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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帆策马驰来,头缠白色包头,身穿白色对襟上衣,下身穿一条蓝色宽桶裤,系着一条拖须裤带,俨然是一副白蛮男子打扮。这身白蛮装扮,使他不仅英俊、潇洒,神采飞扬,而且让薰儿看着很有亲切感。
随着他越来越近,薰儿还看清了他腰间佩着的父亲赠他的那柄铎鞘,以及另一侧腰间的一只绣着蜜蜂采花图的小挂包,小挂包随着杨帆跃马奔驰的动作,正一起一伏地拍打在他的身上,。
薰儿脸上顿时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小的酒涡儿仿佛漾满了美酒,那小小的挂包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本来她还担心杨帆不会收下,如今见他真的把这挂包挂在腰间,她的心中自然欢喜。
杨帆和高青山几人到了近前勒住战马,薰儿立刻迎上去牵住了他的马缰绳,旁边还有好几位骑士,可她那两汪泉水般的眼睛却只看着杨帆,关切地问道:“杨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
杨帆一偏腿从马上跃下来,笑道:“你当他们喜欢打仗吗?我身上带有圣旨,他们不能不信。我同他们说明缘由后,他们便原地扎营了,向我承诺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他们绝不动用一兵一卒,静候上锋命令。你就放心吧,黄景容外援已绝,如今就是一只瓮中之鳖!”
杨帆笑着拍拍马颈,又对薰儿道:“两位土司何在?”
听他提到孟折竹,薰儿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了,低声答道:“山上派人乞降来了,他们正在接见文皓派来的使者。”
“哦?”杨帆神色一动,道:“我去看看!”
杨帆快步向薰期的大帐赶去,薰儿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脚下迟迟,终究没有跟上去。
薰儿去河白寨子之前就知道父亲把她许给孟折竹了,当时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像她这样的出身、血统,未来的归路只有嫁去南诏或者吐蕃做王妃,或者成为某个权贵的夫人,再不然就是成为某个土司、头人的妻子。
孟折竹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他的身份、地位都很高,乌蛮又不像南诏和吐蕃王室一样有那么多的规矩拘束着她,而且孟折竹的年龄也不大,如果嫁给其他权贵,很可能对方的年纪已经有四五旬了。
最重要的是,孟折竹在姚州各大部落里享有盛名,是个出名的英雄,哪个少女不爱英雄?薰儿也是听说过他的大名的,所以,薰儿对父亲的决定没有意见,没有特别的欢喜,却也没有什么忧伤。
可是谁知道她在河白寨子偏偏遇到了杨帆。其实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嫁给杨帆,她是蛮族的公主,不可能去做一个汉官的妾,她的家族不会答应,杨帆也从未表现过对她的喜爱。
然而,情不知所起,它就是发生了。
薰儿自欺欺人地享受着偷偷喜欢一个男人的感觉,不愿去想结果,也不愿去想分离,可是有些事情是她回避不了的。望着杨帆的背影,她的心里空空的,怅然若失。(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杨帆走到薰期的中军大帐附近时,就看到几个人正在蛮兵的押送下向大营外走去。
杨帆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的衣着确认是山上文氏部落派来的人,知道信使已经离开,便不再着急了,他放缓了步子,慢慢走去。
中军大帐的帘儿高挑着,杨帆走进去时,就看到薰期和孟折竹正坐在矮几后面,低声交谈着什么。一见杨帆进来,二人连忙起身,先向杨帆询问一番,得知朝廷兵马已经在原地驻扎,准备对姚州四大部落之战作壁上观时,这才放下心来。
杨帆说完自己此番使命的完成情况之后,开口问道:“听说文皓和云轩派信使来了?他们想谈些什么?”
薰期道:“他们是派人来议和的,他们说,文皓和云轩两家愿意向我乌白两族各赔偿山羊五百只、水牛一百头,以作为此番他们主动挑衅、引起战争的赔偿。同时,他们会向朝廷辞去姚州都督和姚州刺吏的官职,并愿与我乌白两族缔结兄弟之盟。”
杨帆眉头一挑,微带讽意地笑道:“除了那五百只羊、一百头牛,其他都是虚的。这官他们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他们以为自己不请辞就还能干下去么?至于缔结兄弟之盟……呵呵,还有没有别的?对于黄景容,他们怎么说?”
孟折竹冷笑道:“他们居然还妄想保住黄景容,毕竟这件事是他们合伙操办的,眼下吃点小亏不要紧,只要能保住黄景容,他们就等于在我们两族头上悬了一口刀,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杨帆笑道:“折竹土司既然已经看清楚了这一点,想必是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了?”
薰期沉声道:“不错!我们也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他们要负责邀请姚州各部土司,当众向我乌白两族谢罪!二是,黄景容此人,必须死!否则,一切都没得谈!要么,他们主动献上黄景容的人头,要么,他们把人交出来!”
孟折竹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人。他们是绝不会杀的,我担心他们连人都不会交。如果他们据山而守,死死拖着我们,拖到朝廷出面解围,凭着力保钦差这一条。不管这个钦差有没有罪、该不该死,他们都可以得到朝廷的青睐。”
杨帆道:“所以,我们可以谈判,但攻山之势不可因此稍缓,反而要加强!我们要迫使他们在朝廷派人干预之前让步!两位土司,请马上派人追上他们的信使,告诉他们。朝廷的援军已经保持中立,他们已经没有外援,不投降的话,绝无第二条路可走!”
薰期道:“你确定朝廷会派人来安抚调停。而不是再派兵马来?”
杨帆道:“七成把握,够不够?”
薰期还待思索,孟折竹已拍案而起:“有五成把握就值得一拼了!我去山前督战,只要把他们揍疼了!揍狠了。就不怕他瞎子进学堂(不认输)!”
孟折竹说着,就像一头大牯牛似的。迈着咚咚咚的脚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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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喊杀声震天,震得文皓老宅的窗棂都一阵阵的颤抖。
文皓在姚州作官,但他的部族不可能因为他做了官,便全部改变原来的生活,一下子变成城市居民,他们依旧生活在自己的寨子里,该种田的种田、该放牧的放牧、该打渔的打渔。
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几代以后文皓的家族就会演变成一个真正的官宦家庭,失去对其麾下部落应有的影响,那些一连几辈子都代替文家管理这些山寨的头人就会成为山寨新的主人。
嶲州的罗书道罗都督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但是现在文氏家族成为姚州都督一共才二十多年的时间,这期间还几经废立,所以他们的根本依旧在山里,在寨子里,还没有失去对部落的控制力。
这座山寨就是文氏部落的总寨,常住人口三千多人,如今却拥进了两三万人。因为是比较大的寨子,所以地势并不险要,太险要的地方是不可能成为数千人的大部落聚居之地的,因为那样的地方生存环境太恶劣。
一般情况下,人口众多的山寨拥有比较强的自保能力,也不需要选择那么险要的地方。像眼下这样数万兵马包围的情形并不常见,没有人因为居安思危,为了应付几百年才出现一次的这种大型战争,便全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这一点,此刻恰恰成了山寨最大的软肋。山势不够险要,他们就无法借助地利构筑比较坚固的防御,四面八方都可以成为敌人进攻的方向。山寨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这时也成了敌人最好的掩体和随时可以取用的攻城材料。
在这样的环境下,乌蛮白蛮那些惯于丛林作战的勇士如鱼得水,这里看不到寻常攻防战中人如蚁附的激烈场面,即便是正面战场上的厮杀,也只是文氏族人扼控住比较狭窄的山谷,与攻上来的白蛮、乌蛮族人肉搏。
至于四面八方丛林之中那些蛮族单兵的冷箭袭扰,足以弄得寨子里草木皆兵,却几乎拿他们毫无办法。来自于外面的攻击倒也罢了,三万多人的吃喝又是个大问题,哪个山寨会储备这么多的军粮呢?
而且他们是在攻打河白寨子的时候急急逃回来的,几乎没有携带几天的粮草,如今完全靠寨子里提供。粮草的问题根本无解,军心也无比地涣散。
先前他已经在姚州主动撤退了一次,之后是借着朝廷援兵的威势才打回姚州,这一次久攻河白寨子不下,结果只是听说姚州失守、薰期追来,便又闻风逃回他的总寨。
他的势力原本就不及白蛮,也不及乌蛮,这一来更是给大家造成了一种乌白两蛮不可战胜的感觉。而兵马困于总寨,他们不知道乌蛮和白蛮有没有分兵攻打隶属于他们的那些山寨,从那些寨子赶来的战士心悬家人,又怎能安心打仗?
几天猛烈的攻击下来,寨子里有了大量的伤亡,总寨里好多人跟他沾亲带故,所以常常跑来哭儿子、哭丈夫,哭他的大侄子、二表弟,哭得文皓心烦意乱。
这些问题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寨子里这几万兵卒还不都是他的兵,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云轩的人马,云轩当初野心勃勃,文皓之所以下定决心完全是受了云轩的蛊惑,现在云轩却率先有了悔意。一再催促文皓遣使下山议和,就是他的主意。
“烦!真是烦呐!”
文皓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轩厅下走来走去,脸上阴云密布,侍婢下人早就被他吓得溜出老远,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自找晦气。
“文都督,咱们的使者回来了!”
一棵缀满了青桔的果树枝叶一阵摇曳。云轩急匆匆闯了过来。
这轩厅周围都植满了观赏性的花果树木,云轩放着道路不走,居然径直从果树下钻过来,可见其心情的迫切。
文皓一抬头。就看见他派到山下的一名心腹小管家从碎石铺地的小径上急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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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景容自从到了山寨,吃的没胃口、住的也不习惯,尤其叫他肉疼的是,这一路敛来的财宝和那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全都丢在了姚州城。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眼下乌蛮和白蛮把山寨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说要取他性命。黄景容吓得坐立不安。一早他就听说文皓派人下山议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个回信,黄景容坐不住了,便急急来找文皓询问消息。
文皓倒没亏待他,到了山寨依旧把他当贵宾看待,他就住在文皓家的后宅里,绕过两条小径,穿过一丛果林,眼看赶到轩厅,忽听前方林木后面传出文皓气极败坏的一声大喝:“什么?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黄景容急忙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过去,站在一道树墙后面,侧耳倾听,一俟听清文皓和云轩议论的内容,黄景容不禁惊得魂飞魄散。
杨帆那个祸害已经制止了三州援军对山寨的援救;
杨帆和嶲州刺史张柬之等多位朝廷官员已经上书朝廷弹劾他;
薰期和孟折竹已遣使赴洛阳向天子请罪,并自陈造反缘由;
薰期和孟折竹已提出议和条件,必须交出他黄景容的人头,否则一切没得商量。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道道惊雷劈在黄景容的心头,劈得他失魂落魄。他紧紧抓住一根厅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软下去,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文皓和云轩身上,但是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却让他更是心惊。
“不可能!我怎么能这么做?邀请姚州各部土司,公开向薰期、孟折竹请罪,那也罢了,不过是威风扫地而已。反正取而代之的计划失败,我们这对难兄难弟做不得姚州最大的土司,也就当不成这都督和刺史了,便低低头也无妨。
可是,献上黄景容的人头,这怎么可以?如果我们杀了黄景容,把他的人头交出去,我们就是背信弃义、卖友求生!我们丢的不再是面子,而是人心!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指望有一个部落肯与我们联盟,我们在姚州将成为孤家寡人!”
文皓脸色铁青,扭曲得非常可怕:“云兄,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看不出薰期老贼这一招有多么阴险?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我们在姚州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五百三十六章 狗急跳墙
云轩的声音有种英雄迟暮的落寞:“文兄,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他颓然坐到石凳上,黯然道:“杨帆没死,朝廷一定会知道真相。你不用否认,你看看黄景容必欲置那杨帆于死地的态度,就知道此人只要活着,一定能坏了他的好事。朝廷知道真相,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文皓,绝望地道:“这也就意味着,你我已经没有倚仗,不会有援军来了,不会有人替咱们出头了,你我还能怎么办?”
有野心的人未必有相应的胆色和才能,有些有野心的人成功了,更多有野心的人却是志大才疏,最终害人害己。云轩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初文皓对借助朝廷之势逼反乌白两蛮本来犹豫不决,是他坚持己见,而今眼见情形不妙,他又最先胆怯后悔起来。
文皓惨然道:“当初我本不愿响应,是你一意孤行。如今低头,除了众叛亲离,还有什么?”
云轩听出他的犹豫之意,眼睛亮起来:“怎么会没有?我们现在承认失败,至少还可以保存实力,那样的话,即便你我没有机会取而代之,可是我们的儿子呢?孙子呢?几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今天干过什么?我们要争的,本就不是你我一时的荣耀和风光,而是未来谁的家族能成为姚州最强大的势力。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我们的精锐一旦被他们吃光,你以为其他部落不会起而效之,把我们吞并吗?薰期和孟折竹实在不济还可以投奔吐蕃或南诏,我们呢?他们是横在我们外面的一道屏障,我们借助不了任何一方的势力。我们完蛋啦!”
文皓重重一拳捶在石几上,他的手上渗出鲜血,可他却似完全没有一点感觉,他现在真是后悔极了,悔意像一条毒蛇,一口一口地噬着他的心脏。
云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如果……你实在不同意由咱们来杀掉他,那么咱们把他交出去如何?”
文皓沉声道:“这与我们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
云轩垂下眼帘。阴沉地想了想,忽地张开双眼,兴奋地道:“有了!我有一计,可以让咱们满足他们的要求,又不致令你我身败名裂!”
文皓耸然道:“什么办法。你说?”
云轩兴奋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想法对文皓说了一遍,文皓听了双眼蓦地一亮,欣然道:“此计似乎可行!”
黄景容站在树墙后面,听他二人计议如何正大光明地杀掉自己,只气得肝胆欲裂,他攥紧双拳就想跳出去斥骂。一步未迈,忽尔想到,他现在已被这两个人抛弃,这时已不是他大发淫威的时候了。若是跳出去,只怕两人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把他干掉了。
黄景容眼珠转了转,咬着牙。悄悄向后宅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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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攻打城池。除了里应外合、偷袭等手段,不外乎就是以火烘以水泼通过热胀冷缩裂坍城墙,深挖地洞潜入城内,以及云梯、撞木一类的方法,可是在这山里这些法子全都没有用武之地,主要就是厮杀、冲锋、反冲锋。
只是因为地势的不同,无法进行大兵团做战,所以战斗规模相对较小。但是对于这些土兵来说,这样的战斗已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箭矢横飞,竹制的投枪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随手抓起的石块也能成为武器,每进一步,都是以血肉之躯趟开一条血路。
这里没有军纪可言,也没有进退有序的章法,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号令根本无法严明,整个战斗是漫山遍野式的,常常是这里下达了命令,过好半天散布在山坷里、草丛里、树林中作战的士兵才通过别人的反应明白主将的意图。
尤其是散布在丛林中的单兵们,他们的环境更加凶险,他们之间的战斗没有那种极度血腥的壮烈,却让人时刻保持着紧张的状态。你不知道草丛里会不会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树上会不会突然掷下一根竹矛、哪里突然会坍陷一个布满竹刺的陷坑,你也无法确认不知从哪儿就会突兀地冒出一群敌人。
这种时刻提起精神的战斗比起沙场上敌我分明的战斗更加煎熬精神,也更容易叫人崩溃,很多人为此变得神经兮兮,战友被各种阴险的杀招害死的,更是激忿满腔,哪怕突然遇到小股敌人,对方明知不敌,情愿弃械投降,也要扑上去杀个精光。
崎岖的山道上,倒毙着无数的尸体,有脸孔涨紫、双眼怒凸的,那是中了毒箭;有被竹矛射穿身体的,因为竹矛的支撑,身子还佝偻着立在那里;有被刀剑劈死的,也有扭打在一起脑浆迸裂的,死者手里还紧攥着沾满红白之物的石头……,饶是见惯死亡的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文皓又派出了信使,这场仗真的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固然乌白两蛮也会伤亡惨重,可是军心涣散、缺粮无援的山寨更加坚持不下去。
信使摇着白旗下山了,虽然战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但是对这摇着白旗的使者,他们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很快,就有小头人发现了状况,派来几个亲兵护着他们下山去了,而山坡上的战斗却依旧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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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期听了来使的话,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文皓和云轩,真是丢尽了我姚州男儿的脸,这样的招法也想得出来。”
文皓的信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耻的主意确实是自己的主子出的,他也无从反驳。
孟折竹屈指轻轻叩着案几,似笑非笑地道:“妙!妙极!先让双方正式谈判,再叫我们出其不意擒杀黄景容。如此一来,黄景容之死,顶多是他们保护不利而已,而谈判是四大部落早已商定的,关系到的是四大部落的切身利益,黄景容这个外人的死,自然不会影响谈判的进行,这是文皓土司和云轩土司顾全大局之举啊,倒是我们显得有些睚眦必报了。”
薰期把脸一沉,喝道:“打得如意算盘!我们不答应!你回去告诉文皓,要投降就投降,不要婆婆妈妈的,黄景容是挑起四族大战的罪魁祸首,必须交出来!否则,我们唯有死战到底!”
“且慢!”
杨帆笑吟吟地插嘴了:“黄景容在嶲州为了勒索财物,绑架薰期头人,到了姚州,为了制造事端,向朝廷邀宠献功,又怂恿文、云两部落向两位土司大人挑衅,激起四族大战,可谓新仇旧恨、个人之恨、部族之恨集于一身,薰期土司愤而杀之,这是激于义气,并不丢人。仗再打下去,咱们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已经有那么多勇士捐躯了,文、云两位土司的打算固然令人不齿,可是为了那些族中勇士,两位土司大人又何必计较呢?公道自在人心!”
孟折竹道:“嗯……,既然杨钦差这么说,我看,便答应了他们也无妨。”
眼下的杨帆可不是河白寨子时的杨帆了,现在主动已经操之于他手,姚州这场大乱的定性就着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态度将决定姚州的未来是战争还是和平,他的意见,孟折竹和薰期就不能不考虑。
“好吧,既然杨钦差这么说……”
薰期瞪了文皓的信使一眼,道:“你还不回去告诉你们的土司大人,早早准备!”
“是是是!”
那信使喜出望外,山上还在打仗,每延误一刻,就不知多死多少人,他的三个儿子也是其中的战士啊,一俟得了回信,他是一刻也不想等了,赶紧向杨帆三人鞠躬:“多谢仁慈的钦差大人,多谢宽宏的薰期土司、折竹土司……”
杨帆笑而不语:再打下去文皓和云轩就要被残了,这两个野心家留着他们对朝廷未必是坏事,对薰期和折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乌白两蛮现在已经联盟,既有战争之谊,又有翁婿之义,如果在姚州排名第三第四的两大部落垮了,他们的领地和势力势必更上层楼。人的野心和欲望,是随着力量的增涨而不断增长的,那时,可能不管对朝廷来说,还是对乌蛮白蛮来说,便都成了坏事。
山寨里,文氏祖宅的后花园里,黄景容青渗渗的一张脸,两腮上的棱子肉紧紧地绷着,看着面前两个执役,这两个人是他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两个随从,原本都是市井间悍勇好斗的泼皮。
黄景容道:“该说的,本官都已经对你们说了,现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蜢蚱,蹦不了我,也跳不了你,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就这么个结果。方才本官所说的办法,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你们两个可已想好了?究竟是干还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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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五百三十七章 鸿门宴
方才文皓和云轩兴冲冲地来找黄景容,对他说经过多次洽谈,薰期和折竹已经基本上答应了他们的赔偿条件,将由黄御史和杨郎中两位钦差担任调停人,双方正式举行谈判,谈判成功便歃血为盟,从此缔结兄弟之盟,永不侵犯。
文皓和云轩说的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文皓负责向他通报双方接触的过程和结果,云轩则在一旁似乎对如此让步犹有不满,不时还要发几句牢骚,令文皓的说辞听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奈何黄景容早已偷听到他二人的商议,心中只是冷笑,脸上却扮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还佯作不满地训斥了他们一番,又经二人百般解说他们的苦衷,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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