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弹弓、空竹、霸王鞭这三样如今方庆正钟爱着的玩意儿自是跟着他人到处跑的,之前秦连豹亲自送他家来的时候,衣裳被褥的全被他丢下了,可玩意儿却是一样不落的通通带了回来,甚至于还有一大包沉甸甸总有两三斤重的弹丸,叫打开包袱要替他收拾行李的许氏又好气又好笑,逮着方庆就训了一顿:“姑母都照顾了你半年了,难不成还要她给你拆你臭被子不成。”
方庆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大表姐已经给我们拆过一回了,我又没有niào床,哪里至于隔三差五的就要拆洗被子的。”
自是把许氏气的直磨牙。
可方庆却也是直到回了家才知道,祖母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到底是甚的意思的。
已经非常果断的适应了秦家的宽敞环境后,这倏地一回到自家这巴掌大的地界儿上,自是根本施展不开的。
别说打弹弓、耍霸王鞭了,就连站在房檐底下抖个空竹,转个圈儿恨不得就能撞上院墙去。
这些个都玩不了,方庆就一心扑在了棋牌上。
尤其是打牌,这多方便啊,甚的都不用,有牌就成了。
麻溜地填饱了肚子就下了桌,溜进俞阿婆屋里翻出一副长牌来,杀jī抹脖子的开始缠着茴香六哥要打牌。
六哥看了眼方庆手里的“八仙”,就一点头,昨儿他刚把这一百二十张长牌认清楚,大概明白了对对胡同塌子胡都该怎的胡,正好试一试。
茴香却摆了摆手,朝方庆道:“你再找搭子吧,我不会玩这个儿,也看不懂。”
方庆就一脸惊讶地望着茴香:“大表姐,那你赶紧跟我学吧,笃子胡容易的很,你肯定能学会的。”只后头还跟了一句:“否则等你出了门子,你婆婆、太婆婆要你陪着她们游胡解闷的,你可不得抓瞎了么!”
茴香闹了个大红脸,却是哭笑不得。
花椒倒是兴兜兜的,乌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方庆手里的长牌转:“我会我会,我帮姐姐看牌。”
哪知小麦亦是摇头:“我也不会,我老家好像玩的不是这种牌。”
打牌最愁人的就是“三缺一”,别说这里还是“四缺二”。
好吧,方庆捏了捏花椒的腮帮子……真没把她的话儿当真。
自是急得直挠头,正想着都是聪明人,赶紧教一回,再打两把自然就通了,他就没见过还有人不会打牌的,正房堂屋里就传来了方良同秦连豹“拇战”的声音。
方庆一拍脑门,当即就将长牌丢到了一旁,捧了茶盘过来要同六哥小麦行“茶”令。
长辈们能行酒令,他们这个年纪虽能尝个味儿,却还在限酒,就只能行“茶”令了。
客随主便,既是方庆想玩,六哥小麦,还有花椒茴香的,就都陪着他玩了起来。
结果从捏了瓜子花生的“猜枚”,到简单爽利的“拇战”,再到“击鼓传花”、“投骰子”、“抢红”……
因着俞阿婆拦着,大过年的不叫管束,五人一玩就玩到了后半夜,个个吃茶吃的肚儿圆。
直到今儿一早爬起来,肚子里好像还都有茶水在晃荡。
想到今儿早上还撑的圆鼓鼓的肚皮,花椒又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水,迷迷瞪瞪的正要睡去,就见搂着自己的罗氏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花椒倒是清醒了些许了,就推了推罗氏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自己的胳膊:“娘,你怎么了?”
罗氏回过神来,也在点着脑袋的六哥同茴香听到声音也齐齐望过来。
罗氏忙道:“娘没事儿,就是有些困。”又催着花椒同六哥茴香:“赶紧补个觉吧,丁香小四他们还在家等着你们一道玩儿呢!”
茴香同六哥并不知道发生了甚的事儿,看了看罗氏,又看了看花椒,到底抵不过睡意,应了一声,又很快迷瞪了起来。
花椒强撑着睁大了眼睛,眨了眨,也应了一声:“那娘也眯一会儿。”
罗氏就拍着花椒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哄着花椒睡觉。
只花椒脑子里却忽的蹦出了昨儿在俞阿婆家见到的那几位大大小小的客人来。
一大四小,虽俱是生面孔,可进门后罗氏一介绍,花椒心里头就瞬间生出了两分好感来。
原来这位看起来坐三望四年纪的妇道人家竟是罗氏的同事及同寝,也是方家针线房里的绣娘出身,还曾与罗氏一个屋里住了五六年。
后来估计分别嫁了人,就断了联系了。
这回带着孩子过来拜岁,听说罗氏也在,特地过来相见的。
罗氏性子腼腆内敛,除了自家妯娌,对外几乎没有甚的交际,这会子多了个同事同寝甚至于朋友姐妹的。
尤其看着罗氏脸上的笑意,花椒也自是替她高兴的。
上前见了礼,这妇人摸了半晌也没摸出一样见面礼来给花椒。
花椒自然不会介意,赶忙退了下来,只目光也顺势重新落在了这位妇人身上。
明明已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却没有半点罗氏许氏甚至于姚氏杜氏等人的丰腴,而是消瘦的就像被削过一样,而且露在外头的手脸不但瘦削不堪,还黄中带黑,尤其手上还裂了几条红红白白的口子。
再加上又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绿sè潞绸小袄,更是衬得人一点儿jīng神都没有。
而且花椒认得这个颜sè同款式,不说罗氏也有两件这样的小袄,就连如今方家的丫鬟们仍是穿的这个颜sè与款式的小袄。
花椒就有些唏嘘。
再看那高高低低一串儿的孩子,估计同他们兄弟姐妹也差不多年纪,不过除了那个倒有些壮实,以至于看不出序齿来的小小子外,其余大大小小的三个小丫头也俱是瘦骨嶙峋的,身上穿的衣裳还带着补丁,让花椒都拿不准这是不是出客衣。尤其那个大丫头,袖子还明显短了一截。
眼睛却俱是晶亮的,直勾勾地盯着花椒方才为着行礼而递到茴香手里的转糖画儿,以及方庆摆在桌上的香喷喷的鹅肉包子,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花椒就看了眼方庆。
方庆了然的朝她一点头,就上前把桌上的牛皮纸打开,请他们吃包子。
花椒也把手里的转糖画儿递了过去。
那妇人连连欠身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不用给他们吃……”
只随后发生的事儿,叫一屋子的小字辈,尤其是花椒都傻了眼。
四个小兄弟姐妹,看起来也同花椒兄弟姐妹差不多的年纪,却只有小小子当仁不让的,抓起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吃了起来,那三个小丫头却不管花椒同方庆怎么让,只是垂着眼睛缩着手,一声不吭。
而那小小子听到花椒同方庆的相劝,更是伸手拢了拢面前的的牛皮纸,还抓起一只包子直接咬了一口。
那妇人却好像对儿子的行为见怪不怪,只管给儿子擦嘴,没有一句教训的话,而且就连眼睛都没往三个女儿身上瞥一眼。
大伙儿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估摸着同七堂哥差不多大,估摸着也有十岁左右的小小子一气儿吃了三只能遮住花椒半张脸的大包子,只不过待吃到第四只的时候估计就吃不下了。
却没有放过包子,直接开始拆起了包子来,皮子直接扔在了桌上,鹅肉馅倒是活吞。
已经回过神来的方庆看着就瞪了眼睛,正要说话,已经被警觉的六哥同小麦架了出去。
花椒的心也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看向那妇人的目光中就不自知的带了两分审视,哪里知道那妇人嘴上连连说着“作孽”、“可惜”,手上也没停,却是伸手抓起桌子上的包子皮儿就往嘴里塞。
花椒又看了眼瑟缩在一旁的三个小丫头,就抬头去看茴香。
茴香虽然经的见的都要比花椒来的多的多,也确实听说过不少苛待女儿、童养媳,还有儿媳妇的事例儿。
甚至于他们崇塘还有一句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乡间俚语,叫做甚的“一碗锅巴两碗饭,一个鱼头两块肉”。
据说就是曾有婆婆在外自诩是个好婆婆,大鱼大肉的善待儿媳,儿媳妇却是有苦说不出。
一碗锅巴两碗饭,可不是甚的一碗锅巴再加两碗饭,而是一碗锅巴用水一泡自然就成两碗饭。而同理,鱼头上也确实就要两块圆圆的脸颊肉,这就算肉了。
可亲眼所见,却是头一遭,这心里头也顿时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而花椒活了两辈子,这样的事情虽然当做社会新闻似的听说过,却同茴香一样,亦是头一回见。
罗氏许氏同俞阿婆面上也不大好看,原本准备留饭的俞阿婆更是三言两语的就把这妇人好生支了回去,不过压岁钱也没少给就是了。
花椒这才能同罗氏打听:“那个姨姨是后娘吗?”
把罗氏问的一愣,却没法同花椒解释甚的。
只花椒并不知道的是,吃过夜席,他们在被方庆拖去行“茶”令的时候,隔壁方管家的娘子过来寻上了罗氏同俞阿婆许氏妯娌。
却是为着这妇人过来的,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们:“……又可怜又可恨,当家的不成人,吃喝嫖赌打老婆,偏偏黄氏她自个儿又立不起来,要是换做旁人,凭着府里经历出来的好针线,怎么着都能把四个孩子拉拔大。咬咬牙送了儿子去念书或学门手艺,再好好教养三个丫头,有一技女红在手,说不得往后还能寻个好人家。咱们府里出去的,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的,我那一辈的,还有青年守寡,一人拉扯大四个儿子的呢!可你们瞧瞧,偏偏惯得儿子不成器,三个丫头却养的比稻草还要贱……”
罗氏这才知道这个与她同为“云”字辈的巧云姐,当年虽也是卖倒的死契,不过明仗着方家是慈善宽厚人家,在罗氏出嫁之前,就已是被家里人赎了回去,当年她们针线房里的姐妹们还特地凑份子置办了贺仪送过去的。
却没想到嫁了那么一个五毒俱全的男人,更没想到在她印象里从来爽利的姐姐竟把日子过成了这副光景。
这心里头自不好受的。
恍惚了一路,直到回了家,听到家里头孩子们的笑声,这心里头方才舒坦了些。
也就暂时将这桩事儿抛到了脑后。
花椒也很快就没工夫理会这妇人同她的儿女们。
作为“信差”的秦连豹又带回了方案首写给大堂哥的书信,并将方案首的决定告诉给阖家知道后,姚氏就开始领着丁香给大堂哥打点行李了。
而虽然大过年的不作兴,可以防万一,秦老娘还是给大堂哥打点起了丸药来。
那厢杜氏、罗氏、沈氏还有崔氏则又商量起了程仪来。
大堂哥自是不肯要的,他已经同方案首说好了,他们这趟出去,为享受,也不为享受。
竹杖芒鞋,只为感受最自然最真实的世界。
可一众婶娘也都坚持,毕竟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随身带着以防不时之需,总比到时候抓瞎的强。
尤其文启,还拿自己的亲身经历启发大堂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可真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只说着话儿的同时,还朝着大堂哥眨了眨眼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三百九十二章 动身
还是因着今年春节要比往年来的略晚一些儿的缘故。
年三十的烟火,正月十五的灯。
元宵佳节还未至,时令就已是不声不响的一路小跑到了冬九九中“开河七九”的第六天上了,雨水节气也就在这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热闹中无声无息地翩然而至了。
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
果然就如以往的好些个年份一模样,就在雨水节气的前一天半夜,晴朗了大半个正月的天空忽的yīn云覆盖,半颗星子也无,丝丝缕缕又缠缠绵绵的春雨就在整个大地俱都沉睡之际从天而降。
家里的小字辈们不知怎的又忽的迷上了花灯,一窝蜂的,牌也不玩了,棋也不下了,就连骰子都收了起来。
从正月初七八开始,就兴兜兜地窝在了一起张罗着竹篾、宣纸、蜡烛、浆糊、绳线这般制作花灯的各sè物什,忙兜兜地扎起了各sè花灯来。
会削的削,会裁的裁,会画的画,会扎的扎,通力合作,待合力做出了骰子灯、圆灯、兔子灯之后,四堂哥几个又寻思着做起了走马灯来。
虽然知道大概的原理,可这其中的分寸和窍门却不是这么容易掌握的,几个小小子凑在一起试了一回又一回,当然是以失败告终的。
哪里知道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就到正月半,好大放光彩了。
天公不作美。
而且还是怕甚的,就来甚的。
果然雨水“闹”元宵。
从正月十三的“上灯夜”开始,公jī叫过两遍,天蒙蒙的还没有半丝亮儿,天空中就开始飘飘洒洒地落雨星了。
又经历了原本正月十四的“试灯”,十五的“正灯”……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的“落灯”,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淋淋漓漓,甚至于时而还滂滂沱沱的雨水,就这样不管不顾连绵不尽地伴随了连头搭尾巴的整个元宵节。
天cháocháo地湿湿,直叫人乍喜还忧。
喜的自然是“七九开河,八九雁来,九九闻雷”。
天一生水,万物萌动,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就又有了奔头了。
而忧的,自然不会是一整个元宵佳节期间始终未能出门逛花灯,只在家里头吃了一碗又一碗甜咸汤圆,只能窝在屋里猜谜取乐的缘故。
而是不但正月十七这日下半晌,方案首如约带着护院、管事,驾着马车过来秦家的时候,就正好赶上了一场滂沱大雨,冒雨而来,学着驾车的方案首即便穿了蓑衣都被浇了个半透的缘故。
而且翌日一大早,大堂哥跪别长辈,同弟妹们告别,动身离家的时候,亦是冒雨前行。
花椒不晓得方家那厢是否担忧,反正自家阖家这心里头俱是百般踌躇不舍的。
雨天出行,这也实在太作孽了。
尤其秦老娘,让大堂哥缓缓再行启程的话儿都到了嘴边了,不过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了,就万万没有推三阻四七担八挪的道理了,这样的风雨,还是经受得住的。
只能给大堂哥再多带上两身还算簇新的蓑衣斗笠以及木屐子,又连夜烙了面饼、炒了炒米、多熬了些不容易放坏的路菜。
大堂哥看在眼里,就特地抽空挽着秦老娘做小儿状,逗得秦老娘开怀。
方案首看着就长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面上水泄不漏,可这心里头却是实在担心事到临头,秦家的一干长辈又舍不得放行的。
因着他自个儿是经历过一回的。
本就一万个不同意他在这时候外出游历,指望他一鼓作气再中个解元的母亲,虽然迫于父亲祖母的压力,不得不松口。
可在商定出行日期时,却是翻着黄历,碎碎地念:“正月半过后又是二月二,二月二过后就是观音诞,观音诞过后还有清明节,然后上巳节、浴佛节……你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孙,如何能不在家。”
何况大多都是“行孝”之事儿。
要不是有祖母快刀斩烂麻,他不知道还要多费多少周折,才能叫母亲松口的。
……
正月十八,宜出行,这是方家老太太亲自瞧中了的吉日。
家里头,一干长辈们只将大堂哥方案首一行送到了大门外,小字辈们却俱是早早就披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一径送到了小村外。
渐渐止步,看着渐行渐远,从大到小,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的大马车。一阵风猛刮而过,眼前白纱袅袅,一片朦胧。
一切云情雨意,好似宛然其中。
只不过老天爷的安排真个从来都只有叫人出乎意料的份儿,当天夜里,绵绵细雨忽的戛然而止,风停雨歇,第二天一大清早,日头更是一跃而起。
自是叫人颇有些啼笑皆非,又长松了一口气的。
天气复又晴朗了起来,一过正月半就开始慢慢收心的小字辈们已经得上学去了。
长辈们却还得继续忙着起收东头园子里的三茬白芹,待到将近两万斤的白芹俱都收拾妥当出运上船。
而秦连豹因着县廪生的身份,答应了要替崇塘镇上好几个考生具保,所以赶在二月初九之前也将要前往莲溪,至礼房考场当堂认保的时候,已是将近两旬后的事儿了。
家里头终于收到了大堂哥的信。
是民信局里早已熟识了的身穿青衣的小伙计送上门来的,还未进门就从褡裢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书信,拿在手里都没扬得起来,又捧在了手里,才高声道喜:“贵府大公子有信来!”
还好奇道:“只这信怎的是从京口寄出的?您家大公子不是在莲溪方家的学堂里念书了的吗?”
花椒也是家里有书信进出后这才大概其知道,这会子的民信局其实都是私人经营的赢利机构,是明州帮商人的首创,业务大致包括寄递信件或是物品。
各家民信局之间通常还都联营协作,算是构成了民间的通信网。
也算是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大堂哥在莲溪方氏家学里念书的事儿,除了两头周家湾、漏斗湾的乡邻们俱都知道些许的,其余也就姻亲故旧的知道丁点儿了。
可旧年不出一月光景就传扬的整个崇塘街知巷闻,以至于上门说亲的人又多了两三成,而且开口就是问起方氏家学来,就是从民信局走漏的消息。
而听到动静,方才下课的花椒姐妹从花厅直奔而出,缩在堡墙后头竖着耳朵听。
茴香丁香同香叶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们可是天天都在家里头掰着手指头算着大堂哥同方案首的行程的。
而花椒一听“京口”二字,却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从西跨院赶过来,脚程比花椒姐妹还快的杜氏接过书信,笑盈盈地向那小伙计道谢,又随口解释道:“我家大郎外出游学了。”还道:“说是每到一地儿都会写信回来,您局里要是接了信,还烦请小哥儿先送我家。”
说着还掏了十来个铜子儿,直接塞进了小伙计的褡裢里:“辛苦小哥儿了,点碗好茶吃吧!”
清脆的铜子声此起彼伏,把小伙计欢喜的直搓手,连连保证:“婶子您放心,大公子一来信,我保管头一个就给您送来。”
说着就欢欢喜喜往下一家赶了。
秦家这厢迫不及待的拆开信。
同之前大堂哥从莲溪写回来的书信一模样,也是大号的信封里头装着五六封寻常大小的书信。
除了有分别写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叔叔婶娘们、弟弟们、妹妹们的之外,还每每会有特地写给秦连豹的,有两回还有特地写给花椒的。
只这回却果然就有一封特地写给罗冀文启的。
花椒下意识地就将这封信攥在了手里。
一旁茴香已经拆开了大堂哥写给秦老娘秦老爹的信封,在给眼睛已经不大好使的秦老娘读信了:“祖父祖母膝下敬禀者:我同方大哥现已行至京口,一路官道,白天赶路,晚上投宿驿站,一切平安。期间我们还在长塘湖停留了两天,果如祖父所说的那样……”
然后大堂哥也写了一封近乎一模一样的给花椒姐妹,不过却同妹妹们说了番百里外长塘湖的景致:“白鹭、黄雀、獐jī、野鸭遍地都是,那才是真正的飞起不见天,比之莲花荡还要壮观……”
大堂哥弹弓在手,百发百中,一连打了十来只野味儿。再加上方案首尝试着打了两三只,还有跟随的回事处管事同随待处的护院也试了一回,上集镇卖给贩子,他们四人几天的开销就挣出来了。
香叶听着惊叹不已,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道“大哥好厉害!”
丁香读的却是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只花椒暂且还没工夫理会这则,攥着大堂哥写给罗冀文启的书信,心里头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东头书院里罗冀文启下课,又熬过了午饭,才同茴香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地拉着他们二人回了屋。
郑重地将已经摩挲地略有些皱巴的书信递到他们手中,点着小脑袋告诉他们:“二表哥,文启哥,这是大哥从京口寄给你们的。”
其实在那天家里头说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个话题的时候,花椒是亲眼所及文启同大堂哥眨眼睛的。
一时有些诧异,只略一思量,花椒就有些明白文启的用意了。
眼珠子一转,就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缠上了当时一言未发的大堂哥。
大堂哥看着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的花椒,哭笑不得,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禁点着她的腮帮子好笑道:“小丫头可真是个机灵鬼!”
倒是没有再说甚的,转身就领着花椒去找正在屋里候着他的罗冀文启。
罗冀文启看着拉着大堂哥衣袖的花椒,也习以为常的没说甚的,罗冀还拿了酥糖出来与花椒吃。
文启也不避讳花椒,就直言拜托大堂哥,若是能往西走的话儿,说不得就会路过他们二人的家乡京江京口。
“所以,我们就想请大哥若是方便的话,替我们留心一二家中的消息……”
果然不出花椒所料,正是她猜测的这般。
而大堂哥亦是大概其知道罗冀文启二人的身世的,也知道他们的大概家乡。所以在文启朝他眨眼睛的时候,心里头就已是有些隐隐知道他们的用意了。
自是没甚不可的。
他同样也是知道秦连豹曾答应过罗冀文启,等他们二人再大一些,就带着他们回去京口寻访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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