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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这便是崇塘人所谓的清炖鸭浇了。
如此之繁琐,却还没完。
按着崇塘人如今的吃法,还得再配上一碗阳春面。
吃完鸭浇,再拿鸭汤拌面,这才是真正的鲜美无比,其乐融融。
只寻常人家,却是极少会在自家做这道鸭浇面的。
一来崇塘镇上大大小小的饭庄食肆,就少有不会做这鸭浇面的。况且价钱经济实惠,寻常人家,偶尔尝一尝鲜,也能负担得起。
再一个鸭子收拾起来极其繁琐,倒不是旁的,而是要将上头细细小小的绒毛一并褪干净,着实不易。
还有么,就是自家做的,自是不及人家饭庄食肆,或是有传世的手艺,或是手熟的工夫的。
饶是秦老娘喜欢围着锅头灶尾转,也常常只有秋风起的时候,才会给阖家做上这么一两回的鸭浇面。
而今儿,清炖鸭浇虽是蒸上了,大团的面团也一早就揉好了,面条却得现擀现切现下锅才成的。
秦老娘同姚氏妯娌忙的团团转,秦老爹同秦连虎兄弟就都过来帮忙。
擀面的擀面,切面的切面,各司其职。
花椒一干小字辈也未闲着。
与厨房相连的两间打通了的饭厅里,当地已是宽宽绰绰地摆了四张扎实厚重的八仙桌了,六哥几个正在摆长凳。
香叶已经拿了抹布出来抹桌子,花椒也抱了四筒筷子出来,正爬在长凳上,依次把筷子筒一一推到桌子中央。
爬下长凳,花椒拍了拍手,牵着抹好了桌子的香叶又往厨房去。
而厨房里,丁香烧火,很快水开,头一锅面条已经下锅了。
花椒瞧着,眼睛就是一亮,朝里头嚷了一句:“祖父,祖母,我们去叫大哥二姐他们过来吃面啦!”
说着话儿的工夫,已是拖着香叶跑远了。
里头一众长辈们愣了愣,俱是哭笑不得。
正在烧火的丁香如何不知道花椒打的小心思,急的跳脚,哪知饭厅里的小小子们一见花椒香叶跑了,也急急忙忙嚷了一声,也跟着跑了出去。
花椒同香叶手挽手的一路小跑,听着后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捂着小嘴乐个不住,一径往西群房的房舍里去。
之前盘算着切面煮面且有一会儿,担心这拨孩子在饭厅里坐着不自在,秦老娘索**代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同茴香领着他们将行李搬回屋,略略熟悉一番,这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哪知一进门,花椒就见方才要下跪磕头的那个小小子正领着那拨孩子朝着大堂哥几个不住地深深作揖,嘴里还要谢道:“多谢少爷小姐为我们费心,也多谢老爷太太们……”
唬得茴香忙侧身避开了,大堂哥三个亦是目瞪口呆,忙去扶他:“不用不用,我们之间,不用行这样的大礼的。”
那小小子却是道:“要的要的,这是应该的。”还道:“刚才那位老爷说了,头得留到过年才能磕。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再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磕头,多磕几个。”
大堂哥哭笑不得:“甚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咱们家不兴这样的称呼。”
站在花椒香叶身后的四堂哥五堂哥就不住地点头:“甚的少爷小姐,你这都是打哪学来的?听的我jī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牵了花椒香叶进屋,四堂哥还道:“我们家又不是找下人,不是说好了么,是收养你们,那我们往后就是兄弟了。”说着就搭了那个小小子的肩膀,指了指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这三位,肯定就是大哥二哥三哥了。”又指了茴香:“这也是姐姐,二姐,咱们还有个大姐,已经出门子了,过年再见吧!”
又问这个小小子:“你今年多大了,我估计你也得叫我们四哥五哥六哥。”又想到丁香,一点头:“嗯,还有三姐。”
一连串的话,听的那小小子一头的雾水,身后的那一拨儿小孩有瞪圆了眼睛的,也有似懂非懂的。
大堂哥也是一扶脑袋,正要同他们解释,东边传来杜氏唤他们吃饭的声音。
只能把这事儿先放放,领了两串儿小小子小丫头过来饭厅。
面条下锅,沸水两滚,就可以捞出沥水装碗了。
一碗鸭浇配上一碗阳春面,同时上桌,再配上卤过的鸭头、鸭爪、鸭什件,和几碟子小菜,这就是阖家今天的夜饭了。
正云里雾里颇有些不知所措的那拨孩子们被一路上向他们交代了一番称呼的大堂哥领进饭厅,闻到扑鼻香味儿的同时,就看到了桌上的这份鸭浇面。
对于家里的小字辈而言,这份饶是他们都难得一尝的鸭浇面,自是人间美味。
每逢九月黄花鸭正肥的时候,也会惦记。
却也仅仅如此罢了。
饶是花椒亦是如此。
可对这十一个孩子来说,从未听过见过尝过的这一份鸭浇面,就在第一口清澈见碗底的鸭汤下肚之后,让他们落胃的同时,也定住了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虽然此刻的他们或许还不能明白这样的变化,可这份记忆,却会一直保留在心底。(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夜话
夜已深,秦家大院内却还是烛光点点。
西群房中唯一一间被辟为卧室的北间里,靠门的板床上,一个小小子正在睁着眼睛慢吞吞地翻来又覆去。
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了,可还是惊动了里间板床上的小小子好多回。
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子拥着被子朝外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在荞麦皮的枕头上蹭了蹭,嘴里含含糊糊地喊了声“石头哥”,又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还不睡!”
那个被唤作“石头”的小小子立马不敢动了,又小小声道:“我马上就睡,马上就睡。”
小小子就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只刚要睡,就听到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小和尚,小和尚,你睡了没?”
小和尚就点了下脑袋:“睡了。”
石头就笑了起来,趴在床沿上,压低了声音,也压抑了心头的雀跃告诉他道:“我就说吧,方管事是好人,肯定不会把我们送到不好的地方去的。你还不相信,你看,我没说错吧!”
听到石头说话,皱着眉头很想把脑袋也埋进被窝里的小和尚倏地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借着一豆灯光,瞪圆了眼睛看着石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一丁点,就差这么一丁点,就被你们吓死了。”
眼见石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元宝和小扁头那两个傻瓜,作揖的时候竟然右手包左拳,我们差点都被那两个傻瓜害死了。”
哪知石头只眨了眨眼睛,小和尚一噎,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男人,作揖的时候就该左手包右拳,这才是吉拜。反过来右手包左拳,这可是凶拜,是白事儿上人家吊丧才行的礼。好么,结果那两混小子一上门就给人家来了这一下,人家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把咱们打出去你们就阿弥陀佛吧!”
又掖了掖被子,恨恨地嘀咕道:“幸好这家人家看起来确实和善,要是连累的老子睡荒郊野外,我非得揍他们一顿不可。”
石头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那我明天可得好好教教他们才成。”
小和尚就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石头却没觉得自己这话有甚的不对,已经伸手拽了拽他的被子,道:“那这户人家真的是好人!”又搔了搔头道:“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听了这话,小和尚就有了片刻的沉默,半晌才道:“我也想错了,我还以为这家是想收咱们做世仆的。”
“世仆,甚的意思?”石头又搔了搔头。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甚的,解释给他听:“世仆就是你要是给这家做了下人的话,你的子子孙孙就都得给这家人家的子子孙孙做下人。”
石头点了点头,就“哦”了一声。
小和尚却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石头就“啊”了一声,一脸的不解:“什么反应?”
小和尚就不想说话了,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什么。”
不过心里头揣着那些话,七上八下的,这里头又没人有这个脑子能同他商量个事儿,已是睡不着了。
和同样没有睡意的石头大眼瞪小眼,半晌,躺平,盯着房顶的承尘同石头道:“这家人,挺奇怪的。之前看到那堡墙的时候,唬了我一大跳,还以为甚的大户呢!进来一看更是唬了一大跳,这宅子未免也太寒酸了,瞧着挺大,可哪哪都是光秃秃乌漆漆的,连点子砖雕石雕都没有,更别提彩画了,比我……”说着倏地掐了话头,又道:“还有这家里头,好像连个下人都没有,甚的都得自己动手……真叫人想不通!”
石头听的仔细,只他却没觉得甚的奇怪寒酸想不通的。
方管事一早就同他们说过的,只要他们好好的,就自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真的待他们很好,吃的饱穿的暖,只叫他们养身体,不叫他们干活。
可男儿不吃十年闲饭,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如何能光吃饭不干事儿的。方管事不给他活儿干,他就给田庄上的叔伯们打下手,方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原先还就他们几个的时候甚的都好。可后来不知怎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也越来越多,成天叽叽咕咕的,今儿一个说法,明儿一个说词的,闹得他头都大了。
又有新来的小丫头背地里说甚的“宁为大家婢,不为小家女”,还说那方家是莲溪城里数一的大户人家,就是那家里的丫鬟小厮儿都吃的油穿的绸,甚事儿不用干。要是能进方家,那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后来他们这些人里就陆续有人被送走了,有小丫头,也有小小子,谁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更是说甚的都有。
他实在忍不住了,问过方管事一回,说是已经把他们送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只是到底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得看他们自己的了。
又问他想去哪儿,他是被方管事买回来的,当然是方管事让他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只想到这里,石头突然又推了推小和尚:“小和尚,你怎么没走?”
石头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呆呆躺在被窝里的小和尚却是听懂了。
想了想,道:“我为什么要走,我也会算账呀,要不是方管事,我说不得已经病死了。他掏了七八两银子给我医病,都抵得上我的身价银了,好不容易把我救活了,总不至于再害我吧,我当然要听他的。”
“况且”,小和尚说着又撇了撇嘴:“丫头小厮哪有吃油穿绸的,还甚事儿不用干,这是下人还是祖宗,人主家又不是傻。”
石头就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小和尚是他们里头最聪明的一个。
可到底又有些沮丧:“我也同他们说过了,可没人听我的。”
小和尚却没觉得有甚的好沮丧的:“不听就不听呗,我祖母常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咱们萍水相逢,哪里管得了这样多。”
又道:“你就说你自己吧,长到这样大,可住过这样好的房子睡过这样好的床?”
石头却急了,当即就道:“没住过又怎的了,我家这是遭了灾了,若是好好的,我爹我娘还在,我家也会有这样的好日子的。”
小和尚被石头的反应唬了一大跳。
他是想叫石头想开些,没想到却戳中了他的伤心处,默了默,立马就道:“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不是。”
“没事儿。”石头接受了小和尚的道歉,可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小和尚的一句话就朝他发火,就没话找话儿的问他:“那你呢,你必是睡过这样好的房子的吧!”
小和尚就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二百七十章 训斥
秦家人自然不知道西群房里小孩子们的心思。
若是方良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不错的话,这十一个小小子小丫头里头,年纪最小的也不过七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二岁。
这么小的孩子,秦老爹秦老娘一众人本就不打算一口气告诉他们太多的东西。
之前吃过一顿舒坦扎实的夜饭,就连花椒都明显觉得那一拨小孩儿的面sè都略略红润了些。
秦老爹再同他们说话的时候,也不似之前刚下车那会那样忐忑不安了。
秦老爹自然也看的出来,不免松了一口气。
向他们介绍了番自家的情况,又问了问孩子们的名姓年纪,眼看着两个小丫头上下眼皮子都打架了,便同秦老娘领着小字辈们,一道亲自送了他们去西群房,又给他们安排卧室。
八个小小子,倒是正好一个大的带一个小的住一间,或是两个差不多年纪的住一间,相互照应。
只不过除了四间朝南的大间外,还有一间朝北的小间。
却是年纪最大的这个叫石头的小小子主动提出他住这间,又一个看起来就礼数周全、差不多八九岁的小名叫做小和尚的小小子当即提出他愿意同石头哥住一间。
秦老爹暗自点头。
方良的那本簿子上特地着墨提过这两个小小子。
叫石头的这个小小子应也是莲溪周边府县出身,据说那年洪灾中父母过世,为着收敛父母自愿被隔房的伯父卖给了过路的人贩子。
而这个叫小和尚的小小子应当是被人贩子拐卖出来的,听口音也应是附近府县的出身,只被转了好几道手,这都几年过去了,孩子年纪又太小,籍贯恐怕已经无从考证了。
应了下来,自家的小小子小丫头有帮着他们归置屋子,丁香烧了热水,又领着他们洗漱……
等俱都料理好了,原本秦老爹是打算让秦连虎姚氏两口子过来守上几夜的。
只小和尚那个机灵鬼说了一大通婉拒的话,石头和其他几个小小子也跟着附和,秦老爹便没有坚持。
待到看着孩子们俱都睡下,便折身回来了。
却也有事商量。
把小字辈们打发家去后,秦连虎姚氏兄弟妯娌一径随了秦老爹秦老娘去了长房的后院。
在堂屋落座后,秦老爹就把揣在怀里的一叠契纸交给了秦老娘收好,又同秦连虎兄弟道:“衙门里已经封了印,等来年开了印,咱们再去给孩子们销籍,顺便给他们立上孤yòu户罢。”
这都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事儿,会给孩子们放籍立户,阖家自然没有异议,俱是颔首称是。
秦老娘捏着契纸,当即就回屋寻了个匣子收了起来,锁在了床头雕着三阳开泰的挡板内。
再回到堂屋,秦老爹已经在问秦连虎去袁家的结果了。
秦连虎就道:“……袁大也是一头的雾水,请我代他向您二老赔不是,还说不要把袁氏的话放在心上。至于袁氏那里,待过了小年,他们两口子就会过来相劝的。”
可实际上,袁大哥虽是这样打的包票,但将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哪家不忙的脚不沾地,何况袁大嫂还在为着儿女的亲事学业cào着心,忽的听到袁氏又闹了一出,也不管青红皂白,就跺着脚朝着袁大哥撒了一通火:“大年下的,你那妹子到底是中了甚的邪,那老货那妖jīng她都当宝似的照应着,石榴再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也叫了她这么些年的娘,她还有没有良心了。我跟你说,要去你自个儿去,我是再不爱管她的那些个破事儿的。反正她本事大的很,甚的事儿都能自家做主,我同她说的话她通通不信,就当放pì……”
可到底嘴硬心软,嚷到最后还是道了一句:“你同你那妹妹好好说说,别仗着秦家应承她生养死葬的就得寸进尺。族婶都说了,秦家养她,那是情分。换句话说,秦家要是不乐意了,随她死活,咱们家鼻子一捏,也没话好说。”
袁大哥早就被袁大嫂这连珠炮似的一席话都给砸蒙了,半晌都未反应过来,可他还有半句话还未出口的,眼见袁大嫂软了下来,咬了咬牙,忙把秦连虎附耳告诉他的那句话又悄声同袁大嫂说了一回。
袁大嫂目瞪口呆,看着袁大哥不住地摇头:“你这妹妹莫不是疯了!”
却是小年都未过好。
大年下的,袁大嫂想了两个来回还是忍着没拿这事儿去糟心袁婶子,腊月二十五一大早,两口子就来了周家湾。
袁氏看到他们却并不惊讶。
袁大嫂也不同她客气,直截了当地就问她为什么不给石榴上谱。
还道:“是好是歹你总得说出个缘由来吧,若是只因石榴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我们骂你一顿,再押着你去你族叔族婶面前赔不是,请他们将石榴姊妹上谱。若是你有甚的别的想头,那也总得说出来让我们知道才是,这样默不吭声,难道事儿就能自个儿解决了不成!”
袁氏却还是不吭声。
袁大嫂就气她这幅模样,要么不吭声,要么就是自个儿一个劲儿地憋蔫主意,就根本没有同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这回又是这样,那天他们还来秦家恭贺过,也同袁氏说了话的,她竟有本事儿半个音儿都未透。结果等他们一走,就又闹了这么一出。
这也是秦家,到底刚刚立族,规矩浅。若是搁在袁家,敢在祠堂里闹出这样的事儿来,那你索性以后都别再进祠堂了。
看都没看袁氏一眼,直接朝袁大哥使了个眼sè,示意他你自己的妹子,你自己来撬开她这张嘴。
只袁大哥同袁氏虽是嫡嫡亲的兄妹,可自打各自成亲,袁氏这边的事儿就都是袁大嫂在出面,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同袁氏谈话了。
开头还干巴巴的,只说着说着倒是顺口了起来,却不免带上了两分训斥儿子的口吻,就差指着袁氏的鼻子骂她忘恩负义了。
袁大嫂越听越觉得不对头,朝着袁大哥使眼sè,可本来心里头就揣着心事儿的袁氏被袁大哥乱拳打死老师傅,戳中了心事,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甚的,倏地就冒出了一句:“本来女孩子就没有入本姓族谱的规矩,上不上谱的,又有甚的所谓。”(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糊涂
一句话,叫袁大哥张口结舌,训斥的话戛然而止。
与同样满脸不可置信的袁大嫂面面相觑。
袁大哥已是脸sè铁青了。
没想到自家竟出了这样的混账东西。
袁大嫂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难掩失望地厉声道:“你既是这样说,那我们也没甚好说的了。只不过,各家的家训族规都主张适当周济族亲邻里,却没有说有钱的就活该要负担没钱的生老病死,何况你自家也有房子有地,是不是先把隔壁这两年来年年补贴给你的银子吐出来!”
袁氏话一出口,已是知道自己食言了。
虽然各家没有女孩儿家入本家族谱的规矩,可她也是女人家,这心里如何能不情愿的,瞬间脸sè煞白。
再听袁大嫂这一番直戳在她心窝上的话儿,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四九寒冬,这额头上竟有密密的汗珠子沁出。
下死劲儿地攥着双手,牙齿咬得咯咯响。
相骂没好话。
袁大嫂活了半辈子,总算知道这句话到底打哪儿来的了。
饶是亲人之间都能捡了戳心窝子的话来说。
可她实在是气急了。
别说这两年上,这家里吃的穿的,就没有一样不是打秦家来的。也不说袁氏一个妇道人家,一年到头赚的银子,比寻常男人家还要多。
只说前几年上,秦家也做一天吃一天还未阔的时候,宗亲之间来往,也从来不曾怠慢过袁氏和几个孩子。
袁氏没能生出儿子来,婆婆丈夫面前不受待见,他们隔得远,哪回不是秦家替她出的头,教训那不知死活的东西。
现在又负担起她们婆媳的生养死葬,每年三十两银子的补贴,足够她们娘几个开销的了。还一力主张给红枣招婿,提都没有提过立嗣。
别说这周家湾和隔壁漏斗湾上了,就连他们袁氏族里,说起秦老爹秦老娘,哪个不竖大拇指,不赞声厚道的。
更别说秦家主张女儿入本姓家谱,这是他们早在之前就知道的事儿。
他们没有说话的余地,可你若真不情愿,又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或是堵了你的嘴不让说话,满可以之前就提出来,有甚的想法,坐下来大伙儿有商有量的。
可偏偏事到临头才尥蹶子,又明明只不许石榴入谱,现在却拿族里公议过的事儿来强词夺理恶心人,莫不是把他们当痴子呆子傻子耍呢吧!
袁大嫂越想越气,心都抽痛了起来。
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伤心、难过、失望透顶了的缘故。
她就闹不懂了,他们这样掏心掏肺,袁氏怎的会变成这样!
看到袁大嫂泣不成声,袁氏这心里头更是针扎似的,嘴chún翕翕,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倏地上前两步跪在了兄嫂面前,把掖在心里翻来覆去已快腐烂成毒药的心事和盘托出。
只待她一张口,袁大嫂脑子里就“轰”的一声,心里怦怦跳,根本不敢置信她竟有这样的心思!
袁大哥也傻了。
待她说完,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看了眼身旁眼睛已然没有焦距的袁大嫂,才脱口而出,道:“石榴可是姓秦的,饶是你们出了五服,可娶同宗为婚,这可是要被出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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