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我为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苒君笑
沈娴语气虽淡,却暗含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村民也是愣愣的,他只是想来求助,只要城守肯派一个大夫去救村子里的村民,他就感激不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公主要亲自跟他回去。
1;148471591054062随后沈娴带了两个亲兵,就叫上那傻愣着的村民一同离去。
城守呆呆地站在衙门门前,半晌反应不过来。
等他回神时,发现这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这要是公主在城外遇到了什么危险,他怎么担待得起。
于是城守连忙又派了几个城卫去追上,自己则匆匆回苏折他们所住的院子,将情况禀告。
只是路上因事耽搁了一阵,等他把情况告知时,沈娴约摸已经出城走出一截路了。
贺悠知道这消息后,当场就急了,道:“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
“她、她带了两个兵,下官也派了两个追上去……”
“我是说你咋不把她拦下!”
城守苦哈哈道:“下官拦不住啊……”
随后贺悠就要追着出城去。
苏折适时道:“还是我去吧。你留下来和城守大人看着城里。”苏折回头看了秦如凉的房间一眼,“还有秦将军。”
屋子里秦如凉也听到了说话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从屋里走出来,面上带着两分病态站在门口,道:“就让苏大人去。”
贺悠心里尽管着急,却也知道,苏折会武功、会医术,比他去更稳妥。
贺悠道:“那你一定要把沈娴安全带回来啊。”
苏折没多逗留,便出了院子。他背影虽从容,却快得眨眼就消失在了院外。
秦如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每当这个时候就暗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强一点。他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做什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做他最想做的事情。
这雨虽停歇了,可天却一直没有放晴。灰沉的天空时不时会撒下薄薄的雨网,空气里湿润的气息久久不散。
沈娴跟着村民出城以后,城外的路确实泥泞难行。不一会儿裙角上就糊满了泥巴。
因为出城以后走的是田间小路,小路两旁都是积洼泥田,不能够骑马,就是稍不注意一只脚滑进田里了,还会泥足深陷。
两个亲兵和两个城卫跟在身后,亲兵出声道:“公主,还是属下背你过去吧?”
沈娴身体平衡很好,脚下打滑也不至于摔倒,道:“我这样还能走过这条小路,若是让你背着我,两个人只怕更加寸步难行。”
眼下情况也确实如此,亲兵便不再多说。
前头带路的村民摇摇晃晃,下雨天里是走惯了这样的路的,因而这条小路走到底,一行几人都还算平顺。
走过这条田间小路后,眼前又是一个田湾。
亲兵就问:“你们村子在哪儿?”
村民指着那边湾头的山坡后面,道:“绕过那个坡就快到了。”看得出他十分忐忑,又道,“劳公主和官爷亲自去村子,小人实在……”他挠挠头,半晌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沈娴道:“这次瘟疫本就要彻底根除,若是放着你们村子不管,疫情还是会传染,那先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所以你不用过意不去。”
若不是下雨,村子离城也不算远。
她跟着村民出城来也好,进了那村子便只管安心给村民治病,不用去想其他。也暂时不用回到院里……见到苏折。
有些话问不出口,却一天一天累积堆压在她心里,那种感觉一点也不轻松。甚至让她有点喘不上气。
顿了顿沈娴又问:“平时村子里用水是在哪里取水?”
村民道:“湾头那边,有一条从襄河分离出来的小河,是绕着这个坡流进村子里的。平日里村民都用那河里的水。”
果然如此。
几人慢吞吞地走过田湾,沈娴双脚全是泥,只觉双脚像被钳进水泥中一样,每一抬脚就又沉又重。
湾头有一个坡,只有一条小路绕着坡脚蜿蜒过去。
站在坡这头,隐约可听见小河淌水的声音。
这条小河从襄河主河道分离出来,没有经过城外漂浮着大量死老鼠的闸门,河水污染得没有那么严重,却也无法彻底消除对人体的损害。
村民绕着坡走在前面带路,沈娴又详细了解了一下村子里的疫情。
村民的情况还不是非常严重,暂没有出现全身青紫溃烂的情况,也没有吐血不止,多是高烧、咳喘,因病疫而死的是村子里年老体衰的一些村民。
村民一边走一边描述,丝毫没注意到山坡上湿黏的泥土因承受不住水分饱和的重量,而渐渐裂开了一条缝。
缝隙越开越大,仅有的细微的声音都被旁边小河的流水声给淹没。
随着越来越靠近小河,水声渐响,村民说话的声音也抬高了几个调。
正当几人还没走完坡脚的这条泥泞小路,突然头顶有淡淡的阴影笼罩下来。
沈娴抬头去看,见那灰褐色的泥土正如浪潮一般,铺天盖地从上往下兜头席卷而来。
身后亲兵惊惶叫道:“公主小心!”
千秋我为凰 第315章 你怎么来了
沈娴极快地反应过来,见前面的村民犹还愣愣的,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她当即拽着那村民就往前飞跑,刚跑了没几步,却又滑倒在泥路上,一起往前滑,勘勘避过了要害。
上方的滑坡泥浆簌簌落下来,有一部分砸在沈娴的身上。
两人在泥路上滑出许远。
后面的亲兵和城卫想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大量的泥土滑坡下来,他们只有连连往后退。
最后整个山坡滑塌了将近一半。新鲜的泥土把坡脚下的小路淹没得彻彻底底。
沈娴和村民成功地抵达这边,但是亲兵和城卫却被拦在了那一边,无法顺利通过。
村民脸色煞白,蓦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沈娴从地上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泥,后背上的泥比较多,前面都是村民直接垫在了她下面。
沈娴问:“你没事吧?”
村民囫囵从地上爬起来,滑了两下,木然地摇头,像个泥人一般。
沈娴道:“没事就好。”
村民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方才他反应慢,若不是沈娴及时拽他一把,兴许他就会直接被这滑坡给活埋了。
村民后知后觉,说话都带着颤抖,“小人……谢、谢……公主。”
沈娴冲着对面的亲兵问:“你们怎么样?都没事吗?”
对面的四个人都没有大碍,顶多只是满身泥。可是道路被淹没,他们就无法过来了。
沈娴道:“村里情况紧急,我先进村去,你们就原路返回吧。”
亲兵道:“公主先等等,待把这路开了,属下再陪同公主一起进村。”说这话时,两名城卫已经匆匆忙忙地折路返回,去找援手来。
沈娴看了看天色,道:“等开了路,说不定已经天黑了,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
随后沈娴就让村民带路,继续往前进村,后面的两个亲兵过不来,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走过了这坡湾,再沿着小河走不远,就依稀可见村子的轮廓。
村子被雨洗得十分静谧。
进村口时,忽闻两声犬吠。
村民把大黄狗驱走,高声吆喝道:“有人来救我们了!”
于是原本安静的村子就一点点苏醒了过来,陆陆续续有村民急切地出来观望。
村民即使满身泥也掩盖不住兴奋和希望,走到村民们群中去,道:“跪下,快都跪下!”
村民带头在沈娴面前跪下,尊称她一声“静娴公主”,这些村民始才得知,原来那村民竟带了一位公主回来。
村民们没见过世面,纷纷跪地磕头。
沈娴见状道:“快都起来吧,先带我去看看病人。”
几乎有一大半的村民都感染了瘟疫。年老体弱的村民在先,渐渐也会传染到身强体壮的村民身上。
沈娴告诉他们,襄河的河水暂时不能喝,等多等一些时日,待河水净化以后才能饮用,而且都不能再饮用生水。
村民们始才知道,原来这瘟疫是从水源开始的。
随后村民就去田里打水来沉淀,又把大铁锅搬出来,用石头临时堆砌一个灶,把药材放到锅里去熬。
有病重者,都集中到一个地方,由沈娴一个个施针稳定病情。
村里一时活泛了起来,袅袅炊烟,人声犬吠不绝。
天色渐晚,铁锅里热气腾腾,沈娴正把熬1;148471591054062好的药一碗一碗地舀起来分发下去。
这时身后有村民道:“静娴公主,有人来找你了!”
沈娴以为是那几个亲兵和城卫把路给重新开了,他们后脚来村里也不足为奇。
沈娴正要叫他们一起来帮忙,她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可回头看见来人时,动作顿住了去。
来的不是亲兵也不是城卫,不是任何人,只是苏折。
只有他一个人。
黑色的衣角泥渍斑驳,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沈娴,四周暮色渐合,边上临时的灶膛里火光闪烁。
一时无言。
沈娴下意识地皱眉,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苏折,可为什么他总是要在自己眼前出现。
她暂时不愿意去深想,就让她在这村子里安心救人也不行么。
村民们并不知道苏折是谁,和沈娴是什么关系。但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村里的妇人们是过来人的,也都看得出一些苗头,遂不多说话。
那给苏折带路来的村民,见两人也不开口,就虎头虎脑地问:“静娴公主,你不认识他吗?”
沈娴道:“不,我识得。”
随后村妇们就把那带路的村民给支走了,又借口去送药,纷纷都走开了。
沈娴回过头来,不再看他,若无其事道:“你怎么来了。”
苏折道:“知道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我过来看看。”
“其他人呢?”
“还在疏通路,滑坡较严重,可能得等两天才能把路清出来。”
“哦,我险些忘了,你是会轻功的。”
两人的话变得出奇的少,有苏折在,沈娴能轻松不少。他负责帮村民看病,根据他们的病情随时调配药物。
天黑时,村子里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因着沈娴这位公主的到来,让村里的夜晚也热闹了两分。
村民热情招待,家家户户都将家里的好食物送过来,一起做出一桌香喷喷的晚饭。
得病的村民服下药后,情况都稳定了下来。
后沈娴才有空闲用烧热的水把满身的泥清洗一下。
眼下沈娴和苏折在村长的家中,面对一桌晚饭,面对面坐着。
今晚天色已晚,路又不通,估计是回不去了。
沈娴原本没打算回去,先留在这里观察两三日,等瘟疫彻底解决以后再返回。但是现在多了一个苏折。
村长家的房屋够宽敞,有多余的房间给沈娴和苏折借宿。
女主人备好了房,又拿了一坛子酒,道:“不知道静娴公主和这位公子喝不喝酒,这是自家酿造的浊酒。家里暂时没有清水煮茶,就以这酒代茶吧。”
沈娴道:“多谢。”
苏折不饮酒,但是她是饮酒的。
千秋我为凰 第316章 他都精打细算好了
女主人又指了一会儿他们要睡的房间,房里的被褥都换了崭新的。村里条件有限,他们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女主人安排好以后,就退下了。
沈娴默默拿了空碗,倒了一碗酒,尝了一口。
这浊酒虽然平常,却也醇甜可口。
她道:“吃吧,我很有些饿了。”
苏折吃得少,很多时候都是在看沈娴吃。
沈娴很想忽略那道目光,可是却始终在她心头绕转,挥之不去。
苏折轻声细语道:“阿娴,你讨厌我么。”
沈娴筷子一顿,觉得有些渴,便喝了一碗酒,嗤笑道:“我如何能讨厌你?就是讨厌你,也需要一个理由不是?”
她笑不下去,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眼里的神色寂了下来,沈娴抬起视线,平静地落在苏折脸上,道:“苏折,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吗?”
苏折道:“你尚且什么都没问,我又该如何解释。”
“好,那我问你,”沈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先前那些一个个感染瘟疫而死的仪仗队,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苏折思忖着回答:“他们这次不死,下次也一样会死。”
沈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她不甘心。
可能是她问的方式不对,那些人本就该死,死了她也不会惋惜的。她去问那些无关紧要的生死干什么呢?
沈娴低低道:“那荆城的百姓呢,他们也都该死么。这里的村民呢,他们全都活该么。”
她眼里冷若琉璃,直直地看着他,嘴角却勾着嘲讽的笑,“要是让他们知道真相,他们还会这样好酒好菜地供着我们吗?”
苏折道:“什么是真相。”
沈娴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什么是真相。”
“既然不想知道,那就不要知道,为什么又要问?”
沈娴一字一字咬牙道:“因为你是苏折。”
苏折冷不防抬眼看她。
她却已不再看他。
她觉得口渴,碗里的酒越喝越渴。苏折来拿她的碗时,被她冷眼瞪了回去,“你什么事都要替我管,如今就连我吃饭喝酒,你也要替我管吗?”
“阿娴,你喝醉了。”
沈娴幽幽道:“醉没醉,我难道不比你更清楚,我倒是想醉,可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她喉咙干,心里也干,直到酒坛子里再也倒不出一点酒,沈娴才发现酒都被她喝光了。
她轻轻地放下坛子,撑着桌面站起来,转身往房里走,轻声道:“我倦了,你慢慢吃。”
沈娴努力抑制自己不去看他,在转身的时候,颤了颤眼帘,眼眶却是绯红。
苏折面色消瘦苍白,连日来的疲惫让他的神色也显得清寂孤独。
沈娴有些站不稳,扶着墙一步一步往房间走,终于站在房门前,她推开门,房里的油灯一直点着。
她脚还来不及踩进去,身体就先一步朝门框里倒了进去。
苏折终究比她快了一步,在她倒下去之前,从后面捞了她的腰身,将她搂了回来。
他跨过门口,径直把沈娴抱了进去。
沈娴双脚一沾地,就把他推开。
苏折怀里空空的,却始终没再碰她,道:“你好生休息,等明早,就忘了吧。”
沈娴撑着桌角,发丝丝丝缕缕地从侧脸垂下来,依稀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问:“等明早就忘了,你要我忘了什么?”
“忘记你想要忘记的一切。”
苏折抬脚走到门边,刚要出去,沈娴在身后闷声道:“苏折,我都问出口了,你为什么还不解释?”
苏折在门边定住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道:“都被我猜对了是吗?只要你肯解释一句,只要一句就好,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我不信真相,我就信你。”
沈娴抬了抬头,万般复杂晦涩地看着苏折的背影,道:“苏折,你告诉我!”
苏折手握着门扉,而后轻轻关上房门,轻叹一声道:“你是几时发现的,是看见死老鼠的那日吗?”
沈娴扯了扯嘴角,凉笑道:“你是没看见,那日水上的死老鼠不计其数,腐烂在水里,脏水直接被城里的百姓饮用,想想都想吐。”
她顺着桌脚缓缓滑坐在地上,头微仰,靠着桌柱子,对着苏折的背影又道:
“打捞那些死老鼠的时候,贺悠说我怕老鼠,让我回避。我就觉得奇怪,我害怕老鼠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贺悠说,在云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看见你正好在捉老鼠,是你告诉他的。可我不曾被老鼠吵到过,也不曾害怕到要你去帮我捉老鼠。”
苏折低声细语道:“原来是这样,我千算万算,还是放漏了贺悠。当时便知道,他有可能是个麻烦。”
他也知道沈娴聪明,只要贺悠说错了一句话,就能引起她的怀疑。
“你有想过杀了他吗?”
苏折回答道:“没想过,不然你会比现在更加恨我吧。”
“你能1;148471591054062不能看着我回答,云城里的老鼠,和荆城外的死老鼠,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折转回身来看她时,见她眼神灼亮,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说,“你觉得呢?”
沈娴觉得精疲力竭,“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听你说没有。”
“可那样,也不一定能骗得过你自己。”
沈娴捧着额头,“是,关于你的事,我总是太敏感。
我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刚入荆城时,你便挑了一个有井的院子。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襄河里的水吃不得。一开始你明明知道,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我一起找药,让我自己去发现水源有问题。
仪仗队的的所有人都病死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甚至于在最开始的时候,知道荆城染上了瘟疫,你也笃定我一定会去的吧。
你把每一件事都精打细算好了,所有人都可以被你算在其中,也包括我。”
她红着眼,嗤笑,眼里溢满了水光,“苏折,你真是把我逗得团团转啊。”
千秋我为凰 第317章 我从不奢望我是一个好人
沈娴咬着牙,视线紧逼着苏折,又道:“就是不知道,在这么多天里,你眼睁睁地看着每天陆续有人死去,心里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可是你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去死。苏折,你的心里,难道就不会有丁点的愧疚吗?他们全都是因为你,才死去的。”
良久,苏折道:“荆城的瘟疫只爆发了短短几日,死伤都在可控范围内。若我说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你定是会对我很失望,会觉得我狼心狗肺。可我本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为什么一定非要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你去救他们啊。”苏折回应她,“我需要你在他们的心里高高在上,我希望你成为他们的希望,我希望你的仁义担当得到整个南境百姓的拥护爱戴。”
他一步一步朝沈娴走来,目色深沉如墨,道:“其实只要能成就你,赔上多少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
沈娴含泪道:“一直以来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也希望能和你并肩走在一起,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愿意!我知道你想让我收拢民心,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心甘情愿地去做!
可是我要的是凭借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果,而不是你用这样的方式!你把用人命换来的民心捧到我面前,我不稀罕!”
苏折站在她面前,弯下身去,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沈娴躲开了。
苏折低着眼,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眼里有些悲凉,道:“我从没奢望过,我是一个好人。阿娴,对不起,让你也失望了。”
沈娴努力压下喉间翻滚着的哽咽,低声沙哑地道:“苏折,你这样做,染上满身杀孽,比染上瘟疫更可怕。”
“我知道,这迟早是会遭报应的。”苏折若有若无地孤寂地笑了笑,“我至今也不知丢在我手上的性命究竟有多少,我自己也数不过来。阿娴,我会杀人,不代表我爱好杀人。”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依然是那么清润干净,“只是我回不了头了,我有非达成不可的目的。只要能拿回你曾经失去的东西,就是再血流成河一次,我也在所不惜。眼前这和两军对战、血流成河相比起来,已是最小的代价。”
沈娴抬着头,朦胧地看着灯火打照在他脸上的模样,道:“可我不想让你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不想要你用这种阴暗的手段。
我原以为你说的那些要帮我争夺的不干不净的东西,不过是权力的勾心斗角,我却万没有想到,不仅仅是权力,还有视天下苍生为蝼蚁的心狠手辣!”
苏折温凉的手指拭掉她眼角的泪,轻声温柔道:“阿娴,天下苍生永远是要装在你心里的,而不是装在我心里。你和我不一样,在不远的将来,你的千秋之名会光芒万丈,而我,只能够行走在黑暗之中。”
苏折的话,让沈娴心里蓦地辗转着痛楚。
一个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沈娴自以为看得清他的深沉与阴暗,只可惜现在才明白,她远远看不清。
她不知道,苏折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的时候,有多么孤寂。
“你下得去手,可是我做不到……要让那些无辜的人,要为了你成全我,而付出生命!”
苏折牵了牵嘴角,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坏人,可我是。没有陷入地狱般的处境,又怎么能有绝境里的救赎。我就是那个把所有人拖下地狱的人,让他们都等着你来救赎。”
为了成全她的大义,他可以把自己变得穷凶极恶。毫无愧疚,也毫无怨悔。
苏折说,“其实你跟着我,不用做坏事。坏事我来做,你只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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