啪!
龙波挥动手臂,重重给了李泌一耳光:“你手里什么倚仗都没有了,为什么还笑得出?”
李泌嘴角带着一点血,可他的笑意却没变:“因为你们唯独漏掉了那个最危险的家伙啊。”
“张小敬?”龙波居然知道这个名字。
李泌注意到,对方轻佻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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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亥初(1)
远远地,街道尽头先出现六名金甲骑士,然后是八个手执朱漆团扇和孔雀障扇的侍从,紧接着,一辆气质华贵的四望车在四匹枣红sè骏马的牵引下开过来,左右有十几名锦衣护卫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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