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要是换个人，这就是死仇，不死无休的那种。

    可是看着王主任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吴院长有些奇怪，看了一眼站在王主任身后的那个“试剂盒”。

    “这位是生物制剂厂家的业务员。”王主任介绍道。

    吴院长微微颔首，却没说话。

    王主任会意，他让“试剂盒”去外面等一会。门一关，吴院长便问道：“王主任，上次的事情我还没专程感谢，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都是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我这不高而来，也算是恶客。”王主任客客气气的说道。

    “这事儿得怨你们老马，我说请全科吃饭，他非要参加。最近还忙，就一直没什么时间。”吴院长撇清了一下自己，不等王主任客气，便直奔主题，“王主任，这次你怎么跟着来了？”

    “不是郑老板会诊的意见么？而且乳糜泻和我们普外科有关系，我就跟着来看看，也算是专业对口，这是马院长安排的。”王主任道。

    吴院长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略有点尴尬。这事儿没法说啊，总不能自己直接问——你上次被苏教授病历拍脸上，为啥没生气呢？

    见吴院长的表情，王主任猜到了少许，他也不尴尬，而是笑了笑，道：“吴院长，您是想问我上次的事情？”

    “嗯。”吴院长点了点头。

    “人家郑老板和苏教授没错不是。”王主任说道，“最后还把事儿给摆平了，患者后来顺利出院，家里给医院送了锦旗，郑老板的名字在最上面。”

    呃……吴院长怔了一下。

    “喏，郑老板拿了诺奖后，我们留了影。”王主任表情有些愉悦的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吴院长看。

    一面锦旗，最中间写着杏林高手，妙手回春。右下角写着郑仁教授、苏云教授、王磊主任以及一些感谢的话语。

    吴院长看的有些眼热，只一瞬间他就明白王主任的想法了。

    不说别的，这张照片挂在科室门口，上面郑老板的名字名明晃晃的！意味着科室和诺奖得主郑老板开展过合作。

    只是一面锦旗、一张照片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算是狐假虎威还是扯虎皮拉大旗呢？好像都不是。人家真的和郑老板合作过，只是当时被郑老板的助手苏教授用病历糊了一脸。

    最后苏教授还很严厉的训斥王主任不做查体来着。

    就这，现在竟然变成了炫耀的资本，吴院长也很是无语。人家不说，谁都不知道不是。这种炫耀，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没什么错误。

    “吴院长，这事儿得感谢您来着。”王主任笑道，“我最近抓了一下医疗质量，苏教授说的查体什么的都很严格的执行着。今天不是说您这面有个疑似乳糜泻的患者么，我就赶过来了。”

    “郑老板的诊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错误。病历也看了一遍，我是没什么头绪，日后肯定找机会要向郑老板和苏教授请教一下的。”

    吴院长心里明镜的，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想要接近郑老板。自己算不算呢？好像也算一个。

    他心中一动，问道：“王主任，乳糜泻和精神病有关系么？”

    “乳糜泻患者出现神经系统受累症状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初。在1908年首先在两例小肠吸收障碍的患者中发现了周围神经病的表现。在1925年在另一例患者中发现有共济失调和下肢麻木的症状。”王主任显然做了功课，顶着两个黑眼圈给吴院长讲解。

    “1966年，Cooke等报道了16例患者，其中9例患者进行了尸检。其中10例患者发现了严重的周围神经病。从此以后，有了大量的经活检证实的乳糜泻和神经系统损害相关联的报道。”

    “呃……”吴院长怔住了，还真有关系？

    “共济失调是乳糜泻患者最常见的神经系统受累症状，多见于缺乏胃肠道症状和吸收不良症状的患者。出现共济失调的发病率大约在12%-15%。”

    “可共济失调……”

    “吴院长，共济失调只是最常见的，其他的精神症状也会有。”王主任笑道，“在18例合并共济失调和乳糜泻的患者中，核磁检查出现了明显的小脑萎缩，范围从单纯小脑蚓部萎缩到小脑蚓部和双侧小脑半球萎缩。尸检可以发现：小脑萎缩，胶质细胞增生，浦肯野细胞丢失，以及脊髓后索变性。”

    “所以我认为郑老板的判断是准确的，这次我来是准备当面问问病史，看看患者中间有了什么改变才会出现加重的精神症状的。”王主任说道。

    这工作做的真是细致，吴院长心生羡慕。

    不过……他马上压低了声音，哪怕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也压低声音问道：“王主任，你没想过郑老板诊断失误的事情么？”

    “吴院长，跟您说实话，我最开始是不信的。”王主任笑道：“帝都专家的嘴巴大，患者愿意听就听呗，管我什么事儿。不过我和帝都的一位老师联系了下，询问了一些情况，他觉得郑老板判断准确的概率大于80%。”

    吴院长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王主任说的话是真的。

    “他说他曾经遇到了一名类似的患者，当时做了检查，却没想到是这种病。后来在外文期刊上看到类似的报道，这才知道记下来的。”




2640 的确挺爽的
    有把握就行，吴院长打电话联系检验科主任，让“试剂盒”把试剂盒送去检验科。

    和王主任来到精神科，迎面看见一头花白头发的江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他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抬头见吴院长进来，表情马上凝固，正眼都不愿意看一眼，脸微微偏了个方向。

    “吴院长，你这是找到患者的病情来源了？”江主任问问的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动一下问道。

    “是有了初步诊断，不是病情来源，又不是传染疾病。”王主任解释了一句。

    这句话略有些生硬，王主任马上停住。他见江主任站都没站起来，觉查出来哪里不对劲儿。不过这是其他医院的内部矛盾，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王主任微微一笑，表达自己的善意。

    可是他的善意没有得到反馈，江主任坐在椅子上，眼皮抬都不抬的问道：“怎么诊断的？”

    这就有点倚老卖老了。

    王主任看了一眼吴院长，他没多说什么。而吴院长也是勉强硬撑着说道：“有可能是乳糜泻。”

    “啥玩意？乳糜泻？”江主任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吴院长，阴阳怪气的对着旁边的墙说道：“下午我们响应院里号召，学习乳糜泻。”

    说完，他和身边的一位医生说道：“什么是乳糜泻？只听说过乳糜漏么。”

    “主任，不知道。”那个小医生很尴尬的回答了一句。

    当着有矛盾的主任和院长，他夹在中间很是难受。说了一句话后，他就低下头，差点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

    “吴院长，你这是找人民医院的主任来会诊了？”江主任看了王主任一眼，说道：“欢迎欢迎，给我们好好讲讲什么乳糜到底是怎么引起精神问题的。”

    说完，他笑了笑，“是不是好东西吃的太多了？”

    “我去问问病史。”王主任是真不愿意接触这种院里面的针锋相对，对他来讲只要验证一下郑老板说得对就可以了，“吴院长，找人采血送去检查吧。”

    说完，王主任问明了患者所在病房，又客客气气的借了一件白服，便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吴院长，要做什么检查？”江主任问道。

    “iga-ttg。”吴院长别别扭扭的说道。

    见吴院长的样子，江主任打心眼里看不起。说个检查都说错名字，他还能干点啥！自己从来都没听过什么iga-ttg的什么狗屁检查，这玩意就能导致精神病了？

    扯淡。

    不过江主任根本没有阻拦，那样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等检查结果回来，再用他们自己搬起来的砖砸他们的脚也来得及。

    江主任静坐钓鱼台，嘴里哼着小调，心里把握十足。本来就是他自己找的病例，这算是巨大的主场优势，要是能输才见了鬼。

    这事儿就是要打吴院长的脸，他又不来临床一线，也不看看平时医生护士面对的精神类疾病患者有多棘手，就知道坐在那面瞎说一气！

    天天和精神病患打交道，一个个说个话都说不明白，火气本来就大。还遇到这种不懂临床，站在一边瞎哔哔的院长。应了那句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临床诊断，还用你教！江主任心里愤愤不平的想到。

    办公室里的空气有些压抑，不过江主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今天吴院长把脸送上来让自己打，真是天随人愿。反正也要退休了，怕他个毛线！

    几个月后老死不相往来，平时就烦这些指手画脚、高高在上的院领导。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留个深刻的印象，保准十年之后都忘不了自己。

    十分钟过去了，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空气似乎变成了固体，呼吸都是那么的奢侈。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打破了尴尬的安静，王主任走了回来。

    “这位，有收获么？”江主任冷笑问道，他连王主任是谁、是哪家医院的都不愿意问，在他看来只是吴院长找来的走狗罢了。

    “问了，患者的情况应该比较明确。”王主任看着吴院长笑着说道，随后很正式的与江主任说道。

    吴院长看见王主任的表情，心里略有点放松，他马上问道：“什么病史？”

    “像是之前推测的一样，患者吃鱼素。”王主任道。

    鱼素对各类型病菌、禽流感等疾病、肥胖、过敏等健康方面的担忧，因而放弃红白肉，改以鱼类来取代的一种饮食的统称。

    “鱼素？”江主任也有些疑惑，他看着王主任问道。

    “嗯，一年前开始进行鱼素饮食的，以面食为主，刚问完。”王主任一脸开心，他随后拿起电话，拨打给厂家的人，问问试剂盒的结果。

    试剂盒化验检查是比较快，但也没快到这个样子。问了一下，说是已经开始化验，再有几分钟结果就能出来。

    见他放下手机，江主任一脸不屑的说道：“吃个素就精神病了？”

    看他一脸不屑的表情，江主任哭笑不得。

    “江主任，是吧。”王主任很客气的说道：“我是人民医院普外科主任王磊。”

    “王主任，你好。”江主任站起来伸出手，毕竟是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和精神病院的院长不一样。

    两人握了握手，王主任说道：“江主任，查体很重要，问诊也很重要啊。”

    “嗯？”江主任怔了一下。

    王主任觉得有点开心，他在这个瞬间似乎有点理解那位苏教授摔病历时候的心情了。

    的确挺爽的。

    这是站在技术制高点俯视对方，尤其是看着江主任一脸懵逼的样子，更是有一种看傻x的感觉。王主任摇了摇头，当时自己也是这样吧。

    “王主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江主任马上就把脸给板起来。

    “问诊很重要的，患者自从吃鱼素开始就开始有精神症状。呃……不是很典型，但我觉得以你的经验应该能清楚判断。”王主任道，“鱼素后进行性消瘦、有被迫害妄想，做甲状腺手术进行了甲状腺全切，包括最近的自杀，都证明了一件事情——患者诊断乳糜泻是正确的。”



2641 郑老板说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主任坚定的说道。

    看他的表情王主任就知道自己是绝对没办法说服眼前这位的。

    多年的临床经验已经让他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式，起因为过敏、胃肠道功能障碍的被迫害妄想症？这种诊断在江主任的脑海里根本不存在。

    至于什么乳糜泻，江主任更是一点了解的兴趣都没有。对他来讲，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就已经足够了。

    “王主任。”吴院长沉吟了一下。

    “吴院长，您说。”

    “还是等试剂盒的结果回来再说吧。”吴院长还是很慎重，他见过很多精神类疾病的患者，说实话他也无法相信是小麦过敏导致的被迫害妄想症。

    这二者在吴院长心里相差无数光年，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

    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的好，吴院长在谨慎的同时有些期待了。一个被江主任拿出来要“讨论”的病例，却没想到还真的就有问题，这事儿闹的！

    一瞬间，吴院长的脑海里想了数不清的事情。尤其是王主任在锦旗下的那张照片，更是打破了思维上的次元壁，这绝对是一个好办法！

    几分钟后，王主任和吴院长同时接到了厂家与检验科主任打来的电话。

    iga-ttg测试阳性！

    吴院长微笑着挂断了手机，虽然他不知道iga-ttg到底是什么，可是他清楚这次倚老卖老的江主任会输的体无完肤。

    在办公室里打他的脸？

    那层次有多低，要真是这么做，自己这么多年的机关都白混了。杀人不用刀，自然也不会见血。指着鼻子骂人，那是粗活。

    “王主任。”吴院长就当江主任是空气，根本就当他不存在，站起来微笑着伸出手，“谢谢，辛苦辛苦。”

    “吴院长，您客气了。”

    “郑老板还说要做一个小肠内镜检查，您那面方便么？”

    “方便，相关资料都有，马院长特意嘱咐要是有可能的话一定要把这项检查做了。”王主任道。

    “那我这面安排车，送到贵院去完善检查，还要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吴院长继续问道：“至于患者的治疗……”

    “只要不吃面食，有一段时间就能渐渐好起来。”王主任说道：“没有其他的特殊治疗。比较麻烦的是最开始不让患者吃鱼素的时候可能她会怀疑是医生、家属想要迫害她。这个我们不专业，还是得你们来。”

    这么简单么？吴院长心中更是大定，脸上的笑容都温暖了几分。

    “这种事情我们专业。”吴院长笑道：“还有件事儿肯定要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