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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所涉营造之事,还得去虞部tiáo阅,时间恐怕来不及。”
李泌环顾左右:“徐宾何在?他活下来了吗?”徐宾有着超qiáng的记忆力,若他还在,靖安司查阅起来事半功倍。
一名官吏说徐主事受了伤,正在设厅修养,因为吉司丞认为他可能是蚍蜉内jiān,还加派人手看管。
李泌气得反笑:“徐宾是我派去查内鬼的,这吉温真是瞎了狗眼!”
他吩咐下人带路,前往设厅亲自去查看。
设厅里的秩序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医师们已经完成了救治,不过伤员们的呻吟声仍不绝于耳。
人力已经用尽,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泌耸了耸鼻子,这股混杂着人体烧焦和油药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可这个场面很大程度上,算是他的责任,李泌也只好带着赎罪的心情,qiáng忍腹中的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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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寅正(4)
徐宾的休养处是在设厅一角,被两扇屏风隔出一个空间,两名士兵忠心耿耿地守在外面。
李泌走过去,挥手赶开卫兵,踏了进去。
徐宾正侧躺在床榻上,脸部向外,闭目不语,头上还缠着一圈圈白布条。
李泌放轻脚步走近,突然一瞬间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徐宾的身子,是向着床榻内侧反躺蜷曲。
也就是说,他的整个头颈,被人硬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作为天子燕居欢宴之地,勤政务本楼的装潢极尽奢华之能事。
楼阙山出,雕梁画栋,上有飞檐悬铛,中有彩绫飘绢。
这样式看起来极之华丽,可一旦经火,处处皆是助燃之地。
无论厅间廊下,如今都被滚滚黑烟所笼罩,充塞每一个空隙,像是一个疯子在到处泼洒浓墨一般。
从第三层到第七层的距离不算很远,可张小敬的身体状况已跌至谷底,加上沿途一片狼藉,让这段路途变成荆棘密布。
他咬着牙,尽量避开地面上的碎瓷残板,朝着楼梯口摸去。
这一路上,他看到许多仆役和大小官员,他们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生死不知,身前案几四脚朝天,玉盘珍馐洒落于地,说不出的凄惨。
这些人前一刻还在欢宴畅饮,下一瞬便突遭冲击。
张小敬还发现一些穿着与宾客不同的尸体,有蚍蜉的,也有龙武军的。
看来陈玄礼登楼之后,遭遇了蚍蜉的qiáng力阻击,不过一直保持着前进的姿态。
张小敬一口气冲到六楼,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
今天他基本没怎么进食,只在几个时辰前吃了点素油饼子,此时腹中空空,眼前隐有金星。
他略一低头,看到在一扇倒下来的石屏下,露出一截烤羊腿。
那羊腿烤得金黄酥软,腿骨处还被一只手捏着。
看来在爆炸发生时,这位不幸的宾客正拿起羊腿,准备大快朵颐。
结果震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吃一口,便被压在石屏之下。
张小敬俯身把羊腿拽起来,那手一动不动,看来已然不幸——讽刺的是,正是四周火势大起,让这个羊腿保持着温度,不至于腥膻凝滞。
张小敬张开大口,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条,在口中大嚼。
到底是御厨手艺,这羊rou烤得酥香松软,还加了丁香、胡椒等名贵香料tiáo味,还浇了杏浆在上面。
一落肚中,立刻化为一股热流散去四肢百骸,稍微填补回一点元气。
他也是饿急了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82 章
,边走边吃,一条肥嫩羊腿一会儿工夫便啃得只剩骨头。
张小敬总算感觉好了些,攥着这根大腿骨,来到六楼通往七楼的楼梯入口。
往上一扫,眼神变得狞厉起来。
在楼梯上,横七竖八躺着四五具尸身,以龙武军的居多,可见陈玄礼在这里遭遇了一次伏击。
元载说他们赶来的不过十几个人,这么算下来,陈玄礼手里的人手已经所剩无几。
就算他侥幸突破,也是损失惨重。
不过这也能反证,萧规的人也绝不会太多,否则这些尸体里应该有陈玄礼在。
张小敬把骨头chā在腰间,正要登上楼梯,忽然心中一动,把脚又缩了回来。
第六层和第七层之间,只有客用与货用两条通道,一定被严兵把守。
贸然上去,恐怕会被直接射死。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楼边,这里的压檐角都很低,边缘翻出一道外凸的木chún。
张小敬抠住木chún,脚踩阑干,用力一翻,整个人爬到一条铺满了乌瓦的斜脊之上。
沿斜脊坡度向上小跑数步,跃过一道雕栏,便抵达了第七层。
勤政务本楼的第七层,叫作摘星殿,以北斗七星譬喻七层。
它是一间轩敞无柱的长方大殿,地板有一点刻意倾斜,北边最高处是天子御席,面南背北,其他席位依次向南向下排列,拱卫在御席下首——此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在大殿的南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天汉桥,从大殿主体连接到外面一处宽阔的平木露台,两侧俱是云阙。
站在露台之上,可以凭栏远眺,下视万民,视野极佳。
露台与灯楼距离极近,刚才灯楼初启,拔灯红筹就是在这里抛出烛火,启动灯楼。
可惜正因如此,在刚才的爆炸时,那平木露台第一时间就坍塌下去,和站在上面正在赏灯的倒霉蛋们一起摔下城墙。
天汉桥也被损毁了一半,剩下半截凄惨的木架半翘在空中,好似残龙哀鸣。
张小敬翻上第七层的位置,恰好是在天汉桥残留的桥头。
他迅速矮下身子,躲在柱兽旁边,朝里面仔细观察。
楼下的烟雾飘然而上,形成了绝佳的保护。
这一层大殿是半封闭式的,外面还有一圈兴庆宫的南城墙阻挡,加上张小敬拼命泄去了阙勒霍多的不少气劲。
所以刚才的爆炸和撞击并未伤及筋骨,没有出现死伤枕藉的情况,只是场面略混乱了些。
此时在摘星殿中,分成了三个泾渭分明的人群。
百余名华服宾客攒集在一起,瑟瑟发抖如一群鹌鹑;站在他们旁边的,是十来个蚍蜉,手持短弩长刀,随时可以发起屠戮。
在更远靠南的地方,陈玄礼和十个人不到的龙武军士兵,平举手弩,却没有向前,形成对峙。
其他无关人等,诸如杂役舞姬乐班婢女之类,都被赶到楼下去了。
看来龙武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惊人的,连续突破防卫,一口气冲到七楼。
从双方的站位来看,蚍蜉恐怕是刚刚控制局势,还没来得及做成其他事,龙武军就冲上来了。
可惜陈玄礼不能再进一步了——张小敬清楚地看到,在最高处,萧规正笑眯眯地把弩箭对准一个身穿赤黄sè的袍衫的男子,他头戴通天冠,身有九环带,足蹬六合靴——正是大唐天子李隆基。
难怪陈玄礼不敢轻举妄动,天子的性命,正掌握在那个昔日的老兵手里!
大唐律令有规定,持质者,与人质同击。
不过这条规矩在天子面前,就失去意义了。
而且在诸多宾客身上,都沾着大大小小的黑斑wū渍,像是刚刚喷上去的黏物,地面上散落着同一规格的唧筒。
不须多看,这一定是触火即燃的延州石脂——也就是说,蚍蜉们随时可以用一点小火种,把大唐jīng英们全部付之一炬。
张小敬有点头疼,眼前这个局面太微妙了,几方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稍有变化,就可能演变成最糟糕的局面。
人质又太过贵重,一点点闪失都不能有。
时间上更没法拖,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无数援军蜂拥而至,所以萧规一定会尽快采取行动。
打不能打,拖不能拖,这根本就是一局死棋。
可惜张小敬的身体状况太差,实在是打不动,没法qiáng行破局。
唯一的办法只有……张小敬的大手把住断桥的桥柱,忽然猛力一捏,似乎在心里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他矮下身子,从断桥处悄悄潜入殿中。
这个摘星殿太宽阔了,人又特别多,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张小敬借助那些翻倒的案几和托架,迅速接近对峙的核心地带。
萧规挟持着天子,而陈玄礼的弩箭对准了萧规。
张小敬算准时机,故意先踢碎一个瓷盘,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避免过于紧张而发弩。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大声道:“靖安司张小敬办事!”
这个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显得颇为突兀。
陈玄礼不由得侧头看了一眼,想起这个张小敬之前曾经被全城通缉,然后通缉令又被撤销了,这让他心中略有疑惑。
张小敬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亮给龙武军的人看,确实是靖安都尉不错。
这让对峙中的士兵们多少松了一口气——靖安司的人已赶到了,说明援军不远了。
萧规的弩箭仍旧顶在天子脑袋上,脸上神情不改。
陈玄礼仍旧全神贯注盯着萧规,手中弩箭纹丝不动。
张小敬走到他身旁,低声道:“陈将军,诸军将至,请务必再拖延片刻,一切以天子性命为要。”
这是一句废话,还用你来叮嘱?陈玄礼冷哼一声。
张小敬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至急之事,要先让将军知道。”
“讲!”陈玄礼双目不移。
“我也是蚍蜉。”
说完这一句,张小敬猝然出手,用那根吃剩下的羊腿骨砸中陈玄礼手中短弩。
这边弩口一低,那边萧规立刻掉转方向,对着陈玄礼就是一箭,射穿了他的肩头。
张小敬下脚一钩,顺势将其绊倒,抬手接住萧规刚抛过来的匕首,对准陈玄礼的咽喉。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就像已演练过千百次似的。
张小敬骑在陈玄礼身上,匕首虚虚一划,对周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83 章
围士兵喝道:“把武器放下,否则陈将军就会死!”
对此惊变,那些龙武军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陈玄礼抬头猛喝:“击质勿疑!”张小敬挥掌切中他的脖颈,直接将其切昏过去。
士兵们群龙无首,只得纷纷扔下弩机。
有几个蚍蜉迅速冲了过去,把这些士兵也捆缚起来,扔到一边。
宾客那边一阵sāo动,陈玄礼刚才冲上七层,他们本来觉得有点指望。
可是被这个意外的家伙搅乱,瞬间就逆转了局势。
有人听见他自称靖安都尉,原来还是个内鬼,甚至忍不住骂出声来。
蚍蜉们立刻动手,把这个sāo动弹压下去。
张小敬对那些sāo动置若罔闻,他直起身来,把视线投向御席。
萧规抓着天子的臂膀,欣慰地朝这边喊道:“大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来晚了。”
他简短地说道。
“来,来,你还没觐见过天子吧?”萧规大笑道,把天子朝前面拽了拽,像是拽一条狗,这引起后者一阵不满的低哼。
萧规冷笑一声:“陛下,微臣与您身份之别不啻霄壤,不过你我尚有一点相同——我们都只有一条命。”
天子没奈何,只得勉qiáng向前挪了一步。
张小敬仰起头来,缓缓地朝着他和天子走去。
上一次他离开萧规,是借口去抓毛顺。
现在毛顺、鱼肠和两名护卫都死了,萧规并不知道他在灯楼里几乎坏了蚍蜉的大事,仍旧以为他是自己人。
所以,若要破开这一局,张小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伪装成蚍蜉,为此他不惜袭击陈玄礼。
只要不让萧规起疑心,伺机接近,将其制伏,其他蚍蜉也就不是威胁了。
这个举动最大的风险是,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天大误会,再也无法翻身,可他没别的办法。
张小敬一级一级朝上走去,距离御席越来越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天子,那是一个六十岁的微胖老者,剑眉宽鼻,尖颌垂耳,看他的面相,年轻时一定英气bī人。
御宇天下三十多年,让他自然生出一股威严气度,即使此时被萧规挟持,仍不失人君之威。
那一双略有浑浊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慌乱。
是这个人,让整个大唐国力大盛,悉心营造出开元二十年的盛世之景;也是这个人,让大唐的疆域扩张到了极限,威加四海。
但也是这个人,间接创造出了蚍蜉这么一头怪物。
张小敬距离萧规和天子还有十步,再近一点,他就可以发起突袭了。
走到第八步,他的肌rou微微绷紧,努力地榨出骨头里的最后一丝力量,要突然发难。
这时萧规忽然开口:“对了,大头,你等一下。”
张小敬只得停下脚步。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拿去吧!”萧规做了个手势,一个蚍蜉冲进宾客,从里面揪住一个人,摔在张小敬的眼前。
张小敬定睛一看,躺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是一个头戴折罗巾的锦袍贵公子,凸额团鼻,脖子始终歪斜着——正是永王李璘。
两人三目相对,一瞬间把张小敬拉回去年十月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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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卯初(1)
说到这里,众人不由得一起回头,把视线集中在人群中一个姑娘身上。
那是今年的拔灯红筹,她听到那个凶人提及自己,不由得脸sè一变,朝后退去。
天宝二载十月七日,午正。
长安,万年县,靖恭坊。
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马球场上,那些矫健的西域良马都焦虑不安,不停踢着蹄子,踏起一片片黄sè尘土。
张小敬站在球场中央,喘着粗气,那一只独眼赤红如疯兽。
在不远处,地上丢着一把长柄陌刀,旁边一匹身材巨硕的良马躺倒在地,宛若rou山。
它的脖子上系着彩带,尾束羽绳,彰显出与众不同的地位,可惜它的腹部多了一道大大的刀口,鲜血从躯体里潺潺流出,渗入黄土,很快把球场沁染成一种妖异的朱磦之sè。
此时他的左手,正死死揪着永王李璘的发髻,让这位贵胄动弹不得。
永王惊恐地踢动着双腿,大声喊着救命。
球场四周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来打马球的公子哥,有永王府邸的仆从护卫,有球场附近的民众,还有刚刚赶到的大批万年县不良人。
可是他们投鼠忌器,谁都不敢靠近,谁敢保证这个疯子不会对永王动手?
张小敬低下头,睥睨着这位贵公子:“闻无忌死时,可也是这般狼狈吗?”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永王歇斯底里地喊道。
他到现在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
他本来正高高兴兴打着马球,突然,一个黑影冲入球场,带着滔天的杀意,用一柄巨大的陌刀斩杀了自己心爱的坐骑,然后把自己死死按在地上。
球友们试图过来救援,结果被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两个人,其他人立刻吓得一哄而散。
永王没见过这个独眼龙,心里莫名其妙。
直到独眼龙口吐“闻无忌”的名字,他才真正害怕起来。
张小敬的刀晃了晃,声音比毒蛇还冷彻:“在下是万年不良帅,推案刑讯最在行不过。
既然已查到了这里,永王殿下最好莫要说谎。”
永王被这个威胁吓住了,他能感觉得到,这尊杀神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停了停,急忙道:“我真不知道!”
张小敬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管,qiáng行倒入永王口中,永王只觉得一股极苦的汁液顺着咽喉流入胃中,然后张小敬用一块方巾紧紧罩在他嘴上。
他呜呜直叫,试图挣扎。
张小敬一拳打中永王肋部:“莫担心,这是鱼腥草和白薇根熬制的催吐汤,随便哪个药铺都常备,是救中毒者的良方,嗯……不过若是嘴上有东西挡着,就不一样了。”
仿佛为了证明张小敬所言不虚,永王忽然弓起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中的粥状消化物顺着食管反涌到嘴边,正要喷泻而出,却被嘴前的方巾挡住,重新流回去,其中一部分进入呼吸道,呛得永王痛不欲生。
一边是胃部痉挛,不断反涌,一边是口中不泄,反guàn入鼻。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84 章
两下交叠,让永王涕泪交加,无比狼狈,甚至还有零星呕吐物从鼻孔喷出来。
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活活呛死。
张小敬看差不多了,伸手把方巾解下,永王如蒙大赦,趴在地上狂吐了一阵,这才消停。
张小敬冷冷道:“这叫万流归宗,乃是来俊臣当年发明的刑求之术,来氏八法之中最轻的一种。
若殿下有闲情,咱们可以一桩一桩试来。”
这家伙居然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位皇子用刑?永王终于确定,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疯子,权势和道理都没用处,只能乖乖服软。
“我,我说……”永王的咽喉里火辣辣的,只能哑着嗓子说。
“从头讲。”
原来在天宝二载七月七日,永王偶尔路过敦义坊,恰好看到闻染在院子里摆设香案,向天乞巧。
他见到闻染容貌出众,就动了心思。
回到府邸,永王跟心腹之人聊了几句,就把这事抛在脑后。
后来过了几日,心腹兴冲冲地来报,说不日便可将闻染买入王府为奴,永王才知道这些人把事给搞大了。
“本王垂涎闻染美sè不假,但绝无qiáng夺之心。
实在是熊火帮、万年县尉那些人有心讨好,肆意发挥,这才酿成惨祸,绝非我的本意啊!”
张小敬一听便明白了。
这种事实在太多,上头也许只是无意一句,下面的人却会拿出十倍的力气去推动。
恐怕熊火帮是早看中了闻记的地段,这次借永王的招牌,把一桩小事硬生生做到让人家破人亡。
“本王也狠狠责骂过他们,这些人真是无端生事!”
“无端生事?”张小敬的嘴角一抽搐,“然后还罚酒三杯是不是?你们眼中,只怕这些草民都如蝼蚁蚍蜉一样对吗?”永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半是讨好道:“壮士你有心报仇,应该去找他们才对,本王陪你一道去便是。”
“不劳殿下费心,熊火帮已经被我洗了一遍,县尉大人也被我宰了。”
张小敬淡淡道。
永王额头一跳,感觉胃里又隐隐作痛,知道今日绝不能善了。
张小敬此前去外地查案,一回长安就听到这个惊变。
他不动声sè,暗中着手tiáo查。
以他不良帅的手段,轻而易举就查明涉事的几方势力。
于是张小敬先找了个理由,带领不良人把熊火帮几乎连根拔起,可惜封大伦跑得快,逃得一条性命。
万年县尉闻讯赶来,连忙喝止了张小敬。
他与张小敬合作过数年,关系尚可,所以张小敬本想讲讲道理。
不料县尉明里假意安抚,却在酒水里下了毒,周围伏有大批刀手,要把张小敬格杀当场。
幸亏有相熟的手下通风报信,张小敬率先反击,当席把县尉给一刀捅死了。
张小敬知道,灭掉熊火帮尚有理由,杀了上司,一定会被追究为死罪。
他索性直冲到马球场来,先把最后一个罪魁祸首拿住再说。
永王抬起头来,试图劝诱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只怕是要死的。
本王在父皇那里还能说得上话,说不定能宽宥几分。”
不料张小敬伸出大手,一把揪住永王的发髻,拎起脖子,一步步拖离球场。
永王吓坏了,以为他准备下毒手。
可惜张小敬那手,如同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甘校尉、刘文办、宋十六、杜婆罗、王河东、樊老四……”张小敬一边拖着,一边念叨着一些人名。
永王不明白这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死了,都死在了西域,让突厥人给杀了。
我和闻无忌把他们的骨灰都带来了,就放在闻记香铺里,第八团的兄弟,除了萧规那小子之外,好歹都来过长安了……”张小敬的声音原本平稳,可陡然变得杀气十足,“可你们却生生拆了闻记的铺子,那些个骨灰坛,也都被打碎了,洒到泥土和瓦砾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是我,是他们!他们!”永王声嘶力竭地喊着,他觉得自己太冤枉了。
张小敬用力踏了踏马场的土地:“从此以后,第八团的兄弟们,就像是这脚下的黄沙一样,每日被人和马蹄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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