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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姑母、侄女,侄女,姑母,我算哪一头的?差辈儿、差了辈啦!”杨帆一边瞧着,冷汗都冒了出来,眼见二人谈笑盈盈,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嗓子眼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太平公主只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和李裹儿互相吹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板起俏脸道:“干嘛?”
杨帆忙心虚地道:“没啥,哦!是这样,梁王方才说,今夜要请庐陵王吃酒,臣恐其中有诈,还请公主务必小心。”
李裹儿把二人神情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暗想:“看杨哥哥的模样和我姑姑也是极熟稔的,姑姑跟他说话毫不见外的样子。嗯……,他是祖母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跟姑姑熟稔倒也正常。爹爹虽然回京,可是看这样子武家那班人还是不肯放过他的,今后我家要倚仗杨哥哥处还多着呢,呀!幸亏我做了他的女人,这个男人……我真是要抓住呢。”
李裹儿想到这里,忽然便想起了那一日黄竹岭上藤萝洞中的旖旎风光。她年纪尚小,于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一路奔波又常在凶险之中,倒也无暇去想这些事情,这时忽然想起,俏脸不由一红,再望向杨帆的目光,便有些滴出水来的意思。
幸好此时太平公主已经被杨帆的话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否则以太平公主的阅历和慧黠,恐怕要看出几分端倪了。
“你说武三思要设宴款待我家兄长?”
“不错!我怕是宴无好宴……”
“还怕是什么,根本就是,武三思设宴,必是鸿门宴无疑。不成,不能遂了他的心意,你马上吩咐下去,叫人整治几桌酒席,要喝酒,请他过来喝吧!”
“好!”杨帆站在这对玉人面前,真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马上道:“我这就去安排!”
太平公主点点头,又道:“厨下务必小心,要用可靠的人,还要着机灵些的人盯紧了!”
杨帆道:“我省得!”说罢匆匆离去。
太平公主转身挽起李裹儿的小手,笑微微地道:“走,今晚你爹设宴,要来赴宴的人物可多着呢,你是我家堂堂郡主,穿这么一身可不行,姑姑在这龙门汤监有一处常住的宫室,存有一些衣服,去给你挑几件来。”
李裹儿方才看着太平公主那华美无比的衣衫,已经两眼直冒星星,一听这话,欣然应允。太平公主挽着她的手信步走去,笑言道:“你身量尚未长成,衣服或显大些,不要紧,稍稍改动一下,且应付了今日场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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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杨帆!孤王念你昔日之功,一再宽容,想不到你执迷不悟,本王已对你推心置腹,你还要试图诳骗于我!那太平李显的妹子,是你杨帆的姘头,她会不知道你策划的真相?她会认不出自家兄长?她肯舍了真李显,到这龙门山上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武三思坐在专门属于他的那间宫室中,愤愤地捶着桌子,脸色发黑、须发虬张,已然有化身黑脸张飞的态势。
他的一众走狗打手分列两旁,一见主公大怒,不禁噤若寒蝉。
武三思眼珠一转,喝道:“姬祖冰!”
“属下在!”
一个身量修长、卧蚕眉、丹凤眼、国字大脸、赤红面庞、头戴绿头巾、颌下五绺长髯的武士立即趋前抱拳,瞧他身材伟岸、形象面目,宛如汉寿亭侯关云长,有个绰号叫“美髯公”,可惜不是使刀的,他用的是剑。
武三思道:“今夜本王设宴款待庐陵王,命你堂前舞剑以助酒兴,到时候你……”
姬祖冰大惊道:“王爷,太平公主在,姚相公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只怕不妥。”
武三思瞪眼道:“谁说要你刺杀他了?”
姬祖冰松了口气,满脸笑容地道:“只是舞剑,有何不可?属下的剑术,曾经得长安裴将军指点过一二,说起来也算是裴将军半个弟子,想当初……”
武三思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啦好啦,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本王命你舞剑时,你假意利剑脱手,宰了庐陵王……”
姬祖冰大惊道:“那不还是刺杀?”
武三思道:“怎么能算刺杀呢?失手!懂吗?这是失手!是他命当如此,活该倒霉!皇帝那儿只要有个借口、有个台阶下,管他天下人信不信呢,她都得承认是失手,难道还要公告天下,说她亲侄儿觊觎皇位,杀了她的儿子不成?”
姬祖冰讷讷地道:“那……那失手之后呢?”
武三思道:“还有什么之后,失手之后他就死了呀!”
姬祖冰期期地道:“属下是问,属下怎么办?”
武三思扬手一只酒杯掷了过去,姬祖冰身形一侧,酒杯擦着鼻尖飞了过去,身手当真不错。
武三思咆哮道:“你没长腿吗?失手闯了大祸,当然要逃之夭夭,等事情平息之后,你不会回来吗?等本王当了皇帝,还会少了你的功劳吗?”
姬祖冰面色如土地道:“刘秀用过的法子,恐怕庐陵王不会上当吧?”
武三思大怒道:“放屁!不学无术的东西,这是刘秀用过的法子吗?这是刘邦……这是项羽……这是范增……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武三思一看酒杯没了,抄起酒壶又砸了过去,姬祖冰再一侧身,又躲过去了,身手果然很好。(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章 夜宴
武三思气疯了心,怒吼道:“你敢躲?你还敢躲?”
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再找不到东西扔就要连案几也丢出去了。
旁边一个身材瘦长、肤色苍白的侍卫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王爷息怒。王爷这一计确实太过明显,毕竟庐陵王先前遇到了重重狙杀,他也明白那些刺客是王爷您派的,岂能不加提防?王爷也说他身边高手众多,只消有了提防,舞剑脱手,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人说话倒有条理,武三思渐渐消了怒火,瞟了他一眼,道:“阴长生,你有什么妙计不妨说来,如能成功,本王便记你大功一件!”
阴长生冷冷一笑,道:“用毒!属下以为,与其斗力不如斗智。王爷只需在杯中下毒,然后当面敬与庐陵王,他不敢公然与王爷翻脸,这酒喝是不喝?只要王爷做的巧妙,叫他看不到疑点,纵然心中有所怀疑,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喝,那时……”
阴长生得意地道:“酒中有毒不假,可谁看到是王爷下的毒了?必有刺客,嫁祸王爷!而皇帝为了事情的隐秘,宣召庐陵王回京的事还没有公示天下,这一来,王爷你说,天下人如果有所怀疑,会怀疑谁?皇帝对庐陵王可一直不怎么样啊……”
一众侍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姬祖冰欣欣然道:“妙计!妙计!阴兄果然不愧是小诸葛,此计甚妙!到时候皇帝说不清道不明,天下人都会以为是皇帝陛下对庐陵王不放心,这才宣他回京,命侄儿出马。代赐以一杯毒酒。到时候就算只为陛下自己的清誉,陛下也得全力帮王爷洗脱。妙计!妙计啊!”
“妙个屁!这法子如果管用,本王不如放个屁崩死他!”
武三思气得发抖:“就因为他对本王戒备甚深,本王才不得不予行刺,行刺未成。才想筵前舞剑,以‘脱手失误’的法子来杀他!不要说敬酒,本王便是给他挟一口菜,他也是坚决不会吃的,想推脱,法子有得是!再者说。毒药呢?你们谁随身揣着毒药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
武三思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平时吹嘘得自己无所不能,本王真用到你们时……”
武三思正骂得起劲,有人进来禀报:“王爷,庐陵王派人送来请柬。”
武三思一怔,奇道:“请柬?他送什么请柬?”
那侍卫将请柬双手奉上。道:“庐陵王与太平公主设宴,邀请王爷赴宴!”
武三思两眼登时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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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王李显所在居处院里院外都挂起了灯笼,照得一片通明。
李显依旧由两个女相扑手扶着,和太平公主一起站在院门口迎接武三思。
武三思悻悻然地道:“七郎远归,应该本王设宴为七郎洗尘,怎么倒要七郎相请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代答道:“都是自家亲人,何需那些礼法?七郎回京。本是一喜,梁王巧遇,又是一喜,其实说起来,今夜乃是太平作东,呵呵,山上简陋,梁王莫挑太平的不是就好。”
武三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会呢,庐陵王行走不便,咱们这便进去吧。”
“哈哈哈。梁王先行了一步啊,庐陵王、太平公主,姚某这厢有礼!”
武三思刚要举步,姚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好象刚刚赶到似的。满面春风地向他们作揖。
太平公主和古竹婷忙不迭又向这位贵客还礼,武三思站在一边乜着他们,真是好不耐烦。
众人客套完了,一起到厅中坐下,先上了些鲜果闲坐聊天,只聊了片刻,有人来报,魏王武承嗣、宰相魏知古到了。
李显兄妹再度出迎,武三思看看对面的姚崇,嘿然一笑,道:“姚相今日来得可真是巧啊!”
姚崇微微一笑:“何止姚某来得巧,梁王来得也巧啊。这不,魏王和魏公也来了,或者……就是天意让你我于此相聚吧。”
武三思冷哼一声,刚要回答,院中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两人一起扭头望去,就见李显和太平公主陪着武承嗣和魏知古堪堪迈进门槛。
武承嗣使一个侍卫扶着,正拿手帕捂着嘴巴咳嗽。
武三思和姚崇便站起来,大家又是一通寒喧,魏知古很自然地坐到姚崇旁边去了,大家同为宰相,但他年长一些,姚崇连忙避席礼让,请他上座。
武承嗣则被人扶到武三思旁边,武三思大剌剌地坐在那儿不动,武承嗣自忖是武三思的堂兄,他偏坐在自己上首,心中大是不悦,只是两人现在有共同的对手,这番心思倒是不便说明了。
众人又聊几句,太平公主便吩咐开宴,因这筵上不是王爷就是宰相,都是长辈,李唐皇家又没那么多严谨的规矩,李显便吩咐把李裹儿请出来,陪在自己身边。
李裹儿已经换了太平公主的一套衣衫,确是显得大了一些,使那巧手针女及时缝和调整了一下,依旧不是十分贴身。可是如此鲜艳美丽的衣服,比那民女装束大有不同,裹儿可不舍得换回去。
好在她的丽色容光实是无以伦比,不要说这套衣裳只是稍显大些,便是给她披个麻袋片儿,也掩饰不住她那夺人的光彩。如此丽人,往李显身边一坐,众人眼前一亮,真有满室生辉之感。
裹儿向各位长辈一一行礼,乖巧可爱的样子惹得两位王爷、两位宰相连声夸赞,裹儿还从未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夸奖,尤其是魏知古和姚崇都是满腹才学的宰相人物,措词用句优雅华丽,裹儿以前从未听人这般品评自己,只喜得心花怒放。脸蛋儿一红,倒是愈增了几分颜色。
待她乖乖回到父亲身边坐下,便是这三个王爷、两位宰相再加一位公主的阵地了。
武承嗣刚到,还没来得及和武三思通气儿,免不了还想试探一番。想确认一下这个李显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只看太平、魏知古、姚崇几人都守在这儿,他心中已经认定了七分,有太平和裹儿这一对熟悉李显一切的大小妖精在旁帮衬着,古竹婷哪会露出什么破绽,武承嗣强忍咳嗽试探了一阵。也没有发觉任何异状。
酒过三巡,突然又有人来报,说是狄仁杰上山了。
李显一听,忙率妹子、女儿一同出迎,趁着他们出去,武承嗣才侧身对武三思低语道:“如何?”
武三思阴沉沉地道:“你不用试了!这个李显。就是真的!”
“哦?”武承嗣也顾不及问他理由,武承嗣自己心中也已认定此人就是李显,武三思既然这么说,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武承嗣道:“太平既然来了,恐怕皇帝也就知道了。”
武三思恶狠狠道:“这个小蹄子,嫁作我武家的媳妇,胳膊肘儿却往外拐!”
武承嗣晒然道:“此时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皇帝既然知道了,恐怕明日一早就会派人来接,到时候天下皆知,庐陵回城,内有这班百骑和内卫以及太平公主的人护持,外有宫里派出的仪仗,路途又短,时间紧凑,就算其中有我们的人,也没机会下手了。”
武三思道:“不错!要想动手。惟有今夜了!”
武承嗣道:“你可有了主意?”
武三思摇摇头,武承嗣眉头一皱,抚着胡须沉思起来。
对面,姚崇也对魏知古低语道:“公主已经把庐陵到京的事面禀于皇帝了,皇帝马上就会派人来。不过此时是不可能回城了,且不说城中已然宵禁,就算破例为庐陵开城,一则趁夜而行凶险更大,二则堂堂皇子都到了皇城根儿下,居然还要连夜进城,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我看,今夜怕是要宿在这龙门山上了。”
魏知古冷笑一声,道:“皇帝不但猜忌之心更重、虚荣之心更盛,而且由此观之,她对国朝的掌控力业已……”
姚崇微微一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大好事么?不过,这且不去说它,只说今晚,我等在这里,他们还会有所顾忌,我怕他们会铤而走险,效仿班超故事。远的不提,本朝太宗,玄武门之变,造成既定事实,皇帝又能如何?”
魏知古蹙眉道:“我们总不能把这场酒筵开上一宿吧?”
姚崇道:“开上一宿也没用,他们若使刺客来,大可推脱于己无关,而这般大开酒筵,反而更易叫他们的人混进来,龙蛇混杂中更易动手。公主说已然有所安排,公主睿智,巾帼不让须眉,且依公主之计行事吧,只消捱过今夜,明日一早你我护送庐陵回宫,大事成矣!”
魏知古心中不安,却也别无良策,只得沉沉点头。
暗杀的好处是直接而巨大的,没有实际而直接的证据,你就无法奈何得了对方,天下舆论也冲不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是,想用暗杀来解决问题,你必须掌握着相对于对方更优势的力量,或者事成之后有把握赢取到更多的拥戴,或者干脆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最后掌控者,否则所遭受的反噬必将十倍于所得。
这正是当初面对周兴、来俊臣等一班人的迫害,今日面对武氏一族的猖狂,他们只能被动反击,无法像对方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根本原因。
魏知古锁着眉头,暗自一叹:“这一夜,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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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一章 再生一计
狄仁杰来了,是叫人抬进来的。
同样作为客人的武承嗣、武三思、魏知古还有姚崇纷纷上前向国老见礼。武三思见了礼之后,却阴阳怪气地道:“国老,你都病成这副样子了,还跑到龙门来做什么?此地夜深风寒,小心于你的病体不利呀。”
狄仁杰没有理他,自有姚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是狄国老因为久病不愈,也想试图用温泉水调理病体。狄仁杰只是定定地看着庐陵王,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这庐陵王虽是古竹婷假扮的,可是面对这位操劳一生的耿忠老臣,古竹婷也是深怀敬意,她赶紧让人把狄仁杰抬到上座,郑重其事地向他深深一揖,以表心中敬意。她那发自于心的举动看在武三思和武承嗣眼中,自然更是加强了这个庐陵王才是真的看法。
狄仁杰病体很是虚弱,叫人在背后垫了靠垫坐起来,说话依旧很吃力,不过他也不需要说太多话,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凭他的身份资历、凭他四朝元老的庙堂地位,就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眼见庐陵王无恙,狄仁杰或许是放下了心事,心中欢喜,居然多说了几句话。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微,说的也只是见到庐陵王时该有的一番礼仪用语,狄光远听在耳中还是激动不已,他以为庐陵王安全归来的喜讯让老父大喜之下病情已经有所减轻了。
今日这场晚宴的规格当真不小,此时已经是三个王爷、三位宰相、一位公主、一位郡主,龙门山上当真是皇亲国戚、权贵重臣。济济于一堂了。
只不过,大家来的都很匆忙,酒席宴上既没有歌乐,也没有舞蹈。堂上众人各怀鬼胎,廊下侍卫剑拔弩张。庐陵王据说是两胯磨肿了,走路都困难。武承嗣成了痨病鬼,时不时就要咳几声。狄仁杰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酒宴的气氛又怎么好得起来。
武三思和武承嗣在狄仁杰到来之前,就已确认庐陵王的身份,此时连庐陵王一党最重要的人物狄仁杰都强拖病躯上山保驾,他们心中更是再无怀疑。目的既已达到,又没有机会下手,他们就没有兴趣继续饮宴了。
武承嗣现在只想早些离开,以便与武三思商量一个对策。苦捱半晌,武承嗣便咳嗽两声。对庐陵王和太平公主道:“今日酒筵只为庆祝庐陵王归来。如今目的已达。而庐陵王、本王与狄国老身体又都有不适,我看大家酒兴已足,不如早些散了吧。大家泡个温泉,也好早早歇息。”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本宫也正有此意,却不想被魏王说在了头里。阿兄,我看你一路远来,脸上已有倦容,想必路上休息的也不踏实,不如这便散了吧。”
古竹婷所扮的庐陵王连忙点点头,以手抚须道:“魏王与太平所言甚是,既然大家已然尽兴,而国老与魏王身体又有不适,我们不如……”
古竹婷一语未了,便被一阵清朗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这龙门山上今夜好不热闹!”
“是啊,五郎,我们可是来迟了呢。”
“来迟了不打紧,怎也要先喝一杯庐陵王的洗尘酒才是。”
两个声音一唱一和地从殿前传来,众人纷纷向堂下望去,就见两排灯火如昼,两行侍卫如枪,中间并排走着两人,一袭轻袍、白衣如雪,身材修长仿如玉树。
二人并肩走到阶下时,这里灯光最亮,明亮的灯光映在两人如玉的肌肤上,那姣美的容颜居然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原来是张昌宗和张易之到了。
两人来得突兀,又不曾有人先行进来通报,堂上众人都是一愣,全未注意到走在二人身后的杨帆。
“好漂亮的……一双男子!”
李裹儿望着突然出现的一对玉人,不由摒住了呼吸。
对于美丽,不管男女都会本能地生起欣赏之意,这两个美少年,水色的清眸明净无垢,刀削样的鼻梁笔挺俏美,一种阴柔的有些不似真人的柔美相貌,再由那一身飘然装束相衬,风度翩跹,仿若仙人。
“他们是谁?好漂亮的男子!”
李裹儿在心底里暗暗惊叹了一声,一错眼珠便看到了杨帆。杨帆正在门边的亭柱旁站住,梁上透下的阴影,让他的脸庞有一多半隐在灯影之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扬地步入殿堂的张氏兄弟,笑得非常神秘。
那种神情有种叫人读不懂、看不透的味道,仿佛一座插云的山峰笼在团团迷雾当中,你能意会它的峭立,是因为它展示给你看的迷雾之下的部分,而不是那重重迷雾之中的插云之锋。
同这两个意气飞扬的白衣少年不同,杨帆的容颜或许不及他们秀美,却有一种阳刚的味道,杨帆的神彩或许不如他们张扬,却有一种沉稳内敛的含蓄。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去欣赏的话……
李裹儿看看杨帆,再看看那两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一时间竟有种难分伯仲的感觉。
武三思讶然站起,疑惑地道:“五郎、六郎,你们怎么竟然到了这里?”
武承嗣却已经明白过来,不由狠狠地盯了太平公主一眼。
张昌宗看到李显旁边的李裹儿,双目顿时一亮,心中暗叹:“好一个灵秀女子,容色照人,不可方物!宫廷王府、名门权贵家的美人儿我见得多了,竟无一人比得上她,便称她是我朝第一美人儿,想必也没人反对的。”
张易之比乃弟要成熟多了,虽说张昌宗最美,号称莲花六郎,最得武则天宠爱,但论心计城府远不及他兄长。是以向来对张易之言听计从。张昌宗震惊于裹儿之美时,张易之却是目光一扫,把满堂宾客尽入眼中。
一瞧这些人物,张易之心中便了然了。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呵呵一笑,佯作意外地道:“梁王、魏王、魏相、姚相,公主殿下。还有这位……哎呀,竟然是狄国老!狄国老竟然也在!怎么,诸位都是因为庐陵王而来的么?”
武承嗣听张易之一开口,心中不由一沉,最怕的事终于来了:“姑母已经知道庐陵到了龙门!”
张易之讶色未褪,忽然左右顾盼,朗声问道:“哪一位是庐陵王,还请上前一见!”
古竹婷连忙上前一步,双手一拱。张易之马上满面含笑地迎上来。道:“原来这位就是庐陵王。臣张易之,这是臣的从弟昌宗,均在宫里奉宸监做事。圣人听闻王爷已经到了龙门。甚是喜悦,命我二人前来相迎!”
古竹婷道:“有劳两位。不知本王何时可随两位入宫面圣?”
张易之道:“圣人知道消息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如今城门都已关了。王爷是皇子,三更半夜悄然还城,未免有失朝廷体面,于王爷和圣人,也不免短了礼数,还请王爷在龙门小住一晚,明日一早,旭日东升时,我兄弟二人陪同王爷摆仪仗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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