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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自家方庆还则罢了,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这没话儿说。
可小麦却是实打实的良籍出身,若不是他做事儿不过脑子,当年自以为是,想都没想就给孩子入了奴籍,还觉得挺美。
凭着小麦的聪明劲儿同用功的劲头,如今说不得也能有功名在身了。
结果就因着他的一念之差,就叫小麦改变了命运,从此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方良每每念及此事儿,都觉得没有脸面再见小麦。
却全然不去想,当年若不是他善心一动,小麦这小命还在不在人世间都是两说的。至于之后的这种种际遇,就更是想都不用再想的了。
有些事儿,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意。
方良只是一味的心塞,当然,这还是他并不知道秦连虎姚氏两口子对小麦上了心的情况下。若是叫他知道了,或许就更得一口老血喷将出来了。
不过实际上,虽说秦连虎同姚氏之前确实因着小麦的这段经历,有过迟疑。
毕竟不管做甚的事儿,就算挑颗豆子,都会捡好的挑,断然没有捡坏的挑的道理,更别说女孩子择婿,男孩子择妻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到底两口子都不是那等拘泥自缚之人,何况秦家本身亦是起于微末,相比命定的出身,他们自然更加看重孩子个人的才具。
甚至于再退一步说,说到底,秦连虎同姚氏也只是一对平平常常有女儿的父母罢了,只要女婿能够实了心的待女儿,即便有许多不好,也再没甚的干系的。
秦连虎同姚氏也是过来人,不但是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妻,还是同甘共苦的患难夫妻,丁香同小麦之间的那点子小儿女的情愫,他们如何看不出来的。
可丁香这丫头,叫人怎的说,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了:响水不开,开水不响。
往日里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就不像个丫头,已经不小了,还是成日里胡说,规矩学问也不知道咽到哪个肚子里去了。可这会子真个lún到她头上了,倒是蔫吧起来了,扭扭捏捏的,谁都不晓得她心里究竟怎的想。
姚氏恨不得狠狠给她两下子才好,花椒也拿不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甚的。
花椒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若是丁香同小麦真个能成的话儿。
或许不会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为幸福的一对,花椒由衷地希望哥哥姐姐们都能幸福美满,一样的幸福美满,但或许是最为圆满的一对。
青梅竹马,自由恋爱。
这样美好,让人心生向往。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花椒还始终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小麦的辰光,因为田jī,小麦就这么有些稀里糊涂的折服了等闲不肯服输的丁香。
自此之后,不管是在之前有限的几次转瞬即逝的相逢中,还是在之后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中,小麦确实有着自己的优点,务实、踏实、扎实,可丁香对小麦迷之一般的信任,也确实一度让四堂哥五堂哥抓狂。
可一切这样水到渠成般的自然,花椒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看向对方的眼神是甚的时候发生的变化,但却乐见于这样的变化。
而家里人,尤其秦连虎同姚氏选择静观其变、任其发展的态度,也让花椒由衷的感激。
只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却是一直在勇往直前的丁香自个儿。
时至今日,她仍旧雷打不动的会同小麦一道前往半山腰上的小田庄上去做记录,好似一切如常。
可不管姚氏秦老娘,还有莳萝茴香怎样旁敲侧击,甚至于开门见山,可她就是不置可否。要么就是装傻充愣,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个表态。
这样的态度,若是放在香叶,或是茴香、莳萝身上,或许大伙儿还不会这样的纠结。毕竟莳萝、茴香看似温柔贞静,可骨子里却自有主张。而香叶虽然确实乖巧温柔,却并不是愿意亏待自己的性子。
可丁香的性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从来皮实泼辣,敢说敢作,不知道叫姚氏跟着cào了多少心,却偏偏在自个儿的婚姻大事儿上头却步了起来,大伙儿心里头不免跟着打鼓。
至于小麦那厢,其实不但小小子们大多同他勾肩搭背的秉烛夜谈过,就连秦连虎都找他说过话儿,丁香不置可否,小麦虽然说不上伤心,可有些不知所措却是必然的。
花椒亦是无计可施,她一直知道丁香的性子有些固执。
其实不单是花椒,连她自个儿,还有他们兄弟姐妹,实际上骨子里都有相当执着的一面。虽然各有各的执着,只花椒再没料到,丁香竟会在这事儿上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不过,花椒或许亦是高估了姚氏对丁香的忍耐限度。
就算有秦连虎拦在里头,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到二堂哥成亲后,她再不开尊口,可就由不得她了……
只不过随着春节的临近,姚氏正忙的焦头烂额,还真没工夫下力气来揍丁香的。
秦连虎兄弟在经过长达半年的商议、筹划之后,已经决定事不宜迟,待开年家里头陆陆续续办过喜事儿之后,就要带着秦老爹秦老娘回一趟雄州老家了。
一众小字辈们,除了花椒,一个个的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唬了一大跳。怔了怔,心神落定之后,自是又惊又喜的,俱是直点头,赞同这个决定。
而姚氏妯娌几个,自然早就从各自丈夫那儿知道了这桩事儿了。罗氏自不必说,这桩事儿说到底还是由她倡始的,自然不会有意见,但姚氏杜氏几个起初确实担心的。
不说旁的,毕竟秦老爹秦老娘都已是这把年纪了,从南到北,天长水远,舟车劳顿,如何吃得消。
秦连虎兄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秦老爹秦老娘势必一年更比一年年长,身子骨亦是会一年更比一年逊sè,确实再经不起耽搁的。
也就是说,没有二话,这趟雄州之行,是势在必行的。
这是秦连虎兄弟五个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决定。
大年三十夜里头,伴着震耳的炮竹声听到这话儿,秦老娘没被炮竹声唬到,却被这话震的心头一跳。甚的都没说,缓缓转过头来,去看秦老爹。
这桩事儿终于被摆上桌面了,花椒也随着秦老娘的视线望过去,却无意间发现老人家的眼眶里有泪光闪烁。
花椒跟着鼻子一酸,却嘴角上翘,微微笑了起来,又去看秦老爹。
秦老爹也在笑。
老人家还真没想到,秦连虎兄弟五个神神叨叨了这许久,竟是为了这个。
这就已经足够了。
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必了。”却是沉默了半晌,方才继续道:“我离家那年,方才十岁,其实雄州是甚的模样,我早就已经想不起来了。何况又这么些年过去了,事过境迁,那方水土说不得早就已经天翻地覆了。就算回去,也已经不会是我想看到的模样了……”
说起这个,即便秦老爹已经放下,却仍旧不免唏嘘。
不过既然如此,回不回去的,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何况如今他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一把年纪了,在家里头也还不算多余,这日子,足够了。
说着又朝着秦连虎兄弟摆了摆手:“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却是不必了。有这工夫,我还可以做些旁的事儿。”
不论究竟为了甚的,是老人家确实放下了,不想回去了;还是老人家近乡情怯,并不敢回去;抑或老人家仅仅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如此而已,秦老爹当下确实是这样决定的。
而这个决定,其实也在秦连虎姚氏兄弟妯娌,以及花椒的意料之中。
老两口就是这样知趣儿的人,活了一辈子,最先想到的永远不会是自己。
所以秦连虎兄弟都已经考虑过了,到辰光要怎的来说服秦老爹。花椒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到辰光仗着年纪小,只管撒娇耍赖就成了,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可事到临头,花椒心里头却五味杂陈,只是说不上话儿来了。
在座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同花椒一样的感受。
好似被细刺卡住了喉咙一般。
不管之前心里头各自如何思量的,在这当下,仅凭秦老爹脱口而出的一个“回”字儿,就没人还能想七想八了。
不管是为着单纯的能让秦老爹回去一趟、回家一趟,还是为了秦老爹不至于连故乡的模样都想不起来,当机立断,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兄弟几个中是秦连龙先开的口。
清了清喉咙,抬起头来嘿嘿地笑:“爹,您这可就没意思了啊!我们兄弟好不容易想到了个尽孝的法子,可您老火眼金睛,不但看穿,还要说破,您说您有劲儿没劲儿!”
一句话说的秦老爹不禁失笑,秦老娘亦是笑中带泪。
屋里的气氛陡然一松,在座的一众人,自然大多听得出秦连龙话中的自我tiáo侃之意来,只有的还能勉强笑出来,有的却还笑不出来。
只不过既是有秦连龙开了这个头,大堂哥迅速了瞥了眼仍旧呆呆坐在那里的花椒,来不及纳闷,在心底吁了一口气,面上已经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祖父,您这回绝的也太快了吧!雄州东襟渤海、西领太行、燕南赵北,咫尺京阙,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我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只大堂哥虽不是寡言拙语之人,可他身为长子长兄,一直要求自己沉稳、练达、亲和,可彩衣娱亲一直以来都是弟弟妹妹们的活计,他还真不是十分擅长的。
就譬如这个切入点好了,就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蹩脚。秦老爹可不是甚的孤陋寡闻之人,雄州紧邻京城,他后年就要进京参加会试了,若是想去雄州,哪能没有机会的。
不过幸好大堂哥话音未落,一众小字辈们就像被打开了开关似的,一个个紧跟着咋呼了起来,把秦老爹团团围住,又是苦劝秦老爹再想想,又是凑在秦老爹跟前装可怜。
这样说着说着这心里头倒是有些惦记四堂哥同五堂哥了。论撒娇耍赖,他们几个摞在一起也不比他们一人呀!
丁香同香叶更是上前摇着秦老爹的衣袖,一个比一个直白:“祖父,去嘛去嘛,我们还没有坐过大船出过门呢,您就当是为了我们好不好!”
姚氏坐在下首听得哭笑不得,丁香却犹自不觉,看着呆呆坐在秦老娘身旁的花椒,又拼了命的给她使眼sè。心里更是纳闷,往常遇到这种事儿总是冲在第一个的花椒这回竟然还没有反应。
又细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花椒眼中的泪光,眼珠子一转,已是扯了秦老爹的袖子让他看:“祖父,您看,咱们椒椒都难过了呢!”
花椒正望着十八般武艺lún番上场的哥哥姐姐们,听到丁香提到自己,却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丁香傻眼,不明白这个小机灵鬼怎的忽的变成小傻瓜了。
花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傻不傻,可她确实是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即便曾经的记忆渐行渐远,慢慢模糊,可真正深刻的记忆却并没有事过境迁,只是不知何时被收进了装存往事的匣子里。但哪怕被尘封在了最底层,可只要一个不经意的触动,还是会“霍霍”飞出,漫上了心头。
想来秦老爹的感情,亦是同她仿佛的,对于故土,大脑中好似有着定位系统一般的存在。
已是大声地道:“祖父,我想去您出生的地方看一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公布
祖父!
您是我的根!
可您的根,
又在哪里?
我想去看一看!
怔怔地望着花椒水灵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秦老爹一下子红了眼眶。
虽然面对膝下一众儿孙的苦口婆心,或是chā科打诨的辰光,老爷子也确实有过片刻的心动。
可到底千言万语,也万万不及花椒汇成的这句看似平平常常,实则中气十足、还有回响的一句话来的扎心锥肺。
老爷子之前自有主张,已经层层叠加起来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瞬间崩塌,夷为废墟。
可同时秦老爹能够真切的感觉得到,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废墟之上,好像有甚的东西忽的破土而出,终于远离自己而去了。
这样的感触,只在一瞬间。
待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捕捉这丝丝缕缕的触动时,那触角已经如陨星般一闪而过,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不过秦老爹并不失望,因为他又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心尖尖上有一块地方,暖暖的、暄暄的、甜甜的,就好像被泡在了油酥里……
还能说甚的,他的心已经自有主张了。
这件事儿,也就这样落定了……
花椒傻傻地笑。
虽然还想不明白她到底提起了甚的,又放下了甚的,可打心里真真切切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愉快,却是骗不了人的。
自此五光十sè,总是一夜好梦。
可阖家大小却不免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尤其秦老爹。
虽说这人但凡上了年岁,随着神经细胞的减少,睡眠自然而然也会相应越来越浅。
可秦老爹身子骨还算硬朗,身上也并没有甚的会影响睡眠质量的慢性病,素日又过的愉悦充实,每天还有适量的劳作,夜里头睡眠一向还好。当然,自是不能同年轻辰光比的,可与同龄人相较起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只或许是jīng神上头太过亢奋的缘故,老爷子打从大年初一起就不曾好睡了。
话还尤其的多,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会儿翻个身,同秦老娘碎碎念叨起小辰光的趣事儿来,未语先笑:“也不知道那年月哪来的那么多的鱼,别说村西头那条沙沟底一年到头小鱼小虾的游蹦了,就连大田里红薯垄沟里,雨后翻红薯秧的辰光,都能翻出一条条活蹦乱跳总有半斤上下的鲫鱼来……我们那会子捉鱼的法子也同别处不同,一条大沙沟,十几个小小子挖的挖搬的搬,眨眼就能筑起一条堑埂把水拦腰堵住,上游高峡出平湖,下游水控下去了,便有那戏上来的各种鱼儿被我们拿草筐儿捞,拿锹板儿拍,甚至于空手就能摸上岸来……只回回捉得正高兴,那土埂泥堑受不住流水的冲刷,就会轰然倒塌,下游自然浊浪翻滚,那侥幸未被捉拿上岸的鱼儿便顺水逃之夭夭了……”
一会儿又翻个身,犹觉兴味盎然地同秦老娘笑说起打小念书的惫懒来:“我那会子念书比做甚的都难受,再不及大郎他们用功的……同学们眼睛只盯着书本看,我却总喜欢对着祠堂、戏台上的门头合掌、雕梁画栋看的津津有味,为此没少挨先生的揍,却屡打不改。后来又喜欢在小簿子上画草虫楼台,在竹椅上刀刻花纹,攀竹弓习射箭,自个儿糊兔子灯、扎鹞子、做鱼叉、摸蟹、钓鳝……”
秦老爹这个说的人或许犹自不觉,还有工夫思忖着,如今看来,小辰光的一切童趣,确实冲淡了曾经呆板枯燥的学塾生活的束缚。
听在秦老娘耳中,却是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老人家记忆犹新,其实早在四十余年前,她就已经从丈夫口中听过些许这样的旧年往事了。
可当时的她,年纪尚轻阅历更浅,并不能够完全感同身受,面对丈夫的倾诉,更不知道该怎的做。
虽然时隔四十年,尘封四十年,如今再回过头去重新回忆这些旧事儿,比之四十年前,有着更令人无法承受的刺痛同悲伤。
可她仍旧万分感激能有这样一个机会,陪伴丈夫继续走下去,比起那些挥之不去的痛更要紧的,或许是继续生命的意义。
再想到把这个契机捧到他们面前的花椒,秦老娘更是心软的几乎要化成一汪水了。
……
即便很多天过去了,可每每想到当天花椒振聋发聩的那句话儿,仍旧还算新媳妇儿的左氏,仍旧鼻子酸酸的,心里暖暖的。
不过越是千思百虑,就越是不解。
好容易春节过去了一多半,略有空闲,忍不住问道大堂哥:“相公,您说,小妹这小脑袋瓜里究竟是怎的想的?”
左氏一直知道,自家的这些个小叔子小姑子,都好像被菩萨摸了头似的。
小叔子们不仅聪明,还很刻苦。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更有为了目标而奋斗的只争朝夕的冲劲。
大姑子小姑子亦是既聪明又纯良,同她以往相处过的那些个或是掐尖好强或是攀比成性的姐妹们都大不一样。
尤其经过那年匪患一事儿后,虽然至今想到那个夜晚,她依旧心有余悸,可小叔子,尤其是小姑子们胆大心细、百战无前的气势,也彻底折服了她。
她不如他们。
也不只一次的羡慕过。
若是自家的那些个堂兄弟族兄弟,能有小叔子们一半的胆识同冲劲儿,自家就算不能恢复往日的荣光,也不至于继续败落下去的。
但一直以来,她只把小叔子小姑子们的出类拔萃归结于自家的家风。
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尽然。
大堂哥自然不知道左氏对于家里头所有弟弟妹妹们的观察同研究。
听得这话,忽的想到了甚的,就笑了起来,告诉她听:“二叔四叔常有句话挂在嘴边,‘若是椒椒是男儿,咱们家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左氏一愣,这话,未免,未免也太过夸大了。
眼见左氏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大堂哥笑了一声,朝她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下去:“不是我夸口,咱们家兄弟姐妹,一个个的也算机敏的了,可比起咱们家椒椒,却俱都少了那么一分的灵气儿的……”
这也是他渐渐长成之后,才慢慢领会到的。
旁的不多说,单把秦白芹的前情后状告诉给左氏听。
既是嫁进了秦家,左氏对于秦白芹自然不会陌生。
不但解了口腹之欲,还知道了白芹究竟是怎样壅制出来的。尤其旧年年底的辰光,她还被负责家里头计帐的郭氏带着打下手。
能给家里头帮上忙,她自是长松了一口子的。
可半个月下来,她这一颗心还真是七上八下的。
倒不是被郭氏娴熟的珠算、心算本事给惊着了的缘故。
虽然她确实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算盘打得这样jīng准的。
珠算还则罢了,尤其是心算,也算是他们这样人家姑娘的一门必学技艺了,她也着实练过一阵子,嫁进来之后,她自个儿屋里的那点子账目,也确实几乎不曾出过错。
凡事儿她不会妄自尊大,自然也不会妄自菲薄,直到她亲眼目睹郭氏的本事。
不像她,打个算盘,整个手臂都在动,郭氏打算盘的辰光,就连手指上下的幅度小之又小,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她细细观察了许久,才看清她只用拇指、食指以及中指做配合,关节松动又收缩,一边打一边记,几乎眼睛不用看算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噼里啪啦的,说不出来的飒爽。
关键是还从来不曾出过丁点儿的差错。
她这才知道二婶笑说的那句“能者多劳”,或许并不完全是玩笑。
不过就连左氏自个儿都没想到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形,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上头长房二房竟然会让五房来计帐。
毕竟这若是以之前左氏的眼光来看,必然已经属于家族权利更迭的范畴了。不管搁在哪家,都已经暗斗甚至明争起来了,自然避之唯恐不及的。
可这会子事到临头,她非但没有考虑到这些,还这样贸贸然的一头扎进了“是非堆”。
谁也不知道左氏还会不会意识到这一则,若是有一天终于意识到这一则,又会怎的想。
不过左氏这会儿还真想不到这则,她已经被家里头秦白芹的收益给惊着了。
其实成亲之前,方老太太派过去的郭嬷嬷就曾明里暗里的告诉过她,秦家颇有家底。待到成亲之后,不管是姚氏也好,还是大堂哥也罢,也曾经同她说明过,告诉她家里如今的实际情况,其实已经算是分家了。只不过不仅仅是因着二老还在的缘故,也是因着他们确实不愿意分家的缘故。所以多年以前家里头五个房头就已经达成协议了,析产不分家,仍旧同居共食,也一直执行到了今天。
而且还告诉她,二老手中的秦白芹股份,待到百年之后,会由他们长房酌提。二老手里的长孙田,到辰光也会由他们两口子酌提。
当时她方才进门,正是谨言慎行的辰光,一步路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婆婆同相公肯把家里头的这些事儿告诉给她听,就已是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了,她还有甚的可说的,自然听之应之。
只不曾想到的是,秦白芹三个字背后竟然是这样大的一笔收益。
今年一年的纯利,将近六万两银子。
她记得娘家一年到头的,似乎拢共也就只有两三千两银子的进益……
但更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堂哥竟然说,眼下家里头秦白芹经过一代又一代优化的全套培植技术,其实都是由小妹妹花椒经过年复一年的试验同积累,创造出来的。
“这是真的吗?”一向聪慧的左氏,竟然问了这么个笨问题。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这话儿问的不妥,只想要改口,已是来不及了。
大堂哥并不以为然,已是回应道:“是真的。”又有些唏嘘道:“咱们家椒椒无意壅制出秦白芹的那一年,我其实已经不小了,可当时不知道怎的就这样傻,根本没有意识到甚的,就想着能卖大钱了。还是之后,发现祖父在咱们家的族谱方伎一列中,写上了秦白芹的名目,又把椒椒的名字写在头一个,我才恍惚意识到甚的……”
直到那辰光起,大堂哥才真正开始意识到,虽然在秦白芹上,他们阖家确实都有出力,尤其丁香还有香叶,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帮着花椒做了多少的试验,据说光是实验报告就已经堆满了好几个箱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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