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高姐，准备收入院，先透析吧。”周立涛在一边说道，“尿素氮和肌酐都高，我问了，有腹泻的原因是一回事，但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尿了。”

    高姐连连应着，苏云跟进去询问具体情况，很快拿着一个电话号出来。

    郑仁则一直在沉思，中医讲望闻问切，症状不一样、表象腠理不一样，能随便吃药么。

    见苏云走出来，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郑仁问道，“怎么回事？”

    “高姐她爱人有点傻。”苏云直接说道：“人家在广安门开的汤药，吃完了效果不过。昨儿闲聊的时候跟他说鱼胆明目，他就买了两条鲤鱼回家切开鱼胆就直接吞了。”

    “……”

    胆子可真大，什么玩意都敢吃呢，郑仁心里腹诽了一句。

    “我打个电话，问问那面情况。周总，现在的值班室还是你的？”苏云问道。

    “嗯，我搬回来了。科里没人，我估计我得再干几个月。”周立涛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来到周立涛的值班室，苏云先打了电话，客客气气的管那面要了广安门给开的中药方剂。

    “都弄错了！”苏云道，“人家诊断的是大风癞疾，给开的鲎鱼胆散，吃了也就好了。不知道怎么传的，到高姐爱人耳朵里面就变成了鱼胆明目。”

    传话传成这个样子，郑仁也是没办法。

    “鲎鱼胆散？”周立涛问道。

    “鲎鱼胆生用半两，白矾生用半两，绿矾生用半两，腻粉半两，水银半两，麝香半两。”苏云道，“也不能吃，他是怎么听的？”

    “估计是传说鱼胆明目，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睛开始花，这就琢磨着弄点鱼胆吃。”郑仁猜测道：“好像鱼胆明目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估摸着是这样。”苏云道，“鲎鱼胆和鲤鱼胆能一样么，听话都听一半，这回就算是要回来肝肾功也得半个月。”

    “云哥儿，人没事儿吧。”周立涛问道。

    “应该没事儿，用点保肝的药物，降降转氨酶。再透析半个月，等肌酐回来就好了。”苏云道。

    “鱼胆不是说有毒的么，怎么就这么吃了呢。”周立涛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所有鱼胆都有毒，我以前认识一个水产研究的人，他给21种淡水鱼的鱼胆做了检查，12种有毒。”苏云道。

    “嗯，一般我们常吃的都有毒，特别是鲫鱼、青鱼、鲢鱼、草鱼、鳊鱼，鱼胆里毒性特别大。至于鲎鱼胆，我没印象。”

    “鲎鱼胆没事了，不过老板你说也奇怪，都说鱼胆是鱼类解毒的器官，吃了会死人。可是鲎鱼胆什么的就没事，在河里、海里大鱼吃小鱼也没什么事儿。”

    “没有进一步的研究，可能是吃了小鱼导致中毒死亡的那些鱼类都已经灭绝了吧。”郑仁道。

    “你说的我不赞同，对了周总，别干住院总了，去做基础研究吧。”苏云哈哈一笑，说道：“就研究为什么熊吃了整鱼没事，人却不行。万一有新突破呢，你成名成家，到时候美得很呢。”

    “别听他的。”郑仁道，“离开剂量说中毒，都是耍流氓。”

    周立涛心里连连点头，但脸上却没露出来赞同的神情。云哥儿那是能随便得罪的么？自己别跟着凑热闹了。

    “鱼胆里含胆汁毒素、胆盐、氢氰酸物质，会使细胞能量代谢受阻，使得细胞坏死，导致器官功能代谢改变，引起全身炎性反应综合征，加重组织器官损伤。毒性主要是指氢氰酸物质，我估计没有毒的鱼胆，是氢氰酸物质含量比较少。”

    郑仁猜测着。

    “民间流传鱼胆具有清热解毒、明目功效，其实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鱼的鱼胆。到后来，可能就变成了单纯的鱼胆。”苏云道。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个老教授，快80了，眼睛还没花。说是家传的秘方，就是吃鱼胆明目。”周立涛道：“老人家看着特硬朗，我当时可羡慕了。”

    “那也不是现在市面上的这些鱼，再说，人家吃鱼胆，君臣辅佐，温凉相冲，说道多着呢。空嘴吃鱼胆，这不是扯淡么。就像是非甾体类抗炎镇痛药和感冒药，几个月前一个学生吃多了，直接肝衰竭需要换肝来着。”

    “这不跟吃河豚一样么，随时都会死，只要稍微有点不干净就会出问题。”周立涛有些害怕了。

    “没那么严重，平时鱼胆弄破了，整条鱼都是苦的。吃一口就吃不动，摄入量极低，根本没事。”苏云道，“就是这种吞鱼胆的，应该还吞了两个，真是作死啊。那得多大量，现在估计肝功还没到巅峰期，两枚鱼胆，估计得打到2000去。”

    “云哥儿，什么原理呢？是经消化道吸收产生毒副作用？”周立涛刨根问底的说道。

    “毒素首先作用于消化道上皮细胞，因为消化道上皮细胞受到刺激，患者马上出现恶心呕吐，腹泻或腹胀等消化道症状。老板，应该是这样吧。”苏云问道。

    “嗯，差不多是这么个原理。我记忆中发病很快，这算是耽误了。有快的，1个小时就来医院。不过没什么对症治疗的好方式，只能用透析解决肾功能衰竭的问题。”郑仁道。

    “说是氢氰酸物质其实并不很准确，学名已经改叫做鲤醇硫酸酯钠。”郑仁随即道，“我在一本法医的中字头文献里看到有关于鲤醇硫酸酯钠的研究。”

    “没事你看法医的书干嘛？想转行？”苏云像是忘记了鱼胆的事儿，抓住法医两个字问道。




2578 得被雷劈上三天（盟主泡面开飞机加更2）
    “就是无聊，随便看看。有关于鲤醇硫酸酯钠的说法很多，水溶性什么的。这属于法医病理学和药学研究的范畴，有法医用小白鼠做过试验，和咱们遇到的情况类似。”郑仁道。

    “老板，我觉得你很阴险啊。”苏云道，“是不是当时刘天星要再给你小鞋穿，你就……”

    “别扯淡，看看书就涉及这些了，你怎么那么阴暗呢。”郑仁道，“1991年，东洋学者率先对鱼胆进行分析，认为其毒性成分是鲤醇硫酸酯钠。”

    “我想起来了，随后国内也有研究，不是法医，是药学部。”苏云道，“1992年，同济大学药学系选取草鱼鱼胆，以有机溶剂层析，而后分离提纯。经动物实验证实，草鱼鱼胆的主要毒性成分是鲤醇硫酸酯钠，其水解产物为鲤醇。鲤醇硫酯钠具有热稳定性，且不会被乙醇破坏，可以解释鱼胆中毒的多样性。”

    “嗯，基本是这样。现在对鱼胆导致中毒的研究结果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鲤醇硫酸酯钠，一种说是氢氰酸。不过都一样，不吃就完事了。”

    周立涛默默的记着，连中毒的研究都有分歧，看样子做这个研究的人还是比较少。

    “我觉得和氢氰酸没什么关系，但官媒有一年说是氢氰酸，所以大家都这么认为了。”郑仁道。

    “学术研究就算了，这事儿不归临床管，你不去跟高姐说一声？”苏云问道。

    “我告诉伊人了。”郑仁扬了扬手机，道：“还是让伊人和高姐说吧。”

    “懒死你算了。”苏云道，“周总，采访你一下，重新回到又重要、又繁忙的工作岗位，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感觉特别荣耀？”

    周立涛的脸立马阴沉下来，小雀斑也不飞了，头顶像是有一大片雨云，随时随地都要下雨一样。额角无数的黑线，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云哥儿，郑老板，主任跟我说让我先顶一个月。时间再长，我也受不了。”周立涛愁眉苦脸的说道：“是真的受不了，要是1个月后实在没人，不行我也辞职走了。”

    “别介，凡事儿不能总往坏了想。”苏云见周立涛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知道这货在说真的，马上收敛了挑衅式气人的表情，很认真的说道：“周总，你认真想想。”

    郑仁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种状态下的苏云应该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才是。

    或许下一秒，周立涛就要暴走也说不定。

    “云哥儿，我是真受不了了。不是为了找女朋友，天天蹲在医院，跟蹲监狱一样。我每天中午站在后门，晒晒太阳，就算是最大的享受。比犯人还要犯人，我都懒得吐槽。”

    “你想一想啊。”苏云拍了拍周立涛的肩膀，道：“急诊科，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

    “又忙又累。”

    “是呗，你说私立医院建院的目的是什么？”

    “挣钱。”

    “对啊，又忙又累还不挣钱、纠纷还多的科室，有几个社会资本会做？你以为是搞慈善啊！就你学急诊医学的这种破专业，除了在公立医院讨口饭吃，就别想着去私立医院挣大钱了。”

    “……”

    周立涛差点没哭出来。

    “还不光是这样，你想想，私立医院要么是专科医院。从前吧，以口腔、肛肠、美容为主。现在呢，倒是有一些……”

    “苏云，别说了。”郑仁拦住苏云的话，他怕苏云一路说下去周立涛就彻底抑郁了。

    崔老当时抱病也要全国巡讲，为了什么？还不是急诊医生越来越少么。要是人丁兴旺，崔老那个年纪早都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了。

    “老板，不说就当不存在？得让周总明白现实。”苏云鄙夷的说道：“咱912的收入还算是不错，知足吧。要不周总你抓紧点时间晋级……咦？要不你来我们组，学介入手术吧。”

    “……”

    郑仁和周立涛都被苏云这种跳跃的思维震撼到了，这都什么事儿。

    周立涛更是哭丧着脸，从急诊科去介入科，和屎窝挪尿窝有什么区别么？医疗系统里，三大不能干的行业——急诊、介入、儿科，在这之间反复跳来跳去有意思么。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可云哥儿这么劝自己，是不是拖出去被雷劈个三天三夜呢？

    这也就是云哥儿说的，顶着郑老板的光环效应，要是换个人周立涛马上就得友尽。

    “先干着，别急。”郑仁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安慰周立涛，只能叹了口气，说点最没有营养的话。至于让周立涛来自己医疗组，郑仁是无所谓的。

    可是！

    可是！！

    自己在医院里挖人，不管挖谁，院里应该都不会有意见。但就是急诊和儿科，本身人员就不够，这事儿甚至有可能导致912急诊的雪崩。

    刚辞职走了一个住院总，接下来的住院总又被自己给挖走。

    想一想都不可能。

    “嗯，我就是牢骚一下，说出来了，心情就好多了。”周立涛叹了口气说道：“总得有人干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周立涛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还是很苦闷，苦闷到无以言表。

    “以后下午只要没手术，我们就来陪你聊会天。”苏云很仗义的说道：“好好的，别哭丧着脸。长的本来就不好看，你再这样，看起来跟大反派一样。”

    郑仁就知道苏云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不过周立涛听到说郑老板和云哥儿会来陪自己说说话，情绪这才有点好转。

    苏云随后开始给周立涛讲了周末遇到的“患者”，21年前的肱骨骨折克氏针游走到骶尾部的那件事。

    周立涛都听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克氏针还能走那么远？一听到古怪、特殊的病例，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郁闷了。

    搞医疗的都一样，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郑仁见周立涛情绪有些好转，也就放心了，又说了一会，就和苏云离开急诊科。

    ……

    ……

    注：孟新科，邓跃林.鱼胆中毒的研究进展[J].中国危重病急救医学。



2581 好用，就加了点量
    “小点声，小点声。”患者有些尴尬，脸涨的通红。

    本来他就因为甲状腺肿大导致呼吸不畅，脸有点红，现在加上着急、害羞，脸已经红的发紫了。

    “没啥没啥。”苏云知道问题所在后情绪明显好多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哥们，那玩意到底有用没有用啊，我身边也有朋友再吃，反馈的效果两极分化。有的说特别有用，有的说屁用没有。”

    郑仁笑了笑，估计是这么回事。苏云已经开始和患者闲扯上了，这是他心里确定病情的一种表现。

    “有用，我感觉是有用的。”患者小声的说道：“这不是岁数大了么，肯定不如年轻时候。我今年才开始吃，吃完之后就生龙活虎的，跟年轻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

    “今年开始吃？”

    “今年开始吃？”

    郑仁和苏云同时问道，他们的关注点始终都在这上面，和之前的情况一对，情况越来越清晰了。

    接下来还要确认一点。

    “是啊，今年开始吃的。”患者压抑着自己有些害羞、得意的心情，小声说道：“哥们儿，你……们也要吃？我跟你讲啊，保健这玩意还是要趁年轻。别看你们现在火力壮，早晚都有……”

    “嘿嘿，我还不用。”苏云笑眯眯的说道：“你每天吃多少啊。”

    “我用的玛卡粉，一次3-5勺，冲水喝。每天还用玛卡粉熬汤，我跟你说啊哥们儿，我也不卖货，你别担心，这玩意是真好用。我是免费安利一下，你们别往多了想。”

    “……”

    郑仁算了一下剂量，似乎有点大，好用也不能这么用啊。

    “除了玛卡粉，是不是还吃片剂来着？”苏云心算了一下剂量，马上追问道。

    “呃……你怎么知道。”患者嘿嘿笑了笑，“这不是觉得有效果么，就加了点剂量。”

    点，这么大的量竟然说是点！郑仁有些无奈，看着患者，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好。

    “那问题就清楚了，你是玛卡吃的太多了哥们儿。”苏云笑眯眯的说道：“咱不说这玩意有没有用，就你这个吃法，离中毒也不远了。”

    “中毒？怎么会！天然荷尔蒙发动机，发动机中的战斗机，亲身体会，绝对是战斗机！”患者涨红了脸、压低声音和苏云争辩道。

    “那倒是。”苏云也不反驳，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意大利科学家dini a在1994年首次系统地得出了玛卡干根中的化学组成成份：蛋白质含量为1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