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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杨帆微微颔首道:“不过因此一来,他们再想行刺暗杀。总要多了许多顾忌。毕竟,就算没有证据,突然有人暴死,也是一桩嫌疑。”
高舍鸡和熊开山点头称是。
鄯州城,河源军大营。娄师德和王孝杰、丘神绩次第从一座帐篷里走出来。
娄师德微笑道:“这个姓杨的百骑侍卫,还真有些心计,这一次突然动手,抓起来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冤枉的,虽然不能就此根绝潜藏在陇右的吐蕃斥候,却也让他们元气大伤了。”
丘神绩眼珠微微转动着。对娄师德道:“娄将军,已经查明身份的吐蕃斥候,丘某是否可以随时调讯?”
娄师德道:“哦?丘将军的意思是?”
丘神绩笑道:“哦,没甚么,我就是想从他们那里多了解一下吐蕃的情况。回到京里圣上问起时,丘某也好心中有数。”
这时候,丘神绩和王孝杰已经搬到了军营里面,因为丘神绩说想要了解陇右诸军现在的情形,最好是住到军营里面,王孝杰自然赞同,娄师德也不会反对,他们两人现在有自己的营帐,周围戍卫的人马也是他们自己从洛阳带来的。
娄师德听了丘神绩的理由,微笑道:“自然使得。”
他扭头对一位行军司马吩咐道:“吩咐下去,丘、王两位将军有权调审被抓的吐蕃奸细,不得抗命!”
“喏!”
行军司马躬身应了一声。
丘神绩转过身去,嘴角攸然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沈沐的队伍离开湟水,一路西行,渐渐从陇右踏上了河西的地面。
越过乌鞘岭,整个地域环境比陇右便渐渐有了不同,
远处是亘古不化的雪山,峰峦叠嶂,隐约可见历代修筑加固的长城仿佛一条长龙,在瑰丽的山峰下蜿蜒起伏。而正前方,则是千里沃野,夹峙于南北两面绵亘无尽的山岭间的原野不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般浩翰,却因为雪山与原野的对照,而显得瑰丽壮观。
天空湛蓝,洁白的云似乎低得举手可及,远处是壮观的雪山,脚下是柔软的草地,风轻柔地拂在身上,不时有牛哞马嘶和骆驼的嘶叫,为本来就很热闹的车队增添了几分热闹。
这种长途的旅行,本来很壮观的景象看久了也会乏味的很,队伍里的人都想着法子找乐子,说鬼怪、聊女人,嘻嘻哈哈,自得其乐。
杨帆和张义并肩躺在一辆健牛拉着的车子上,四仰八叉,头枕着手臂,脸上扣一个遮阳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然而在这悠闲自得的车队外围,前方和左右相隔五六里外的地方却有警惕的游骑在认真地巡弋着,喻示着这里是一个有着无数潜在危险的地方。
天将傍晚的时候,队伍恰好赶到一个海子旁边。有经验丰富、将整个河西走廊道路烂记于胸的向导就是有这个好处,他能记住每个海子、河流的位置,准确地控制着整个车队行进的速度,叫你在准备扎营的时候,正好停在有水源的地方。
车队停下来,大车被卸下,骆驼和牛马被拉到海子边饮水,已经消耗一空的水袋则一一灌满,以备明日路上继续饮用。负责生活做饭的人迅速在草地上掏出了灶坑,缕缕炊烟随风飘起。
一路上都像散了骨头似的瘫在车子上跟杨帆吹牛皮的小飞将张义也抖擞精神。开如安排大家如何扎营,以及巡逻哨探。
等到繁星满天的时候,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庞大的驼城摆在最外围,如同一座堡垒的第一道防线,之后是用车子和大量的箱笼麻袋堆砌成的第二道防线,最后才是搭建起来的帐篷群。
每一道防线都有人睡在那儿。可以随时投入战斗,此外在最外面还放有流哨,因为是晚上。担心有人夜袭,所以除了临水的一面,其余三面都放了两层游哨。一层在五里开外,一层远放到十里之外。这样的阵势,不管是马贼还是狼群,都不敢轻易进犯的。
营地中生起了篝火,他们路上猎到了一些野味,晚饭时来不及宰杀清洗,这时已经拾掇干净,架到了火堆上,白唇鹿、雪鸡、黄羊……,烤了一会儿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高舍鸡和熊开山一开始并不踏实。但是一路下来,眼见这支队伍戍卫扎营、行进警戒的章法,已经完全放了心,反正他们只是负责配合杨帆的,凡事有杨帆作主。如今也放下了心情,在火堆上烤着黄羊肉,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二郎,我们东主要你过去一趟!”
杨帆也坐在火堆旁,正跟高舍鸡、熊开山说着话。他发现高舍鸡倒也不是个什么时候都沉默寡言的人,大概是一见了女人就心怯腼腆。这样一大帮男人在一块儿,他也是谈笑风生,非常外向的一个人。
正说着,忽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护卫走来对他高声嚷了一句,杨帆便站起来,拍拍屁股跟他走去。
那个大胡子侍卫把杨帆带到沈沐的寝帐前面,沈沐正负手站在帐前,沐浴在一天星光月色下,眺望着远方风景,习习的晚风吹得他的衣袂不断起伏。
杨帆举步走过去,站到了沈沐的旁边,沈沐没有回头,却知道是他来了,沈沐指指左右夜色中黑压压的山峦,说道:“两山夹峙,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西控西域,南隔羌戎,北遮胡虏,进则可以控制西域,退则可以保卫关陇,此实为我中原之咽喉要地。”
杨帆赞同地道:“一路行来所见,此处确实险要,这两面夹峙的山岭以及历代修筑,以补地理形势之不足的关隘边墙,可以成为中原的重要屏障,国家强大时,由此而进,可控扼西域,国力衰弱时,有此要地,也可以最小的代价,进行有力的防御。”
沈沐道:“是啊,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把它拿到手!”
杨帆皱了皱眉道:“可是这里本来就已经被我们拿到手了,为何又会失去?安西四城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如此这般已非一次了。”
沈沐道:“因为我们的敌人同样不弱!最重要的还是人心向背,占领一个地方容易,要得到一个地方的人心却难。自汉以来,我中原失却西域久矣,想把人心再争取回来,那就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了。”
杨帆道:“如此说来,得也不易,失也不易,守也不易,不守也易,怎生想个法子,永无后患才好。”
沈沐笑道:“你又在痴心妄想了,世间哪有永无后患的事情。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莫不英明神武,莫不为了自己的传承而呕心沥血。可是碰到一个不肖的子代,就算满天神佛都为其所用,依旧要灭亡。我们做事,只求纵意此生,快活今世,那就够了。千秋万代么?始皇帝早就告诉你了,那是一个大笑话,后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后人自己去操心吧!”
杨帆笑道:“沈兄胸襟宽广,气度洒脱,着实令人佩服。不过沈兄特意叫小弟来,就为发这番感慨的么?”
沈沐摇摇头,向左侧乌沉沉的山峦阴影指了指,说道:“咱们沿这大雪山,再往前赶三天,就能到达大斗拔谷,到时,我为你引见一个人。”
杨帆问道:“什么人?”
沈沐的目光微微闪动着,道:“一个可以成为可汗的人!”
他慢慢转过身,微笑着对杨帆道:“如果有一位可汗,得咱们点头才能成为一方君主,你说咱们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三十一章 意外遇袭
东方先是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什么时候,一缕阳光就像箭一样穿过那混沌的天色洒向大地,然后红日便破云而出。
天亮了,漫漫长夜终于在远方的狼群嗥叫声中退却。
天爱奴从睡袋里爬出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洗漱。
晚餐时燃烧的灰烬距她的宿处很远,啃剩下的雪鸡骨头也都和那灰烬深深地掩埋了。
这个小女子的野外生存经验丰常丰富,她知道哪怕是一丁点油脂都能把蚂蚁引来,而蚂蚁会把蜥蜴引来,蜥蜴又会把蛇引来。河西草原有各种毒蛇,牧人在放牧的时候,经常发生牲畜被毒蛇咬死的情况。
天爱奴虽在宿处周围洒了硫磺粉,但是生怕有什么异种毒蛇不怕这种气味,独自一人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刷牙洗漱,重新易容,确认无误后,天爱奴提着禅杖重新上了马,就像西行取经的唐三僧一样,再度踏上了征程。
驼城中的篝火在天将黎明的时候也次第熄灭了,人们纷纷钻出帐篷收拾行装,整个驼城里都开始忙碌起来。麻袋和箱笼重新装回牛车上,捆到驼背上,做早饭的、整理行装的,各负其责。
等他们收拾停当,吃完早餐,草原上的露水已经快被太阳晒干了,庞大的商队继续启程,昨夜负责巡哨警戒的人则躺到了大车上蒙头大睡。
似乎一切都还是同往常一样,杨帆本以为今天还是会在平静中度过。但是快到正午时,右前方负责警戒的游哨突然全速奔了回来,老远就吹响了警戒的号角。随后就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马蹄声,辽阔的草原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迅速变成滚滚潮水汹涌而来。
“准备啦!抄家伙!”
‘小飞将’张义兴高采烈地大叫,丝毫不在乎那急如骤雨的马蹄声把大地都踏得震颤起来。这是结队而行的无数骑兵,策马飞奔时才可能有的马蹄声。
高舍鸡和熊开山紧张地攥紧了肋下的佩刀。高舍鸡用的是一口狭长的单刀,身材高大强壮的熊开山用的则是一口大砍刀,刀背极厚。重达三十多斤,不要说砍人,用来砸人也绰绰有余。这口刀的刀纂处是中空的。插入木柄后就能变成一口长柄大砍刀。
两个人紧攥着钢刀,刚刚做好战斗准备,就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小飞将’张义的人也在准备,他们从马背里、牛车里,掏出了一支支长弓、一支支硬弩,全是崭新的军弓和军弩。
弓弩作为主要远程兵器,装备了大唐的绝大多数军队,弓的装备率是百分之百,弩的装备率是五分之一,在中国周围始终有强大的游牧民族。但是从来没见过他们把重装骑兵当成主力兵种,这实非偶然,中华民族自战国时代就发明了杀伤力强大的弩,在这样强大的弓和弩的装备率下,重装骑兵简直就是一群活靶子。
然而。那毕竟是军队啊,眼下这群人……
高舍鸡和熊开山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弓弩被那些人娴熟地搭箭上弦,弓有长弓和角弓,长弓用于步战,角弓用于骑兵,而弩则是臂张弩和角弓弩等单人使用的轻弩。
一看这等装备。高舍鸡和熊开山登时松了口气。他们虽是斥候,却并非不识军中战术,在场的人共有七百余人,远处滚滚而来的敌人大约在两千人上下,可是这里已经进入吐蕃的实际控制区,在这里骤然出现的这支骑兵必然是吐蕃部落的人或者由吐蕃人组成的马匪,而吐蕃人是不擅射的。
弓弩由于射程影响,需要敌骑冲到一百五十步内才能发射,这么短的距离,根据弓弩的装填速度,敌骑冲到面前进入肉搏,只够你射出三箭,所以有“临阵不过三矢”之说,但那只是理论上的说法。
实际上,从战国、秦汉时期开始,弓弩就在中国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千百年来,将领们在实战之中早就想到了弥补这一致命缺陷的办法,一是批次射击,二是正面、侧面、直射、抛射的交叉射击,还有利用地形和人为设置的种种障碍延滞敌人冲近的速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装备成铁盒罐头似的重装骑兵才有可能勉强在密集的箭雨下冲到面前,然而对方又不是只有弓弩手,高舍鸡和熊开山现在就在看着那些人装备好了弓弩,又从牛车里抽出一根根钢铁的枪杆,迅速组装成一杆杆可阻骑兵的锋利长枪。
这种情况下,对方人数虽众,也讨不了便宜去,如果真的形势不利,只要暂时抛弃辎重,改用李陵的骑射游战之法,这两千敌军根本不够瞧的。
当年汉将李陵率五千人迎战匈奴三万骑兵,射杀数千人,且战且退。匈奴单于大惊,又调八万余骑一同追杀,这五千人倚仗着远优于对方的劲弩,且战且走,每一交手,必射杀敌数千人,直到最后箭矢用尽,才兵败被俘。
此时五千汉骑已被十余万匈奴骑兵追杀了十多天,射杀敌酋上万人,自己居然还有三千多人活蹦乱跳的,伤亡不过一千余人。李陵被俘后仰天长叹,说只需再给他每人几十枝箭,就足以摆脱追杀,回到汉境了。
从眼下这些彪悍的像马匪似的护卫队伍对弓弩的熟悉程度看,肯定个个都是精于骑射的汉子,对上一支不善骑射的吐蕃骑兵,何足惧哉。
这时,那些人已经越冲越近了,只见近两千骑兵,风驰电掣,漫野而来,从他们的服色和所持的杂乱的武器来看,显然不是什么正规军队,不是马匪就是某个想打劫商队的部落。
沈沐见此情景。眉头一皱,吩咐道:“准备骑战!”
这支武装是护送他这位隐宗宗主的,自然有足够的财力,把这几百人武装到牙齿,但是这样的武装非到最后关头却不能用,因为一旦动用这些武器,马上就会被对方误以为是大唐军队秘密潜入。
想把这支骑兵全部歼灭是不可能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会给他们惹来莫大的麻烦,因此空有利器在手。没到生死存亡关头是用不得的。
“三哥?”
张义提着刀,圈马跑到他面前,沈沐低低耳语几句。似是把这其中的利害与他分说了一遍,张义点点头道:“晓得了,一帮土鸡瓦狗,不用这些弓弩,一样收拾他们。”
张义提马冲到由驼队组成的防御阵线前面,大声道:“牛鍪,带你的人护着三哥,其他的兄弟,跟我冲!”
来骑如潮,气势汹汹。张义举起锋利的长刀,仰天狂嗥一声,领着五百骑悍然迎了上去。
高舍鸡和熊开山都跃跃欲试地看向杨帆,他们在成为斥候之前,也是军中骁勇的战士。眼见这一幕,很想冲上去厮杀一番。杨帆骑在马上,向沈沐看了一眼。
沈沐笑道:“杀鸡何用牛刀!二郎,你不能去!”
杨帆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沈沐为何不让他去,在沈沐眼中。他的价值绝不仅仅是一个战士,刀枪无眼,沈沐是不舍得让他出些意外的。他也想瞧瞧沈沐这支私兵到底战力如何,于是只向高舍鸡和熊开山摇了摇刀,低声道:“安份些,我等此来,是做斥候的。”
高舍鸡和熊开山无奈,只好松了马缰,加入原地警戒的队伍。
五百人像一支锋利的箭簇,直直地插进了来骑的队伍。与此同时,一杆大旗也在后队中扬了起来,白色的大旗,旗中只有一枝黑色的箭矢,这是‘小飞将’张义的旗帜,这意味着一旦这场战斗被他人侦知,也只是马贼对马贼而已。
“吼吼吼吼……”
张义率领马贼们呼啸着杀进了敌阵,这几年,他的队伍在陇右、在突厥和吐蕃的地盘上到处游荡,出了名的难缠,那支不知名的马贼队伍一俟看见他们后阵中扬起的飞箭大旗,就知道这一回‘踩盘子’出了纰漏,错把贼祖宗当了肥羊,可是这时候已经欲退不得,只能咬着牙冲上去。
“铿铿锵锵”,一阵酸牙刺耳的兵器撞击声,挥舞如雪片般的锋利马刀下,击刺如雷霆的长枪大矛下,双方甫一交锋,便有无数的人惨叫着跌于马下。双方犹如一群愤怒的野兽般纠缠到一起,人喊马嘶,鲜血喷涌,杀得好不惨烈。
杨帆在南洋的时候曾经协助师兄平叛,但那种战斗更接近于山地战,而且那种小国,可以出动的军动,需要对付的叛兵,全都人数甚寡,像这样激烈的马战,这样人数众多的战斗,他还是头一回看见。
张义的人这几年在陇右各地游荡,同官兵斗、同吐蕃人斗、同突厥人斗、同其他马贼斗,在血与火中锤炼出来的精兵,当真是以一当十,一个个奋勇冲杀,锐不可挡,他们不但个人武勇,尤其擅长配合,三匹马为一组,有使矛的,有使刀的,防与攻、长与短、远与近,配合巧妙如同一人。
“妙!妙啊!”
杨帆擅长技击之术,只一看就瞧出了其中的巧妙之处,他认真地观摩着,看得眉飞色舞。
这种联击之术固然巧妙,也得益于长久的配合,厮杀起来非常有效,常常令对手顾此失彼,一刀毙命。而这整个过程,不过是刹那间事,随即三人便就近转攻另一个对手,随着三人的站位不同,主攻和防守随时变幻。
对方本来还想分兵袭击沈沐和杨帆所在的营地,可是一见这五百人如此悍勇,简直势如破竹,而那些货物前面还有近两百人严阵以待,他们的首领不觉犹豫起来。
沈沐站在阵中,眼见对方阵势有些动摇,不禁抚掌笑道:“小飞将果然了得,他们要败了!”
言犹未了,地皮的颤动突然更加明显,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一片精骑仿佛一张撒开的大网,向这边猛扑过来!
沈沐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弓弩戒备!”(未完待续)




醉枕江山 第二百三十二章 乌质勒
眼见远处又有一票人马扑天盖地的杀来,张义率主力正与前面那些马贼鏖战,一时无法分兵回援,留在原地警戒的两百人马顿时紧张起来,牛鍪急匆匆地冲到沈沐身边,大叫道:“三哥,我先护你离开吧!”
沈沐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杨帆突然道:“等一等,来人未必是敌!”
“嗯?”沈沐扭头望去,就见远处那些人马的突然出现,不止让张义等人吃了一惊,就连那些马匪也在迅速收拢、集中,做出防备的姿态。如此看来,这支突然杀出来的人马,并不是他们的同党。
那些人冲到左近时,大部分骑兵划了个弧形,斜着抄向那支马贼队伍的侧翼,只分出二三十骑向沈沐这边赶来,如果是心怀歹意者,怎么可能如此靠近。沈沐手搭凉蓬,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哈哈大笑道:“不错!是自己人!”
说罢一催战马就迎了上去。
杨帆和牛鍪也催马赶上,眼看离对方众骑还有七八丈距离,那头前一员大汉便飞身下马,一抛马缰,快步迎了几步,向沈沐一抱拳,用洪亮的声音道:“沈公子,某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沈沐翻身下马,大笑着迎了上去,道:“你来的正好,咱们先把那些烦人的苍蝇赶走再说。”
那人大笑道:“某正有此意!”
此时只听“呜呜”的一阵号角声,兜马抄向那些马贼后路的骑士闻听号角声。突然如怒潮回头,齐刷刷一转,便向那些马贼猛扑过去。张义至此如何还不知来了帮手,顿时精神大振,吼道:“一起上啊,操翻了他们!”
这边杨帆已随着沈沐一起下马,正打量着这个率领大股骑兵赶来解围的人。这人黑赤赤的一张脸庞。肩宽膀厚,异常结实,站在那儿时稳稳得如渊停岳恃。甚有气派。
杨帆向沈沐靠近时,这人向他瞥了一眼,只这一瞥。眼神锐利如剑。
沈沐笑道:“来来来,二郎,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个人就是我要带你来见的人,他是西突厥继往绝可汗斛瑟罗帐下的莫贺达干(突厥官名,军事统帅),突骑施部的大首领乌质勒!乌质勒啊,这就是我信中跟你提起过的杨帆杨兄弟!”
乌质勒显然是知道杨帆底细的,一听这话立即快步走上前来,给他行了一个突厥式的拥抱礼。哈哈笑道:“杨兄弟,久仰大名!”
杨帆听说此人是阿史那斛瑟罗麾下大将,顿觉有些亲切,便也顺势回抱了一下,但是两人刚刚分开。杨帆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沈沐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一个可以成为可汗的人!”
西突厥已有可汗,那就是阿史那斛瑟罗,沈沐却说带他去见一个可以成为可汗的人,这个乌质勒要成为什么地方的可汗?
此时,新加入战斗的乌质勒的兵团业已同那些马贼拼杀起来,他们的战术战法同张义的马贼帮不尽相同。不过同样攻势凌厉,乌质勒这一次带来的骑兵不下三千人,人数本就占优,战力更胜一筹,他们或游走纠缠,或凶悍截击,杀得干净俐落。
那些马贼眼见不妙,立即突围逃跑,混战之中只逃出不足区区三百人,被乌质勒的手下分兵一部追杀下去了。
张义兴冲冲地跑过来,也由沈沐把他引见给乌质勒。
趁机此会,疑惑不解的高舍鸡对杨帆道:“二郎,突其施部我是听说过的,隶属西突厥,斛瑟罗逃回洛阳之后,由他暂摄西突厥十姓部落,是忠于朝廷的突厥人,不过……,咱们到这儿来干吗?”
杨帆咳嗽一声道:“此人与东突厥常有征战,眼下又在吐蕃的势力范围之内,对这两方面的情形最为了解,你不觉得从他那里咱们可以了解到许多有用的情报么?”
高舍鸡与熊开山面面相觑,熊开山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来干什么?”
杨帆心道:“若是换了其他百骑,可不就是要靠你们出生入死么?”
嘴上却哈哈一笑,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咱们自然不能只听他一人所言,总还要亲自验证一番的。”
杨帆说着,心中想起沈沐对他说过的那番话,越想越是不安,他与斛瑟罗相识于洛阳,曾同场击鞠,大败吐蕃。后来斛瑟罗以大将军之尊,更不惜折节下交,这份情谊,杨帆一直记在心里。如果沈沐的计划竟是让乌质勒取斛瑟罗而代之,杨帆在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
杨帆暗暗想着……可惜接下来杨帆一直没有机会与沈沐单独在一起,乌质勒与沈沐似乎有许多事需要磋商,两个人一路同车,形影不离,不知在计议些什么。
杨帆见一时不得机会与沈沐沟通,心中却也不急,这事毕竟不是即刻就要施行的事情,一路下来,他细心观察这突骑施部三千铁骑,只觉这些骑兵不止作战勇敢,行止间也是纪律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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