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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薛怀义看着路旁一株巨大的灯树,不屑一顾地评价道:“这盏灯树,比起洒家当年的百尺灯树来可差得远了。”
这株灯树高数十尺,是这朱雀大街上最大的一盏灯树,不过比起当年薛怀义在洛阳定鼎大街建的那株灯树却矮了一倍不只。杨帆想起当年与太平公主一起攀上灯树·并肩坐在“树叶”上,俯瞰洛阳城,于摘星处低语蜜吻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
远处忽然一阵骚动,随即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其实这时街上人头攒动,人群稠密,还真不容易看出什么骚动,但是人们的行动是沿朱雀大街南北方向流动的,如果人群突然停止并向左右闪开,自然引人注目。
杨帆和薛怀义站住脚步,向长街上看去,就见四五个边军将士·满面风霜,手执红旗,红旗于风中猎猎·他们一路驰来,摇动红旗,用粗犷嘶哑的声音大吼:“吐蕃赞普暴毙·诸子争王,国内大乱,边患解除!”
朱雀大街上游人太多,虽然长街上灯火通明,可人们看清了来人是红旗报捷的驿卒也来不及闪躲,是以这几个边军信使跑的并不快,他们的呐喊声大家听的清清楚楚·欢呼声立即响起,后边依旧不明真相的百姓顿时愕然。
随着报捷使者一路披荆斩棘般向宫城方向赶去·消息次第传开,欢呼声也是此起彼伏,如同一**的潮水。杨帆先是一阵惊愕,旋即大喜若狂,他没想到,吐蕃赞普御驾亲征六诏,居然暴卒了。
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年仅三十四岁,几个儿子还没有一个成年,所谓的诸子争王,应该是各王子背后母族之间的较量,唯其如此,后果才更加严重,吐蕃这场内乱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百倍!
吐蕃也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与突厥联合出兵,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却骤遇暴雪,延误了行动,继而御驾亲征的赞普暴卒,国内大乱,虽然碎叶城那边还没传回消息,但是朝廷两面夹攻的危机,至此已经宣告解除。
朱雀门外光禄寺前,街上搭着各种造型瑰丽玄奇的冰灯,虽然未至上元,长街两旁檐下还是悬挂了许多灯谜,相王府众姐妹都在路边游赏,寿昌、仙源等四位年岁稍长者聚在一起观灯,其他七位年纪小些的则在路边猜着灯谜。
众女子中,李持盈最为聪慧,反应也快,她已经猜中了好几条字谜,得的奖赏礼物全都给了小妹子霍国,把霍国喜得眉开眼笑,用裙裾兜着一堆玩具紧紧黏在姐姐屁股后面,拍着马屁给她鼓劲儿。
清阳站在一条谜语前,缓缓吟哦道:“鼻子朝天,嘴巴朝地。敲它一锤,惊天动地。嗯,这是……”
“钟啦!分明就是一口钟嘛!”
李持盈跳过来,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哎呀,小姑娘,你可真是厉害,又猜中啦!”
摊主拿起一只莲花灯,笑眯眯地道:“这是你的奖赏。”
霍国赶紧兜着自己的衣襟道:“放这里,放这里。”又对李持盈道:“十娘真厉害。”
李持盈拿手背一蹭有些发红的鼻尖,得意洋洋地道:“那是,还没有什么字谜能难得住我呢。嗯,百姐妹,千姐妹,同床睡,各盖被,这一条是什么?”
李持盈轻轻敲着额头思索起来,李华婉叹口气,清阳问道:“大过年的,五娘叹什么气?”!
李华婉道:“吐蕃使节犹不死心,我只怕咱们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哪像那个丫头……”
李华婉瞪了眼专心猜谜的李持盈,恨恨地道:“这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愁。”
清阳道:“如果祖母真要使人去吐蕃和亲,也必定出自你我之中,持盈年方九岁,哪会轮得到她,她自然不急。”
李持盈耳尖,听到姐姐们的议论,心中好不委屈。
她是个乐天派想着就算要嫁,这不是还没嫁么,日子总还是要过的,难道天天哭丧着脸就能解决问题?好歹人家还想了办法姐姐这么说她,她自然不开心。
可她又不能告诉姐姐那位杨将军已经答应她在想办法,只是事情重大而复杂,不能立时见效。李持盈生起气来,就忘了猜谜的事儿,霍国眼巴巴地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十娘这条谜语打的是什么呀?”
李持盈瞪了她一眼,刚要说话,红旗信使就到了他们的声音愈发嘶哑,但承天门已赫然在目,他们的声音也异常兴奋起来:“报捷!报捷!吐蕃赞普暴毙,吐蕃诸子争位,吐蕃大乱,边患解除!”
寿光、清阳、西城等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呆住了,直到那些信使打马扬鞭从她们眼前消失,姐妹们才欢呼一声,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霍国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十娘谜底是什么啊?十娘······”
“石榴!石榴!”李持盈信口回答了妹子一句,霍国马上转身,兴高采烈地道:“掌柜的谜底是石榴,快给我礼物!”
李持盈梦游似的,迷迷瞪瞪地走下台阶冰灯的灯光映在她果冻般光滑的脸蛋儿上,有种如梦似幻的美丽。
“天呐!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居然真的做到了!他······真把吐蕃王干掉了,真是……真是太厉害了。”
李持盈的眸子被彩灯倒映出了一颗颗的小星星,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梦呓般的语气呢喃着,那口吻如梦似幻,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迷离稚气,
承天门上武则天在张昌宗、张易之的陪同下,正在看着宫中的驱傩舞。宫中驱傩由太常寺主持选小黄门一百二十人为子,再选魁梧健壮的金吾卫将士执金枪龙旗,绣画色衣,贯金镀铜甲,扮作各路神仙和妖魔鬼怪。
此时,各路神仙在傩公、傩母和众子的陪同下,追的一众鬼王妖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跪地投降,受大斧斫面。傩公、傩母率众子向承天门上高唱神词:“一愿家家吉庆,二愿夫妇均安,三愿风调雨顺,四愿田禾大熟,五愿猪牛兴旺,六愿五谷丰登,七愿天下太平,八愿我皇千秋,九愿……”
一个背插红旗,因为一路疾驰不曾稍歇,双腿已经麻木的驿卒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禁军士兵架着,脚不沾地的上了承天门,那人一头扑倒在武则天脚下,把发生在吐蕃的消息向武则天详细禀报了一番。
原来,姜域一带的南诏在大周怂恿下叛乱,旋即泥婆罗门等南方属国相继造反,吐蕃王亦知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马上御驾亲征,前往讨逆,结果南诏地区瘴疫横行,一朝不慎,竟然染病身亡。
本来吐蕃将领也懂得密不发丧,从容退军的道理,可问题是这消息对外可以秘而不宣,对内总不能不禀报王庭啊。消息一传回王庭,王城马上炸了锅,吐蕃王的几个儿子都不大,每个王妃背后都有自己的一派政治势力,纷纷想捧自己的儿子上位,一时竟打的不可开交。
吐蕃王城一乱,这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六诏趁胜追击,武周各路边军也向对峙已久的吐蕃军队发起了攻击,吐蕃各路兵马都急于回去帮助有利于自己的王子夺权,无心恋战,一时竟形成了全面溃败的局面。
张昌宗和张易之听了又惊又喜,连忙对武则天拜道:“恭喜吾皇!贺喜吾皇!今春开年大吉,喜事连连,真是可喜可贺呀!”
武则天自御椅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睥睨城下,忽然向那些扮成妖魔鬼怪跪地授首的人一指,对张易之和张昌宗微笑道:“五郎、六郎,你们看,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扮相,像不像吐蕃人啊?”
张易之和张昌宗心领神会,连忙答道:“像!太像了!分明就是嘛!”
“哈哈哈哈……”
武则天手扶碟墙,仰天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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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七十章 三国内乱
整个正月,长安都是在一种舒缓而懒散的气氛中度过的。
吐蕃内乱,诸王子争位,已然是自顾不暇,同突厥的合兵之策自然瓦解。
论弥萨是吐蕃大将,他也有自己的部落,也有最合乎本人和本部落利益的王子想要拥戴,如今和亲的男主角已经死了,他还留在长安做什么,在得知这一噩耗的第二天,他就仓慌辞驾,赶回吐蕃,参与权利之争去了。
吐蕃的放手,让突厥颇有一些孤掌难鸣的感觉,但突厥使者莫贺干不能像论弥萨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他仍滞溜长安徘徊不去,武则天的态度这时明显强势起来,莫贺干十次求见难得一回允许,形势比人强,莫贺干也无法咄咄逼人了。
出了正月,春风渐渐回暖大地,大周皇朝也迎来了两桩喜事。
为了躲避与吐蕃和亲,相王为两个年岁最长的女儿仙源、寿昌紧急选定了夫婿,如今吐蕃虽因内乱不再逼亲,但已经定好的亲事自然还要举行,所以武则天下诏,为寿昌和仙源成亲。
武则天让鸾台出降制曰:“相王女寿昌县主,仙源县主,并禀灵天汉,渐训王门,质耀桃李,性芬兰蕙。帝孙将降,甫及笄年,国人所承,允归时望。清庙斋郎崔珍,太子左奉御薛伯阳,并地袭衣冠,躬履名教,风猷美茂,才艺纷纶。飞凤之占,既合其吉;乘龙之背,宜膺双举。寿昌县主可出适珍、仙源县主可出适伯阳……”
旨意一下,两家马上筹备婚事,就在阳春三月,为两位县主举办了婚事。婚宴上,相王诸女汇聚一堂。在后宅里也开了一桌,她们虽然年幼,也吃了些米酒,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清阳举起杯,对众姐妹道:“吐蕃王暴毙,我等姐妹得以逃过一劫,这都是十娘的功劳啊,众姐妹们,还不举起杯来,咱们合敬十娘一杯。以示谢意。”
清阳本是调侃李持盈,众姐妹听了都嘻嘻哈哈地举起酒杯,李华婉担心小妹脸上挂不住,急忙去扯清阳的衣襟,却已拦的迟了。
谁料李持盈却丝毫不恼。她脸含浅笑,坦然举杯。受了姐妹们的一敬。众姐妹只道她是在硬撑架子,谁知李持盈却是暗自得意:“哼!这事儿本来就是我托人帮忙,才帮你们化解了的,受你们一敬也是应该的。”
李持盈先入为主,已经认定吐蕃王的暴卒是杨帆做的手脚了,只是碍于先前的誓言。她又是极重然诺的人,不好把这个秘密宣诸于众。在这小妮子心里,已经把杨帆视若神人了。
其实,早在她听三哥讲起杨帆如果巧妙运筹。把庐陵王从房州安然救回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把杨帆敬若天人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急病乱求医,认为只要杨帆肯想办法,就能帮她解此大劫。
也正因为她早认为杨帆有神鬼莫测之能,这一遭才把吐蕃赞普之死归功于杨帆。不过,吐蕃赞普受了南诏瘴疫而死,虽是不可预料的意外,但利用南诏牵制吐蕃,主意确是杨帆出的,事情也是他促成的,只是这个结果并非他的手段,李持盈也算猜对了一半。
吐蕃因赞普暴卒军中,未及安排后事,眼下是真的陷入内乱了。
相王府两位县主出嫁的时候,杨帆就已收到吐蕃内线传来的消息,吐蕃诸王子争霸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选出了新王。
眼看各大部落各拥其主,整个吐蕃要分崩离析,皇太后没庐氏尺玛蕾急忙出面,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了。
太后听政以后,果断地立年仅七岁的孙子弃隶蹜赞为赞普,弃隶蹜赞的母亲叫赞莫托,家族势力极为庞大,太后尺玛蕾的娘家同样极有权势,两大家族合力,再加上太后选立王孙属于名正言顺之举,这才确定赞普之位。
不过,这只是保证了表面上的安定,各位王子背后的部落、家族并不甘心,王权急剧衰落已成事实,又没有一个强大的相权压制,很多部落开始自行其事,王权政令已难以贯彻整个吐蕃。
杨帆与沈沐会唔后评估了一番,认为吐蕃至少要乱上二十年,直到这弃隶蹜赞成年之后,如果他能像松赞干布一样成为一代雄主,吐蕃才会恢复元气。至少二十年内,吐蕃已很难再对中原构成威胁。
两个人的这番评估,是在充份了解吐蕃各方势力情况,又得到“观天部”诸多智者参详之后才得出的结论。事实上,弃隶蹜赞成年后并未成为一代雄主,此后的列代吐蕃赞普也都没有再出现过松赞干布那样的一代豪杰。
吐蕃的衰落,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从这个时候起,吐蕃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直至亡国。
相王府两位县主出嫁三天,正式回门儿的那一天,西域也传来了唐休璟的好消息。唐休璟到了碎叶城,对十姓部落又打又拉、软硬兼施,空头支票不要钱似的往外开,把十姓部落首领忽悠的五迷三道。
十姓部落之主乌质勒被大周正式封为郡王,承认他是突骑施汗,他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斛瑟罗一脚踢开,正式成为十姓部落之主,算是得到了最大的实惠,所以欣然同意出兵。
乌质勒出兵讨伐默啜,不仅可以得到大唐更近一步的支持,也符合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毕竟东西突厥自从分裂就成了世仇,他既然取代阿史那斛瑟罗成为西突厥之主,那么向东突厥之主默啜发动进攻,就是他必然的立场。
乌质勒拥有雄兵二十万,仅有默啜的一半,但是默啜的领土疆域太广,各处都需要驻兵把守,尤其是与大周接壤地段,因此实际可以调动的兵马并不比乌质勒占优,这一来默啜在东线的战事只能全面停止,抽调兵马迎击乌质勒。
莫贺古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立即改变了态度。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向大周逼婚。而是向大周示好,努力修复两国关系,免得大周与十姓部落联手,再从他们背后捅上一刀。
杨帆和沈沐这对好损友对吐蕃、突厥相继后院失火的事,自然是极为幸灾乐祸,可他们没有想到,武周外患一去,也开始内讧了。
这场内乱,自然还是百官与二张之间的战争。
二张与百官之间一直摩擦不断,但是导致双方全面开战的导火索却是张昌期。
张昌期上次被御史台弹劾贬官。武则天拉了偏架,动用皇帝的权力,对他明升暗降,“贬”为岐州丞。张昌期到了岐州,正赶上吐蕃与突厥联手入侵。张昌期叫苦不迭,却不敢弃城逃走。好在他们前面还有边军驻守。只好紧闭城门,忐忑待敌。
结果没多久,先是陈大慈在茂州大捷,吐蕃各路兵马因而不敢再轻举妄动,继而吐蕃赞普亲征六诏,结果染上瘴疫死在军中。吐蕃诸王争霸,一场内讧,武周边患解除,算是有惊无险。
这时候。张昌期的机灵劲儿倒是上来了,他假模假样地率兵“追杀”了一阵,连吐蕃兵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凯旋班师”,张昌期随即上书说他大败来犯之敌,让他的堂兄弟为他请功。
二张有了这条理由,自然整日里央求武则天,武则天捱不住这两个情郎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帮张昌期物色个官职。这一日早朝,吏部报雍州长史出缺,武则天马上想到了她答应情郎的事,便环顾众宰相,问道:“雍州长史出缺,谁人可以胜任?”
魏元忠出班奏道:“薛季昶可以胜任。”
这薛季昶原本就是雍州长史,现在是右台大夫,比起以前清贵了许多,却不及以前权重,魏元忠想让这位同僚好友再任雍州长史。天子老迈,变天在即,多掌握一些实权,将来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宰相之中,杨再思、苏味道、韦承庆、韦嗣立都与二张交情深厚,但是这件事发生的突然,他们事先并未得到二张授意,自然不会提名张昌期。
武则天知道不能指望宰相们举荐,便主动提起道:“薛季昶久任京城,朕另有重用。近来,岐州丞张昌期击退吐蕃来犯之敌,立下了战功,朕想让张昌期任雍州长史,众宰相以为如何?”
杨再思、苏味道等宰相这才明白武则天的意思,连忙躬身道:“陛下圣明!”
魏元忠却又越众而出,高声道:“张昌期不可任雍州长史!”
武则天眉头微微一蹙,问道:“魏相何出此言?”
魏元忠道:“张昌期年少无知,不谙地方政务。在岐州任上短短时日,更难谈得上什么历练。雍州乃帝京(雍州即京兆府,治设长安),政务繁冗,岂是张昌期可以胜任的?此人与薛季昶比较,优劣一看便知。”
本来,众宰相都有举荐官员的权利,现在杨再思、苏味道等人已经明白了武则天的意思,只要武则天再坚持一下,这几位宰相一定出面帮腔,可武则天也知道张昌期无论是资历论、才干、声望都不胜任雍州长史之职。
武则天假公济私,便没了那么大的底气,被魏元忠一说,竟尔沉默不语起来。杨再思、苏味道等人都是老滑头,一看天子都没坚持,自然不会出面说话,万一张昌期在雍州任上出点什么事,他们作为举荐人也要承担责任的,此事竟不了了之。
二张听闻此事后,不禁勃然大怒,张昌宗拍案厉喝道:“这魏老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张家为难,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向比他稳重的张易之也被魏元忠惹恼了,大怒道:“这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当真蹬鼻子上脸,以为我们张家人好欺负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这老朽必定更加猖狂!”两兄弟一番商议,针对魏元忠的报复旋即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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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七十一章 灞柳风雪起
阳春三月,春和景明。白茫茫的柳絮漫天飞扬着,仿佛隆冬时节的一场大雪。
然而,这场大雪之下,却是寒烟笼翠、岸柳新发,一派春日气象。
柳色如烟絮如雪,乃是长安八景之一,被称为“灞柳风雪”。
此情此景,美则美矣,却只宜远观。对于置身其中的人来说,却是不胜烦恼。
比如此刻正站在灞桥边的杨帆和薛怀义,一旁若香姑娘头戴“浅露”,对这纷纷扬扬的柳絮倒还没有什么感觉,杨帆和薛怀义就得眯着眼,说话也得格外小心,避免无孔不入的柳絮钻进嘴巴。
“我会叫人把薛师一路送抵扬州,然后在那里换乘大船出海。船只和人手都很可靠,薛师尽管放心。”
薛怀义笑道:“十七啊,如今的你还真是了得,没想到你和南洋、东瀛还有这么密切的来往。这支船队就是你的吧?洒家如今虽然住在京都,可日本各路诸侯对洒家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今后你的人若在东瀛遇到什么麻烦,就让他们到京都本原寺来找我!”
薛怀义几经坎坷,为人已不似当年般粗鄙,但是性情疏狂依旧,这番话说来当真是豪气干云。不过,他的狂傲一直都是有底气的,以前在中原有武则天给他撑腰,现如今在东瀛,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势力。
“多谢师傅。师娘,祝一路平安!”
杨帆又转向若香,微笑着向她欠身施礼。若香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比杨帆还小了许多,可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所以杨帆礼数十分周到。若香向他按膝还了一礼,浅露下隐约看到一张极俏丽的笑靥。
“好啦好啊。咱们都是大男人,就不要来那些儿女情长的把戏了,走了走了,这就走了,洒家在东瀛等你来看我。”
薛怀义见弘一和弘六也要上前与杨帆告别,便用力摆了摆手,转身大踏步走上船去,若香立即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弘一和弘六对杨帆抱拳道:“保重!”便随着薛怀义快步上船。
不远处,日本遣唐执节使和大使、副使一齐向船上鞠躬施礼,还有几位日本僧侣也双手合什。薛怀义在船头站稳,双手抱拳,向他们行了一个罗圈揖。杨帆看着他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街头卖艺。
可一个街头卖艺、兜售大力丸的下九流人物,能有薛怀义这般传奇经历的。古往今来还有哪个?就连杨帆想起来,都不由得感叹人生际遇之奇。
船帆升起。缆绳解开。大锚哗哗地绞上船去,隶属顺字门的大船缓缓离岸了,渭河两岸是绿油油的田畴,一片新绿的树木中间就是那条春水浩荡的大河,大河上白帆如一片新云,缓缓驶向遥远的天际……
薛怀义的船离开灞上之后。杨帆就策马返回长安了。日本遣唐使的那些人没有与他同路,那些人对灞上烟柳的迷人景致似乎很有兴趣,送别小宝大师之后,他们就留连于灞上。欣赏起风景来。
杨帆派了人为他们伴游,又与他们约定来日饮宴的时间,便策马告辞了。这些人有的本来就是日本官员,有的学成归国后也必定能成为一方人物,都是杨帆今后用得上的人,自然要有所联系。
杨帆为了避免与隐宗发生利益冲突,所以把显宗的势力发展确定为东方和南方。杨帆在南方各州有雄厚的人脉基础,很容易就保证了他的势力渗透。东南沿海一带早就商船稠密,杨帆的师傅又是南海一方霸主,所以这条线上的建设也异常顺利。
至于东面,新罗往北已经被沈沐抢了先机,杨帆的主要目标就放在了扶桑。但他着手经营东瀛的时间比较晚,在那里的势力还很单薄,如今虽有了薛怀义的照拂,等于在日本有了一个最大的内应,但是和这些遣唐使保持密切的联系,将来他在东瀛的人脉才会更广泛,对他的势力发展也必定大有益处,这个机会自然不容错过。
杨帆将到城门时,远方忽有一队人马策骑而来,奔跑甚速,道路上溅起一路轻尘,许多进城的百姓为此都避向道路两旁。
那队人马最前方有几个豪奴开路,到了城门前他们也不知与守门官说了几句什么,守门官就赶紧让人大开城门,搬开障碍,放那些人进城。城门开时,那群人堪堪赶到城门,几乎未做任何停留,便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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