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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这几天杨帆处理的全是候选官员的履历,根本不曾涉及其他,如今里边贸然出现一份这样的公函,自然令他满腹疑惑。杨帆开口唤道:“李令史!”
令史李征虎是个四旬上下的清瘦文人,闻听郎中呼唤,连忙搁下毛笔,翘着一蓬山羊胡子迎过来,拱手道:“郎中!”
杨帆把那份公文递过去,说道:“老李,你看看,这份公文递错了吧?”
李征虎接过那份公文,匆匆浏览一遍,咧嘴笑道:“是挟杂进来的,呵呵,不过也不算送错!您是考功郎中,虽然现在主理南疆选官一事,可是其他官员的升迁任命各项事宜,一样有权处理啊。您瞧,陈员外都已经做过批处了,您只要圈阅一下。走个程序就是了。”
“哦!”
杨帆恍然,笑道:“本官刚刚上任,于吏部诸般事务还不甚了了,有劳指教了!”
李征虎赶紧摇手,惶恐地道:“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卑职只是把多年来在吏部当差的所见所闻,禀与郎中知道罢了。”
杨帆笑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李征虎欠身退下,杨帆重新打开那份公文,见上面赫然有吏部员外郎朱然的批复:“建议准予林锡文辞官荣养,由箕州别驾刘思礼继任刺史一职。”
杨帆提起笔来正想圈阅上去,笔尖在手本上稍稍一捺。刚刚涂下一个黑点,心中忽地一凛,忙又凝住了笔尖。
不对!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计史,一个小小的掌固,都有人削尖了脑袋去钻营去争抢,这一州刺史是多么大的一个肥差,居然没有人来争来抢。这些官儿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风亮节了?
吏部衙门在六部之中,可以说是最好干的衙门,也是最难干的衙门。说它好干,是因为户、礼、刑、兵、工各部都是很专业的衙门。主持大典、科考、接见外宾、统计户口、计纳钱粮、刑名诉狱、建筑工程、训养兵士……
哪一件容易办?哪一件不是千头万绪?
而吏部是干什么的,吏部只是一个管官的地方,有什么难度可言?有没有政绩、有没有过失,履历考课上一目了然。如果全都无功无过,那也好办的很。论资排辈,按序升官,谁也没话说。
可是,真能这么简单?事实上,六部里头最难干的衙门就是吏部,不管是升、迁,还是贬一个人,那都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各个层面的关系全都要考虑要到了,各种干涉、托请、压力,那都得长袖善舞,调济平衡了。
如今一州刺史易主,居然像换一个门房那么简单?
杨帆微微错了一下眼神儿,侧厢一张书案后面,李令史拈着狼毫正假意看着什么,可那双眼睛却分明在瞄着他的动作,杨帆虽然还不明白这份公文有什么蹊跷,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了。
杨帆暗自一晒,轻轻搁下毛笔,顺手将那份公文揣进了衣袖。
李征虎一见杨帆抬头,便赶紧低下头去,在公文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小楷,只是写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瞄着杨帆的动作,一见杨帆起身往外走,赶紧站起来道:“啊!郎中有什么事,差遣卑职去就是了。”
杨帆似笑非笑地道:“本官要出恭,李令史也可以替本官去么?”
李征虎啊地一声,一张山羊脸臊的通红,讪讪地道:“卑职,卑职……”
杨帆没再难为他,举步出了公事房,便向后衙走去。
天官府身为六部之首,位高权重,所以配有两个侍郎的职位。
巧的很,这两位侍郎都是兼职,一位是凤阁舍人兼天官左侍郎王勒,一位就是天官郎中权知天官右侍郎杨帆了。左侍郎本就比右侍郎要高半品,再加上王勒是正牌侍郎,而杨帆是代理侍郎,因此王勒就成了杨帆的顶头上司。
对于王勒,杨帆并不熟悉,不过对王勒的兄弟王勃,杨帆倒是久闻大名。这位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等千古名句的大才子王勃,就是王勒的胞弟。
不过这位大才子才高气也傲,先是因为戏作《檄英王鸡》得罪了高宗皇帝,后来又因为擅杀官奴犯了死罪,幸遇朝廷大赦得而不死,却连累了他老爹被贬为交趾令,万里跋涉远赴安南。
后来王勃南下探望远在交趾做官的老父,过海时落水惊悸而亡。王家三兄弟,剩下两人论才气远不如他,却也远不如他心高气傲,这两兄弟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如今都做了大官,兄长王勒贵为凤阁舍人兼天官侍郎,弟弟王助也做了监察御史,清贵的很。
杨帆直接赶到王勒的公事房,王勒的公事房里字画琳瑯,书香气甚浓,案上也没有什么堆积的公函。杨帆走进他的公事房时,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正挥毫泼墨,绘着一副丹青。
一副墨竹刚刚现出雏形。王侍郎正聚精汇神地描着竹叶,忽见杨帆匆匆走入,不禁微露赧然之色,赶紧扯过一幅纸将那绘了一半的画遮住,热情招呼道:“杨郎中来了,坐坐坐,快坐,可有什么事吗?”
杨帆也不客套,从袖中将那份公函取了出来。递与王侍郎道:“侍郎请看!”
王勒展开公文看了看,抬头问道:“怎么?”
杨帆道:“下官正在筛选才德兼备之士,以充南疆官府,不意在堆积如山的公函之中发现了这份卷宗,所以特意给王侍郎送来。请侍郎处置。”
王勒打个哈哈道:“杨郎中不要客气,你现在权知天官侍郎,这样的事务是有权处置的。这只是一份正常的请辞和任命,圈阅之后照章办理也就是了。”
杨帆正色道:“天官府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此为朝廷选士之根本所在,下官岂敢大意?这一笔下去,可就决定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啊。可下官刚到天官府不久,对各地官员是否德行昭显、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并不了然,虽然权知侍郎,却也不敢草率处理。这份卷宗,还是请王侍郎亲自批示吧!”
“这个……”
“下官案头还有许多履历要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杨帆谦和地向他笑笑。转身便走。王勒一只手僵在空中,眼看杨帆大步离去。再低头看看案上那份公函,不禁摇头苦笑:“这个杨帆,分明就是一只狡狐!魏王殿下,你想一石二鸟,难!难啊!”
※※※※※※※※※※※※※※※※※※※※※※※※※※
魏王殿下武承嗣此时正在飞香殿上见驾。
武则天现在与张昌宗、张易之两个美少年朝夕相处,出则同车,入则同室,食则同席,卧则同榻,情洽意笃,如胶似膝,这已是满朝皆闻的一件事。很多时候,武则天召见近臣也不避讳让他们在身边侍候。
可是武承嗣毕竟是她的亲侄子,武则天总不好在至亲晚辈面前让自己的面首堂而皇之地露面,所以特意移驾飞香殿来见他。
这时,武则天正坐在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案上所摆的三口长匣,三口长匣皆以小叶紫檀制成,内垫柔软丝帛,里边分别盛着一棵人参、一株何首乌和一棵灵芝。那人参与何首乌俱成人形,尤其那何首乌,似乎连眉眼五官都栩栩如生。
武承嗣站在武则天背后,轻轻给她按捏着肩膀,细声细气儿地道:“这三棵人参、灵芝、何首乌,年头最短的也有三百多年了,这都是来俊臣费尽心机淘弄来的,以助姑母调养龙体。来俊臣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同州参军,哪有资格把三宝直接递呈宫中呢,亏得他心思灵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转而把三宝送到侄儿府上,让侄儿代呈与姑母。”
这几年,来俊臣时不时的就弄点东西想送进宫去,以求唤起武则天的怜悯,可惜宫里有上官婉儿在,来俊臣的消息一点都送不进去。来俊臣后来也发现宫里似乎有人同自己作对,转而开始走武承嗣的门路。
可惜他以前做孤臣做的实在是太成功了,不但忠臣憎恶他,连奸臣都不喜欢他,他往魏王府上没少送东西,武承嗣礼物照收,就是不给他办事。这一次却是武承嗣主动帮忙了,因为这头疯狗跟李昭德和杨帆都是死敌,武承嗣想把他弄回京来咬人。
武则天端详着那棵人形何首乌,微微颔首道:“嗯,这东西,大内也不容易见到,还真是难为了他了。”
武承嗣赶紧道:“可不是,今年春上,姑母偶然不适,停朝三天。来俊臣在同州听说后,深为挂念,赶紧四处张罗,弄到这三样延年益寿、强健体魄的宝物,着人快马送进京来。”
武则天抚摸着那棵何首乌,淡淡地一笑,懒洋洋地道:“来俊臣去同州有几年光景了吧?在地方上消磨这几年,他的性子应该收敛多了。难为他这一番孝心,就让他回京做个合宫尉吧,别跟小可怜儿似的……”(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六百四十四章 此事必有蹊跷
当官这个职业,从古到今,一直就是最热门的行当。因为竞争激烈,所以人缘太差、资历太浅、名声太糟糕、才干太缺乏的人,肯定不在考虑之列。
但是才干人品这一类的东西也肯定不是最重要的选择标准,身世、背景、靠山、人脉,这些才是决定性因素。
然而新任天官郎中杨帆负责的不是一个官员的空缺,而是一批官员的空缺,这件事太引人关注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敢从中大作手脚,即便想照顾某一方势力,也不会太肆无忌惮。
这种情况下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给他想照顾的一方多安排几个职位,但是程度绝不可以超过其他势力容忍的底限,其他势力也能有所斩获,虽然吃不饱,却也不是没得吃,这样大家才不会撕破脸皮,只在暗里较劲。
但是杨帆却不是这样,在他亲自看过的人员履历当中,出身寒族和出身世家的人都只占极少的一部分,武三思和李昭德派系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这些人本来也是出身寒族或者世家,又或者是官宦世家,但是他们身上现在都有一个最明显的政治标签:武三思或李昭德。
姜公子失去显宗之主的位子后,势力大为削弱,已无法随时了解杨帆的动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一份杨帆调阅过的官员档案名单。一看这份名单,姜公子就茫然了。
他本以为这份名单会以世家子弟居多,或许明着和世家有着密切关系的官员,以及根本就是出身世家的官员不会很多,但是暗中受到世家扶持或者与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官员却一定占据绝对多数。
这些人的背景朝廷不一定掌握,他却大多了解。然而,这份名单分明就是对武三思和李昭德两方势力有利的。仅从这份名单来看,杨帆分明就是李昭德的人或者武三思的人。
众世家把杨帆捧上位,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力,就是为了让他给武三思和出身于世家又脱离世家自成一派的李昭德服务的么?
一份名单,姜公子捧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看,每看到一个名字,都结合他掌握的资料仔细分析一番这个人的身世背景,这份名单他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放下。
袁霆云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窗外修长的竹子在秋风中偶尔还会摇曳一下,他却始终纹丝不动。可是一个多时辰后,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袁霆云轻咳一声,尽量把声音放的很轻微:“公子。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有蹊跷!大有蹊跷!”
姜公子以前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说话,如今走下神坛,比起当初的高高在上,似乎平易多了,居然难得地幽默了一回。
姜公子点着手中那份名单,沉吟地道:“杨帆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在没有摸清他的目的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慎重!现在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姜公子说了句“以静制动”。房间里便真的静了下来。姜公子不再说话,袁霆云也不再询问,姜公子捧着那份名单继续钻研,想要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是静谧只持续了片刻,就被一阵哇哇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
孩子的哭声响亮而有力。伴随着哭声,还有一个中年妇人低低的哄劝声:“喔,喔,乖宝宝,不要哭,大娘陪你玩球球喔,你看!咕噜噜,咕噜噜,这球滚得快不快?”
孩子的哭声停止了,但是木球打在墙壁上,又发出“咚咚”的声音,姜公子懊恼地把名单摔在案上,没好气地吼道:“叫她把孩子带远一些!”
杨家大宅里,小小的杨念祖躺在摇篮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正手舞足蹈地想从阿奴姨姨手里抢过那枚红色的鞠蹴球,向学士府上的婴儿哇哇大哭的时候,他的小嘴突然一扁,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蛮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件刚栽好的孩子衣服,听见哭声急忙扭过头来。阿奴赶紧把双手一举,很无辜地道:“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欺负他!”她一面说,一面松开手,那枚红球便飞快地滑进了她的衣袖。
“把球给我!”
小蛮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帮她的宝贝儿子抢球,她从阿奴的衣袖里掏出红球,嗔道:“你还有点正形么,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儿子!”
小蛮弯下腰,把球塞到她的小宝贝手里,柔声道:“宝贝乖喔,是阿奴姨姨不好,宝宝不理她。球球是宝宝的,喏,拿住了。”
小家伙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住红球,只捧了刹那,球就滑到了一边。小家伙努力地摇摆着藕节似的一双小胖胳膊,两条小胖腿也跟青蛙似的一窜一窜,只要一碰到那球,就嘎嘎大笑。
阿奴恨恨地冲他皱了皱鼻子,嗔道:“你这臭小子,亏得姨姨整天抱着你,这么小气!还向你娘告状,姨姨再也不理你了!”
臭小子把球划拉到胸前,没心没肺地冲她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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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衙门,考功郎中的签押房里,杨帆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案卷,时不时地会提起笔来,在旁边的纸张下仔细地抄下一个名字,他在初步调阅了有关人员的履历之后,正在进行初步的筛选。
他正认真统计着,一个执役忽然走进公事房,向他施礼道:“杨郎中,有位姓马的龙武卫旅帅,说是您的朋友,请郎中一见!”
“哦?”杨帆从案牍中抬起目光时,眼神还有些茫然,随即便清醒过来,欣然道:“马桥?”
他把抄录到一半的名单往一本履历中一夹,便大步迎了出去。
签押房的门刚一关上,正伏案疾书的令史李征虎就站了起来。手中的毛笔都来不及搁下,一个箭步便窜到了门前,贴着门缝偷听外边的声音。
只听门外传来杨帆哈哈大笑的声音:“桥哥儿,你又寻个由头从军中溜出来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就只你杨郎中能恪尽职守么?明天便是天枢落成大典,本将军是奉调回京执行军务的!军务办完,才来看你。”
杨帆“啊”了一声道:“明天便是天枢落成大典么?我都忙昏头了!哈哈,你来的正好,眼看就要散衙了,咱们一起走。你我二人越来越忙,难得相聚一回,该当好好喝上几盅。”
二人的说笑声越来越远,李令史喜上眉梢,连忙窜到杨帆的公案后面。打开那份卷宗,一看上面的名字,便赶紧扯过一张白纸,匆匆誊录起来。
※※※※※※※※※※※※※※※※※※※※※※※※※
箕州别驾刘思礼坐在书房里,嘿嘿地乐了半晌,才大梦乍醒般跳起来,高声唤道:“万游。快快快,快拿便服来,老夫要更衣,叫人准备车辆。老夫要去拜见张老神仙!”
他刚刚接到朝廷敕旨,荣升箕州刺史了。
这绝不可能的好运气,居然真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朝廷的委任状已经下来,那位张道人竟一语成谶。
如果说在他心中。那位张道人卦卦灵验、相术神奇的名声本来还有几分虚假,流传在箕州的有关张道人的种种神奇传说中还有几分作伪的可能。如今都随着朝廷的这一道敕旨烟消云散了。
这位张道人,是真正的世间奇人啊!
如果作假,这位邋遢道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朝廷、让皇帝都陪着他一起作假!
刺史林锡文原本生龙活虎的,竟然一夜之间便患了重疾,朝廷竟然真的下旨让他升迁为箕州刺史,他真是遇到活神仙了!
刘思礼还是上次那身装扮,书房小厮万游还是扮作他的家中晚辈,一老一小,急匆匆离开别驾府,奔了张道人挂单的玄妙观。
“玄妙观,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啊!”
刘思礼望着道观门楣上那块破旧的匾额,抚掌叹笑一声,暗暗下定决心要为三清道君重塑金身,翻修道观。宏愿大誓许罢,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道观。
刘思礼进入道观的时候,张道人的每日三卦已经算完,门口已没有人等在那里,这座道观平时香火不盛,本就清幽一片,张道人挂单的住处又比较偏僻,这时已是绝无人迹。
刘思礼到了门前,整整衣冠,向小厮递个眼色,小厮赶紧上前叫门:“张老神仙在吗,我家主人请见!”
刘思礼赶紧拉开小厮,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微阖的门扉,陪笑施礼道:“弟子刘思礼,求见张老神仙!”
“呵呵,是刘施主啊,请进来吧!”
房中传出一个清雅的声音,刘思礼赶紧答应一声,带着小僮进了老道的住处。
老道正坐在一张蒲团上盘膝打坐,刘思礼进了房间便紧赶两步,“卟嗵”一声跪到他的面前,叩首道:“弟子愚昧,有眼无珠,不识老神仙面目,上一次多有得罪,还请老神仙海涵!”
老道一见他大礼参拜,不觉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起身避让,搀他起来,一迭声地道:“刘施主快快请起,贫道只是略窥天机,当不得贵人一拜,刘施主千万不可再施大礼了,会折了贫道福寿的。”
刘思礼连声道:“当得,当得!老神仙道行深厚,世之奇人,哪里受不得弟子一拜!”
张老道连连摇头,道:“当不得!刘施主你是文昌星下凡,将来要位至太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贵人,贫道一介散修野道,如何当得施主一拜!”
“啊!”
刘思礼刚站起来,一听这话,双膝一软,“咕嗵”一声,又跪下了……(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天枢大典
天枢落成之日,朝廷要举行盛大庆典,这件事早就安排下来了,整个仪程是宰相李昭德亲自安排的,场面十分盛大。
除了文武百官、致仕荣休的名臣、京中名宿名士、皇亲国戚、勋卿功臣,还有许多四夷酋长也赶来恭贺。
此刻,高耸入云、壮观无比的天枢就矗立在端门之外,举城皆见,一柱擎天!金光闪闪的蟠龙和麒麟栩栩如生,如腾云驾雾一般缘柱而上,“大周万国颂德天枢”八个大字金光闪闪,站在天津桥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还未到场,教坊司已经安排了美丽的童女,打扮成散花天女,她们头戴花蔓,眉心点红,身披缨络,纤细的小蛮腰裸露着,肚脐处扑了金粉,赤着一双雪白的足,虽然身体秩嫩娇小,居然别有一种妩媚的风情。
天女们都挎着盛满小小绢花的竹篮,一边跳着曼妙的舞姿,一边把花瓣挥洒着漫天都是。还有一些教坊司的少年,都打扮成金童模样,手里捧着香烟袅袅的香炉,分布在整个庆典现场,以致于整个广场到处都是檀香弥漫。
一群身着袈裟、神态庄重的高僧整齐地站在气势恢宏的天枢前面,颂经声汇聚成一道让人心弦震动的气浪。无数洛阳百姓身着整洁鲜丽的衣裳,成群结队地来到天枢前面,顶礼膜拜,然后退到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女皇陛下已经派人拉来整整十车铜钱,他们看到魁伟有力的武士,正把一箱箱的铜钱背上城楼,沉重的钱箱压弯了他们的腰。当大典结束的时候,女皇陛下会叫人把铜钱一把一把地抛洒下来,所以今儿来的许多百姓都是家里的壮劳力。
皇宫里面也在做着准备。大赦天下的诏书已经准备妥当。祭天的华文已经由上官待制用金粉书写完成,都盛在铺了红绸的托盘里,由侍礼太监捧着。
大将军王孝杰等武将个个盔亮甲明,一身戎装。显得威风凛凛。解瑟罗等各族首领都穿着民族服装。一时间各种皮帽和雉尾济济一堂。冯元一跟在高公公后面跑前跑后,脸蛋一片绯红。
在宫里。他干的是侍候人的差使,可是这里本就是太监应该待的地方,至少没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姐姐正站在一群华装女子中。一双凝着泪光的眸子正在注视着他。如眉大师站在队首,正在紧张地背着女皇亲笔所写的“万国颂德赋”。
薛怀义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进宫了,作为护国法师兼国公兼大将军,今天这么盛大的日子他终于进了宫,可惜并没有机会见到女皇,他只能站在那儿,偶尔和杨帆聊上两句。更多时候只是不耐烦地左顾右盼。
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始终弥漫在金水桥畔,直到女皇的步辇出现,御辇居然出现了两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神情一肃。还以为是皇太子殿下承恩得了一副御辇。
待那御辇到了面前,他们才发现前面一架御辇上坐的是一身隆重的衮冕冠服的女皇陛下,后面一架步辇上坐着的却是身着大红牡丹霞帔冠服的太平公主。在女皇的步辇左右,才是步行随行的上官待制和皇太子李旦。
众臣子先是有些诧异,随即恍然:公主殿下有孕在身,这是女皇怜惜女儿呀。
“杨帆,近前说话!”
吉时还差片刻,宫门还未大开,武则天的步辇要在这里稍停片刻。
步辇一停,武则天便笑微微地向臣子们扫了一眼,不想这一扫,恰好撞见薛怀义幽怨的眼神儿,武则天怕这莽夫按捺不住冲上来说话,万一说些不妥当的言语,在此盛大场合未免尴尬,眼神一错,恰好看见杨帆,武则天想也不想,便唤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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