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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姑母是开国之君,生为九五至尊,死也想配享太庙。她希望自己是作为一代开国帝王被供奉在太庙中,而不是作为李家的媳妇留名史册。所以,对于未来事,姑母必定会有所安排的,你我且耐心等待,等明白了姑母的心意再作打算不迟。”
武三思紧攥双拳,往案上轻轻一捶,喟然叹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二人正说着话,有人又从外边进来,武承嗣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身材伟岸、五绺长髯,形貌有几分与关帝庙里的汉寿亭侯相仿,认得是武三思身边的一员家将,便没有说话。
姬祖冰进了大堂,闪目一瞧,见自家主人正双拳拄案,郁郁不欢,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绕到武三思身边,把一捧长髯一揽,弯下腰去,贴着武三思的耳朵低语几句。
武三思正闭目不语,作沉痛不已状,听他说了两句,双眼霍地张开。姬祖冰又窃窃私语几句,武三思“啊!”地一声大叫,双手往案上重重一捶,随即发力一喝,将身前的案几整个儿掀了出去。
武承嗣吓了一跳,不悦地蹙眉道:“三思,你此时发作,又为哪般?”
武三思紧攥双拳,浑身发抖,连声道:“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
武承嗣听得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道:“你什么事做错了?”
武三思仰脸望天,欲哭无泪地吼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竟然是真的!我为什么不信他!我为什么不信他!大错已成,何能回天!”
武承嗣还是一脑门的浆糊,又纳闷地追问道:“谁说的是真的?你没相信谁?”
武三思霍地一下跳将起来,痛心地道:“罢了!天意啊!天意如此,徒呼奈何!”说罢把袍袖一甩,大步向外走去。姬祖冰见自家主公走了,忙把长髯一甩,雄纠纠气昂昂地追在主公屁股后面去了。
前边的武三思一脸痛苦,只是没哭出来,不大像大耳贼,后边的姬祖冰身形架势、神态举止,倒活脱脱就是一个关云长。武承嗣望着武三思远去的背影瞠目半晌,拂袖骂道:“真真一个不成器的蠢材!”
史馆里面,上官婉儿的住处。
香闺隐有兰麝之香,古竹婷盘膝坐在案前,对着一面八角云纹石州铜镜,拈着蘸湿了的手巾轻轻拭去眼角最后一丝皱纹,站在对面的上官婉儿和符清清眼见她卸妆的全过程,不禁讶然相顾。
符清清情不自禁地赞道:“天下之大,奇人之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
上官婉儿颔首道:“婉儿今曰真是大开了眼界,想不到天下间竟真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技艺!”
对于二女的夸奖,古竹婷只是浅浅一笑,又到铜盆前撩起清水,将俏丽白皙的容颜清洗了一番,婉儿将搭在架上的柔滑丝巾递过去,微笑道:“古姑娘请用!”
“多谢上官待诏!”对于上官婉儿的殷勤,古竹婷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并没纠正她因为皇帝取名为“曌”(音同诏),所以她的待诏身份已应唤作待制。
符清清待古竹婷拭净了脸面,顺手接过丝巾,微笑道:“屏后已然备下了衣衫,古姑娘请随我来!”
古竹婷随着符清清闪到屏风后面,当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鹅黄宫衫,衬得人比花娇,份外妩媚。符清清欣然赞道:“古姑娘当真俏丽,如此容色,千娇百媚,扮作一个半百男人时,竟然全无破绽。”
上官婉儿也在笑,心里却不觉有点儿吃味儿:“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打死打活的都不忘带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身边,难不成有武功的男人都死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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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殿上,母子俩已经叙完了话,相对无言。
庐陵王李显其实一路上想了许多说辞,见到母亲时要表现得如何惊喜、如何激动、如何思念,种种想法似演戏一般,早就想好了步骤。但是他已经先来了一遭,当时只顾向武则天解说他为何要随黄旭昶离开大队人马悄然入宫。
当时顾不得演戏,如今这一遭却已是真的演戏,和武则天一起演戏,他已经和母亲先见过一面了,这时再表现那番“真情流露”的模样未免太假。可他又无急智,原来的定策用不上了,一时找不到话说,又不舍得放弃这个和母亲亲近的机会,只好僵在那儿,心里急急找着话头儿,可惜越是着急越想不起来。
武则天见这儿子既想买好又显胆怯的模样,心中也是大失所望。虽说在她心中,权力地位、帝王传承远比她的儿子重要,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十六年未见的亲生儿子。她的岁数已经太大了,已经开始有些看重亲情,刚刚见到李显时还小有激动,可惜李显拙劣的表现把她心中不多的热情也打消了。
武则天叹了口气,心中不无苦涩,可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对权力的孜孜追求么?母子之间的淡泊,远因近由都是她一手造成,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武则天想了想,忽然记起方才儿子说过他此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小孙女儿,貌似还是庐陵这一房最小的孙女儿,她还从未见过一面,不由又来了点兴致,儿子面目可憎,那不谙世事的小孙女总可一慰老怀吧。
武则天开口道:“显儿!”
“啊!母亲!”
正苦思话题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李显连忙欠了欠身子。
武则天缓缓地道:“为娘记得,此番与你先行还京的,还有一个女儿?”
李显心中一喜,暗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裹儿了,这孩子聪明伶俐,最会说话,我若早些想起她来,也免了这番尴尬。”
李显连忙应道:“是!儿带了阿母最小的孙女裹儿回京,现在她正在殿外候旨呢。”
武则天眉头一挑,疑道:“裹儿?怎么取了这般古怪的一个闺名?”
李显迟疑道:“裹儿……是儿赴房州路上生的,因为事起仓促,无暇准备襁褓,便用儿的衣服将新生儿裹起,是以……便为她取了这个名字。”
武则天的神情触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方对殿前侍候的高公公道:“去,把朕的小孙女儿领来,朕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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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七章 皇帝不赏我来赏
李裹儿站在殿外,不时紧张地抻一抻自己改自太平的衣裙。()**
虽然自幼生长于山野,但是同一般的民女村姑不同,皇帝、太后、王爷这些词儿她是经常听到的,因此对这位皇帝祖母,她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普通的村姑骤然见到大人物时的那种惊慌失措。
但是,她心怀敬畏。
自幼她就知道,自己一家人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之所以落得这步田地,全是拜她祖母所赐。武则天的无上权威由此种入她幼小的心灵。这番入宫,亲眼见到这庞大华美的宫室建筑,对这座天宫般建筑的女主人,她更是由衷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崇拜。
她知道,很快就要见到那位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那是她的祖母,可她没有一点乡间少女见到祖母时的亲切感,她也不觉得她的祖母会是如何慈祥的一个老人,因为想像不出这位女皇应该是什么样儿,所以她尤其紧张。
“陛下口谕,宣裹儿郡主谨见!”
高公公来到门口,很和霭地宣了一句。
李裹儿站在那里还有些茫然,旁边有人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慌慌张张地答应一声道:“啊!我来了!我来了!”
李裹儿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上台阶,高公公双眼一亮,惊讶地看了看这个出落得如此美丽的少女,微笑道:“郡主请随老奴来!”
高公公见这少女宜喜宜嗔一张面孔,瞧着就叫人喜欢,一面带她往里走,一边便匆匆介绍了几句见到皇帝该有的礼仪,李裹儿连连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圣人。裹儿郡主到了!”
高公公把李裹儿引到殿上,便向武则天禀报一句,闪到一边,李裹儿头也不敢抬,赶紧抢前一步,双膝跪倒,一个头叩下去,脆生生地道:“孙女裹儿,见过皇帝祖母!”
武则天一愣。被她这个别致的称呼逗笑了,她难得地露出一丝慈祥之意,缓声道:“裹儿啊,起来吧!”
“谢皇帝祖母!”
李裹儿又磕一个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局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武则天见她如此拘束,心中疼爱之意更甚,声音也更加的慈祥起来:“不要害怕,我是你的祖母,又不是外人,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李裹儿答应一声。慢慢走到武则天面前,武则天拉起她的一只小手,上下打量一翻,越看越喜欢。()便道:“抬起头来!”
李裹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怯生生地看着武则天,武则天喜爱地对李显道:“我这孙女儿。出落得真是美丽!”
李显陪笑道:“黄毛丫头,有什么美不美的。您老人家疼自家孙女儿,当然怎么看都好。”
“哼!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我这双眼睛虽然花了,可这美丑还是看得清楚!”武则天笑吟吟地同儿子说着,倒是感觉出几分天伦之乐的味道。
她上下打量李裹儿一翻,突然问道:“裹儿,你父亲被我发落房州十余载,连你出生都是在去房州的路上,身为皇家子女,却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你恨不恨祖母啊?”
李显顿时大惊,平时与韦妃在一起,他没少说对母亲有所怨尤的话,万一女儿不懂事说出几句来,岂不惹得母亲不悦?可他这时又不能提醒,不但不能提醒,面上都不能露出一点紧张之色。李显脸上强作镇定,一双大腿却在袍下紧张地绷起来。
“当然不恨!”
李裹儿想都不想,马上答道:“裹儿虽长于山野,可也自幼就知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祖母是爹爹的生身母亲,爹爹是裹儿的生身父亲,如果裹儿做错了事,父亲惩罚我,我该怨恨父亲吗?
父亲对祖母您,裹儿对祖母您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祖母,哪来的爹爹,没有爹爹哪来的裹儿?再说,爹爹当初的确做错了事呀,虽然那时裹儿还没出生,不晓得爹爹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这些年来,裹儿常常看见父亲忏悔自己的过错。”
裹儿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尤其是由她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说来,特别令人信服,武则天已经听得眉开眼笑。裹儿见武则天笑容满面,心中怯意大减,此时一看武则天模样,满头白发、皱纹重重,倒是一副慈祥面孔,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胆子就更大了。
裹儿亲热地挽住武则天的手臂,娇滴滴地道:“有时裹儿问起来,爹爹就跟裹儿说,祖母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也是天下之主,而天下之主,是不能只顾母子亲情的,所以他犯了错,为了江山社稷,祖母该罚的就要罚,如此才能为天下表率。”
武则天老怀大悦,连连点头,李裹儿又道:“如今祖母原谅了爹爹,爹爹得以回到京城,侍奉祖母膝下,祖母您年纪大了,爹爹的岁数却也不小了,总不能再像裹儿犯了错的时候似的打屁股吧?以后爹爹要是做错了事,还求祖母多多宽容。”
“好好好,裹儿呀,你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武则天拍着李裹儿的手臂连连夸赞,她想起了自己刚入宫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少女时候的太平,人一长大,想的就多,人心也就复杂了,还是这样的少女好啊,美丽大方、活泼可爱,天真稚纯。
“裹儿……,你是朕的孙女,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封号呢。”武则天抚着李裹儿的小手,沉吟片刻,喜道:“有了!朕就封你为……安乐,安乐郡主,愿朕的宝贝孙女儿一辈子平安喜乐!”
李显大喜过望,既然他回了京,女儿早晚要有封号的,可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获得封号,说明女儿已经讨得了母亲的欢心,这对他可是大大有利的,李显赶紧道:“傻丫头,还不跪谢祖母大恩!”
方才李裹儿初次见祖母。自当大礼参拜,不过武则天却不喜欢一家人总是那么拘束,她倒喜欢像太平那样的孩子,见了她大大方方,最烦的就是几个儿子,见了她就像见了吃人的老虎。
武则天正想阻止,谁料李裹儿却没像父亲要求的那样跪地磕头,而是踮起脚尖,在武则天脸上“吧”地亲了一口。
李显大惊失色。刚要斥她失礼,不料武则天抚着脸颊一愣,竟尔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显儿,你要让她时常进宫来陪伴为娘才是!这个孙女儿,为娘中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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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黄旭昶笑嘻嘻地凑到了杨帆面前。
杨帆看他挺胸腆肚的模样,不禁笑道:“升官啦?”
黄旭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眉飞色舞地道:“托你的福,咱家现如今也是校尉了,嘿嘿嘿!要不说咱老黄运气好呢,一样的出生入死,可咱是最后护着王爷进宫的人。又是亲自见到皇帝的人,皇帝一高兴,马上就提了咱的官儿。”
许良脸黑黑地哼了一声。
黄旭昶和他是多年的搭裆,情同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脸色,反而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小许啊,你放心。咱们是多年的兄弟,本校尉以后会多多关照你的。不过呢。你对本校尉也要多多礼敬才是,这样子是不对的,不过本校尉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计较啦……”
“小人得志!”
许良气得没法,拂袖闪到一边。
杨帆笑道:“你就别气他啦,小心把他惹恼了跟你翻脸。”
黄旭昶压低声音小声道:“没有啦,我会忘了老伙计?他的功劳我当然不曾忘记,在皇帝面前我可是提了他好几次,回头定有封赏的。”
黄旭昶说到这里,忽然兴奋地道:“对了,杨校尉,在叶县山头,我演得像吧?”
黄旭昶一拍大腿道:“你是不知道,我闭眼装死滚下山坡的时候,心里头有多得意。那种绝望、愤怒、悲痛,太逼真了,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自己这么能装相呢?”
许良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把他的话都听在耳中,听说他在皇帝面前提自己的功劳,心中大是受用。但是见他显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道:“像个屁!只不过你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相,随便一装别人就容易受骗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两人正拌嘴,符清清陪着古竹婷从宫里走出来,往宫门前一站,朗声说道:“各位护持庐陵王回京有功,圣人必有封赏的。不过今日圣人母子相见,一家人正叙天伦,尔等且各自散去吧。”
符清清说完,目注杨帆微微一笑,杨帆也向她微笑还礼,然后又微笑着看着古竹婷向他走来。杨帆牵过马缰绳,笑吟吟地对古竹婷道:“我的大功臣,请上马!”
古竹婷被他这一手弄得手足无措,红了脸道:“怎当得阿郎如此礼遇,折杀奴家了。”
杨帆道:“怎么当不得?你不上马,我就一直牵着马站在这儿!”
“好好好,我上,我上!”
古竹婷可吃不消,急忙上前扳住马鞍,心慌之下脚蹬住了马镫,却没一下子跃上去,杨帆见状在她后腰托了一把,这一托可不要紧,古竹婷就似后腰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人是上了马,险些又一跤滑下来,赶紧握住马鞍时,已是羞得面红耳赤。
杨帆微微一笑,转身也上了自己的马,与黄旭昶、许良等人扬声告别,便与古竹婷并辔而行。古竹婷有意掩饰自己的尴尬,脸上热意稍褪,便微笑道:“黄旅帅都升了官,阿郎此番居功甚伟,皇帝定然也会大大地提拔吧?”
杨帆微笑摇头道:“明日便见分晓了,我懒得去猜,倒是你,功劳不小,可惜你非朝廷中人,无法封赏。皇帝不赏,我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古竹婷睨了他一眼,讶然问道:“阿郎要赏我什么?”
杨帆向她眨眨眼道:“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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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八百二十八章 从此良家女
杨帆一脸神秘的笑容,古竹婷侧着脸儿,凝眸想想,试探道:“一套……新衣裳?”
杨帆失笑道:“岂有此理,把我想得忒也小气!”
古竹婷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又想片刻,恍然道:“啊!我知道了,是一套首饰头面?”
杨帆还是莞尔摇头。
古竹婷思索半晌,有点讪然地道:“总不会是……三进的院落一套,乡下良田十亩吧?”
杨帆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过去道:“不要你猜了,自己拿去看看。”
古竹婷方才思来想去,其实心里蹦出过一个极大胆也极令她兴奋的念头:“纳我为妾?”
不过这念头只一转便被她抛开了,哪有男人以如此条件作为酬谢的,他得多自恋才会觉得纳人家为妾还是一种赏赐恩典?
虽说以古竹婷的出身地位,如果杨帆肯这么做,她的确是喜鹊登了高枝、祖坟冒了青烟,该去庙里烧上一柱高香才是。
杨帆递过一封书柬,古竹婷心中不禁纳罕。待她抽出书信,展开细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一时激动得脸面通红,一双手都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这是一封信,仅仅是一封信,是杨帆写给清河崔氏家主的信,信中除去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只提了一件事:拜托崔氏将古竹婷一房父母兄弟全家老少,免除贱民身份,抬入良人户籍。
古竹婷虽有一身超卓的武功,但是这对她身份地位的提高并没多大帮助。她活在这个社会里。活在这个社会里就要受到这个社会的种种约束,她是奴隶,生来就是,这一点无法改变。
什么是奴隶?
奴隶可以随意买卖。和牲口圈在一起买卖,称为“口马行”。主人如果奸淫了自己家奴隶的妻女是无罪的,任意殴打奴隶甚至打死,只要报呈官府一声。削了户籍就行。因为没人拿奴隶当人,那是主人的私有财产。
奴隶没有任何讼诉权利,不但自己受到任何不公对待不能告官,即便主人犯了罪,只要不是谋反、逆叛的大罪,他敢告主,都要立即判处绞刑,绝不宽宥。
奴隶的身份是世袭的,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但律法并不承认、也不保护。主人可以随意拆散他们的家庭。他们所生的子女打从出生就是奴婢,也是主人的一份财产。
而且,奴隶的身份一旦确定就无法改变。你自己有钱也好、旁人愿意帮助你也好,都不可能赎买你的奴隶身份。秦朝时候还可以利用军功来脱籍。唐朝时候这一条也是没用的,要改变私奴身份,必须完全由你的主人决定,要由主人及其长子联名写一份文契报与官府批准,你的身份才能改变。
虽说崔家诗书门第、千年世家,不至于虐待奴隶。古氏一门多出健儿,是崔氏门下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为此对他们更为优容宽待,也只是在崔氏内部生活的好些。他们古家用血和命依旧换不来身份的改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始终是贱民。
古竹婷正是有感于这种身份的悲哀,才自幼立誓,宁愿孤苦一人了结此生,也不愿嫁夫生子,让她的儿女重复他们从祖宗一直以来的悲惨身份。而今天,杨帆竟然提出要帮她一家人脱籍从良。
这张纸重逾千斤,古竹婷托着这张信纸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杨帆歉然道:“以前听你说起,也知道你古家人丁繁衍,迄今已有九房数百子孙,分属崔家不同支房。如果一并要求脱籍的话,恐怕崔家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为求妥当,我只提出把你这一支脱籍,我的能力尽于此了,你莫失望才好。”
古竹婷泪如泉涌,一翻身从马上跃上,双膝一屈跪伏在杨帆马前,只说了半句:“阿郎恩义重如山岳,奴家……”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等闲绝不会有人去托请别人家释放家奴,尤其是崔家这样的门庭,旁人不敢托请,崔家也用不着卖人家面子,而古氏一门对崔家有大用处,更不是一般的家奴可比,可以轻易送人或者应人所请抬籍成良人。
她先前盼着能做宗主妾室,其中也未尝没有想改变身法的想法。一个贱民,便是做良人妾也是没资格的,崔家总不至于为了她一个人让宗主脸上难看,到时必然释还她的奴隶身份,不想今日宗主竟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恩情。
这件事杨帆既然说出来,自然就有把握,可崔家只要答应了,杨帆就等于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官场上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以崔家的能力,差不多的事情他们都能自己解决,如果需要用到欠他人情的人帮忙,这件事就绝对轻不了。这份礼物对古竹婷而言,的确比山岳更重!
杨帆急忙跳下马去,将她搀起,诚恳地道:“你此番立下大功,杨某不能尽为古家脱籍,已然心中有愧,万万不可如此!”
古竹婷红着双眼,泪流不止,这一刻,便让她为杨帆死上三五百次,纵然粉身碎骨,她也没有半句怨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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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见到孙女李裹儿,才算打破了和儿子单独相处的清冷局面,一番交谈下来,武则天对这个乖巧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孙女儿甚是喜爱。
等她精力有所不济,察颜观色的李显才上前促请母亲休息,武则天以庐陵王府年久失败、破败不堪,已经不宜入住为由,吩咐人把他们送去东宫,暂且安顿在那里,同时也可与他兄弟李旦相聚。
至于这其中的潜台词,她相信在东宫一住多年的那个儿子纵然蠢笨,必然也该明白过来。皇太子这件事。还是让旦儿主动让位为好,兄弟谦让,兄友弟恭,也是一桩美谈。由她一言而决未免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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