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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不良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庚新
说着,伸手便想去摸她额头。
不料却被聂苏眼疾手快,一个小跳步躲开:“哎,哥,你讨厌,还没回答人家问题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大为有些警惕的道:“说的都是大人的话,小孩子家家不要乱打听。”
“你……你才是小孩子呢。”
聂苏气得跺脚。
“好了,好了,你不是小孩,你是大人。”
苏大为眼神一瞟,发现妹子小荷已露尖尖角,确实不能说她是孩子了,尴尬一笑道:“我今天累了,要回房歇息,咱们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哎哥~”
聂苏张了张嘴,抱着小玉跟了几步,看着苏大为火烧屁股般的逃回自己房间,她有些郁闷的哼了一声:“鬼鬼祟祟,不知在躲什么!”
咬了咬鲜红的唇,聂苏有些不甘的扭了扭身子,抱着胖乎乎的小玉走向后院。
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小玉,你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吗?是笨死的……”
苏大为自然不知道自家妹子的怨念。
他将卧房门关上,脑子里还在想之前武媚娘说的事。
媚娘姐,真是不简单啊。
全场被压制,以前没这种感觉。
明空法师的时候,媚娘姐给人感觉只是温和,一位有修养的女菩萨。
现在嘛……
有些锋芒感了。
从开始话题,到结束,苏大为回想起来,自己都是被她引导着,几乎没什么插嘴的机会。
这是一种强大的控场能力。
可以说,从这个时候,日后的女皇大人,已经展露出她非比常人的强大气场了。
看透人性,抓住问题关键,稳定而智慧的心境,还有缜密的逻辑、语言。
只怕男人中,也少有她这种水准。
这些究竟是与生俱来,还是在做太宗才人时学到的?
苏大为摇摇头,不去继续深想这个问题。
他现在要想的是,武媚娘与自己聊天的那番内容。
问题和要做的事很清楚,
但是在媚娘姐话语之外,还有许多未尽之意。
这些,是需要苏大为好好思考的。
他走到桌前,将袖里新买的《老子三千言》取出,放在桌上。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入喉的冰凉,让他精神一振。
在桌前坐下,苏大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双眼微闭,将下午与武媚娘的谈话,从头捋了一遍。
今天谈话的内容,大概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媚娘姐在宫中的地位无须担心,她开始就表明,自己与李治站到了一起。
这便是立与不败之地了。
就算王皇后、萧淑妃和其她妃嫔加起来,只要李治心不变,媚娘姐的地位就无可动摇。
而且,与皇帝站一起,只怕还有“盟友”的意思。
她体现出自己与别的妃嫔不同的价值。
便是做过太宗才人,受过太宗的言传身教。
在某些事情的拿捏分寸上,对李治多有建言和帮助。
这二者不仅是男女之情,还有政治生态上的相互依赖。
当然,这些都不是武媚娘说的,而是苏大为自己琢磨出来的。
第二个阶段。
既然武媚娘与李治站到一起,两然便是一体同心,利益共享。
那么现在共同的敌人,便是长孙无忌。
因为权力过大,长孙无忌反而成为了李治的威胁。
正常的朝堂上,都是有多个派系存在,大家维持斗而不破的局面,皇帝高高在上,控制左右平衡。
这是帝王之术,也是驭人之术。
但是长孙无忌因为有扶立李治登基的大功,现在独揽大权,已经到了李治不得不正视的程度了。
哪个皇帝会愿意看到强势的权臣存在?
古往今来,权臣行废立之事的还少吗?
这便是武媚娘表达的第二层意思。
李治不愿意长孙无忌继续膨胀下去,如果此次谋逆案,让长孙无忌得手,那么朝堂上山东望族势力将被一扫而空,只怕到时最危险的反倒是做皇帝的李治。
而山东望族……
对了,说起来,萧淑妃的出身,也是山东望族啊。
而王皇后背后就是长孙无忌这些关陇贵族。
有趣……
朝堂上的权势争斗,也影响到后宫吗?
难怪当今皇上李治在后宫一直独宠萧淑妃,都生好几个皇子皇女了。
反倒是和王皇后,始终无所出。
这里面,也是值得细品。
苏大为想着,手指无意间翻开桌上的书卷。
一行字,呈现在他眼前。
不知为何,他的双眼一下子就被吸引住,借着灯光缓缓念出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唐时还没有后世成熟的标点法,字句之间,只是稍留空隙,如何准确断句也是一门学问。
苏大为对这句话并不陌生。
稍一思索便理解了。
循环往复的变化,是道的运动,道的作用是微妙的,也是柔弱的。
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有形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
换句话说,一件有形之物,必然是由无数看不见的无形之物聚合而成。
“刚不可久,盈不可守,一件事过了顶峰,便容易走向它的反面。”
他的手指在书卷上轻轻划过,自言自语道:“长孙无忌现在就是站在顶峰上,光芒万丈,却忽视了,在身后阴影中,一些事物正在悄然变化。”
这句话说出来,苏大为心里有些念头霍然开朗,忍不住想:难怪道家思想能流传千古,确实把握到了“道”的规律。
古往今来,无论多强大的国家,强大的个人,最危险的时候不是它弱小时,而往往是站在巅峰的那一瞬。
太阳升过日中,便意味将要下沉。
长孙无忌太过忘形了,对李治有了轻慢之心。
后世不是有句话吗,叫无知和弱小不是你失败的理由,傲慢才是。
摇摇头,苏大为思绪再次回到武媚娘说的话上。
思索片刻,又品味出第三层意思。
虽然媚娘姐说得很轻松,但涉及谋逆大案,多少权谋和冲突在其中,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她只要我稍通消息,顺便留意有无异常的证据,能找到长孙无忌的破绽。
但还有些话只怕没说出来。
如果仅是这样,不足以保全房遗爱,也不足以维持住山东望族这个势力的基本盘。
朝堂势力失衡,对李治来说就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可能,不光要搜集证据,还得保住房遗爱。”
这句话说出来,苏大为心里立时有一个直觉,这才是武媚娘和李治真正希望自己做的。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何其困难。
就算是未来的女皇姐姐,想必也是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开口。
保住房遗爱?
这怎么可能。
在史书里可是明明白白记着了,房遗爱还有高阳公主,还有许多其他人,都被牵连进来了,在这次永徽年大案中,俱被诛杀。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苏大为吸了口冷气,站起身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是狄仁杰大兄在此,他会如何做?”
呵,想必会发出一声嘲笑,说阿弥你小子居然怕了?
想到这里,苏大为用力一拳击在自己掌心,振奋道:“既然是媚娘姐交托给我的事,放手去做便是,再说,谁知道我这只小蝴蝶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暴。”





大唐不良人 第五十四章 李元景
永徽三年四月,武媚娘生皇子李弘。
李弘为武媚长子,大唐皇帝李治第五子。
按后世人的眼光看,李弘的父亲是皇帝,爷爷是皇帝,曾祖父还是皇帝。
未来,他还会有一个当皇帝的母亲,以及两个当皇帝的弟弟……
足可以称上一声“六味地黄丸”。
五月,武媚娘被封二品昭仪。
所谓母凭子贵,后宫那些妃嫔不管心中如何嫉妒,表面上却也无话可话。
吴王府。
院前的小池上飘着浮萍,清澈的水流从竹管流淌而下,在池上带起圈圈涟漪。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热起来。
书房的窗都被推开,好让院内带着花香气息的风,能吹进房里。
吴王李恪此时手捧一书卷,水在窗前,远远看着小池中流动的水波,仿佛化作了石像。
良久,听得身后有人轻声道:“殿下。”
李恪没有回头,而是将手里的书抬起来道:“这本书据说是春秋时李耳写的,传下来各个版本,有叫三千言、五千言,也有叫老子和道德经的,我最近在读,感觉颇有收获。”
“殿下说此书好,必然是极好。”
身后女人的声音越发轻柔:“说来战国时提出五德终始论的阴阳家邹衍,还有方士,道家,都颇受此书影响。”
李恪点点头道:“读了此书后,我现在越来越沉得住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话说完,身后的女人顿时哑口无言。
吴王李恪要是不争,这局就没办法再继续了。
“不争,不是要放弃,而是一种更高明的策略,所谓无为而无不为。”
李恪自信的道:“从永徽元年至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虽百般谋划,但却无一成功,问题出在哪里?”
“在下驽钝,还请吴王指点。”
李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永徽元年,我被拜司空,授梁州都督;永徽二年加授太子太师、安州都督。
看似地位越来越高,但手中权力却越来越少。
直到今年,朝廷仿佛忘记了我这个人。”
将手里的道德经随手扔在桌上,李恪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子:“长孙无忌知道我想要什么,而我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有朝廷大义名份,权倾天下的资源,而我,现在只是一个虚名的吴王。
我只有一次机会,若再不成,只怕便有覆灭之险。”
“吴王……”
李恪挥手打断对方想说的话:“最近读书,想明白很多事。既然长孙无忌盯着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妄动,让他抓到我的破绽。”
自得的一笑,他继续道:“一动不如一静,只要不动,便立于不败之地,而长孙无忌的敌人那么多,他不可能一直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等他懈怠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一眼看到苩春彦强笑的脸。
“吴王,从去岁到如今,按您的意思,我们一直隐忍,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不急,机会快到了。”
李恪抬起下颔,眼里精芒闪动:“最近,我嗅到一种味道,有些人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或许……”
“殿下!”
院外有人高声道:“房家三公子求见。”
“房遗则?”
李恪脸上露出讶异:“他来做什么?”
“在下此次求见,是特地来为司徒大人解惑。”
一个穿着道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向着荆王李元景下拜道。
“哦,你能为我解什么惑?”
坐在上首的李元景,眼睛眯了起来。
荆王李元景,为唐朝宗室大臣,唐高祖李渊第六子,母为贵嫔莫丽芳。
三十余岁的他,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继承太原李氏的基因,他身材长大,脸颊瘦长,一双眼睛如刀锋般,极有神采。
唐武德三年,他被封为赵王,授安州都督。
贞观初年,历迁雍州牧、右骁卫大将军。
贞观十年,改封荆王,授荆州都督,转鄜州刺史。
李治即位后,李元景进位司徒。
可以说,李元景是宗室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不过说也奇怪,最近他好像受到什么魅惑,总觉得精神不振。
如今虽然还能强打精神硬撑着,但两眼之下深黑的眼圈,还是出卖了他的疲乏。
站在阶下的道士抱拳道:“我听说荆王最近身体有恙,所以特地来毛遂自荐。”
“我的身体壮得能打死老虎,有什么恙?”
李元景失笑摇头,抬头见那道士依旧站着一动不动,仿佛苍松一般,心里不由好笑:“你会岐黄之术?”
道人摇头道:“治病不会。”
李元景皱了下眉:“那你是会辟邪捉鬼?”
“怪力乱神不会。”
道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
李元景无语道:“莫非是来消遣本王?还不速速退下!”
眼看着从两旁走出王府侍卫,要将道人强行驱赶,道人忙道:“贫道一不会看病,二不会捉鬼,但贫道能解荆王心中之疾。”
这话说出来,李元景微微一愣:“等等。”
两名刚抓起道人胳膊的王府侍卫转头向他看来。
李元景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是。”
眼看着侍卫退下去,李元景深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试探着问:“道长不知在哪座道观修行?”
“贫道叶法善,乃括州括苍县人。”
那道人单手做稽为礼,向李元景道:“偶尔游方至此,心中动念,手起一卦,知与荆王有一段善缘,因此登门拜访,替荆王了确一桩心事。”
“咳咳,你说的是真的?”
李元景有些半信半疑,对一个陌生道人还不能尽信。
却见叶法善手掐指决,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推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笑道:“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荆王最近可是睡梦不宁?”
“咦,道长,你……”
李元景先是一惊,愣了一下,他站起身正了正衣冠,向叶法善拱手肃容道:“是元景眼拙,险些错过真人!道长神算,在下近来时常做梦,梦中场景十分奇怪,而且最近做的都是一个梦……”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道:“道长,能解梦?”
“自然。”
叶法善拈须微笑道:“梦乃预兆,解梦,可参悟天机,正是贫道看家本领。”
“如此甚好。”
李元景大喜,忙上前道:“道长请坐,让我将梦的内容与你细细道来。”
说着,他忙向殿旁的侍者道:“还不快给道长上茶!”
“是。”
叶法善也不谦虚,大刺刺的就坐下,轻拈长须,看着殷勤备至的李元景,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轰隆~
天空隐隐传来闷雷之声。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眼看就要来了。
街上行人脚步都开始加快,四散奔跑。
沿街的铺子也慌了手脚,有的支起雨棚,有的手忙脚乱的收拾货品。
一只手握着横刀,闯入街道。
和匆忙的人群比起来,握刀的这只手很稳。
“这鬼天气,看来是有一场大雨。”
握刀的手松开,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九郎,要不先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卢慧能在一旁冲南九郎可怜兮兮的道:“要是下起雨来,我们都得湿透。”
“不会那么快吧?”
南九郎下意识的握住配在腰上的横刀刀柄,仿佛这个动作能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舔了舔唇,他接着道:“刚才人进去了,苏副帅吩咐一定要把人给盯牢了。”
“下暴雨那人不会跑的。”
慧能左右看了看,向对面的茶棚一指:“我们就去那里,喝碗茶解解渴,顺便可以躲雨,也看得见这里,可好?”
“这……好吧。”
南九郎稍一思索,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刚一前一后走到一半,忽然只觉一股凉风从身后吹过,紧接着沉闷的空气陡然一松。
还没反应过来,耳中只听刷的一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卢慧能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南九郎反应比他慢半拍,紧跟着他,一前一后的跑进茶棚。
哗啦啦~
倾盆大雨,如瀑布般倾泻。
天地间一片银白。
卢慧能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又像小狗一样抖了抖,将身上的水抖开。
“还好还好,衣服没全打湿。”
“好……好个屁啊。”
南九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渍,指着雨幕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你还能听见吗?”
卢慧能张了张嘴巴,侧着脸庞凝神静听了片刻,随即苦着脸摇头。
“希望不要出什么漏子,那人要是跑了,这半个月辛苦白费了。”
“应该不会吧,这么大的雨……谁会想不开这个时候跑出来,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卢慧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确定的道。
“呃,两位客官,喝茶吗?”
茶棚里,卖茶的老汉提着茶壶走上来。
就在南九郎与卢慧能在茶棚中无奈躲雨的时候,那个对他们盯梢的对象,雨幕中的小院,悄然打开半扇门。
一个人影,低头按了按头上的斗笠,又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抬脚迈入雨幕中。




大唐不良人 第五十五章 众生相
纷乱的雨幕,激打在池中,水雾迸溅,有些溅到石上,令苔痕越发显绿了。
“好大的雨。”
屋檐下有人说了一声。
房遗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向说话者看去。
大唐司徒,荆王李元景手里拿着一个白瓷酒杯,意甚潇洒,向他举杯邀道:“遗爱,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一起喝一杯。”
屋檐下摆着一张胡床,几个胡凳。
上面摆着几样下酒小菜,有美酒与美人做陪。
“今天难得休沐,邀你们过来一起喝一杯,还有些事想聊聊。”
李元景说着,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房遗爱还没开口,坐上另一人抚掌大笑道:“荆王不必理会,他打小就是这样。”
“哦?”李元景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房遗爱这种出神的样子。
过去房遗爱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武夫,心思单纯,倒也不至于木讷。
而且,李元景无法忘记,昔年太宗在时,房遗爱持马槊立于千军万马中的模样。
老将们都已经老了,似房遗爱这样正当壮年的将军,日后必定能为大唐开疆拓土,建立赫赫军功。
正在出神之际,听得房遗爱终于开口道:“年幼时,父亲因为公务繁忙无遐顾及我,那时无聊,我就会蹲在房檐下,一蹲就是一天,他们都当我在发呆,其实不是。”
他抬头,冲李元景笑道:“其实我是等下雨,我发现每到下雨的时候,就会有很多蚂蚁出来。
看着蚂蚁忙忙碌碌的,我也就忘记了烦恼。”
“别那么多废话,快过来喝酒。”
刚才同李元景说话的柴绍用一根长著敲击着杯口,发出叮铛响声:“难得今日大家有兴致,快来快来。”
等房遗爱过来,他一边倒酒一边喊:“遗爱,你刚才发愣的样子好失礼,这酒,该你敬荆王。”
“哎。”
“敬你。”
席间,一名穿着宫装,贵气袭人的女子,轻伸柔荑,用修长的兰花指,捏起酒杯,向面前的李治道:“现在你是皇帝,该我敬你的。”
“高阳。”李治苦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我不必如此。”
“那好。”
高阳公主面色一寒,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轻咬银牙道:“我想要把房遗直的爵位转给遗爱,你许是不许?”
“高阳!”
李治起身,面色微露不悦:“传嫡,传长不传幼,此乃定制,岂可轻易更改?”
“你是皇帝,封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高阳公主起身,脸色难看道:“父皇在时,我向他求,他不理我,现在你当皇帝了,我以为你真把我当妹妹,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天家无小事,我这先例一开,日后如何自处?将来……我也要立太子的,我如果给你网开一面,那我自己又该如何?”
“这……”
高阳微微一窒,咬着下唇立在那里,一双眼睛里波光盈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见她如此,李治心里又微微一软。
“哥答应你,以后只要遗爱立功,一定会重重提拔,保证……”
“哼,我才不信你,你们,你们都骗我!你和父皇一样,都骗我!”
高阳一跺脚,任李治呼喊,头也不回的扭身跑出宫。
“这……”
李治有些颓然的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伸手揉着额角,感觉头疼,真的很头疼。
皇帝,不是想像中那么好当的。
无数人情,欲望,权力,关系,交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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