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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黄旭昶定定地看了他良久,艰难地坐了起来。握住杨帆的手,感慨地道:“杨二,打你进了百骑,我老黄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你都不顺眼,老黄看走了眼呐。这件事,关乎咱百骑的荣誉。如今,就拜托你了!”
杨帆看着这个视荣誉重过性命的军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扭头对那店主道:“配合我们的本地斥候可曾来过?”
店主道:“还没有,只有一位负责此事的营官来过。送了些必需的药物,请了位军里的郎中来给大家诊治。因为你们此来属于绝对机密,眼下诸位的伤势一时又不能行动,所以暂未调来配合你们行动的斥候。”
杨帆想了想道:“这样吧,你通知他们,明天下午派人过来,我们先见见面,商量一下准备的行动。我们的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所以不必要他们按照原来配给的斥候人数派人来,但是人员要精。我要你们这里最出色的斥候!”
店主点了点头,道:“好!我马上通知过去。”
杨帆又道:“黄队正、各位弟兄,你们在这儿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黄旭昶道:“你不住在这里么?”
杨帆道:“我一个人好办,走到哪儿都不太引人注意。咱们之所以刚到陇右。就被人认出身份,不像一个本地人,是很大的原因,我到处走走,多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黄旭昶颔首道:“好!那你多加小心。”
杨帆离开皮货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时已经过了最酷热的时期,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太阳已经失去威力,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上了丝丝凉意,被正午的酷热晒得昏昏欲睡的人迎着这风便是精神一振。
杨帆并没有在坊间胡乱走动,为了寻找仇人在洛阳潜伏一年多的经验告诉他,在一个风俗民情迥异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速成的方法,让你迅速融入到当地人之中,与其在这上面浪费功夫,不如去求助于沈沐。
沈沐虽然常驻长安,可他在陇右分明拥有极庞大的潜势力,既然彼此已经合作,哪能放着这么一个有力的人物不予利用。
杨帆挟着狼皮褥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湟水驿馆。
准确一点的说法,这里应该是湟水驿。驿是朝廷设置的接待往来官员、驿使等公务人员的所在。比它低一级的才叫馆,是地方官府设立的接待有关系的往来官员、公务人员的所在。其次才是民办的栈。
而湟水驿实际上是集驿、馆、栈为一体的,所以占地极广。杨帆直接赶到了湟水驿的西北角,这里是客栈的所在地。湟水驿的客栈档次比起这里的馆所丝毫不差,这本就是这座城里最高档的客栈。
杨帆从西城一路转悠过来,确认无人跟踪,这才夹着一捆破狼皮钻进了客栈,客栈里的店小二见他这副打扮,差点没把他轰出去,听到杨帆是来找人的,那小二半信半疑地让他候在门下,自己进去通禀了一声。
不一会儿,张义就咧着大嘴跑出来,颊上还有几个红唇印儿。看来这位几个月不知肉味儿的‘小飞将’真是馋得狠了,在颜家花园里迫不及待地来了个一炮双响,入住客栈之后又享起了齐人之福。
这‘小飞将’虽然做马贼狡诈如狐、凶狠如狼,但是待人接物的心性却十分简单: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拿我当兄弟,我为你拼命都没关系。杨帆一转手就把两个妖娆动人的波斯美人赠给了他,‘小飞将’是真把杨帆当兄弟了。
“哈哈!二郎,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转天找你去吃酒,你来的正好,今晚上就不要走了,咱们喝个痛快!”
张义上前抱了抱杨帆,拉着他便往里走,那小二一看这行藏普通的人真是这位豪客的朋友,不由暗自庆幸。
……
“呵呵,是这样么?”
沈沐听明杨帆的来意,不禁笑起来:“我原本就没指望从洛阳派来的军士能打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本来就想在这方面帮帮你的,这样也好,丢开那些人,只有你一个,咱们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杨帆喜道:“如此。真要多谢沈兄了。”
沈沐摆手道:“不必客气,说起来,陇右报上的各种情报并无什么虚假,女皇只是被左右那些各怀机心的大臣们搞得疑神疑鬼,这才谁也信不过了。我弄到的情报,或许会比军中斥候弄到的更详细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沈沐又道:“你今晚住在哪里?如果能脱得开身,不妨留在这儿,打探情报只是小事一件。我的人一直在打探陇右各方的情报,顺便就办了。这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倒是我说的那件事。咱们还需要好好计议一下。”
杨帆笑道:“我今天来,本就打算做个恶客的,你不留我,我也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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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沐的房间。
三人对坐,只有张义一人在豪饮。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沈沐和杨帆的心思并不在这儿。
沈沐道:“吐蕃军队的建制就是这样了,全国分四个如,每如分上下两分如。每分如有四个东岱,每个如还另设一个直属的东岱,此外还有四个禁军东岱分镇四如。每个分如有元帅一人,副将一人,判官一人。合计兵马四十余万。他们的兵甲器仗铸造技艺非常高明,可以铸造出非常精良的武器,他们的战斗力咱们已经说过了,下面要说的就是他们的缺陷,而且是不可回避的缺陷。”
杨帆精神一振,微微前倾了身子。
沈沐道:“吐蕃人善战、敢战。悍不畏死,这一点并不假,但是他们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朝兵将,俱属国家,兵将并非一体,比如说,现如今陇右大将是娄师德,如果明天把娄师德调到辽东,任命丘神绩为陇右主将,他一样可以指挥陇右十数万大军。而娄师德呢,他单枪匹马,揣印上任,到了辽东,又能指挥辽东十数万大军,而这种情形,在吐蕃人那里是绝不可能的!”
沈沐呷了一口酒,道:“吐蕃军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即便是在吐蕃本部的精锐部队中也存在,那就是将权并非来自于上,而是来自于下。”
杨帆问道:“此言何解?”
一旁张义咕咚咚喝完一大碗酒,直着眼睛看看他们,抓起酒坛子又斟满了。
沈沐道:“吐蕃军民一体,战时为军,平时为民,他们的将领就是平时的领主、部族的首领,因为他手中有人有地盘,战时应征出战,所以才为将领,如果他的人马都打光了,他这个领主自然完蛋大吉。
就算赞普想用他,也无法把他派到任何一个其他领主的部落去统帅别人的部众,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只要他的人打光了,他就一文不名,根本不可能易地为帅,继续过他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他们要保留本钱,一旦这仗打得太辛苦,就算士兵再敢战,他们的首领也不敢再打下去,他们会千方百计地保留自己的实力。”
杨帆恍然,轻轻点了点头,沈沐又道:“再说附庸于吐蕃的那些部族,比如羊同、苏毗、吐谷浑,他们都被吐蕃贵族视为异族,饱受岐视,出征在外时,吐蕃本部的将士肥牛肥羊,酒足饭饱,他们却常常饥饱不定。
这且不算,作为附庸,他们还必须定期向吐蕃本部纳贡献赋、无偿出兵,战利品的分配又先尽着吐蕃本部,他们岂能不心怀怨恨,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从,所以阳奉阴违者有之,暗拖后腿者有之,叛逃我朝者有之,这些就是我们可资利用的地方。
隋文帝杨坚和我朝太宗皇帝,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莫不是巧妙利用了他们的这种内部矛盾,否则,以这两位君主之英明和手下如许之多的精兵良将,对上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也未必就能轻易取胜!”
杨帆叹道:“不错,再勇敢、再善战的军队,若是存在这一弊病,只要被人加以利用,就没有不败的道理。幸好他们不曾学习我中原兵制,否则这吐蕃就更叫人头疼了。”
沈沐大笑道:“不可能的,我之所以说这是他们不可回避的缺陷,原因就在这里,我们的兵制,他们学不来的。”
张义见沈沐大笑,也跟着傻笑起来,笑完了端起酒碗,大着舌头对二人道:“干!干!”说完不待二人回答,便一仰脖子又灌了下去。
杨帆盯着沈沐道:“学不来还是不想学?”
沈沐道:“是学不来!我中原兵制,源于我中原农耕之制。草原兵制,源于他们的游牧之制。除非他们也改作农耕,否则是学不来的。他们现在的兵制虽有重大缺陷,但是依旧能让他们在这西陲成为一方强国。
如果他们强行学习我朝兵制,恐怕他们连现在的局面都无法维持了,很快就得变成一团糟。一种制度,如果落后于当下而还在实施,那就是一种灾难;但是一种制度,即便它再如何的出色,如果它超越于当下却实施于当下,它同样会成为一种灾难!”
杨帆仔细品咂着沈沐的这番话,良久良久,微微动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后。沈兄这番见识,若是入朝为官,做一个宰相,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沐哈哈一笑,摆手道:“二郎夸奖了,为兄只能纸上谈兵,可做不得朝中相公!”
沈木敛了笑容,又对杨帆道:“东突厥那边也存在着与吐蕃同样的问题,不过,因为它的附庸不多,这个方面不及吐蕃严重,我打算扶持西突厥与之对抗,捆住东突厥的手脚。分化瓦解的重点放在吐蕃这边。”
“吐蕃虽没有两个可汗,却有一个权柄不逊于可汗的宰相。这位宰相就是连败我大唐数员名将的战神钦陵。钦陵是吐蕃前任宰相禄东赞的儿子,当今赞普年幼时,由禄东赞摄政。禄东赞去世后就由他的儿子钦陵做宰相继续把持大权。如今,这位赞普已经长大了……”
杨帆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沈沐的全盘计划,不由暗暗心惊于他的谋划之周详和长远。在战场上打败敌人一次,给敌人造成的损失只是暂时的,除非是巨大的伤亡,否则很难伤及他们的元气。然而,一旦挑起敌方两大势力集团的冲突,这种伤害却注定是巨大的,它甚至可以绵延数十年之久,直到把对方的国力消耗殆尽。
杨帆兴奋地道:“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沈沐道:“当然是由你来‘发现’这个问题,由你来‘找到’敌方可资利用的人或事,并把它呈报给女皇,让她相信据此可以分化瓦解敌方势力。如果你肯分功于薛师或者某位有交情的大将,由他出面帮你分说,相信这把握就会更大!”
杨帆一怔,有些失望地道:“我做的事……就这么简单?”
沈沐笑道:“就这么简单!”
杨帆叹气道:“这倒真是个简单任务!”(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二十九章 苦行僧
昨夜一番长谈,从沈沐这里得了准信儿,杨帆心里就踏实了。当两人计议已定,敞开胸怀准备喝酒时,发现张义已经抱着一只酒坛子,憨态可掬地蜷成一团,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一早,杨帆从沈沐那儿出来,先去了一趟朵朵家里。
朵朵所住的第二进院落,平时有勤快的朴氏打扫,倒也非常干净,朵朵搬进去后,除了被褥、油米需要自己购买,其它的东西一应俱全,连锅灶都齐备的。
昨天住进来时已经来不及置办了,朴氏一心想把这个水灵灵的大闺女变成自己的儿媳妇,热情无比地把她拉到自己房里,请她一起用餐,朴氏怕儿子在屋里坐着人家大姑娘不自在,干脆把他轰到门外去了。
可怜的高舍鸡端着一碗上边只放了几根咸菜条的粥,蹲在门槛上吃了一顿饭,倒弄得朵朵很过意不去。
杨帆一早赶到的时候,高舍鸡已经不在家里了,朴氏正要陪着朵朵一块儿去买些生活必需之物。杨帆临走之前,给朵朵留了一笔钱,小柒还小,需要人照顾,朵朵虽然可以接些活计在家里做,终究有个孩子牵绊,所以杨帆给她留下的钱足够一年不务工也能保证温饱。
看到杨帆,朵朵非常开心,杨帆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陪着朵朵一块儿去买东西,朴氏走在头里,帮朵朵张罗着,这朴氏挑东西侃价都十分厉害,拉住一个商贩就能滔滔不绝地侃上半天。直到把对方说得彻底崩溃,乖乖按照她出的价钱把东西卖给她们。
这一来,朴氏替朵朵省了不少钱,朵朵乐得省心,跟杨帆在后面悄悄地聊着天。
杨帆悄声问道:“怎么样?昨晚在这儿住得还成么?”
朵朵点点头,道:“嗯,这儿跟鄯州差不多。住着很习惯。只是头一回住在别人家里,我也有点害怕,晚上顶了门。还拿了根擀面杖在枕边。”
朵朵说到这儿抿嘴一笑,道:“倒是我多心了,这户人家真是老实本份的。他们家的茅厕是搭在院后的,就因为我住在后屋,那个高舍鸡怕我害怕,晚上想起夜都不敢到后院来,生生憋了一宿,早上起来,我看他像救火似的往后跑……”
杨帆听了也忍不住笑了,朵朵能跟这样厚道本份的一家人作邻居,杨帆便放下了心,这一路下来。都是朴氏帮着张罗。朵朵能想到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就只那么几样,经朴氏一提醒,才想到许多疏漏了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大包小裹的,杨帆是个大男人。自然充当一劳力,陪着她们回到高家,又是朴氏帮着朵朵安置,看看家里一切妥当,一时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杨帆便要起身告辞。朵朵哪肯让他走。
很快,高家后院的烟囱冒起了炊烟,虽然都是简单的饭菜,但是在朵朵和朴氏热情的款待下,杨帆吃的很饱。
饭后又坐一阵,逗了会儿小柒,等他午睡之后,杨帆便起身告辞了,他又来到西城那家李氏皮货铺子,见到了张溪桐、黄旭昶等人。
河源军派来的斥候已经到了,都穿着寻常的百姓衣裳,当他们被带到杨帆面前时,杨帆根本看不出他们有一点军人气质,完全就是普通的陇右百姓,其中一人蓝眼虬须,居然还是一个胡人。
杨帆不禁暗赞一声,这才是做探子的材料,如果只靠他们这些从洛阳赶来的人,就算一路上不出事,怕也完不成朝廷交待的任务。
他一一审视着四个斥候,当看到第三个人时,不由为之一怔,那个人也在看着他,同样的满面惊奇。
杨帆怔怔地看他半晌,试探地问道:“高舍鸡?”
那个肤色黎黑,颊上两抹暗红的汉子有些惊讶地道:“正是在下,原来……原来朵朵姑娘的义兄就是足下。”
这还是杨帆第一回听他说话,他的声音有些粗哑,带着浓郁的陇西味儿。
杨帆笑了,扭头对店掌柜的道:“不需要这么多人,我只要两个!”
杨帆指了指高舍鸡,又指了指那个蓝眼虬须的胡人,道:“就要他们两个,足矣……高舍鸡是河源军的斥候,一直负责在敌占区从事情报搜集,是河源军最优秀的探子之一。那个蓝眼虬须的人是突厥人,世代居住在湟水地区,早就被汉化了,如今也是河源军里一个优秀的探子,名叫熊开山。
这一鸡一熊对杨帆的西行计划是很不以为然的,西域古道行旅虽多,但是少有三五人即长途远行的,道路的艰难、盗贼的出没,使得他们必须结帮拉伙,至少凑成几十人的驼队,才能应付变化无常的天气、水源匮乏的荒漠和神出鬼没的马贼,像杨帆这样三个人启程西行,简直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二人对杨帆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诸如扩大斥候规模,组成一个庞大的马队,或者隐藏身份加入西行的商队等等,杨帆对二人的提议一概不置可否,直到三天后准备启程,杨帆把二人领到了湟水驿的客栈前。
骆驼、骏马、牛车,汇聚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骑士们个个身材魁梧、形容彪悍,从他们的神韵气质、衣着打扮来看,恐怕都是西域商道的常客,望着他们饱经风霜的粗糙面容,就仿佛有一股大漠瀚风扑面而来,夹着无尽的沙砾。
高舍鸡注意到他们握刀的手上满是老茧,尤其是虎口位置,有些人颊上还有蜈蚣状的丑陋刀疤,虽然他们除了佩刀,并未见什么其它武器,但是他们马背后面那沉甸甸的马包里,装的不可能是金银财物,恐怕真正的大家伙都藏起来了。
这样一支队伍,能打劫他们的人怕是不多,若是真有什么不开眼的马贼想找他们的麻烦,人数要是少一点,反被他们打劫的可能更大一些。这些人的气质,实在是更像一伙马贼,而少了些商人的感觉。
高舍鸡惊疑地道:“二郎,咱们……跟他们一起走?”
杨帆笑道:“怎么样?这样一支人马,可以确保咱们一路西去了吧?”
熊开山摸着大胡子,犹豫地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了。只是……不知二郎从哪里找来这样一帮人,他们究竟可不可靠。”
杨帆笑道:“我知道二位都是河源军中最出色的斥候,不过,你们也不要小瞧了我们这些从禁军中来的人,他们的身份绝对可靠,你们以为,我们这一次到西域来,就一点准备也没有么?”
熊开山和高舍鸡对视了一眼,顿时若有所悟,虽然他们其实什么答案都没有听到。
杨帆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等,我去见见他们的头领!”
杨帆说完,迈步进了客栈。
客栈对面一家饭馆前,掌柜的把一只盛满饭食的铜钵盂毕恭毕敬地递给一个喇嘛僧,那喇嘛僧接过钵盂,向他含笑点点头,掌柜的连忙双手合什,连连作揖,陪着笑脸把他送出来。
喇嘛僧并未走远,就在路边墙角下站着,他把禅杖倚墙放下,又把背上的背篓放下,似乎想要在此进餐。
这个喇嘛僧瘦小枯干,僧袍破旧,几乎已经看不出僧袍本来的颜色。他的年纪看来已经有五旬上下,头上短短的头发已隐隐有些白色掺杂其间。因为枯瘦,脸上皱纹很多,但是黑里透红的肤色,显示着他的身体还是非常健康的。破旧的僧衣下,是一双草鞋,露出满是灰尘的脚趾,看来他已走了很远的路。
这是一个喇嘛苦行僧,如今正是喇嘛教在西域地区蓬勃发展的时候,有大量的僧人励志苦行,修行瑜珈禅定,如果说在西域商道上真有人能独自长途跋涉的,也就只有这种苦行僧人了。
因为但凡路过的商队,绝不会吝啬于施舍他一口水、一碗饭,而神出鬼没的马匪盗贼也绝不会打这些身无分文,连粥饭都要靠别人施舍,成心跟天地斗而磨励心志的喇嘛苦行僧。
没人注意到他,连杨帆也没有,杨帆即便是跟他走个面对面,也绝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天爱奴的乔扮实在是毫无破绽。
就算她现在自己站到杨帆面前,承认她就是天爱奴,杨帆也不会相信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子,居然可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老楸树皮似的皱纹,那枯瘦的完全看不出一点女人味儿的身材,还有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这样一个苦行僧,会是那个香葱儿般水灵俏丽的天爱奴?
可她的确就是天爱奴。
天爱奴看到了杨帆,就在那个饭馆掌柜的递过钵盂的时候。吃惊之下,天爱奴差点儿把饭碗都撒了。她一路追蹑到这儿来,本来是盯着沈沐的举动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杨帆居然也到了西域。
“他果然与沈沐走到一起了呀……”
天爱奴想着,忽然在这异域他乡遇到了他,让她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个挺着大肚腩,带着两个仆人从她身边经过的富绰番商,忽见这位苦行僧人向他微微含笑,忙不迭站住脚步,双手合什,毕恭毕敬地向这位大师深深施了一礼……
(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三十章 可汗我来立!
扮成大富商,贴了大胡子,还特意在肚子里塞了东西,弄成一副大腹便便形象的沈沐对杨帆说道:“这一次,让张义护送咱们去。随行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放心,凭他们这些人,这一路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七七姑娘撅着小嘴儿站在一旁。
再往前去,就要离开唐军的完全掌握区域了。自从安西四镇落入吐蕃人手中,他们的势力不断向东渗透,如今已经蔓延到河西走廊。
这条交通要道两侧俱是山岭,岭北是突厥人,岭南是吐蕃人,通道最宽处两百余里,最窄处仅数百丈,一旦受到攻击将十分危险。
而这一大片区域如今既无唐军驻扎,也没有吐蕃军队,双方以此为缓冲带,也就造成了这一地区情况更加复杂,除了马贼盗匪纵横,有些商队也时不时的会客串一回马匪,掳掠其它比较弱小的商队,而生活于其间的一些小部落,更是半民半匪。
沈沐坚决不许七七再跟下去,要她在湟水安心等候自己回来,七七姑娘很是不悦,不过她也知道沈沐看似很好说话,如果自己过于任性,惹他生厌,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心中虽然不悦,却也只好答应。
商队启程了,沈沐扮成大商人,张义是商队护卫首领,而杨帆、高舍鸡、熊开山三人则混入队伍,成了骑驼拉货的小伙计。
当他们的队伍走上大街,准备拐往西城门的时候。恰见一队河源军士军,扭着几个吐蕃汉子向府衙方向押去。
高舍鸡向杨帆凑近了些,小声道:“二郎所说的揪出吐蕃斥候的办法,娄将军已经知道了。军令传达下去,这一个月来,陇右各州府县及部落,但有因意外而暴死的壮汉。与其来往密切的人都有重大嫌疑,娄将军吩咐,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行甄别。”
熊开山眯着眼看着那被押走的一行人,说道:“各州府县同时行动,他们便少了警觉和准备。现在抓起来的人,从他们家中都搜出了诸多证物,嘿!十个里头,顶多一两个冤枉的,二郎这一计当真不错,不过,这办法也只能用这一回,以后他们必定更加小心,不会再把赃物和凶器藏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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