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叫五堂哥看着直摇头，暗地里同四堂哥六堂哥小有微词：“娘们兮兮的。”
不知怎的这话儿传到了丁香的耳朵里，把五堂哥一顿好揍。
而三房花椒家的后院之中，也被她同茴香，还有六哥一道种了一圈儿的各sè香草，反正已经把她们姐妹种了个遍了。
夏季时清香摇曳，把花椒美的不要不要的。
只二房的后院之中，却被丁香种满了庄稼瓜菜。
从比一人还高的高粱苞谷甜高粱，到匍匐在地上的白皮冬瓜马铃瓜，各sè品种无所不包，甚至于比家里的菜园子还要来的丰富。
杜氏虽并不以为意，还帮着丁香浇水捉虫的照料瓜菜，却把姚氏气了个够呛。
可到底因着地界儿狭小的缘故，品种再多，也只能叫丁香稍作慰藉罢了。
好在丁香并不是个任性的，倒也没非要秦老爹履行承诺不可。
只想着自个儿往后总能收拾个这样的小田庄出来的。
却没想到秦老爹还记挂着她的小田庄呢，愿望成真，自是要高兴疯了的。
而且花椒有预感，那块田地耕种庄稼或许确实有些难做手脚，可因地制宜的收拾哥小小巧巧的田庄，说不得正合适。
花椒一路飞奔过来，正在按着秦连豹的嘱咐指导石头小和尚几个略大的小小子，以及罗冀文启、方庆小麦，还有郭氏芽儿壅制白芹的丁香忽的觉得耳朵热热的。
一皱眉头，拿胳膊蹭了蹭耳朵，嘴里嘀咕了句“不知道又是谁在想我”，就收敛神sè，指着地里的芹菜继续道：“咱们家的白芹壅制最为重要的壅制这一环节一共有七道工序，碎土、湿土、分行，咱们已经事先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固定、壅土、guàn水了，至于合缝，这还得过段时间才能cào作，咱们今天就先来说固定壅土。”
说着又道：“固定壅土是壅制白芹的重中之重，目的就是在于保温、保湿、遮光，隔离病虫害的蔓延，并让白芹白化嫩化。所以其实并没有旁的诀窍，只要能够把握住土壤的湿润程度，和壅土紧实严密这两个关键点，基本上是不会失败的……”
今年方才十二岁的“小先生”丁香，不管是理论知识还是实际cào作都有扎实的功底，教的一本正经。
而站了一圈儿的大大小小的“学生”们也俱是听的目不转睛，心里头，更是不免对丁香心生佩服。
石头小和尚芽儿同罗冀这几个还则罢了，对白芹并没有甚的概念。
而且因着他们自从成为了秦家的一员后，秦家就从未避讳过他们甚的。乡邻们都下意识地绕道而行的东头园子，对他们来说，跟菜园子是并没甚的区别的。
所以当秦连豹说要给他们开一门稼穑课程，专门学习白芹的壅制时，别说石头罗冀几个了，就是鬼机灵的小和尚，也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或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奉秦连豹的话为佛语纶音罢了。
只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庄户子弟的出身，而且就算没有种过地或者印象已经不深，可到底都在方良的田庄上住过一阵子，虽然没有接触过白芹，却也帮着做过事儿，根本不可想象种菜的步骤竟然如此繁复严苛，而对于足以教导他们的丁香，自然心生佩服。
而文启却是不然，他下意识地就知道白sè的芹菜必然不是凡品。也恍惚知道，秦家能有如今的成sè，就是靠着这一味白芹的。
就悄悄问六哥，他们需不需要回避，虽是背着长辈们的，可眼神却澄澈坦荡。
六哥也很坦然地告诉他：“不用回避的，我们是一家人呀！”
而与文启不同，方庆同小麦自是知道白芹的价值的，甚至于他们两人还都跟着方良壅制过白芹。
当时方良就曾告诉过他们：“一招鲜，吃遍天，你们只要学会了这门手艺，就足以受用终身了。”
都认真学习过，也一直自认为自己已经学会了白芹的壅制技术了，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丁香说的一愣一愣的。
郭氏看着侃侃而谈条理分明的丁香也有些愣怔，比起方庆小麦，她对于白芹的体会自是最为深刻的。
毕竟她不只一次的见过京城秦白芹的风靡景象的，也知道八仙居的起死回生，靠的就是这味秦白芹。
虽说自打嫁进门后，她没少过来这园子里。却没想到家里头大大小小的竟然都对秦白芹的壅制如此了解，更没想到这才几年光景，家里头已经给白芹捋出整套的壅制程序来了。
这实在是太重要也太宝贵了。
再看向身边的这拨小小子小丫头，再想到家里头同钱德隆签订的十年期限的合约，心里头倒是恍惚有些了然了。
只不过这事儿同她干系不大，她只好奇白芹的壅制技艺罢了。
之前还曾笑话过京城里那些个壅不出白芹来的菜农商贾甚至士绅，却没想到白芹的壅制看似简单，竟如此特殊和繁复，难怪直到今天，也没听说哪家壅出过白芹来。
也不知道家里头是如何无中生有壅制出来的，实在是奇思妙想。
却没有去打探甚的，而是有问题想要请教丁香，待丁香话音落下，就笑问道：“可我还是想不通，明明被埋在土里，怎的会不腐败呢？”
秦家大大小小都有习惯发问的习惯，丁香自然不惧提问，可没先到第一个提出疑问的竟是自家小婶婶，就嘻嘻笑道：“因为白芹的壅制对土壤的要求特别高，而且对壅土技术的要求也很高。”
只具体的，她虽明白，却知之不详，正担心误人子弟，就见花椒一径跑了进来，眼睛一亮，就指着花椒朝郭氏笑道：“小婶，具体甚的原因，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不过咱们家椒椒是壅制白芹的大家，可是要上族谱的，咱们问问她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亲昵
花椒刚刚推开虚掩着的小门跑进东头园子。
站在门口，目光方才锁定人群中的丁香，就见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似的，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正在与大伙儿说着甚的的丁香忽的抬起眼帘，姐妹俩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眼底更是瞬间就迸发出亮光来，指着她说着甚的，又朝她招手。
花椒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只正欲伸出手来回应她，却发现随着丁香招手的动作，团团围住她的大伙儿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朝她望过来。
或是诧异、或是好奇、或是敬佩、或是疑惑的目光扑面而来，不明所以的花椒登时就傻了眼。
更下意识地就被这重重又叠叠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拦在了当地。
丁香还在朝她大力的挥手，大声喊她：“椒椒快来呀，快来教教我们！”
这都甚的跟甚的？
花椒就更是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懵然了。
尤其这心里头，没来由的还有些，虚。
站在丁香身边的甜姐儿香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花椒有些怯怯的小模样，想都没想就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
一手拉着花椒的小手，一手习惯性地揉着她的小耳朵，安抚她道：“椒椒，不怕不怕的。”
说着又低下头来凑在她耳边解释给她听，却是连说带哄地道：“小婶有些不明白白芹为甚的不会烂，三姐也不是很明白啦，但我们椒椒很厉害呀，就想叫我们椒椒给大伙儿说一说……”
花椒听着，再来看众人的表情同目光，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关切与认真的香叶，就笑嘻嘻地踮起脚尖，在她面颊上重重地香了一口。
香叶感受到了花椒对她的亲近与喜欢，眯着眼睛笑开了怀，又在花椒面颊上一左一右的“吧唧吧唧”地香了两口。
小姐妹两个亲昵过后，才手牵手，嘻嘻笑着往这边跑。
已经习惯了姐妹们之间亲昵的丁香看着就笑了起来，只是连声嘱咐她们慢一些，别摔进沟里去。
却不知道这厢的这串儿俱是头一次看到花椒姐妹亲昵的小小子们，已是完全看傻了。
不管之前是觉得好奇也好，诧异也罢，反正这会子都已经懵住了。
除了方庆是嫌弃肉麻的一缩下巴不去看，脑海中满是五堂哥的那句“娘们兮兮”之外，其余一众小小子，包括芽儿在内，脑海中俱是反复回放着小姐妹两个亲亲的亲昵画面，却回不过神来。
有的满脑子已经脑补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来了，有的思绪却在下意识地往前翻腾，恍惚觉得在自己顶小顶小的时候，似乎也同人有过这般亲昵的辰光……
却没有例外的，心头渐渐空出一角，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两分羡慕之情来。
想到过世母亲的芽儿，眼眶里已有水光浮动，罗冀文启几个也都沉静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石头小和尚同小麦心头亦是沉甸甸的，可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抽，却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
也是赶巧了，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可同之前的花椒丁香心里头俱是暖暖的不一样，这厢三人对视一眼之后，就唯恐避之不及的迅速挪开了目光，石头一脸的惊悚，小麦“刷”地红了脸，简直无所适从，小和尚也是“刷”地一下，却是黑了脸，又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只身子一歪栽，差点一脚跨进沟里去。
把丁香唬了一大跳：“怎的了怎的了？”
小和尚自个儿也唬了一大跳，心里头怄的不行，嘴上却还要道“没事儿”。
可心里头也别扭了一下的石头同小麦却是有些明白的，看着面上黑黑白白一脸懊恼的小和尚，五十步笑百步，心里的尴尬渐渐烟消云散，终于忍不住，“扑哧扑哧”地乐了起来。
“这又怎的了？”
丁香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的石头同小麦，又看了看在二人笑声中小脸越来越黑的小和尚，同看着小和尚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渐渐从回忆中走出来露出笑脸的众人，简直一摸两只脚。
只石头同小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笑。
已经跑到了跟前的花椒香叶也是一脸纳闷的望着大伙儿，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小和尚。
小和尚都快吐血了，狠狠瞪了石头同小麦一眼，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句“没事儿”，就生硬地岔开话题，屏蔽掉周遭的笑声和揶揄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着花椒：“花椒妹妹，为甚的白芹被埋在地里却不会烂呢？”
石头同小麦就更是笑的都快岔气儿了。
花椒莫名其妙，可看着眼里都带上了几分哀求的小和尚，就正sè道：“因为咱们这地界的土sè好呀！祖父说了，咱们这的土壤大多都是青泥土或是灰cháo土，能够保水保温保肥，而且透气性也很好。尤其是灰cháo土，有一个别的土壤都没有的特点，就是夜里头会返cháo。白芹本来就很喜欢水，水里面又有空气。我们看着白芹好像被土壅的很紧很紧，可实际上又透水又透气，所以白芹就不会闷死腐烂，也不会被冻死啦！”
听着花椒的解释，小小子们虽然已经安静下来了，可到底大多的心思已经不放在这上头了。
只有罗冀同文启，听的认真，低头看向小小花椒的目光又有不同。
还有郭氏，忽的恍然大悟，虽然她并不知道京里的土sè究竟如何，可想来这或许也是壅不出白芹的重要缘由之一的。
又陆陆续续的问了花椒好多问题，花椒能解释的，都一一解释给她听了。
不能解释的，比如说为甚的壅制白芹的底肥追肥都以鸭粪为主，花椒就直接摊手道：“因为鸭粪施肥壅出来的白芹品质最好呀！”
化身知乎，花椒好不容易把郭氏的问题一个不落的回答完毕，才有机会拉着丁香把自己的来意告诉她知道：“三姐三姐，祖父要把咱家剩下的那块地给你建个田庄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 认字
正如花椒所预料的那般，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丁香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家里的小田庄上。
饶是四堂哥五堂哥的闹腾都没能让她分出小拇指指甲盖那么丁点儿的注意力来，把二人气的够呛。
只是叫花椒没有想到的事儿，她自个儿忙活还则罢了，竟然还要拉人做壮丁。
而刚从花椒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在花椒预料之中，丁香欣喜若狂，简直高兴疯了。
捧着花椒的小脸问了三四遍的“是真的吗”，还问“真的是真的吗”。
一遍又一遍的问询，花椒觉得自己的小脸蛋在她的揉捏之下都快由圆形变成心形的了，丁香这才消停下来，总算接受了现实。
却又“吧唧吧唧”地糊了花椒鼻子眼皮上都是口水。
还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找秦老爹，只跑到半路上，忽的想到了甚的，就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当地。
转身问着被她拖在手里，顾不得擦口水，也差点没来得及刹车的花椒：“椒椒，祖父现在是不是在忙？我们是不是应该等祖父忙完了再去找他？”
丁香这样问是有缘由的，秦老爹这些日子以来确实忙的不可开交的。
虽说自家的田地大多已经出佃，只剩了那八亩多还是准备个丁香弄个小田庄的，并不需要再为冬播cào心了。
可秦老爹既要将他自个儿这些年来累积下来的因地制宜的种地经验，告知给佃地耕种的一众乡邻们知晓，又要帮着秦连虎应酬过来交租的一干佃户们。略有空闲，还得给东头园子里忙着壅制白芹的秦连龙秦连凤一众人搭把手。
如何闲的下来。
听得丁香这话，花椒也顾不得擦口水了，点了点头，在丁香小脸挂下来之前，就又笑盈盈地给她出主意：“要不，三姐想画出样图来好不好？哪里种麦哪里种树的，姐姐都规划好了，画下来，再拿去给祖父看。”
“嗯嗯嗯！”丁香不住地点头道好。
结果花椒就被抓了壮丁了。
丁香直接将她拎去了二房的后院，还一脸纠结的告诉她：“椒椒，你快帮我瞧瞧，我这小菜园子还是规划的不大好，只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好，就是觉得同祖母规划的菜园子不一样，不顺手……”
花椒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若是旁的还则罢了，可顺不顺手顺不顺心这样的问题，主观性太强，完全是因人而异的事儿。
花椒已经能够预感到这次的田庄规划或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果然小姐妹两个捣鼓了两天之后，丁香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的，花椒头都大了，果断的向丁香推荐了小麦。
“对呀！”丁香恍然大悟。
小麦不但在方家的田庄上待过好几年，而且与石头小和尚等人又不同，田庄上根本没有他不能去的地儿，而且方良做甚的都会带着他，肯定比她们姐妹有经验的。
赶忙把他拖来参与规划。
而这或许正好也是小麦熟悉的东西，小小子倒是干劲十足的。
可即便有了确实见多识广的小麦后，丁香却仍旧没有放过花椒。
哪里种麦，哪里栽种竹子果树，哪里养鱼，又如何设计才能叫池塘有活水进出，三个人凑在一块儿，绞尽脑汁，却始终不大如意。
丁香同小麦已经同这块并不平整也不规整的田地杠上了，花椒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一连几天，都感觉自己被掏空。
何况她这心里头还存着一桩事儿呢！
思来想去，夜里头直接抱着枕头要同茴香睡。
茴香正在灯下做着针线，忽听到脚步声，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就见穿着睡衣单鞋抱着枕头的花椒跑了进来。
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了被窝里，给她掖好被子，才摸着她的小脸，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道：“我们椒椒这是怎的啦？”
却是以为花椒泄气了。
他们兄弟姐妹虽然没有参与三人组的小田庄的规划事务，可平日里却也没少留心，也没少替他们cào心的。
可叫她说，这三个小东西的要求也实在太高了，尤其是丁香。
她曾见过那一张张作废的草图，每一张她都瞧着挺不错的，可丁香俱是不满意。
想了想，就告诉花椒道：“反正是咱们自家的田庄，有甚的不如意的地方，咱们慢慢修改也不是不行的呀！”
花椒就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告诉茴香，道：“姐姐，我那天在咱们家大田里捡稻穗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比我小一个月的小妹妹来给咱们家帮忙，她说她想认字……”
茴香望着花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花椒已是继续将自己后来又怎的找到这个小丫头，又同她谈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茴香知道：“原来她家祖父父亲虽然都识的一些字，几个哥哥也都在上学，可没人有工夫教她认字，好像也不觉得她需要识字的……”
又问茴香：“姐姐，咱们家有大伯娘给姐姐们和我上课，教我们读书写字学规矩，可旁人家的女孩子也想要读书识字，家里头若是没有人能教导她们的话，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茴香又愣了愣，恍惚有些明白花椒的意思了。
把还未完全消化掉的花椒之前的话摆在一边，先回答她的问题，想了想，就直接同她道：“咱们崇塘有女学，就是专门给女孩子上学的地方，不但教读书写字，还教琴棋书画甚的。不过好像只有那么两三家，还是一些个士绅商贾人家自家筹办的家学，延请的先生。收的学生并不多，而且束脩也很贵，不是寻常人家都能上的起的。所以，好像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花椒瞪圆了眼睛，原来崇塘竟是有女子学校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可只听茴香这话，她就知道，那女学，或许只是用来给女孩子贴金的场所。
也略一思量，便同茴香商量：“姐姐，那你看，我们可不可以教那个小妹妹认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愿景
“认字吗？”
瞬间明白了花椒的心意之后，茴香花了半晌辰光，将花椒方才的一席话一一消化分解，方心知其意。
可到底这两个字还是在她舌尖滚了两滚，才被郑重宣之于口。
“嗯！”花椒看着如此郑重的茴香，也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茴香就微微颔首。
虽然甚的都没说，只是慢慢的摩挲着花椒滑滑嫩嫩的脸蛋，可心里头却已经在考虑这桩事儿的可行性了。
没有从那些个显而易见的困难入手，而是从自己等人入手。
说实话，若是教书育人的，以她们姐妹这一知半解、完全不曾入门的层次来说，自是不敢误人子弟的。
可若是单单教人认字的话。
起先也不消太过艰深。
开蒙养正，培根固本，就已是能够习得几千字在心中了。
甚至于只消粗识柴米鱼肉数百字也就成了。
不说不在话下，但想来或许是能够勉力一试的。
可被花椒这样一提醒，茴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就好像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似的，风起云涌，一颗心忽的怦怦怦地跳了起来，茴香心里也升起了一个念头来。
念过书的人，同没有念过书的人，差别是极大的。
虽然她还仍旧懵懵懂懂，还说不清道不明这差别到底在哪里。
但她会观察，会思考。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一面镜子。
就好比自家老祖父。
茴香到底比花椒丁香几个略为年长一些，她曾经历过的看到过的一切，并不似弟弟妹妹眼中的那般光明。
就好像庄户人家的晚年生活，如果要茴香给出两个字的话，那就是可怜。
即便儿孙孝顺，可大多数老人一辈子埋头于生计，辛辛苦苦被迫谋生，到了晚年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做些甚的，该做些甚的，更没有甚的爱好。
好像除了干活、谈天、吃酒、打叶子牌，就只剩下等死了……
俱都佝偻着背，老态龙钟，一天一天的没有指望。
可自家老祖父虽也将到花甲之年，却浑不似如此。
祖父有许许多多的爱好，闲暇之余，看书、练拳、做木工活，涂涂写写，甚至于伺候一株花草，陪伴祖母，陪伴孙男娣女，他都乐在其中。
或许正因为此，年纪越大，却越是仙风道骨和蔼可亲。
而且如今自家周家湾同隔壁漏斗湾的乡邻们，甚至于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都愿意信任并尊重老祖父。
虽然茴香也承认，就像那些个窸窸窣窣的流言所嘲讽的一样，银子确实重要。
毕竟钱是人的胆，银子也是立身底气的一种。
就像花椒说的那样，他们手头宽裕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种自己的地，念自己的书。
或者这样来说，不用为生计发愁，家里的兄弟们比起父辈们就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就可以去选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儿做，就好比小四小五长大后想去保婴堂做事儿一样，他们已经可以不用被迫谋生了。
可银子能换来选择的余地，或许换不来信任和尊重。
信任，尊重，在茴香看来，只因自家祖父从来没有辜负过别人罢了。
再好比说，隔壁的袁氏、石榴，甚至还有红枣。
虽然念过书有学问的人，不一定人情练达，没念过书没学问的人，也不一定人情不练达。
就好比自家老祖母。
并没有念过多少书的老祖母用她承继和累积的生活经验在指导小辈们处世为人，并将这些潜移默化地传递给后辈子孙，这些阅历也是老人家一生的智慧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