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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孙二五。”
“怎么死的?”
“俺,俺是老死的。”
守门兵就拿个大戳,漫不经心地在鬼界的照身贴上盖个印“老死”,递给孙二五:“牌子不要丢掉,丢掉了要去十七殿补办,走了,下一个。”
孙二五很紧张,大概每个刚死的人,饶是他生前多英勇,多百事通,都会紧张。“那俺、俺是不是要去受审啊?俺是个好人,生前连jī都木有傻过,俺就香瞎杯子能不能偷个好胎,至少给俺有钱曲上一房媳妇儿……”
老头子叨叨叨个没完,惴惴不安的。
守门兵听得耳朵起茧子,摆手道:“审判?没到日头呢,鬼界的魂魄那么多,排队投胎都须得等个十年八年,没lún到你的时候你就在鬼界待着吧,和阳间也差不了太多。等lún到你了,你再去跟判官老爷讲你生前杀没杀过jī,娶没娶过媳妇儿。下一个。”
孙二五惊呆了,磕磕巴巴地,一口乡音:“十年八年?”
墨燃排在不远处也听得很吃惊:“什么?要待上这么久才能受审投胎?”
“当然,不过要是罪大恶极,或者不太对劲的魂魄,那就另外一回事啦。”守门兵听见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一笑,肠子又流出来了,他再把它塞回去,“进十八层炼狱的,从来不需要久候。”
墨燃:“……”
孙二五这个二五眼儿,还想再问,但那官兵的耐心似乎到了尽头,不住摆手道:“走了走了,魂去。大家都赶着投胎,您老人家别堵着,下一个,下一个。”
孙二五被他的蒲扇一扇,赶远了。
下一个是个妙龄女子,脸上脂粉敷面,仍是漂亮,她一开腔,眼波里就透着某种行当独有的自若与风情,柔声道:“官爷,小女子金花儿,是被恶霸打死的……”
众鬼喁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死法,每个人都怀每个人的心思。
诸生乱像,皆沉淀于此。没什么比这更热闹,更混杂的情景了。但墨燃只抱紧了怀里的灯。
他欠他师尊的,旁的他什么都不管。
他只要找到他师尊剩下的那段孤魂。
“名字?”
守门兵打了个哈欠,抬眼看墨燃。
墨燃正欲开口,那守卫却忽然一凛,似乎觉察到此人不太对劲,竟忽的站起来,猛盯住他的脸。
“……”
墨燃暗道不妙,且不说他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自己魂魄有没有古怪,就算没有,他怀里抱着另一个人的残魂,也十分值得盘问了。可鬼界没有第二个入口,这注定是逃不过的。
因此只得硬着头皮,和那守卫对望。
守卫眯起眼睛。
墨燃佯作镇定,自报家门:“墨燃。”
守卫不吭声。
墨燃心如擂鼓,面上却是八风不动:“修道走火入魔,就这样死了。请官爷发我照身贴。”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107.师尊的肖像
书生一说就是两个时辰, 之乎者也孔孟曾朱,直把墨燃听得头晕眼花沉沉欲睡,偏还得做出一副兴趣深浓的模样, 也是辛苦。
对于装听课,墨燃颇有一套。
初时先来一声“哦?”, 皱着眉头,似乎不解、存疑。
等对方讲了一会儿了, 再来一声“哦……”,眉心稍展, 仿佛略微得道, 渐渐领会。
最后记得一定要睁大眼睛, 目光灼灼,一声“哦~”必不可少,要的就是让说话的人明白, 自己是在他一番教导之后茅塞顿开,醍醐guàn顶。
三个“哦”,他没在楚晚宁课上少用。
可惜楚晚宁不吃这套,总是冷冷看着他, 让他闭嘴。
可小书虫哪里受过这般礼待,讲到后面,两眼发光,雀跃不已, 大有和墨燃相见恨晚之意, 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矜持高傲。
“我明白了。”墨燃笑道, “听你说完,再看这山水图,才知道丹青可贵,千金不换。”
小书虫如果还是个活人,必然面红耳赤,但他现在除了脸红,别的兴奋可是半点不差,他高兴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只像个小孩似的笑着,瘦小的脸庞满是光芒。
墨燃第一次瞧见做鬼做的这么开心的。
差不多了,他起身,朝对方行了个礼,说道:“时候不早,我再四处转转,找个落脚处。先生明日若是有空,我再来寻你。”
书生冷不防被叫了先生,更是喜形于sè,半是惶恐半是极乐:“不不不,先生不敢当,我考了好多次,连个秀才都不得中,我……唉……”
墨燃笑道:“品学高低,不在利禄功名,而在于心。”
书生大为吃惊:“你,你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我师尊说的,拾人牙丰而已。”
书生:“……拾人牙慧。”
“是吗?哈哈哈哈。”墨燃笑着挠挠头,“又记错了。”
书生见时辰不早,今日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来问画了,便收拾筐箧褡裢,说道:“左右闲着无事,难得遇到个能说话的。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也讲究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
见他又开始酸溜溜掉书包,墨燃笑着截去他的话,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看天sè不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喝一杯?”
“啊,对、对,小酌怡情,好不好?”
“好。”墨燃点点头,“先生付钱。”
书生:“…………”
油腻腻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碟子花生米,零碎十来颗,两盏小酒,局促半杯满。酒肆里只亮一根烛,忐忑寒酸地燃烧着,尖嘴猴腮的老板在柜后擦一只豁了口的碗。
“地方是破了些。”书生显得有些不安,“但我也没收到过什么纸钱,去过的统共就那么几家店,这家还过得去……”
“挺好的。”墨燃拿起酒盏,仔细瞧了瞧,“鬼还吃东西?”
“都是虚的,给祭品一样。”书生咂吧了一口花生米,但花生却并没有消失,他说,“你看,就像这样。尝个味道。”
墨燃不动声sè地把酒盏放下了,他可不是个死人,吃东西会露出破绽。
书生酒过三旬,郁郁不得志的心境似乎好了些,和墨燃聊了一会儿,他问:“墨公子之前要小生帮忙画一张人物,是意中人吧?”
墨燃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师尊。”
“啊。”书生一愣,“我在yīn间摆摊儿也有好多年了,见过要来索美人图的,却没见过要我画师尊的。你师尊待你很好?”
墨燃心下惭愧,说道:“好,特别好。”
“难怪。”书生点点头,“画他做什么?”
“寻人。”
书生又“啊”了一声,面露讶异:“他也在地府?”
“嗯。”墨燃道,“我听闻死去的人要在南柯乡待上十年八年,我放心不下他,想寻到他,与他做个伴。”
书生浑然不疑,甚至还有几分感动,沉吟半晌,终是叹息道:“难得见桃李情深。好!墨公子,我就帮你这个忙!”说着就起身去开箱箧,取了画具。
墨燃大喜过望,连连与他道谢,又问了他名字姓氏,暗自记在心里,想着重返阳间定要给这位穷苦兄弟多烧些金银细软。
两人你感怀,我激动,热热闹闹地铺纸研墨。
结果开工之后没两句,呛了。
“我师尊……他吧……”墨燃手握成拳,在膝上敲击数下,还是没敲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这言辞贫瘠的人最后憋出一句,“他总之是个美人,你画吧。”
书生瞪着他。
墨燃:“画呀。”
“……怎么个美法儿?”
“这不是很简单,就是美,往好看里画。”
“我知道往好看里画,可是……算了算了,你说,他是什么脸?”
“什么脸?”墨燃一愣,怔怔道,“……脸就是脸啊。”
书生有些气恼了:“瓜子杏仁木字鹅蛋,你倒是说一个啊?”
“我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挺俊的。”
书生:“…………”
墨燃:“算了,你不知道就照我的脸画,咱俩脸型差不了太多。”
书生:“…………”
然后是眼睛。
“什么眼睛?”
见墨燃欲开口,忽的止住他,补充道。
“别说眼睛就是眼睛。”
墨燃摆手道:“我清楚你意思了,他眼睛长得吧……这个,怎么说呢?又凶又……媚?又冷漠又温柔。”
书生把笔一摔,怒道:“我不画了!你另请高明去!”
“别啊!”墨燃忙拉住他,“其他人画的没你好。”
书生忍了忍,瞪着他,但见墨燃满脸真诚,便硬邦邦道:“那你好好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墨燃也委屈着,他心想自己刚才不也答得挺好吗?不也是人家问什么他答什么吗?但有事求人三分软,于是只得乖巧地点点头,可怜巴巴地抱紧自己怀里的引魂灯。
书生道:“还是眼睛。他是豹目?三白眼?杏眼?凤眼?还是……”
墨燃听得发晕,摇头道:“缝眼?那岂不是很小,不是的,他眼睛往上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总之就是……呃,就是往上飞,还挺好看的……”
“那就是凤眼。”
墨燃张张嘴,但见书生面sè不悦,于是悻悻又闭嘴了:“行,你说缝眼就缝眼吧。”
书生接着问:“鼻子是高是矮?”
“高。”
“嘴chún是薄是厚?”
“薄。”
“眉毛是浓是淡?”
“浓。”
“粗细?”
“还好吧……眉毛我知道,应当是剑眉。”
“好。”书生又添几笔,再问,“脸上可有痣印?”
墨燃偏着头想了想,想着想着,脸却红了,嗫嚅道:“有……”
“在哪里?”
“左耳边。”墨燃慢慢道,“小小一点,颜sè挺浅的,然后……”
然后亲他这里的时候,会额外敏感。
书生挑挑眉:“然后?”
“没。”墨燃头摇得像拨浪鼓,脸更红了,“没有然后。”
书生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幸光线黯淡,瞧不见他脸上血sè。笔尖润了润墨,又问:“贯留装束?”
“他喜欢穿白衣服。束青玉冠,或是高马尾。”墨燃想了想,补道,“有时也披着,披着的时候,特别……”
“别再说好看了!”书生有些受不了。
“嗯,那就俊俏吧。”
书生:“…………”
好不容易磨了半天,总算是画完了。墨燃吹了吹墨,举起来细看,觉得虽不如楚晚宁俊美,也不十分相似,但勉qiáng凑合着能用,便笑道:“多谢先生。挺好的。”
“我只差画了潘安范蠡,西子貂蝉。”
“哈哈哈。”墨燃乐了,说,“待我找到师尊,一定好好再谢你。”
又陪着书生喝了些酒,聊了会儿天,待天sè更暗,两人于酒肆前分道扬镳,墨燃揣着楚晚宁的肖像,据书生说,南柯乡第五街有栋楼,叫做“顺风楼”,专门给新来的孤魂野鬼打听各种消息的。
他准备去看看。
顺丰楼外红招子幽幽飘摆,上头绘着一个黑sè蛇形图腾。墨燃推门进去,见大厅内横贯一张长柜台,柜台后头坐了十来个穿着赭红衣袍的鬼魅,俱戴着冲冠怒目的木漆面具,看不清真实容貌。这些面具鬼前头,各自蜿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些神sè各异、别有所求的死人。
楼宇顶端漂浮着几百枝白sè蜡烛,重重叠叠的灯影照着重重叠叠的亡人。鬼来鬼往,端的是忙碌非常。
“小师傅,您能帮我查查看我弟弟在哪里吗?他叫张八一,姑苏人,死的时候二十一岁……”
“可有画像?”
“没、没有。”
“没有画像也能找,费用需贵十倍。”
“大哥——”
面具人咳嗽一声,声音清脆。
“啊,对不住,原来是大妹子。大妹子呀,是这样的,俺死的时候,家里头那口子跟俺说她绝不会改嫁,但我总瞅着她跟俺弟弟眉来眼去很久咯,俺死也咽不下这口气,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看看她在阳间是真的规规矩矩守寡咧,还是跟俺弟弟好上咧!”
“查阳间事,价目是这张,您先瞧着。”
“叨扰了,小生上辈子喜欢过一位姑娘,但她千金贵体,瞧不上一个不及第的读书人。小生胆小,也从未与她表露过心迹。后来她嫁人了,小生原也替她高兴。谁料得她所托非人,竟是个已成了亲的男人。……唉,后来发生变故,她……比小生先行一步。因此小生想查两件事,第一便是这姑娘现在何处,第二便是……想知晓我二人下辈子的缘分……”
“来生事,可查,但不收钱两。需以来生寿命换取。至于姑娘身在何处,劳烦公子报上姓名,呈上肖像。”
“哦,好、好。画像是有的,在这里。姑娘姓姚,单名一个兰字……”
每个柜面前都是唧唧鬼语,身体都成腐烂了,执念却还放不下。
墨燃抱着灯,左顾右盼地走了一圈,发现问什么的都有,顺风楼的人或是收钱财,或是收阳寿。
他没有钱,若是让他们收阳寿,又会被觉察出自己是个混入yīn曹地府的未亡人。一时惴惴,也不由暗骂怀罪大师没头脑,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提前塞些纸币元宝。
但看了看价目,打听个人似乎并不算贵。墨燃把心一横,跑回酒肆附近,好不容易追上了那书生。好说歹说借来些微薄银两,又回到顺风楼。
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lún到他了。
墨燃急着道:“我寻人。这是画像。”
他把楚晚宁的肖像交给对方,正欲接着往下说。岂料那人看了之后,竟是轻笑一声,将画卷一合,问道:“你寻他做什么?”
“啊?”墨燃一怔,“只看画,你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是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寻他做什么?”
“他是我一个故人。”
对方又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等一下。”而后俯了身去,和旁边一个同僚低声私语几句。等他再转回来时,语气和善不少。
“既然是楚先生的故人,钱两就不收了。”那人起身,向他招了招手,“你随我楼上去吧。”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111.师尊如刀君如水
四鬼王行宫只有一个入口, 外有禁卫把守。墨燃自然不会傻到往正门去走,他掠上房梁, 又担心引魂灯的光芒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因此又把灯匿到乾坤囊中,于纵横交错的屋瓦顶头飞檐走壁, 身影快得像一道黑sè闪电。
这座行宫从外头看上去就很宏大, 里面更是曲院回廊, 重重叠叠。墨燃飞身跃至一座阙楼楼顶, 轻巧地伏下身来, 与黛sè砖瓦融为一体。他抬眼向下看去, 整座行宫犹如一方小城,竟是一眼难望到边。
墨燃心中无限焦躁。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先前那个男人不肯告诉自己师尊的去处了,想来也是怕得罪鬼王。但他此刻虽知楚晚宁在这行宫里, 却依然束手无策——
这里的宫室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楚晚宁会在哪里呢?
他好像一个快要寻到珍宝的人, 心和手都比初时颤抖得更厉害。
师尊……
你在什么地方?
正思索着, 忽见得拐角处有一行人提着幽红sè的风灯, 踢踢踏踏地走过来。他们都披着金黄甲胄, 着战靴。一个挨着一个从东门行至主步道, 十弯八拐后,来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偏室。
那偏室生着一株参天老槐, 正好遮去了墨燃的视线, 他只能看到一半院落, 还有一半掩在繁盛的枝叶后头。
那些yīn兵进到里头, 先是传来一阵桌椅乒乓,呼呼喝喝,乱作一团。陡然间一声凄锐尖叫划破长空,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被揪着丢到院子里,她衣袍半敞,在yīn兵粗bào的推搡中滑落大半,露出雪一般的肌肤。
“让你逃!我让你他妈的逃!”
鞭子狠狠抽在女人身上,那应当是鬼界的刑具,即使是鬼怪也会被抽得痛不欲生,死去活来。
女人爬在地上发着抖,她似乎是想跑,但到处都是官兵,她没有地方去。
“臭娘们,进了四王宫,你还想着要出去?”
“我活着的时候清清白白!我没有罪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人尖叫着,“放我出去,我要去投胎,我不要待在这里!!”
又是一顿鞭笞,打的她哀声连连。
“服侍四王可免遭lún回之苦!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没瞧上我!我凭什么不能走?我——啊——!”
又是一道鞭子迎着她的脸抽落,女人痛哭起来,不住发着抖,却还是想要往外爬。
她兽一般的困顿似乎愈发取悦了四王手下的那些yīn兵,男人们在大笑。偏室内的“贡品”们接二连三地被拽了出来。
领首的那个yīn兵道:“诸位同僚辛苦,这院子里头的都是四王挑剩下不要的。知你们平日憋的难受,各自挑些喜欢的把玩去。要有特别喜欢的,来我这里登记,带回自己家里也成。”
四王手底下的那些yín鬼便啸叫着,放肆地笑着,去屋里头挑拣极漂亮的货sè。外面那个女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就在树下被几个人围住,饿狼一般扑向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嚼碎。
屋里头霎时间喘息浪语一片,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在求饶。
还有人实在受不住这样的酷刑,想要解脱,便豁出了魂灵去曲意逢迎,卖力讨好。芸芸众生之丑,无论是地狱还是人间,都是一样的。
墨燃轻巧从阙楼落下,借着夜sè潜至偏殿屋顶。他心道,按馄饨摊老伯的说法,楚晚宁刚来,应当还没有受过鬼王遴选,并不会在这里,但仍有些放心不下,便掀开小半片黛瓦,悄然朝下望去。
屋内的欲望云蒸霞蔚,一派荼蘼乱象中,他看到一个人的脸。
容九。
那个前世他颇宠爱,却借着他的宠爱算计他,想夺他修为的小倌,竟也在其中。
他是最机灵的,知生也知死。
这屋内的许多人在挣扎,不愿相从。有的死人在迷离乱象间,口中还唤着阳世自己爱人的名字,有的则是顾全名节,不断唾骂。但容九不一样,墨燃清楚这个人,他爱财,爱命,当然,死了之后没有命可以爱了,但他也珍视自己的魂,并不想再饱受虐待。
凌乱宽大的床榻上,他周围的那些落选了的“贡品”几乎都在告饶,挣扎,唯独他阖着眼眸,任由男人驰骋,口中绵软的叫唤和猫儿一般柔腻。
墨燃望着他那张布满了春cháo的脸,冷不防自心底渐渐生出寒意。
他想到了楚晚宁。
容九是绕指柔,楚晚宁是百炼钢。
乍一看来,仿佛玄铁一般冷硬,谁也摧他不得。可是在这般情形下,容九会讨好,会逢迎,会愿意俯下身来用自己的柔软来为自己筑起坚不可摧的城堞。
可楚晚宁呢?
墨燃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那人会怎么样,宁愿魂飞魄散,宁愿坠入十八层地狱,谁能动得了他?
流水从不会断,折的唯有钢刀。
“砰!”
端的是一声惊响,令屋内的人和屋顶的人都是悚然。
墨燃脸sè煞白,抬头朝院中望去。
方才那个烈火般的女人当xiōng被yīn兵刺了个窟窿,她的魂魄渐渐变得透明,眼睛里有泪水流下。
而后,凝顿须臾。
倏忽散为点点尘埃。
魂飞魄散。
毁了她魂魄的那个yīn兵咒骂着站起来,他脸上有一道狰狞鞭痕,想来是刚才那女人夺了他的镇魂鞭,抽在了他的身上。yīn兵唾道:“真他娘的、晦气!都做了鬼,还这么想不开,呸!臭老娘们!”
墨燃如坠冰窟。
他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的不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仿佛也看到了楚晚宁会做的抉择。
容九还在和那些yín鬼颠鸳倒凤,这是他求生的绝活,丝萝般依附着比他刚硬的对象,天罗地网般用他的温柔把人吞没。
屋子里的那些贡品渐渐都开始屈从了,腥烂的臭气熏得人喉头发紧,几欲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糜艳大戏才款款落了帷。
容九果真是教人依依不舍的,有官兵披上了衣衫,就去头儿处登记,待给四王过了目,就可以将人领回自己家里头去了。
这些人都是四王手下的鬼,不入lún回,跟着他们虽不如跟着四王好,但也总是个免去折辱、还能舒服过日子的去处。
容九为此很是餍足。
那要带他回去的yīn兵又与他tiáo笑一番,时候不早,还要去换岗,便先走了。那一行恶魔渐渐行远,偏殿内凄清凌乱,宛如一场酣宴散了,残酒和人情都洒了一地,缓缓凉透。
他懒洋洋地坐起来,身为一个男子,反倒是这些人里头最从容的。
梳妆毕,对着铜镜张看,觉得自己死后脸sè憔悴,并不如活着时白里透红,不衬他眉眼春意。
于是容九不理会那些在抽泣,在发呆,在瑟瑟发抖的女人们,他欣然整理好衣冠,穿上丝履,踱到院子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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