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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小蛮崇拜地道:“郎君懂得真多,比我们女人还明白!”
杨帆大言不惭地道:“那是,为夫博学的很,这种小事情怎么能难得住我。”
阿奴掩口笑道:“是啊是啊,昨儿个也不知道谁向咱家浣衣的王婆子请教这些事情的,我可是在后边听得一清二楚!”
杨帆的牛皮被戳破了却也不脸红,他白了阿奴一眼,又对小蛮道:“你们两个人,一个不明白再加一个不明白,结果还是不明白。咱家没有长辈,这些事儿,多请教一下府里的长者。”
小蛮恍然大悟,喜孜孜地道:“郎君说的有道理,我去请教一下王婆婆,这孩子晚上睡觉总是用力,跟小牛犊儿似的哼哼,脸都憋得通红,得看看有什么问题。”
杨帆惊道:“孩子晚上睡觉有这毛病么,我怎么不知道?”
小蛮白他一眼,道:“你睡着了,打雷都不醒,怎么会知道!”说完抱着孩子兴冲冲地离去,阿奴看着她的背影,满脸的艳羡之色。
直到小蛮消失在门口,阿奴才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扭头正见杨帆微笑着凝视她,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事,不由俏脸一红。杨帆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柔荑,低声道:“冬天马上就要到了。你别急,我们……春天成亲好不好?”
“啊!”
阿奴的小脸腾地一下爬满了红晕,忸怩地道:“谁着急了?”
杨帆捉紧了她羞涩中急着缩回去的双手,正色道:“我不想你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可是以前那种情形,你又不能暴露身份。现在不同了,我们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姜公子奈何不了咱们。
我之所以要等到明年春天,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现在有件大事要做,实在抽不出身来安排我们的婚事。我现在要着手接收继嗣堂显宗的力量。另外,显宗和隐宗以前是对立的,以后自然不会这样,沈沐正在高句丽,等他回来,我得和他好好谈谈。显宗宗主既然换了人,我想……他的‘流放’也就结束了。”
杨帆还没说完,阿奴就温婉地应了一声,羞涩地垂下头,小声道:“嗯!我……我都听你的!”
杨帆拥抱了她一下,低沉地道:“再一个,也是我眼下最重要的事:南疆选官。这件事完成的圆满,我的位子才能坐得稳当。姜公子既然逃了,他一定不会甘心失败,如果我没有料错,他一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如果能把我送进监狱,让皇帝砍了我的头,我夺了他的位子又能如何呢?同样的,这一战他要是再败,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这是我和他的决战,我现在,正等他来!”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六百三十四章 月下隐情
皓月当空,映得一地银霜。
夜晚的洛阳城,除了温柔坊等少数纸醉金迷的所在灯火璀灿,其他地方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杨家后花园里,一道潺潺的溪流,在融融月色中静静地流淌着。忽然,一阵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声响起,猛然打破了夜的宁静,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响来:“孩子……哭啦,快喂奶……”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王婆婆说,小孩子就是时睡时醒的,不要一醒了就喂奶,他可不一定就是饿了,要先哄哄看,如果他接着睡,就不用理会。”
“喔……”
又过了一会儿,婴儿啼哭声依旧,窗上终于亮起一片柔和的灯光,随之映出一个美丽的少妇剪影,她轻轻拉开衣怀,把一个婴儿抱进了怀里。
奶水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小孩子依旧仰着脖子大哭,美丽少妇开始推搡身边的男人:“喂!起来啦,孩子不饿,也没拉没尿的,小魔头闹人呢,你就抱他在屋里走一走吧,悠一悠他就不哭了。”
男人困倦的声音含糊地推诿:“王婆婆说,小孩子不能老抱着,要不你下回不抱着他悠来悠去的他就不肯睡觉了,先哄哄看吧。”
“哦……”
女人听话地开始哄孩子,可惜,她听话孩子却不听话,于是女人继续推搡她的丈夫:“起来啦,孩子不肯睡!”她的丈夫马上用响亮的呼噜声回应她。
女人又好气又好笑,恨恨地拍了他一把,嗔道:“明儿个,给孩子雇个奶妈子吧!”
正在打呼噜的男人马上响应起来:“我早就说要请奶妈子的,是你不舍得让别人照看。非要自己来嘛。”
“哈!就知道你装睡,赶紧起来哄孩子!”
“呼……呼……”
同一个夜,长安的秋月一样的皎洁。与洛阳仿佛的长安城,仿佛沐浴在月色下的一张棋盘,惟一的不同,是在这张“棋盘”上,没有一道横亘其中的洛水。但是一样的是,这里的永康坊也像洛阳的温柔坊一样,丝竹靡靡。灯火璀灿。
月下,有一处幽谧的宅院,院子里有一间房屋,里面还亮着灯。
墙外,打更人“梆梆”地敲着梆子走过。此时已经过了三更时分。
一个女人仰卧在榻上,裸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肉,丰满的胸膛在半掩的亵衣下露出半个姣好的圆,柔美的弧线、柔美的肤色,荡漾出一片柔美的韵味。
旁边坐着一个老妪,满脸皱纹,仿佛活了上百年的老树的皮。粗糙、褶皱。她手上的皮肤几乎是一样粗糙而松驰的,但是她的手依旧很有力、很稳定。
她轻轻地按着仰卧的美丽女子的胸肋,老脸上慢慢露出一片宽慰的笑意:“嗯!已经长好了,只是这几个月里还是动不得拳脚。不过行走、活动已与常人无异。你这丫头,真是命大。”
女子轻轻拉下衣衫,遮住胸前一片春光,不服气地道:“婷儿从十四岁开始离开崔家到继嗣堂中做事。这么多年来,凭着家传的一身绝艺。从来就没受过致命的伤害,这一次要不是自己人动手,我全无防备,怎么会……”
老婆婆一脸皱纹都笑开了,在她额头点了一下道:“你这丫头,就喜欢争强好胜,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子把腰带系了个合欢节,坐起身,问道:“阿婆,我让你帮我打听的消息打听到了么?”
老婆婆点点头道:“嗯!已经打听到了,新任宗主叫杨帆,前些时候在长安很风光的那个年轻人,据说和独孤世家的姑娘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他成为宗主之后,就带着夫人和儿子回了长安……”
古竹婷失声道:“杨帆?阿婆,你说显宗新任宗主是……那个曾被姜公子派人掳走他娘子的那个杨帆?”
老婆婆道:“不错!就是他!”
古竹婷惊讶地道:“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我们的新任宗主,他……”
古竹婷说到这里,声音忽地顿了顿,再望向老妇人时脸上便浮起一种古怪的神气:“阿婆,你说他带着夫人和儿子回长安?是儿子,不是孩子吗?”
老婆婆失笑道:“刚出生的娃娃可不就是孩子?”
古竹婷急急摇头:“不!我是说,只有一个孩子?”
老婆婆道:“你越说越糊涂了,这是宗主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一个还是几个呀?”
“不对,这样不对!”
古竹婷用力摇头,一脸茫然。
老妇人诧异地看着她,问道:“婷儿,出了什么事?”
古竹婷缓缓抬起头,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杨帆的妻子被掳走后,当晚生了一对龙凤胎,不是一个儿子!是一儿、一女!”
老妇人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一儿一女?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当时给他夫人接生的就是我,他那女儿……难道夭折了?”
老妇人道:“不可能,老身打听到的消息说,被杨帆劫回去的就只有妻子和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儿的说法。他的女儿哪里去了?”
古竹婷轻轻颦着细细的柳眉,轻轻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老妇人在房中缓缓地踱了一阵儿,在榻边坐了下来,严肃地道:“婷儿,你受伤的前因后果,对我一直吞吞吐吐的。老身已经归隐,本也不想过问,可这件事实在是非同小可,你现在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源源本本地告诉我!”
古竹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她当晚忽然受到询问,得知她会接生后把她找去为小蛮接生的经过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老阿婆为世家服务了一辈子,如今虽然年纪大了,身手已经不复当年灵活,可是以她的阅历和经验。她的心机和智慧却是古竹婷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老阿婆把她打听到的消息和古竹婷述说的经历联系起来,仔细琢磨了一番,一双老眼渐渐亮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老身明白了,明白了……”
古竹婷急道:“阿婆,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阿婆道:“当日,杨夫人被掳来,恰好赶上分娩。姜公子府里并没有稳婆,所以才向你们询问谁会接生?”
古竹婷用力点了点头,道:“对!怎么了?”
阿婆一双老眼中泛着凛凛的光芒,道:“姜公子派人掳走杨帆有孕在身的娘子,应该是想用她母子的性命来挟迫杨帆为其所用?”
古竹婷又是用力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和那小丫头凭空失踪有什么关系?”
老阿婆道:“杨夫人意外地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一点,只怕是没有人事先想得到的,而杨夫人在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的刹那晕厥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生了两个孩子。”
古竹婷焦灼地道:“阿婆,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婆沉沉地道:“姜公子只要有了杨帆的女人和孩子,就足以用来挟制杨帆了。那多出来的一个孩子,并不能为他增加或者减少多少谈判的筹码。所以,他把这个孩子匿了下来,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而你不算是他的亲信,这就是他派人灭口的原因。”
古竹婷还是一脸茫然,想了半天,才道:“他匿下一个孩子作何用处?如果他想匿下一个孩子。为什么不匿下那个男孩呢,杨家还没有男丁。对这男孩应该更加重视吧?”
阿婆摇摇头道:“他为何匿藏一个孩子,原因老身也想不出,至少……他不会是打算将来再用这个女孩胁迫杨帆为他做什么,否则的话,他不会把你这个知情人杀掉。至于他匿女不匿男,这倒很容易理解!”
阿婆对古竹婷仔细解释道:“正因为男孩重要,所以姜公子才想让杨帆知道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一来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姜公子手中,就更可以用来胁迫杨帆了。当日姜公子决定以四辆马车突围时,还不知道杨帆正一家家的砸着卢家府邸,他之所以要走,是因为各大世家试图软禁他,是么?”
古竹婷想了想道:“对!当时还没有杨帆怒闯卢家的消息传来,姜公子之所以急急准备突围,是不想受各大世家摆布。”
阿婆道:“这就是了,各大世家想软禁他,但他若是用强离开,各大世家也不会轻易动用武力阻拦。事实上,他逃离时,各大世家也确实没有用武力阻拦。姜公子很清楚这一点,他之所以兵分四路,故布疑阵,只是给各大世家一个‘没有拦住’他的理由,不想他们恼羞成怒罢了。你明白了么?”
古竹婷凛然道:“我明白了,他认为一定可以把杨帆的妻子和儿子安然送走,因为各大世家根本不会动用武力阻拦他,所以他可以把这两个最重要的人质送到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比如说卢家,这样他就有了挟制杨帆的条件。
他这么做,甚至有故意告诉杨帆:‘你的妻子和儿子在我手里,在卢家,你根本抢不回去’的意思。而被他藏起来的那个女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这个女婴胁迫谁!可是……他藏起人家一个孩子,又不是想用来做人质,他要做什么呢?”
阿婆轻轻摇了摇头:“老身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
古竹婷想了想,脸色又是一变:“糟了!孩子是我接生的,我也算是公子的帮凶,如果新任宗主知道了这件事,他……他也会杀我的……”
阿婆摇头道:“傻丫头!如果不是你接生,当日他的娘子就难产而死了,你与杨家有恩!姜公子要匿下一个女婴,这事你又不知道,为了这事你还险些送了性命,何来仇怨之说呢?杨帆既然能成为显宗之主,胸襟气魄定非常人,绝不会迁怒于你的。不过……”
阿婆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丫头,你不能慢慢疗伤了,你得马上赶去洛阳,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你瞒着或者拖着这件事,会把新旧两任宗主全都得罪了,到那时,才是天下之大,再没有你容身之地!”(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六百三十五章 借船
李昭德从万象神宫出来,挺了挺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相对于那些动辄七八十岁的老宰相,六十多岁的李昭德算是年富力强的人了,但是整个天下都压在他的肩上,他还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朝会上讨论的事情很多,第一件事尤为重要,这是武则天最为得意的一条政绩:收复安西四镇。
这件功劳是她的,是武周一朝最辉煌的一桩战绩,所以武则天不吝宣扬,不吝封赏。参与收复安西四镇的一百多位文武官员都得到了嘉奖,主帅王孝杰更是以左卫大将军更上层楼,迁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成为当朝宰相。
王孝杰立下如此大功,荣升宰相是必然之事,李昭德不会阻止,也不需要阻止,王孝杰的宰相和娄师德的宰相一样,只是个荣誉称呼,不会来分摊他的权力。
权力,是一种让人飘飘欲仙的东西,美食锦衣比之不得,儿孙绕膝比之不得,美人佳丽比之不得,长命百岁也比之不得,它是人世间最大的一种诱惑,女皇为了权力连儿孙家人、亲生骨肉都可以杀戮,他只是拖着老迈之躯,辛苦一些、疲惫一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日上朝,议的第二件事可以说是为第一件事锦上添花:天枢造成了!
“天枢”立于皇城端门,耗用全国两年的钢铁总产量,天枢高一百零五尺,径十尺,八面,各径五尺,天枢下浇铸铁山,周长一百七十尺。高两丈,以铜为蟠龙,麒麟绕其上,顶端又铸腾云承露盘。径三丈。四龙捧火珠,高一丈。
“天枢”之上刻着文武百官及四夷酋长的名字和记载武则天黜武立周的功业铭文。上面还有武则天手书的一行大字:“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天枢落成之日,适逢王孝杰还朝,武则天大肆嘉奖有功之臣的好日子,那记载着武则天功业的铭文就更有说服力了。所以武则天无比珍视这个宣扬功绩的机会,令文武百官商量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出来。
如今李昭德对朝中大事一言而决,所谓的百官议事,完全就是他一人策划,为了把这次盛典办出威风、办出气派来,李昭德绞尽脑汁,总算令得女皇满意。这件事当然也耗费了他的大量心神。
另外一件事,于这喜庆的局面似乎有些不太相衬,因为第三件事是杀人,杀御史台之人。本来。是有大臣建议延期处治的,大喜的日子,见血似乎不太吉利。
但是武则天本人反对,她就是踏着无数尸体、从血海中一路趟出来的,岂会在乎杀人。杀人在她看来,是给这大典增添了几分庄严气氛,与收复安西的一百多位官受奖相对映,更显得她赏罚分明。
皇帝自己不在意,李昭德自然从善如流,何况他自己也早想尽快处决掉御史台的那班酷吏,夜长梦多啊,自武则天登基以来,朝廷风云变幻更是频繁莫测,还是早点把这些人杀了安全。
于是,朝议的最后一项,就是公布御史台一班酷吏的罪行,公开处决。
黄景容、刘光业已经死在南疆,只免去官职了事。其他如万国俊、吴让、赵久龙、王德寿等人,尽皆处斩。
曾经风光无限,连政事堂众宰相都畏如蛇蝎的御史台就此被一网打尽,满朝文武弹冠相庆,似乎……武周一朝的酷吏政治,随着这些人的死亡而宣告结束了。
罪犯游街,然后分别拉赴南北东三市公开处斩,并弃市三日。
北市刑场,人山人海。
曾经受过御史台迫害的大多是官宦人家,尽管这次御史台众酷吏是因为勒索南疆土蛮、陷害流人谋反而死,不会因此为他们平反,可他们在京的一些家人和亲人、友人还是围着刑场设了香案,点了香烛、烧着纸钱,就等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告慰死去亲人的在天之灵。
在众多为含冤亲人设立的大小不一的香案群中,有一张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香案,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披麻戴孝跪在灵位前面。他们是潘州刺史冯君衡的一双儿女,冯元一和他的姐姐冯敏儿。
冯敏儿本来已经被抓进教坊,充入官奴了,冯君衡一案平反,她就被放出来,也被杨帆接了去,暂时安置在自己家里。今日朝廷公开处斩一众酷吏,两姐弟也来到刑场,为亲人摆下了香案。
刑场上静悄悄的,万人空巷,偏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监斩官冷肃清厉的声音,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到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全场更是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刀扬起、落下,一抹寒光带起一蓬血雨!
随着这一刀落下,随着那血雨扬起,就像七月十五开了鬼门关,凄厉恐怖的哭声迅速弥漫了全场,无数人泪如雨下号啕大哭,他们不是哭被砍的那些酷吏,而是哭自己死去的亲人:“仇人,终于授首了!”
号啕大哭声中,他们祭拜亡者,咒骂酷吏,自然而然地他们也就提起了杨帆,如果不是杨帆冒险犯难,出生入死,仇人何以授首,亲人何以瞑目?可是,当他们供起长生牌位,向恩人叩头上香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杨帆就站在他们中间。
杨帆一身皂衣,站在冯元一姐弟身后,等他们两个上了香,祭拜了亡父,伏地哀哀痛哭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举步上前,筛了一杯水酒,轻轻淋在冯君衡的灵位之前,又转身去扶冯元一姐弟,低声道:“逝者已矣,如今仇人授首,你们的父亲也能瞑目了,节哀吧!”
“杨大哥!”
冯元一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杨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对一旁抹着眼泪的冯敏儿安慰地道:“如今令尊平反,你们已恢复自由之身。过几天,我就派车送你们回岭南!”
伏在他肩头痛哭的冯元一听到这句话,张嘴就要说话。可是一转眼看到父亲的灵位,父亲灵前,他又怎忍说出自己的打算,让亡父在天之灵痛苦不安?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
李昭德回到政事堂。政事堂里正有两摞高高的案牍等着他。
李昭德在朝堂上站了一上午,脚后跟生疼。吩咐小内侍打了桶热水来,脱了官靴,把双脚放进热水桶,这才舒坦的出了口长气。
案上的公文虽多。他却没有一点厌烦,相反,看到那案牍高高摞起,他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每一份案牍,都是一份权力,或者是有人述功应予升迁,或者是有人犯法应予严惩。或者是某地受灾应拨付钱粮赈灾,或者说某处基建需要批付款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水里放了草药。顺着热水渗进他的肌肤,为他活络着血脉,批阅着一份份奏章,他的头脑也飘飘欲仙,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为政勤勉,敢于任事,朕之肱股,须臾不可离也!”这是女皇对他的评价。
也不知批到第几份公文,李昭德的一双老花眼已经沁满了泪水,老腰酸得快要折掉了,他不得不遗憾地放下公文,招呼小内侍拿来湿毛巾擦了把脸,把脚从已经凉了的木桶里拔出来,趿了一双高齿木屐,想要到屏风后面让小内侍给他按摩一下肩背。
李昭德刚刚起身,便有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弯腰禀报:“李相,新任天官郎中杨帆求见!”
“哦?”
李昭德毫不动容,似乎早就知道杨帆会来,照旧向屏风后面走,淡淡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杨帆随着小内侍走进政事堂,并未看见李昭德,杨帆眉梢微微挑了一挑,那小内侍脚下不停,走到一旁屏风边上,回头向他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去。
杨帆会意地一笑,举步跟上,绕过屏风,就见画屏围起一个空间,中间摆着一张床榻,床头燃着一柱清心宁神的檀香,李昭德宽了官袍,赤着双脚,只着一身雪白的小衣趴在榻上,一个小太监正手法非常娴熟地为他做着推拿。
李昭德下巴垫在手背上,闭着双眼,听到杨帆进来也不睁眼。
杨帆站定身子,向他长长一揖道:“下官杨帆,见过李相。”
李昭德闭着眼睛道:“唔!仆昨日欲邀二郎过府饮宴,不意令师也为你办了接风的酒宴。今日公务繁忙,却是无暇饮酒了,还打算明日再请二郎过来,怎么这就来了?”
杨帆客气地笑笑,说道:“下官哪里当得起李相邀请,昨日刚刚回京,见过了陛下之后就想去拜访李相的,不想家师久不见杨帆,欢喜之下,已在金钗醉设了酒宴,所以迟至今日才来拜访。”
“哈哈……”
李昭德朗声一笑,张开眼睛,笑微微地看看杨帆,道:“二郎此番回京,荣升天官郎中,权知天官侍郎,可喜、可贺呀!”
杨帆一听,登时苦起脸来:“下官人微言轻,新官上任更是毫无根基可言,一条小小的竹筏子,偏要压上重重的一副担子,下官担心……它会沉呐!”
李昭德把花白的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瞟了他一眼:“连满朝文武畏如蛇蝎的御史台一班酷吏,二郎都毫无惧色,怎么……做一个天官侍郎,很为难么?”
杨帆摇头,笑得忐忑,摇得委屈:“御史台那班酷吏的尖牙利爪,看得见、摸得着,算不得厉害。可这天官郎中的位置却不同了,尤其是这南疆选官风波,暗流汹涌、险恶异常,一个不慎就得粉身碎骨,若无李相为下官保驾护航,杨某如何敢做那踏浪翻波的弄潮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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