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办理住院手续去了。”于总道。

    “没有陪护么？”

    “没有，我说帮他办，他好像有点担心。”于总道，“郑老板，没事，很快就能上来。走路没事，就是有点不方便。我看样子，也不像是喝水少导致了离子紊乱，办个入院手续应该没问题。”

    “老板，你怎么这么紧张？”苏云问道。

    “第一次看见这种。”郑仁道，“怕有别的并发症，9根钉子……”

    “少见多怪。”苏云鄙夷道，“于总，一会给老板展示一下你的手术技巧。”

    “云哥儿，不带这么骂人的。”于总道，“这手术怎么做我都不知道呢，估计要找主任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输尿管镜、尿道膀胱镜就能取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苏云道，“关键是这哥们儿太狠了，一根两根的我见过，九根钉子不怕出事儿么？”

    “云哥儿，可别这么说。这玩意在里面不知道多久了。”于总连连摆手，道：“你看这三根钉子都是并排的，卡的估计很厉害。”

    “需要膀胱造瘘么？”郑仁问道：“我看膀胱里的尿液量很多，患者估计是因为剧烈疼痛不敢排尿。”

    “我说了先做膀胱造瘘，把尿都先引出来。可是患者拒绝，他……”于总叹了口气，“我担心有事儿，这不才找云哥儿来看一眼么。”

    “你看到患者了？”郑仁问苏云。

    “没看见……话说去办理住院手续，这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去看一眼。”郑仁道。

    “走吧。”于总知道郑老板和云哥儿都没见过患者本人，于是他一起跟着下楼寻找患者。

    尿道异物不像是心梗、脑梗，本身异物进入的时间不知道有多长了，也不差这个把小时。但郑老板有点紧张，于总也没提出异议，去找一下呗，省得出事儿。

    “老板，你真没见过尿道铁钉的？”苏云问道。

    “没有。”郑仁摇头。

    “哈，你也有没见过的！”苏云则很开心的开始给郑仁说道：“我见过3例，不过都没这哥们儿送进去的多，都是几公分的钉子，取出来下尿管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在海城的时候见过几例直肠异物的，但没什么太特殊的病例。”郑仁道，“尿道这种我听我一个同学说接诊了一个老大爷，往尿道里塞了一根蒜苗，看着绿油油的……用他的话说，叫生机盎然。”

    “我记得好多年前羊城晚报报道了一个孩子，说是半夜家里闯进了一个变态恶魔，往他尿道里插了一根铁钉。后来家里报警，报社去采访，还用大版面说了一下这件事儿。”于总说道。

    “不可能了。”苏云摆手，“那事儿是13年的，羊城的治安已经没问题了好不好。再说，半夜去人家，只为了尿道异物？孩子没有绑起来的痕迹，稍一挣扎就插不进去。我估计是孩子好奇，结果出事儿了，事后编个谎话糊弄家里。”

    郑仁觉得于总说的这个事情挺难理解的，苏云解释的对，有可能是孩子自己一时好奇。不过这个孩子还算是不错了，哪怕是说谎遮掩，但是却没有耽误病情。

    只要没耽误就是好的，一旦钉子卡的时间太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血尿、脓尿都是小事儿。

    “及早取出来还好，早期可表现为疼痛及排尿障碍，有损伤的患者可出现血尿。膀胱内的异物可刺激膀胱黏膜，合并感染时会出现尿频、尿急、尿痛等膀胱刺激症状，严重的患者可并发尿道周围炎或尿道周围脓肿，并出现局部及全身的感染症状。”

    “假如异物位于膀胱颈部或尿道，以异物为核心形成结石时，则可引起排尿困难甚至尿潴留。结石巨大时，甚至出现尿失禁症状以及上尿路积水。”

    “嗯，这个患者已经开始有尿潴留的症状了。”郑仁道，“抓紧办理各种手续，先把手术给做了。”




2703 有故事的社畜（盟主江南春江水加更1）
    办理住院的地儿人不算多，毕竟这个点儿已经过了高峰期。几十号人里寻找一个人，难度对郑仁来讲很大，但对于总这样的正常人来讲却也就那么回事。

    “薛楚！”于总没有往排队的位置走，而是在找了一圈后径直走向一排椅子。

    郑仁仔细看，努力让马赛克薄一点。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二十多岁，颜值……比苏云略差，却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坐在椅子上的姿势略有点古怪，郑仁估计是尿潴留和尿道异物导致的。他的神色有些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个叫做薛楚的年轻人脸上有一片青紫，可能是钝器造成的损伤。

    这是怎么回事？郑仁看了一眼他的系统面板，和已知病情没什么差别。

    尿道异物、尿潴留、颜面部外伤。至于他系统面板的颜色甚至要比很多正在办理入院手续的患者家属都要淡一点，年轻身体就是好。

    “喂，薛楚！你住院手续办完了么？”于总大步走上前问道。

    “啊？”年轻人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呆呆的看着于总。

    “呃……”于总也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个尿道异物，又不是前列腺癌或是膀胱癌之类的恶性疾病，不用这么丧吧。

    “哥们儿，不是什么大事儿。”苏云脸上露出友善、和蔼可亲的笑容，轻声说道：“抽烟么？找地儿抽根烟去？”

    患者可能是心理抗拒，又有些羞愧吧，郑仁猜测。只是……他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尿道里9枚钉子，万一哪个戳破了尿道造成继发的副损伤就操蛋了。

    薛楚怔怔的抬起头，苏云直接把他拉起来，笑道：“没事，医院里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取出来，3天出院，没人知道。”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郑仁听起来都有些费事。

    可是年轻人没有给出任何情绪，木讷的跟着苏云向外走。

    出了门，郑仁就把白服脱下来。毕竟穿着白服去室外的吸烟室不好，那面人来人往的，略有不便。

    但苏云没带着薛楚去吸烟室，而是多走了几分钟，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手腕一抖，一根烟像是小精灵一般从烟盒里跳出来。

    “抽根烟，放轻松，这儿没人。”苏云笑道，“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这态度就不对了。”

    年轻人怔怔的看着那根烟，愣了足足有5秒钟。

    短短的5秒钟，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的尴尬。

    直到他伸出手，把那根烟拿出来，郑仁才松了口气。人性复杂，或者说是有的人脸皮儿薄，不愿意去面对。本来没什么大事儿……不对，这个患者一旦被钉子戳破了尿道就是大事儿，还是要抓紧时间去手术室。

    可别想不开，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么年轻，也不算是误入歧途。

    郑仁胡乱的想着，苏云笑眯眯的分烟，点燃，吐了一个浑圆的烟圈，他对自己操控能力很满意，笑着说道：“你这玻璃心啊，怎么就这么脆。”

    年轻人依旧怔着，好像是没听到苏云略有尖锐的话语。

    “又不是误入歧途，做个小手术的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苏云道，“你这是怕父母知道？”

    沉默，等待苏云的依旧是沉默。

    “喂，哥们儿，你这就不对了。”苏云没有往日的尖酸刻薄，他很温和的和患者说道：“有问题直接面对么，屁大的事儿，被你弄的跟世界末日一样，至于么。”

    郑仁默默的看着苏云，见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轻轻的吹了口气，却不是吹自己额前黑发，而是吐向那个叫做薛楚的男人。

    这货什么时候向自己吐烟，一定和他翻脸，郑仁心里想到。

    要不要自己也学学催眠什么的呢？心理治疗的技能树一直都没有关注过，了不起砸一堆技能点，或者等下次有巅峰技能书，一口气变成巅峰级别，也不用担心苏云这货对自己催眠了。

    郑仁胡思乱想着。

    “活着，真没劲。”男人目光有些迷离，但里面的死灰色渐渐淡去，两滴眼泪落了下来。

    “说说，我们都是医生，算是询问病史了。”苏云笑着说道：“憋在心里，容易把人给憋坏喽。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你讲你别在意啊，我以前遇到过往直肠里塞黄鳝的患者，把肠子都咬漏了。”

    说着，年轻男人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苏云马上停住，仔细观察男人的表情。

    “我在黄鳝和铁钉之间选择了铁钉。”男人抽了口烟，不再像是木头一样，有了些许的鲜活气息。

    “呃……你这对自己下手挺狠的啊。”苏云道。

    “没办法，公司把我开除了。”年轻男人茫然的说了一句和尿道异物毫无关系的话。

    “……”

    郑仁、苏云、于总都怔了下，这玩意属于情趣，和公司有关系？苏云脑子比较活，估计是少爷之类的职业吧。

    年轻男人的心理打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就好多了，他继续说道：“我就说是有bug，狗日的非不听，最后造成项目失败，黑锅扣在我的头上。”

    “社畜？”

    “差不多吧，不过现在想做社畜都做不到了，被公司开除……唉。”年轻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郑仁一面小心的提防，一面仔细听着。

    “之前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想到最恶毒的却是人心。”年轻男人抽着烟说道。他明显并不经常抽烟，动作很生硬，但每一口都用力吸到最深处，又强忍着辛辣刺激。

    说话声音断断续续，透着一股子倔狠。

    “后来呢？”

    “上一次的项目成功，给了分红，我交首付买了房子，准备和女朋友结婚。房子虽然不大，却也是个家不是。”年轻男人轻声说道。

    咦？这人不错啊，郑仁用自己的标准评判。还以为这种颜值超高的人都像是苏云一样，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2704 女大三十送江山（盟主时光沙漏水流加更1）
    “没了工作，房子的贷款都还不起。”年轻男人轻声说道。

    “你该不会女大三，抱金砖了吧。”苏云诧异的问道。

    男人默然，低着头抽烟。

    “什么是女大三抱金砖？”郑仁小声问道。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苏云鄙夷的看着郑仁说道：“你真是和社会脱节啊，要不是手术做得好，早就被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发霉了。”

    于总听的心里有点害怕，云哥儿这么怼郑老板，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把今年诺贝儿医学奖的得主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发霉，估计这话也就云哥儿能说出来。

    “没事，为了生活么。”苏云鄙夷完郑仁，马上和颜悦色的安慰年轻男人，“都特么被生活盘成了狗，谁都不用笑话谁。”

    “你们是医生，怎么都能活。”男人叹了口气道。

    “活？我去！你是不知道。前几天那几场伤医事件，你知道培养一个主任医师得多少钱么，不比飞行员便宜。唉，说多了都是眼泪，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吐个槽。”苏云道，“没白天没黑天的上班，我们急诊科的住院总前几天刚辞职，在家带孩子呢。”

    苏云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都不容易，我从前……算了，不说我，说你。”

    “你也……”患者说着，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苏云。

    “我没有。”苏云根本顾不上安抚患者的情绪，马上很强硬的否定道：“不过都一样，在生活面前，谁都特么得跪着。能跪着把钱给挣了，就算是牛逼的了。”

    “是啊，谁都特么得跪着。”年轻男人叹了口气，他似乎和苏云找到了共同话题，言语之间生冷的情绪缓和了少许。

    “你还没说选择的事情呢。”苏云继续问道。

    郑仁发现苏云这货有一个有点，不管话题扯出多远，他永远都记得主要的问题。

    “想挣点块钱，没想到碰到个变态，跟我说黄鳝和钉子让我选。”年轻男人没有怨恨，只是淡漠的说道：“一根铁钉一万，第二根两万，第三根四万，第四根八万。”

    “……”

    郑仁已经猜出来为什么会有九根钉子了。

    “五百多万，哥们儿你厉害啊！”苏云也惊的目瞪口呆，诧异的说道：“钱是多点，可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年轻男人默然的抽着烟，一根烟很快就被他抽完，随后他伸手，又问苏云要了一根。

    “房子，就特么跟乌龟一样，没那个壳就得死。”年轻男人长长的出了口气，道，“谁知道那人骗我，一分钱都没给，还被揍了一顿。”

    “报警啊！”

    男人瞥了苏云一眼，目光里有些愤恨。

    郑仁右脚微微向后，脚尖用力，防备着年轻男人情绪失控发生意外情况。

    “报了，后来被我女朋友知道了。她去分局问明白情况，直接就回老家去了。”年轻男人说道：“人家有钱，光是请律师打官司我就拖不起。”

    苏云深深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别太烦闷，没事，没事。”

    “没钱治病，我到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年轻男人叹息道，“刚才我就想啊，还不如死了干脆一点。这人活着，还真是没劲！”

    “别这么想，屁大的事儿。话说因为这么点事就想不堪，你嫌不嫌丢人？”苏云问道。

    “嗯？”患者皱眉看苏云。

    “是不是因为做手术的钱不够？”苏云问道。

    患者犹豫了一点，略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们做个手术直播，你先别动手啊，你这样的我一个打你八个。”苏云微笑道：“都是医生看，**保密，医疗费全免，3个月后还有几万块钱。”

    苏云见男人眼睛微微转动，马上说道：“别特么瞎想，你拿手术直播当提款机可不行。就这一次，省得你难的走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