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丫鬟们被支出去之前,阿姐所说的那句话她既然能听出异样来,日夜伺候在阿姐身边的丫鬟定然也听得出。
“言明眼下所知,打草惊蛇固然不可取,然略微透一透口风却是无妨的。”宋锦娘似有所指地道。
宋氏这才明了。
原来是刻意为之,意在试探。
方才从这房中出去的两个丫鬟,少不得要被人盯着了。
宋氏刚欲再问些什么,却听丫鬟来禀,道是老太爷和老爷过来了。
宋氏忙站起身。
“父亲回来了。”
宋锦娘撑着身子要坐直些,宋成明已经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明知自己有病在身,还强撑什么瞧瞧都瘦成什么模样了……”老爷子眼眶微酸,问:“近几日感觉可好些”
“已是好了许多了,女儿不孝,叫父亲忧心了。父亲一路车马劳顿,该好好歇着才是。”
“躺下说罢。”宋成明按着人躺下,又亲自替女儿掖了被角。
“阿哥。”宋氏看向宋聚,见他面上亦有掩盖不住的疲色在,显然是这些时日没少操心奔忙。
宋聚对她点了点头,原本有几分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可是那些人又来吵嚷了”宋锦娘向他问道。
宋聚摇头道:“没有的事,阿姐就安心养病,其它的先别操心了。”
宋锦娘微微皱眉,看向老爷子:“父亲……”
父亲方才是与阿弟一同进来的,应已知晓了眼前的局面。
然老爷子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听你阿弟的,好好养病比什么都强——我这当爹的都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锦娘闻言无力地笑了笑,也不再深问。
到底问与不问,区别也不大,倒不如听父亲的话,叫他放心些。
宋氏心有困惑,同兄长交换了一记眼神,便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不多时,哑婆便被带过来了。
而她的刚替宋锦娘诊看至一半,心情复杂凝重间,外间又有脚步声传来。
两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宋氏望去,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将人给认了出来。
虽说乍一看容貌似有着不小的分别,但自个儿生的闺女,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外祖父,舅舅,姨母。”
张眉寿也无半点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她这丫鬟打扮,不过是为了瞒住外头那些人罢了。
“母亲。”下一刻,她就朝着宋氏跪了下去,腰背挺得笔直,语气诚挚地道:“女儿错了,女儿万万不该阳奉阴违地瞒着您跟过来,您罚我吧。”
说话间,伸出了双手,掌心朝上主动讨罚。
804 罕见
804 罕见
总归错是迟早要认的,错也是真的错了,早认早省事,挨打挨骂她也认,别耽搁了办正事就成。
咳,且认错这种事情,人多要比人少好。
“万万不该再是万万不该,你不还是跟来了”
宋氏气得不轻。
错的这么明明白白的,认错又认得这般干脆到位的——世间怕是不好找出第二个来!
“声音这么大作甚,屋子里又没一个是聋子,直吵得我耳朵都疼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看病了”
宋氏刚要再开口时,身后传来长姐不悦的声音。
宋氏愕然了一瞬。
她声音究竟哪里大了
不过是语气稍重了些而已……而论起语气重,还抵不过长姐对她说的这句话来得重呢!
紧接着,父亲也朝她看了过来,道:“孩子错也认了,跪也跪了,你这做母亲的就该多担待些。”
‘就该’
宋氏眼角抽了抽。
这言辞间浓浓的命令与警告算怎么回事
“父亲,您不能这般溺爱于她,再叫她日渐养成不知轻重的性子。”她忍不住道。
“怎么就不知轻重了我看蓁蓁倒是沉稳懂事——你像她这般大小的时候,可断没她一半乖巧呢!”老爷子皱眉道:“且孩子都这般大了,又是个姑娘家,脸皮儿薄着呢,你好意思就叫她这么跪着”
宋氏:“……”
连跪着都成了她的过错了
她可什么都没说呢,就被这一通讨伐!
“快别跪着了,地上凉……”宋聚上前将外甥女扶了起来。
张眉寿默默无言。
舅舅的好意她都懂,可五月里的江南,已是热得只能穿薄衫了……与其说地上凉,这“凉”字后头倒更像是少了一个“快”字。
然话虽敷衍,可宋聚一颗护着外甥女的心却是真切的,将人扶起之后,又向宋氏叹气埋怨道:“蓁蓁这几日还病着呢,一路上车马颠簸吃了不知多少苦,一见面你只顾与她发难,也不知道关切一二……”
“……”
宋氏彻底无言了。
以往在家中,她因觉得自己有些溺爱女儿,心中为此时常感到不安不妥——可此时在这一窝子护短精的衬托下,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个难得一见的严母。
然视线扫向站在宋聚身边的女孩子,却是半点气也生不出来了。
五官肤色可以修饰改变,可那较之离京之前显然是瘦了一圈儿的身形轮廓却必然做不得假。
真病了
宋氏有心想问一句,然奈何父兄长姐方才将她架得高高地,此时倒不好忽然软下态度来。
偏那丫头像是知晓她的心思似得,竟主动开口讲道:“不过是寻常咳嗽罢了,服药后已然好多了,母亲不必忧心。”
“咳嗽可不是小事,久咳是会伤及肺腑的——”宋氏微微皱眉:“痊愈之前,切记要按时服药。”
女孩子闻言眼角弯弯地点头。
宋氏在心底无力地叹了口气。
她也想硬一硬,可这丫头稍有贴心之举,她这一颗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罢了,想来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骨子里也是宋家人呢
此时,原本坐在床边矮凳上替宋锦娘诊脉的哑婆,将手收了回来,站起了身。
“如何”
宋聚连忙问。
哑婆有几分犹豫不决。
离京前姑娘对她有过交待,有病治病,有毒解毒——但若遇到了不该说的‘病情’,为免引起不可控的麻烦,也不必急着同宋家人说明一切。
但那是姑娘不在场的前提下,而眼下姑娘也来了。
她想看一眼张眉寿此时的神情,然屋内之人的注意力皆在她身上,她亦不敢表现的太过异样。
尤其是……她这几日隐约察觉到太太似乎对她起了疑心。
“都先去外头守着吧。”见她迟迟不语,宋成明肃容吩咐房中的下人。
丫鬟婆子们便都退了出去。
“前两日傅大夫来替我姨母诊看过,私下与我说,姨母今次非是患病,而更像是中毒。”张眉寿开口讲道:“哑婆倘若是诊出了什么来,不妨明言。”
哑婆心领神会地点头。
宋成明父子则是面色大变。
竟是中了毒!
“因尚不清楚是中的什么毒,傅大夫也只是大致猜测,故而这两日还未来得及告知舅舅。”张眉寿道:“哑婆说不得话,还需劳舅舅命人取纸笔来。”
宋聚也知晓轻重缓急,眼下只得压下心底惊诧困惑,点头后,转身去了外间着人取了笔墨。
片刻后,房内众人望着哑婆在纸上写下的那一个笔迹笨拙的大字,均是色变。
“蛊……”
宋氏面容震惊地道:“怎会是这等邪门之物!可别是断错了——”
蛊毒之术,向来为人所忌讳,尤其是在京城之中,明面上根本不可能被人提及,她更不曾见过,不过是在那些不知真假的奇闻怪谈里听过几回罢了!
“这不应当……”宋聚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前我与阿姐也曾私下有过疑心,是否有人暗中加害——因此明面上所请虽皆是郎中名医,暗下却也寻来了不少巫医甚至是江湖大夫,其中不乏懂蛊者……若果真是中蛊,又岂会诊不出来”
行商人家,尤其是他与阿姐常年在外奔波,所见所知自然比寻常人来得要多——因此早早便想到过巫邪之术。
哑婆闻言,便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示于人前。
——此蛊名为百日蛊,极罕见。
既是极罕见,寻常懂蛊者诊不出来也在常理之中。
张眉寿看了一眼哑婆。
极罕见不假,且罕见的缘故她记得田氏也曾与她说过——此蛊乃南家独传,需以有南家血脉之人的鲜血精心喂养数年才能养成一只。
且还需是嫡系三代之内的血脉,五服之外或旁支等血脉稀薄者,极难育得此蛊,即便侥幸育成,也无甚杀伤力可言。
可南家嫡脉——除了田氏和已故婉兮的母亲之外,竟还有其他人逃过当年的灭门之灾吗
这个问题她想了数日,但答案或许只有田氏才知道。
面色凝重的宋成明看向哑婆,还算镇定地开口问道:“既同样都是毒,那不知可有解法没有”
805 暗涌
805 暗涌
他活到这把岁数,自认还算有几分分辨真假的能力。
这位哑婆一路照料着他,性情举止皆是万般谨慎。且又是蓁蓁和太子寻来的人,若不是有十成把握,应不会信口开河。
哑婆闻言,又握起了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次她写了许多,算是对此蛊解法的大致解释。
此蛊乃是母子蛊,母蛊是以蛊主的鲜血饲育而成,解蛊亦需蛊主的心头血才能将中蛊者身体中的子蛊引出。
换而言之,若想救得宋锦娘性命,必须要找到幕后之人及真正的养蛊人。
这正是此蛊的难解之处。
宋聚看罢,下意识地道:“这未免也太邪乎了……”
邪乎算是好听的,他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可却也清楚,这世间本就有太多事情的存在似乎就是用来推翻世人的寻常认知的。
“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宋成明语气坚决:“锦娘这病本就透着蹊跷。”
且其他郎中根本治不得,如今既然有这条路可走,哪怕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却也要尽力走到底试一试。
“父亲说得是。”宋聚也无半点犹豫地点头。
如父亲所言,不管如何都要一试。
宋成明在一旁的椅中坐了下去,看向儿子问道:“既然早已有所怀疑,那可有值得怀疑之人这些时日,是否查到了什么可疑之处”
张眉寿站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她家外祖父确有过人之处,初听闻这等骇人听闻的真相,却仍能做到冷静接受,理智对待。
“起初想着,凡事必有因由在——父亲当知晓,近年来咱们宋氏商号从云家手中拿回了不少生意。儿子说是宋氏商号的大东家,但论起做实事,阿姐的头脑能力,却是在我之上。”宋聚说这些时,语气坦荡,无一丝要避讳的意思。
在他眼里,阿姐就是阿姐,同父亲一样,皆是他的亲人。
且长姐无儿无女,说是为了宋家,却等同是在处处帮衬着他,他只有感激的道理。
“你们怀疑云家”宋老爷子微微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
若单从竞争关系上来说,云家确实极有可能下黑手。
且据他所知,云家如今的大东家,本也不是什么正直磊落的人物,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内情似乎不少。
“没错。”宋聚略顿了顿,如实道:“方才在前厅里的那些族人与各处掌柜,今日已不是第一次过来闹了——起初只是因阿姐在病中无法理事,前来催促生意上的事务与决策。可这些时日瞧着,其中不乏有刻意事事前来请示,借机怠工于我施压者,且话里话外皆是不满与抱怨,大有要趁机多拢些好处的意思。”
这些年来,宋氏商号是由他和长姐共同在打理。
长姐这一病便是两三月,他一开始还勉强能应对得了,可渐渐就显出了分身乏术的无力。
即便长子和次子可以在一旁分担一二,可到底还太稚嫩,再加上某些族人的刻意缠绊,这段时日他深觉吃力无比。
阿姐看似只是生了场病,可这场病下却不知藏着多少暗涌,又让多少人蠢蠢欲动。
宋成明脸色微沉:“这是宋家将他们喂得太饱了,不觉间将胃口撑大了。”
方才他也去了前厅。
其中有两个老掌柜是当初跟着他手下做事的,仗着有几分威望,趁他不在便倚老卖老拿起了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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