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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哦?”
“我还发现,那些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哦?”
天爱奴脸色凝重地点:“你说,会不会我在你家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杨帆心虚起来,忙道:“你想多了,这坊间百姓各过各的日子,谁会多管他人闲事?”
天爱奴摇头道:“不然,你本单身男儿,家中从不起伙,突然开始自己生火做饭,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会生起疑虑……”
杨帆干咳两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了,这坊里绝不会有人多管闲事。再说你这副模样儿,就是有人见了你,会相信你是个女贼吗?”
天爱奴犹自不放心,凝视着他道:“真的没有事?”
杨帆正色道:“绝对没有事,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天爱奴叹息道:“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
杨帆郁闷地道:“我的人格有这么差么?”
天爱奴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有人格么?”
杨帆瞪着她问道:“饭做好了么?”
天爱奴奇怪地看着他道:“你居然还吃得下?”
杨帆道:“为什么吃不下?根本不会有事,你想想,如果你在这儿的消息真的泄露了,我岂不也要受到牵连?我既然不怕,你担心什么。”
天爱奴歪着头仔细想想,展颜道:“不错,这个理由着实令我放心许多,那么……吃饭吧!”
昨日他们和搬新家燎锅底差不多,自然要隆重一些,今天就不可能大鱼大肉了,不过哪怕是寻常的菜式,经过天爱奴那双妙手烹调出来,也是色香味俱佳。杨帆一见满桌佳肴,不由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来来来,吃饭吃饭。”
天爱奴微微一笑,道:“不急,我还有一盘大菜没上。”
杨帆停了筷子,讶然道:“还有一道大菜?”
天爱奴探手从矮几下摸出一个包袱来,轻轻地推到了杨帆面前。
杨帆狐疑地看了天爱奴一眼,放下筷子,将那包袱打开,灯光下,顿时腾起一片珠光宝气,氤氲生辉。两方翠玉、一挂明珠,另有金锭银条若干,杨帆惊讶半晌,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天爱奴。
天爱奴道:“今天,我出去了一趟,带了些东西回来。”
杨帆将包袱缓缓掩起,重新推回几案之下,镇静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礼!”
天爱奴道:“我说过,救命之恩,当有厚报。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杨帆目光微微一闪,问道:“你要走了?”
天爱奴轻轻颔首,杨帆道:“前日叫你走,你不肯走,今日怎么突然又想走了?”
天爱奴嘴角轻轻一勾,道:“我说过,女人随时都会改变主意,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
杨帆吁了口气,道:“这坊中盘查虽然不严,可是京中却不然,各处城门处对于出城的人盘查还是甚为严格,你肩上有伤,很容易暴露身份,不如等伤势养好……”
天爱奴截口道:“要养好伤,非是一两日功夫能够办到的。只要我能行走自如,出城么,对我来说,绝不是问题。”
杨帆默然片刻,展颜笑道:“也好。既然明日就将分别,筵上岂可无酒。”
天爱奴道:“好,我虽有伤,饮酒却是无妨,我去取来。”
杨帆伸手虚按,说道:“你且坐着,我去取酒。”
杨帆欠身欲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自院中响起。今日街坊诸般诡异,已令天爱奴生起戒心,这时一听脚步声起,她的目光立即警觉起来。
杨帆在看她持箸的手。
她的手指修长、纤秀,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持箸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兰花绽放般一动,已由持握变成了反握,右手食指轻轻抵前,拇指按在上方,尾指勾住筷尾,筷尖斜斜指向杨帆的右胸心口,变成了一个标准的握剑姿势。
她当然不是想要对付杨帆,她微微侧着头,左耳正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杨帆相信,当她暴起反刺时,手中的竹筷将势如闪电,笔直地刺入进门者的咽喉,她不只是杀鱼很快,杀人更快。
杨帆马上问了一句:“谁?”
门外的人这回没有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他先说了一句话:“小帆,是我,马桥!”
声落,门才拉开,马桥迈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依旧是一张矮几,依旧是男女对坐,依旧是灯下用餐,情形一如昨晚。
马桥“哼哼”两声,道:“你们正吃饭呐,弟妹,打扰了啊。”
天爱奴手里的筷子“当”地一声跌落桌上,张口结舌地道:“弟……弟妹?”
杨帆赶紧站起来,抢过去挡住马桥的视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马桥绕过杨帆的身子,瞧瞧桌上的饭菜,连声赞道:“哎呀,弟妹真是好手艺,这饭菜做得好香。”
天爱奴瞪着杨帆,杨帆忙道:“马六,别胡说八道的,我们还没……那啥呢。”
杨帆一边说,一边扭过头去,挤眉弄眼地向天爱奴打眼色:“阿奴,你先离开一下,马六来,有事跟我相商。”
天爱奴缓缓站起,狐疑地瞟了杨帆一眼,姗姗走向后门,杨帆拉着马桥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马桥见天爱奴走了,脸上强装的笑容顿时敛去,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小宁的事么。”
杨帆动容道:“苏坊正那边有消息了?莫非姓柳的还是不肯答应?”
马桥道:“苏坊正去了永泰坊,见到了那里的莫坊正,莫坊正听苏坊正说明了去意,便大觉挠头,说是此事甚不易办。”
杨帆道:“那是何故,那姓柳的混到这般地步,在坊里应该没甚能耐才是。”
马桥道:“不错,那姓柳的的确没有什么能耐。不过,他虽没甚么能耐,他傍上的那位姚氏夫人,却是大有来头。”
杨帆双眼微微一眯,问道:“那个姓姚的妇人,她是甚么身份?”
马桥道:“那姚氏妇人也没甚么身份,只不过是个孀居的商人妇,不过姚氏夫人的娘……却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杨帆奇道:“商人妇的母亲,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马桥苦笑道:“姚夫人的母亲,曾经给一个人做过乳母。”
“谁?”
“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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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三十六章 一刀解厄
杨帆大吃一惊,蓦地睁大眼睛道:“竟有此事?”
马桥轻轻点头道:“不错!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太平公主的乳母,因为这层关系,少有人敢冒犯她,所以莫坊正便劝苏坊正不要多惹闲事。”
杨帆蹙起眉头道:“那姚氏夫人……应该不会从中作梗吧,你想,那姓柳的若是退了这门亲,岂不正好专心服侍于她?”
马桥冷笑道:“就算姓柳的成了亲,还不是被那姚氏夫人想几时唤去便几时唤去?姚夫人会呷他这份干醋吗?再说,她也只当姓柳的是个玩物罢了,又不是要嫁给他。那日羞辱得她狠了,这妇人心肠歹毒,恨不得对小宁多加折辱呢。”
杨帆默然片刻,缓缓地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如果当日不是我得罪狠了他们,或许宁姊退婚便不会遇到这许多麻烦。”
马桥道:“算了,别说这些,你也是真心把小宁当了阿姊,才肯为她出头。当日纵然不曾羞辱他们,以他们的卑劣德性,又岂会轻易放过小宁?”
马桥沉默了片刻,又道:“苏坊正倒是挺仗义的,虽知那姚氏夫人有这般身份,还是想试一试,就力邀那莫坊正出面,一同去劝说柳君璠,甚至还替小宁答应,只要他肯退婚,便许他一些钱财,原想着这人忒没骨气,许他些财物,或许他就肯了。
哪知道,那位姚夫人当时就在柳家,她居然从内室里走出来,耻高气扬地讥讽说,一个卖面片儿汤的,那点钱岂会放在她的眼里,小宁嫁那姓柳的是嫁定了,要苏坊正不要白费心机,回来叫小宁准备做新娘子便是。”
杨帆听了,目中顿时掠过一丝厉色。虽然这番话马桥只是平白的转述,但是他能想像得到,当时那姚夫人该是何等的目中无人,对宁姊该怀有多大的恨意。
这个妇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那柳君璠卑劣无耻、毫无骨气,这样两个人凑到一块儿,面片儿一旦真的嫁入柳家,何只是抬不起头做人那么简单,简直就要生不如死了。
杨帆的手往榻上重重地一按,忽然触及了包袱的一角,心中攸又一动:“宁姊家里那点钱,他们看不入眼,我用阿奴馈赠的这些贵重珠宝,能否买出宁姊的自由身?”
只稍稍一转念,杨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此事有姚夫人从中作梗,就算柳君璠肯,她也不肯。自己只是一个坊丁,宁姊只是一个卖面片儿的,突然拿出这么多财宝,那姚氏夫人只消往官府递一张名贴,说他们涉嫌偷盗,这便成了大麻烦。
再说那柳君璠是个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家伙,可他品性虽然卑劣,却并不是一个白痴,如果有人肯拿出这么多财宝赎买宁姊的自由,难保他不会利欲熏心,得寸进尺,想从宁姊身上榨取更多的财富。
马桥见他低头沉思,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在为江旭宁想办法,便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小帆,不用为难,办法我已经想到了。”
杨帆霍然抬头,喜道:“你有办法?”
马桥颔首道:“嗯!我从苏坊正家出来,就开始想办法。那姓柳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嫁了他,小宁这一辈子就毁了,她跟我从小一块长大,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我思来想去……”
杨帆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要跟宁姊私奔?这倒的确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嘎?”
马桥的下巴差点儿脱臼,吃吃地道:“这……是好办法?”
杨帆眉飞色舞地道:“当然是好办法,我早就看出,宁姊对你有些不同一般,想来心中也是喜欢你的。你今既有这个想法,那是再好不过,你们二人私奔,成了真正夫妻,他姓柳的想不离都不成了。”
马桥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说道:“兄弟,小宁现在虽未过门,婚书却已签下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人家的娘子!私奔?亏你想得出,那是触犯王法的,就算我跟她逃了,娃儿都生了七八个,她依旧应该是人家的娘子,除非人家肯休了她。再说,她有一个老娘,我也有一个老娘,你说我们携家带口的,能逃到哪儿去?”
杨帆这才知道是自己想歪了,不禁问道:“那你说的好办法是?”
马桥发狠道:“‘义绝!’唯有义绝这一个法子可行!我明日登门,认下小宁的母亲做干娘,以小宁兄弟的身份打上门去,打断他一条腿,不怕他不告官,只要他主动报官,再叫小宁提出解除婚约!”
杨帆瞪着他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你知不知道,你殴伤人命,要坐牢的。”
马桥正容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打得轻了,不起作用,怎么也要打断他一条腿,才算合了这‘义绝’的条件。如此一来,我自然要做两年牢的,我马家兄弟多,不愁没人照料阿母,只是我那些堂兄弟都不住在本坊,阿母也不会舍了这幢宅子与我本房兄弟同住,我不在的时候,还请你就近多多照料一下。”
马桥说着,便站起来,向杨帆郑重地一揖。
马桥身上有许多的缺点毛病,但是对父母,他至仁至孝。对朋友,他义薄云天,他就是坊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儿,可谁又规定,仗义负侠、慷慨赴死者,必须要有一身超凡脱俗的本领?有大本领者,未必就有这副侠义心肠。
仗义每多屠狗辈!马桥不识字,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很多懂得大道理的人,在他如许行为面前,怕也要自愧不如。
杨帆怎能让他出头,立即驳斥道:“糊涂!便是你坐了牢,就一定能判离?如果这件事,仅仅是宁姊和那柳君璠之间的事,其实反而好办了,可如今不是有个姚夫人掺合其中么?你想想,只要她一张名贴递到府衙,官府的判决岂会如你所愿?”
马桥呆了一呆,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宁往火坑里跳?不管如何,我要试试!”
杨帆问道:“宁姊现在知道消息了没有?”
马桥摇摇头道:“还没有,苏坊正回来的晚,我一直守在他家的,问清了消息我就奔你这儿来了,还特意嘱咐了他,先不要告诉小宁。”
杨帆点头道:“好!你先回去,让我今晚好好的想想,或许我能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如果实在不成,再按你的法子试试也不妨。”
马桥苦笑道:“我马桥是洛阳城里本乡本土长大的人,碰到这等泼皮无赖都无甚办法,给你一夜功夫,你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唉!那我先回去了,别忘了我的托付,如果……我被抓进大牢,我娘那里,你多费些心思。”
马桥絮絮地叮嘱着,被杨帆送了出去。
天爱奴俏生生地立在房中,看着杨帆回来,问道:“他来找你,有什么事?”
杨帆抬起头的时候,一抹杀气已完全隐入了眸底深处。
他轻松地一笑,说道:“没甚么,只是一点繁琐的小事。明天我不当值,一早,我送你走!”
夜色深沉,梆子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杨帆张开眼睛,月光透窗而入,窗棂上疏影横斜,尤显静谧。
他开始准备起来,打开箱子,从箱底翻出一把解耳尖刀,轻轻插进腰带,连夜行衣都没有穿,今夜不是潜入兵部查阅档案,闯入柳家,杀一个柳君璠如宰鸡耳,用不着如临大敌。杨帆收拾停当,正待离开,身形刚刚一动,忽又凝止,手已握紧刀柄。
后院的门开了,清光泻入,将一道人影映在地上,如窗上疏影,玲珑浮凸。
杨帆吁了口气,松开了握刀的手,天爱奴缓缓走了进来。
天爱奴背光而站,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清冷的月光自后照来,衬得她腰如约素,体态极美,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雅致秀丽。
“又要去打叶子牌?”
“啊!对对,打牌。”
“打牌用带刀么?”
“……”
“你要去杀人?杀掉那个姓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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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三十七章 奴家另有妙计
杨帆不语。
天爱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倒真是小瞧了你们两个小贼,一个甘为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去做牢,一个竟不惜为她去杀人,市井之间,果然多义气之辈。”
杨帆无法再遮掩了,轻叹道:“阿奴,你回去睡下吧,明日一早,你就离开了,我的事,你不用管。”
“我并不想管,可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走上绝路!你那偷东西都嫌三脚猫的功夫,半夜三更的去杀人,真能成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杨帆笑了笑,道:“或许有,但我想不出!”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如非得已,我并不想杀人。其实,我本想用你赠我的珠宝,换回宁姊自由之身的……”
天爱奴微微侧了身子,有些意外地看着杨帆,那些珠宝的价值,杨帆这种市井儿不见得能准确地估出价值,但他一个做小贼的,多少能猜出它的大概价值,这么一笔财富,他竟可以为了一个非亲非故亦非情侣的女人而轻易舍弃?
天爱奴微微地一剔娥眉,道:“我赠你的这些珠宝,虽非极其贵重,却足以让你摆脱贫困,步入小康之家,娶一房称心如意的娘子,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你……舍得就这样送出去?”
杨帆淡淡地道:“阿奴,或许庸庸碌碌、忙于生计的小民,在你们这些能高来高去的豪侠眼中,是一些蝼蚁般的存在。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不重友情、不知义气!明珠一斛,在我心中,并不比亲友一笑更加宝贵!”
天爱奴的眸光更加明亮,反问道:“那么,为什么你又改变了主意?”
杨帆道:“因为,这其中有个姚氏夫人从中作梗。这个姓柳的,若是有志气、有本事,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叫他拿这笔钱做营生,很难!而这笔钱够他挥霍多久呢?对他来说,那姚氏夫人才是一座随用随取的金山。
这个无赖行子虽然毫无骨气可言,却谈不上愚蠢无知。如果诱之以利,恐怕反叫他觉得奇货可居,愈加不肯放手。更何况,有个姚氏夫人从中挑唆,这个法子,行不通!”
“所以,你想杀了他?”
“杀了他,人都不在了,婚姻自然解除。”
天爱奴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可是真能如你所想这般简单?你也知道那姚氏夫人的身份,如今你们两次登门提出退婚,姓柳的不肯答应,于是他死了,姚夫人会怎么想?如果她知会官府,你说官府会查到谁的头上?”
杨帆咬牙道:“那……我就连她一起杀了!”
天爱奴轻轻摇头:“你们一连两拨人登门吵着和离,知情人除了姓柳的,是否只有姚夫人一个?姚夫人既有这样一层身份,万一她娘跑到太平公主府哭诉一番,官府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大动干弋,你想帮助那位小宁姑娘,结果反而要害了她了。”
杨帆怔住,他实未想到这么做竟然还有如此麻烦的结局。
天爱奴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杀人,就要利用你想杀的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出手,动手时要找出他的破绽。才能一击得手。对付一个人也是一样,也要找出他的弱点,你要杀那姓柳的容易,却无法避免后来的诸多麻烦。
这姓柳的极其贪财,要想让他改变主意,还是得从财字上着手。你本打算动用那些珠宝,这个想法没有错,只是,你用错了办法,直接贿之以利,那是行不通的。”
杨帆目光一亮,脱口问道:“莫非……你有妙计?”
天爱奴道:“先点了灯,好么?”
灯亮了,一室昏黄。
天爱奴的半边面孔映在灯光下,晶莹似蛋清,几绺秀发轻轻垂在颊上,晚妆稍乱的她,似乎比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她的眸子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可是看着星辰,不会有看她双眸一般的心动,她本就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小美人儿。
月下看美人,更增三分颜色。
灯下看美人,与月下看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则月冷而灯暖,所以同样的美丽看在眼中,便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致,月下诗情画意,叫人品鉴欣赏的意味更浓,而灯下,却容易生起爱慕占有的感觉。
杨帆盯着天爱奴的目光就很热切,却与男女之情全无关系。
天爱奴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开门见山地道:“眼下的问题是,那个无赖贪财好利,可是相对于取之不尽的姚夫人,你这笔钱虽能令他心动,但他未必就肯为此得罪姚夫人。而由于姚夫人的特殊身份,你想动武也大为不妥。”
杨帆迫不及待地道:“阿奴可有良策?”
天爱奴白了他一眼,诱导道:“如果有一个比姚氏夫人更有钱、更有势力、也更美貌的女子垂青与那个无赖,甚至愿意嫁给他,你说他会不会迫不及待地与你的宁姊和离,而且不惜得罪姚夫人?”
杨帆泄气道:“你也说他是无赖了,我上到哪儿找这么一位瞎了眼的大家闺秀,愿意下嫁与他?”
天爱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个笨蛋!你既然舍得将我赠予你的珠宝拿去换取江旭宁的自由之身,难道就不能由它变出一个豪富千金?”
杨帆目光一亮,欣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错!这个主意似乎可行,你让我想想。”
杨帆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地道:“要用这些钱,变出一个豪富千金来,容易。奈何,要找这个装扮豪富千金的人却难。你想,寻常女儿家,谁肯抛头露面陪我去扮一个骗子?再说那些小家碧玉,纵然愿意帮忙,总不免有些小家子气,又岂能扮得出一位大家闺秀的气派来?
那个姓柳的虽然是个卑劣龌龊的无赖行子,却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这样的女子只要稍一接触,焉能骗得过他?若是雇一个青楼艳妓……,装装豪富千金的派头倒是使得,可她们那副烟视媚行的德性,又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了,而且这等人不可靠,也不能用……”
杨帆说到这里,看着对面的天爱奴,双眼一亮,热切地道:“法子是好法子,可要有个合适的人选才能实施。阿奴,还请慨施援手。”
天爱奴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本来是帮你出主意的,怎么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走的。”
杨帆搓搓手道:“临走之前,便做了这桩好事吧。阿奴,你也是女儿身,应该明白,此事关乎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幸福,相信你也不忍坐视她跳进火坑。”
天爱奴沉吟片刻,颔首道:“也罢,那我就再帮你一回,此事一了,你的恩情,我可是都还清了!”
杨帆长身而起,长揖道:“阿奴高义,杨某这里代宁姊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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