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眼下她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自保,而她唯一可虑的,就是不知道官府会不会大索全城,如果那样的话,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贼会不会听说了风声,心生怯意,既而出卖她。
转念一想,她又踏实下来,这几年来,武后将李唐皇室诸王一一铲除,就连她的长子和次子成为她的绊脚石的时候,也被她毫不犹豫地杀掉了。她大肆任用酷吏,籍种种名目,清洗忠于李唐的大臣,又频频搞“献瑞”为自己造势,分明是想革李唐之命。
此时的武后,费尽心机营造的就是那种“天下归心”的氛围,她岂会把遇刺一事张扬天下,从而助长反叛势力的气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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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
沉思中的女刺客听到院中隐隐传来一些声音,便合上箱子,朝门口走去。
院子里,杨帆正蹲在水井旁刷牙。
牛骨的刷柄,猪鬃的刷毛,蘸了青盐,刷得一嘴猪毛。
杨帆“呸呸”地吐出嘴里的猪毛,嘀咕道:“这牙刷子还是新的呢,刚用一回就开始掉毛,大娘这牙刷子做得实在不怎么样,这样的牙刷子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是用杨柳枝刷牙,把事先泡在水里的杨柳枝,用牙齿轻轻咬开,里面的杨柳纤维支出来,就成了一把细小的木梳齿,再不然就用丝瓜瓤子。不过牙刷子业已问世了,只是用茯苓等药材制成的“牙膏”如今还不曾发明,依然只用青盐。
不过这年头,牙刷子还是一种奢侈品,普通人家不会在这方面做花销,杨帆是近水楼台,因为马桥的老娘就是做牙刷子的,这才免费得了几支,因之他也就成了马氏牙刷子的首批试用人员。
只是,看起来这马氏牙刷子明显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刷毛不但带着一股子猪毛味,而且牛骨制成的刷柄只要沾上几次水就开始发黑,有些粗糙有硬碴的地方,还容易刮伤牙床。
实际上,做牙刷子的都有一些自己的不传之秘,诸如劈制牛骨、牛骨钻孔、捆扎猪鬃,这些步骤只要一看就会做了。但是劈好的牛骨要用淘米水浸泡几天以防腐,泡好的骨片要用麻衣锉锉平,再放到放了黄藤芯的木桶里抛光,牙刷子做好后要用硫磺熏蒸来去味消毒,这些诀窍人家不说,你就不容易想到了。
杨帆正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女刺客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一株生长在深谷的幽兰,娴静时候的样子全无一点女刺客的彪悍与杀气。
她站在门边,憔悴的脸颊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过于苍白,以致那本来就很白皙的脸颊因之有了一层半透明的质感,几绺秀发就垂在她那蛋清一样剔透的腮边,愈发衬托得肤白如玉。
杨帆笑了,向她扬扬手,道:“你醒了,出来吧,没关系,这才敲头一通鼓呢,这修文坊里,没有人会比我起的更早。”
他的笑很灿烂,阳光般灿烂,笑时颊上还遽尔生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女刺客看在眼里,竟尔生起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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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十七章 杨帆的信誉
女刺客下意识地向院外看了看,便扶着肩头姗姗地走过来。
她依旧是那一身夜行装束,经过一夜,薄薄的绸衫绸裤已经烘干,质地极好的衣料依旧十分柔软,不至于暴露了身体的曲线。
女刺客在杨帆面前蹲下,睇着他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杨帆刷着牙,含糊不清地道:“因为我是这坊里的坊丁,本月该我当值,一大早要去开坊门的。”
女刺客讶然道:“你是坊丁?坊丁本是协助武侯防盗的,你怎么……却行偷盗之事。”
杨帆挠了挠头道:“这个问题……实在不好作答。你说当官的本该爱民如子,为什么偏有那么多当官的贪婪残暴,视百姓如刍狗呢?”
“嗯!没看出来,你这傻……你这家伙说话还挺有道理。”
女刺客想了想,点点头道,她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院落,又问:“你家就你一个人?”
杨帆道:“是啊,我幼年时随昆仑商船流落南海,呸!呸呸!直到成年才回来。呸!我到洛阳城还不到一年光景呢。”
女刺客再度蹙起了她那秀气的眉毛,狐疑地道:“你幼居海外,回到大唐还不到一年,就变成了洛阳人氏,还做了修文坊的坊丁?”
杨帆乜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在咱大唐要弄一份户籍有多容易?”
女刺客哑然,她知道杨帆说的是实话。
隋炀帝大业年间,中原人口有四千六百多万,但是唐高祖时期全国人口仅有一千五百多万,锐减了三分之二。
固然,因为隋末天下大乱,死了很多人,但战争中死的人其实很有限,更多人的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战争带来的副伤害----对农业的破坏。当时,百姓因饥饿而死的数目数十倍于死于战争的人。
可即便如此,唐初人口也不会锐减到如此巨大的地步,当时人口锐减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瞒报户口。战乱期间,农民流离失所,破坏了原来的户籍制度。当天下稳定之后,很多农民已托庇豪门,做了奴仆或佃户,再想统计人口就非常吃力了。
这些年来,朝廷不断加大人口的统计,制度已经较早年完善许多,但还是有许多漏洞可钻,所以,想瞒报户口、或者想得到一个户口,都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心有灵犀地一起开口,这句话一出口,杨帆就笑起来,女刺客却不觉得好笑,她绷着脸,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盯着杨帆看,直把杨帆看得觉得自己的笑点确实很低,这才收敛笑容,自我介绍道:“我叫杨帆,排行第二,大家都叫我杨二或者二郎,不知姑娘的芳名是……”
女刺客略一沉吟,答道:“我叫天爱奴。”
杨帆讶然道:“你姓天?好大的一个姓氏”
女刺客摇摇头道:“不,我没有姓氏。我叫天爱奴,我的名字……就叫天、爱、奴!”
天爱奴这个名字当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那时女人通常没有大名,只有小字。魏文帝曹丕的皇后叫郭女王。汉恒帝刘志的皇后叫邓猛女。汉昭帝刘弗陵的皇后叫上官小妹。而本朝太宗皇帝的长孙皇后,叫观音婢。
皇后大多出身名门世家,乳名尚且如此,民间女子的乳名儿起的千奇百怪更不希奇。但是没有名字的女人常见,没有姓的人……,这怎么可能?杨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他知道,在这个女孩身上,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就像他一样。
杨帆无心去发掘人家的秘密,便笑了笑道:“天爱奴!很好听的名字啊!你要不要刷牙,我请!”
天爱奴明丽的目光先是投注在他那支刷毛已然蜷曲的牙刷子上,蛾眉复又一挑,再睨向他。杨帆笑起来,道:“当然不是,我还有好几枝新牙刷子呢。”
杨帆起身走进房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一支崭新的牙刷子,顺手还带出了一只水瓢,舀了半瓢水。杨帆把瓢、牙刷子和青盐递给天爱奴,介绍道:“喏!这是洛阳修文坊马氏牙刷子,做工精致,品质一流,四坊八乡,有口皆碑。”
红日东升,腾跃到天边一抹云彩之上,从云彩间的缝隙里把一道道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到神都洛阳城上。杨帆家的小院里,一男一女,分别拿着瓢和陶盆,面对面地蹲着,在阳光下刷牙。
“我需要一套衣服,呸、呸呸……”
“成,等一会开了坊门,我给你寻摸套衣服回来,呸呸、呸……”
“谢谢,呸!”
“不用谢,我家里不开伙的,我再给你捎些吃的回来吧,我们坊里有个江家汤面铺子,做的汤面口感筋道、汤清味足,四坊八乡,有口皆碑,呸、呸呸……”
“这样啊……其实我不太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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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各处坊门刚开不久,几个身着便服,胯下骑马的人便急匆匆地走在赶向修文坊的道路上。
若是有人认得他们,会惊讶地发现,这几人中竟有洛阳尉唐纵和刑部法曹参军事乔君玉。能让这两个人大清早的便走在一起,着实不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轰动九城的大案子。
洛阳尉唐纵约有四旬上下,方面阔口,浓眉重目,颌下一部乌黑的浓须,显得极具威仪。他这个年龄正是男人体力精神达至巅峰的时候,一袭长袍穿在身上,胸膛、臂膀撑出的曲线,可见其身材之魁梧结实。
在他左手边马上的人就是刑部法曹参军事乔君玉,乔君玉也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身材比起唐纵要单薄一些,脸颊上宽下窄,浅浅的皱纹给他清瞿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策马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锦袍玉带的美少年,这少年比乔君玉矮了大半个头,穿着一袭玉色交领长袍,腰束七星带,头戴幞头巾子,腰下一双浅腰乌丝履,身材非常纤细,看年纪不过二八妙龄,容颜俊美,双眉如剑。
唐纵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沉声道:“乔参军,洛阳人口百万,鱼龙混杂,要找一个人实在是难如登天,朝廷又不许搞出大阵仗来,那不是难为人么?说实话,就算请杨郎中主持,我也不抱多大希望!”
乔君玉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鱼尾纹更密了。
要在偌大的洛阳城找一个人,难处有多大,他岂会不知道,更何况,还得悄悄进行,不能搞得满城风雨,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可是……
乔君玉往旁边瞟了一眼,见伴在他身侧的那个玉袍锦带的美少年听了这话已面沉似水,心中不由一紧,连忙打个哈哈道:“那个人受了伤,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犯人是在修文坊一带失踪的,咱们就以修文坊为中心,向四下里搜查嘛。洛阳府若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就地调动各坊的武侯和坊丁,让他们一曲一巷逐坊搜查就是!”
唐纵听了更是大发牢骚:“乔参军,你说的轻松。这天子脚下,溪边随便一个垂钓的蓑衣老者,可能就是某位致仕荣修的尚书侍郎,巷弄里边随便一个正在蹴鞠的少年,可能就是某位皇亲国戚。一座小小佛庵、一处小小道观的供奉施主,说不定就是哪位王侯公子,查,怎么查?翻,怎么翻?”
乔君玉眼角捎着旁边的美少年,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又不好出言制止:“这唐纵执法多年,经多见广,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怎么就看不出我身边这女人的身份来呢,这可是内卫的人,你就算看不出她的身分,难道还看不出她是易钗而弁?
内卫交办下来的事,怎能推托得了。虽说找上门来的这位谢沐雯谢姑娘只是内卫里的一个果毅都尉,可是就算刑部侍郎、刑部尚书,对她也不敢等闲视之啊。内卫是什么?那是当今天后手里头的一口剑。
这口剑要杀人,无须审讯、无须关押,甚至无须罪名,那可是掌有先斩后奏之权的,你没见这位谢都尉一到刑部,就连周兴周侍郎都把她奉为上宾吗,立即就安排我送她来见杨郎中,由杨郎中亲自负责此案,唐少府呀唐少府,你今儿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他却不知,唐纵身为洛阳尉,主管洛阳司法,也是早就知道梅花内卫之存在的一个官员,这个易钗而弁的女人一直跟在乔参军身旁,看似乔参军的随众,但是乔参军反而常去看她脸色,唐纵就已猜出她的身份了。
这时唐纵故作不知,正是故意发牢骚给她听。洛阳府的公人差役配员是有数的,以洛阳府那么点公人,管理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管理上百万的人口,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容易么?结果内卫随便来一个人,就指使他调动大量人力,那整个洛阳城的日常治安谁来负责,出了乱子谁来承担?
唐纵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向内卫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那女扮男装的谢都尉似乎察觉到他是向自己发牢骚,一双剑眉攸地一挑,刚要反唇相讥,路旁突然跑上来几个乞丐,拱手作揖地道:“几位贵人可怜可怜小的,施舍些吃的吧……”p:各位书友,票票投来!
醉枕江山 第十八章 刑部司刑郎中
“不开眼的东西,滚开!”
骑马走在外侧的是刑部和洛阳府的公人,乞丐们刚一靠近,他们的鞭子就扬起来,毫不犹豫地抽下去,那几个乞丐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凶,头前两个乞丐躲避不及,挨了两鞭子,疼得“哎哟”直叫。
眼看这些人不是好相与,那些乞丐情知找错了对象,当下不敢言语,转身就想逃开。
“慢着!不许打人!”
谢都尉忽然大喝一声,喝止了那几个公人,一拨马头,走向那些乞丐,乔君玉和唐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都勒住马缰停在那里,谢都尉拨马到了几个乞丐的面前,方才寒霜般的脸色已然柔和下来。
几个乞丐不明她的用意,神色间都有些惶恐,谢沐雯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一番,便自袖中摸出几枚开元通宝,手一举,一个乞丐这才恍然,赶紧捧起双手。大钱叮叮当当地投到他的手中,几个乞丐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谢都尉一双极具英气的眉毛攸地一挑,冷哼道:“瞧你们一个个手脚齐全、身强力壮的,寻些什么活计做不能讨口饭吃,偏要去做乞丐,真是没出息!你们就是去偷去抢,也比做个伸手花子强!”
几个乞丐面对这样的励志语,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贵人教训的是!”
谢都尉瞧他们答应的痛快,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不禁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拨马赶了回来。
洛阳尉唐纵、刑部法曹参军事乔君玉这两位负责执法的官员听了她这样的言语,不禁相顾苦笑。见她回来,乔参军忙换了一副笑模样道:“谢都尉真是慈辈为以怀,对几个乞丐也能如此怜悯。”
谢都尉淡淡地道:“若非不得已,谁愿屈身为乞丐,纵不帮上一把,也不必轰狗一般吧。”
乔参军不好接这个话题,讪讪地咳嗽一声,道:“都尉说得是,都尉请看,前方就到杨郎中的府邸了。”
他们走的是洛阳城的一条主要干道,脚下是黄土压实的路面,路两旁是成行的榆树、槐树,树后面就是深深的排水沟,沟后面就是高约一丈的坊墙,坊墙内有深宅大院、寺庙道观的飞檐重楼。
偶尔能看到一座气派很大的宅院,在坊墙上开了自家大门直接冲着城市大街,门口列着两排戟架,还有甲士豪奴看守。这是王公贵戚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经制度特许,才能对着大街开门的,一般人家的门户却只能向着坊内开。
前面不远,就是修文坊的坊门。刑部司刑司郎中杨明笙官职不到三品,他的府邸自然也是建在坊里的。
乔君玉等人走进修文坊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几乎每座坊内,都有一些官绅居住其内,官绅交游广阔,往来无白丁,有贵客登门亦属常事。修文坊里住的官员最多,一些有身份的人出出入入实属寻常。
今天百官不用上朝,官员间一早就有客人走动就更属寻常了。大唐皇帝原本每天都要上朝的,不过显庆二年五月的时候,宰相们启奏高宗皇帝说,天下太平,没有那么多政事要处理,请皇上隔日一上朝,从此朝廷就改成单日上朝,双日不上朝了。
乔君玉一行人直接进了刑部司刑司郎中杨明笙的家。
刑部司刑司郎中,那是仅次于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的刑部第三号人物,凡是审理重大案件,要由刑部郎中以刑部侍郎的名义会同御史中丞、大理寺卿为三司使,三司会审。朝廷发布大赦令,则由刑部郎中代表刑部宣布大赦天下的名单,所以威权极重。
刑部郎中杨明笙,仅有四旬上下,头发却已开始花白,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松驰,所以皱纹也就显得格外深。他身材欣长,颈项也长,一只鹰勾鼻子,一双锐利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顾盼觅食的秃鹫,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他鼻翼两侧那两道深深凹陷下去的法令纹,使得他的面容透出一种冷肃严厉的神气。作为大唐刑部的第三把手,杨明笙一向不苟言笑,在刑部素以严肃酷厉著称,刑部法曹参军军乔君玉与他共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笑过几回,
此刻,他却谈笑风生,笑得老脸如秋菊,就连那丝丝皱纹,都像菊花瓣似的舒展开来。他的笑,当然是对梅花内卫果毅都尉谢沐雯谢姑娘而发的,面对天后内卫,一向不苟言笑的杨郎中也破了例。
“请,谢都尉,里边请。”
“郎中请。”
这时候,“大人”这个称呼还是专指至亲长辈,所以官场上只相互称呼官职,哪怕是一个县令对着一个宰相,也是称对方某相国,宰相称其为某县令,对答间都自称“某”,县令若是不肯谦称下官、卑职,也不算失礼,所以谢沐雯与杨明笙都是如此相称。
杨明笙笑吟吟地把谢沐雯请进了内书房,乔君玉和唐纵便在客厅里坐下来。杨明笙在内书房里听谢都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慨然道:“谢都尉放心,既然是太后吩咐,周侍郎指派,杨某一定尽心竭力,找出凶手。”
谢沐雯欣然道:“兹事体大,那就拜托杨郎中了!”
杨明笙“啪啪啪”三击掌,扬声道:“唐少府,乔参军,进来说话!”
二人进了书房,见礼坐定,杨明笙便望着洛阳尉唐纵,沉声问道:“城门处可已遣派人员检查?”
唐纵道:“郎中放心,洛阳城所有城门,未曾开门前某便已派了人去进行盘查,但凡肩上有伤者,是一概出不了城的!”
“嗯!”
杨明笙点了点头,因为抿着唇,所以鼻翼下面的两道法令纹就更深了,好象是两条沿着他的鹰勾鼻子撇向左右的两道深深的沟壑,他静静地思索了一阵,徐徐地道:“乔参军!”
原本跪坐客席的乔君玉立即直接腰来,顿首道:“在!”
杨明笙道:“你立即知会洛阳尹,遣派人员,对城中一百零三坊逐一进行盘查。府衙负责一百零三坊,每坊则由该坊的武侯铺子负责,每坊坊丁各自指定一曲或一巷,逐户排查,同时发出布告,有藏匿人口者,一旦查出,与匿藏人同罪!另,举报者有赏!”
“诺!”
“还有,北城是仓城所在,那里俱是粮仓,轻易不会有人进入,却也最易潜藏,你立即着仓城官吏带人逐仓盘查。还有洛阳三市,三市都是午后才开市,可以让人先去把守市门,对进市的商贩、行人逐一盘查,其他如客栈、酒肆、青楼、奴隶市等,亦多为藏污纳垢之地,亦予严查!”
“诺!”
“唐少府……”
谢都尉坐在一旁看着,杨明笙一一吩咐下去,有条不紊。谢都尉并没有说出昨夜追捕那刺客时,曾经遇到过两个小贼。她相信那两个小贼跟那刺客全无干系,然而她一旦说出来,这两个人却必然要倒大霉。
她的“阿兄”就是一个小贼,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所以在介绍案情的时候,她只是稍一犹豫,便略过了那个夜盗的小贼。
“阿兄……”
谢都尉不禁沉浸到那酸酸甜甜的回忆当中,直到唐纵和乔君玉起身告辞的动作惊醒了她,谢沐雯忙敛了心神,随之而起,道:“如此,就有劳郎中了,某静候郎中的好消息,不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杨明笙笑容可掬地起身道:“杨某一定全力以赴,尽管放心便是。”
谢沐雯霁颜道:“好,如果有什么消息,还请郎中及时知会与某。”
“呵呵,那是自然,杨某送谢都尉。”
“不敢不敢,郎中客气了。”
“谢都尉,请。”
二人并肩向外走,唐纵和乔君玉便随在后面。
这两人至今依旧不知道他们要缉捕的人犯了何罪,为什么抓人。不过他们久在官场,自然清楚但凡是内卫经办的案子,大多是见不得光的,或者干系极为重大,所以也不多问,这种浑水还是少趟的好。
杨明笙笑吟吟地将谢沐雯送到二堂门口,谢沐雯便回身抱拳道:“郎中留步,某这便告辞了!”
杨明笙立在阶下,双手高拱,向谢姑娘揖了一揖,道:“慢走!”
谢沐雯和唐纵、乔君玉向前院走去,管事老刘代替主人继续相送,杨明笙并未走开,只是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管事老刘送走了客人,赶回他身边道:“阿郎(老爷),您还未用早膳呢,再搁下去可就凉了……”
杨明笙摆摆手,道:“先搁着,某要想些事情,一会儿端进书房来吧。”
“诺!”刘管事答应一声,悄悄退开了。
杨明笙独自回到书房,撩袍坐定,手抚胡须,微微地沉吟起来:“刺驾,这是何等大事,刺客岂会还留在洛阳城里,再者,城中哪里不好藏,偏往官员宅院较多的修文坊来,只怕是有意祸水东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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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十九章 姑娘赖上你了
抓捕刺客的事,杨明笙只略略地想了一下,便完全抛到了一边。他执掌刑狱多年,当然清楚要在洛阳城里搜一个人,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根本没有指望真能抓得到这个刺客,他甚至怀疑这所谓的刺客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并不存在的一个人。
“一个刺客,怎么会放在太后眼里,叫太后亲自吩咐下来安排拿贼。太后派人去见周兴,周侍郎又将这差使派到我头上,恐怕……功夫在题外啊!”
杨郎中用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思忖良久,双眼攸地一亮,他想通了,太后这是要借题发挥,再度清理朝中那些不听话的臣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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