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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不良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庚新
斜阳从窗口透入,一束半透明的光落在公廨内的地板上,形成巨大的光斑。
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压在苏大为的心口。
申时大致等于后世的下午四到五点,过了这个时间,夕阳西落,夜暮升起。
而手头这个案子,才刚刚查到一点端倪。
还剩一个时辰,也就是……
两个小时。
苏大为感觉自己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水,下意识舔了一下唇。
他抬头向狄仁杰看去。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狄仁杰的心态稳定。
到这个时候了,居然仍不见半点慌张。
“阿弥,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赢。”
狄仁杰转头向他看了一眼,眼神中透出坚定。
“现在,让我把整个案子,从时间上复盘一下,把已知的信息加进去,根据已知的,再加入我个人的推测,阿弥,还有两位不良帅,周令史,你们可以帮我拾遗补缺。”
说着,他左右看了一下:“有没有纸笔?”
“有。”
苏大为将自己平时用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在桌案上将纸铺开。
周扬主动上来,帮着磨墨。
狄仁杰接过苏大为递上的笔毛,在砚台里饱沾了墨汁,微吸了口气,在纸上刷刷画了几笔。
“这个案子,咱们就从昨晚开始,从昨晚劳三郎之死……”
昨天夜里,劳三郎在公交署里留到了最后。
他或许是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又或许,是有不可告人之秘。
劳三郎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文书。
这上面记录了公交署往来的数字,何日送了什么货到哪里,又或者承接了哪新货运生意。
一笔笔,都各有来处和归处。
劳三郎粗通文墨,据说幼年时家里有几分薄产,所以习得文字。
虽然做不得官,但寻常刀笔吏的工作,也还能胜任,所以公交署里的往来帐目,一直是由他来掌管。
手里提起毛笔,他正要往帐目上添上几笔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劳三郎放下手中笔,起身来到门前,将门合上。
想想不放心,又将窗都从里面扣上。
重新回到桌前,他定了定神,终于在帐目上记上一笔新的数字。
然后,他面露微笑,定格在那里,再也没了动静。
“劳三郎时于昨晚何时?”
“从尸体痕迹判断,应该是昨晚戌时。”周扬道。
狄仁杰点点头,抬腕在纸上写上“帐目”二字,同时头也不抬的道:“阿弥,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嫌,公交署令是周良吧?他和你熟,你派人把他传来,跟他说要查公交署最近的帐目,这数字应该不止一份,两边一对,能查出来,帐中缺失的一页记了些什么。”
“是。”
苏大为点点头,快步走到公廨门前,招手唤来南九郎:“周二哥在哪?快把他找来,让他带上公交署的帐目,切记不可走漏消息。”
“诺。”
南九郎见苏大为神色凝重,不敢怠慢,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接着是今早,大约辰时,我与思莫尔的商队一同回长安,在开远门前,被金吾卫拦下盘查,结果胡商阿巴尔突然塞了一块牌子给我,事后经大理寺李思文告知,这块黑牌乃是突厥人的。
这里我始终没想明白,那阿巴尔为何要将牌子塞给我,是有意,还是无意?
或许只是为了转移视线,令金吾卫忽视其它有用的信息?
此处,暂且存疑。
之后,阿巴尔被发现,跪在开远门前,面露微笑而死。”
说完,狄仁杰抬头向陈敏和周扬点点头:“先前我们去夏仵作那里,已经复验过,证明阿巴尔应该是死于中毒。
至于是何种毒,现在还不清楚,或许是没有记载的无名之毒。
但是问题来了,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是何人对阿巴尔出手,让他中毒而亡?
还是他自己服毒自尽?
目前没有看到尸体有明显外伤,我倾向于他是服毒而亡。
若是服毒,那么……”
狄仁杰在纸上刷刷又是两笔记下:“昨晚劳三郎之死,是否也是服了某种毒药?否则两名死者,何以死状全都面带诡异笑容?有人查过劳三郎现场,有无茶水,是否有毒?
还有两名死者的牙齿、口舌,都查过吗?”
这话说时,他直接抬头目视着周扬。
原本周扬就是由大理寺调来查劳三郎之死。
而且此人似乎颇有些本事。
周扬瘦长的脸上,面皮微微一抽:“我还真没查过尸体的口中,不知夏仵作有没有查过,我现在就去看看。”
“此事就交给你。”
狄仁杰点头道。
周扬抱了抱拳,快步走出公廨,找夏仵作去了。
苏大为冲门口沈元喊了一声:“大白熊。”
“在。”
沈元正蹲在门旁的地板上,听得苏大为呼唤,一下子站起身,犹如一堵黑铁塔。
“你跟着周令史去看看,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人,他去仵作那里查尸体,你就跟着他,看有什么需要帮手的。”
“好。”
沈元摸摸脑袋,转身去了。
狄仁杰看了苏大为一眼,心知苏大为对周扬不太信任,也不多问。
用毛笔沾了沾墨汁,接着在纸上划了两笔,继续道:“毒这一桩,等周令史查的结果,暂且按下不表;接下来,是阿弥你这边,查了西市货栈,查今早那支商队的货物,结果发现,货里有些箱子是空的,箱中的东西不见了。”
“是黑火油,我方才问过思莫尔。”
“黑火油?”狄仁杰想了想,点点头:“那么,在货进入货栈后,直到你带人去查,这中间,还有谁去过了?立刻派人去查,赶紧。”
“好。”
苏大为点点头,看了一旁的陈敏:“十一叔,你手下还有人吗?我这边人手都铺出去抓那些胡商了。”
“行,这事我来安排。”
陈敏挺起胸膛,走到公廨门口招来一名不良人,将命令吩咐下去。
“黑火油可燃,无名之毒,可杀……
就怕如果真是突厥细作在暗中,是要做一桩大事,或者趁着上元夜,大肆破坏、杀戳,甚至如果不弄清他们下毒的方式,万一此毒流入宫中,伤到了宫中贵人……”
苏大为与狄仁杰对视一眼。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大唐的宫禁,并不如想像中严。
只要有金鱼袋、银鱼袋,便可凭鱼符进出。
最关键的是,到现在还不知这种诡毒,是用什么方式投放。
是液体,还是空气?
是要投入水源,还是……
“宫中的戒备必须加强,如果可能,最好能取消今晚的灯会。”
狄仁杰沉声道。
“不可能!”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一眼看到长安县令裴行俭,正从外面快步走回来。
他的神情透着疲倦,但一双眼睛,依旧精光四射,显出过人的意志力。
“县君!”
马大惟、陈敏及苏大为均向裴行俭抱拳行礼。
狄仁杰也向他点头道:“二哥。”
裴行俭挥了挥手:“不用客气,说说这案子吧,我刚才听你说,想要取消今晚灯会?”
“是,目前这案子,只知道幕后之人,手里有了极易燃烧的黑火油,有一种无形无状,能令人带着微笑而死的诡异之毒,除此之外,我们对那些暗处的人一无所知。
甚至连他们是否是突厥人都未可知。”
这话令苏大为也是微微一愣,陈敏忍不住道:“不是说有突厥细作吗?”
“那只是根据那胡商死前交给我的牌子来做推断,如果反过来想呢?如果幕后之人是故意抛出烟雾,要迷惑我们呢?谁能知道?”
苏大为看向裴行俭:“狄仁杰大兄说得,的确有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取消灯会,加强戒备,直到我们将人抓到,县君能否向陛下进言?”
“不可能。”
裴行俭双手负后,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能:“马大惟,万年县那边,你们王县君正在布置人手,做一些必要的防备,你且回去协助。”
这话,隐隐有逐客的意思在里面。
马大惟脸上堆满了笑容,向裴行俭抱拳:“既然如此,我先告退,裴行俭若有事,只管让人告诉我。”
裴行俭点点头,目送着马大惟出去,环顾了一下公廨内,指着缩在一角的思莫尔:“这胡商为何在此?找人把他带下去,先看管起来。”
“是。”
苏大为忙喊一名捕快进来,将思莫尔也带出去。
同时心中暗想,刚才说话没有避讳思莫尔,那是潜意识还是当他自己人,还是大意了些。
以后这些细节都要更小心才行。
等公廨内只剩下裴行俭和狄仁、苏大为三人,裴行俭这才压低声音道:“取消灯会,莫说时间来不及,圣上,也不会答应。”
狄仁杰面色一动:“二哥,难道朝中……”
“嘘!”
裴行俭继续道:“你以为我没想到跟陛下提吗?上午出了案子,我下午就让人传报给陛下,希望能暂缓上元夜灯会,但是被陛下拒绝了。”
苏大为盯着裴行俭,脑中急转:“陛下拒绝,是……”
“理由不重要……我听说,此次上元夜灯会,原本朝中赵国公提议取消,理由是辽东那边近来颇不太平,但是被陛下叱退了,陛下坚持上元夜灯会乃是成例,不可轻废。”
这话出来,苏大为张了张嘴,看向狄仁杰。
难怪刚才大兄那种反应,看来已是猜到了。
灯会只是一桩小事,却是朝中赵国公长孙无忌与大唐皇帝李治,意见相左的投影。
自从上次万年宫洪水之事,李治明显变得强硬了许多。
而如果上元夜灯会出了大乱,岂不是证明赵国公是对的?
到那时,圣上会如何反应?





大唐不良人 第十章 妖僧
如果取消永徽六年的上元夜灯会,苏大为可以拍着胸脯说,保证今夜平安。
可惜,取消不得。
“万年县王县君,已经联同不良人,以及金吾卫,在做布置了。”
裴行俭长叹一声道:“就怕宫中出事,今年的灯展,陛下和后宫妃嫔,百官大臣会在花萼楼赏灯,万一出点什么差子……”
苏大为皱眉道:“县君,若不我现在入宫,去向陛下求见,恳请他改主意。”
裴行俭扫了一眼苏大为腰间的金鱼袋。
上次破了安定公主之案,事后武媚娘特请天子李治破格赏赐苏大为金鱼袋,这是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殊荣。
连同之前赏的银鱼袋,他居然身佩两个鱼袋,也是极稀罕之事。
是以,苏大为想入宫,竟比裴行俭还容易些。
摇了摇头,裴行俭道:“我方才说了,此事还涉及到陛下的颜面,所以绝无更改可能。王县君那边已经联同金吾卫、左右领左右府去安排了,还有太史局,太史令也知晓此事,会守护宫中。”
“总之守备方面,怀英和阿弥,你俩就不要多想了,还是集中精力,先把手头的案子给破了。
莫要忘了,怀英你接了那胡商临死前给你的突厥狼令,至于阿弥你,若不是为了查此案,我和李思文做保,你现在还在万年县大牢里。
于公于私,你们都得把案子弄清楚,我才能保你们。”
“县君放心,阿弥知道。”
苏大为苦笑一声。
脑中忍不住想到,这次的案子,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
若说是突厥人做的,劳三郎那边是怎么回事?
而且刚巧我为昨天的事,被投入万年狱里。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思莫尔的商队在长安城外开远门出事,胡商阿巴尔暴毙,临死前把一块突厥令塞给了狄仁杰。
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贯穿其中。
之前苏大为甚至怀疑是不是长孙无忌在其中做手脚。
可现在看,长孙无忌手下那个刑部令史周扬,对这案子却又尽心尽力在查。
“大兄,现在我们怎么做?”
“给尸体验毒那边,周令史在做;其余胡商的名单和口供,你手下不良人在查;公交署这边要等公交令周良过来才能继续;至于突厥人和黑火油,我们现在完全无法追踪到,这是极大的隐患……
而且,对于幕后之人,是否真是突厥人,我们现在无法证实。
如果是有人故意借突厥人引开视线的话……”
“大兄,县君,我知道有一人可以帮忙。”
酉时正。
一队驽马,经过东市,沿着朱雀大道,向宫门走去。
这些驽马背上,都驮着重重的货物,看形状,是陶罐,似乎装满了酒水。
随着前行,微微晃动着。
偶尔还能时到水与罐壁碰撞发出的响声。
“住住,这些是什么?”
把守宫门的金吾卫拦住去路。
驽马队前,一名中年汉子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都是酒,宫中贵人要的,说今晚要用,这是令符。”
金吾卫看了这人一眼,伸手拿过令符,在手里前后翻看了一番。
确是宫中银鱼符。
“没听宫里内侍说起此事,平时不是早就备下的吗?”
“或许上元夜,之前准备不足吧。”
中年汉子点头哈腰的道:“小人可以在这等着,等您去问问宫里内侍太监们。”
金吾卫愣了一下,挠挠头:“我哪知去找谁问,再说怎可擅离宫门,算了算了,你进去吧。”
他挥了挥手。
中年汉子点头致谢,带着运货的驽马队,还有一些送货的伙计们,缓缓走入宫门。
金吾卫目送他们过去,突然想起来喊了一声:“等等,你这马背上驮的是什么酒?打开来让我看看。”
刚牵着驽马从他面前走过的一名年青人肩膀一僵。
前面的中年汉子听到声音,匆匆跑过来笑道:“都是宫里要的酒,几位有兴趣,我回头送一坛给几位尝尝。”
旁边的金吾卫看看天色,低声骂道:“不要多事了,你们快去送货,送了快走,马上天要黑了,今晚可是上元夜灯会,我若交了班都想去逛逛。”
中年汉子推了年青人一把,陪着笑脸抱了抱拳,这才继续入宫。
收验尸体的房里,味道越发难闻。
幸得此时节气还寒冷。
若是夏季,只怕那尸气能把人熏晕过去。
夏仵作站在一旁,看着一手用白帕捂住口鼻,一手拿着小刀,对着下面尸体比划的周令史,身体不由打起了摆子。
“周令史,周令史,使不得啊,毁坏尸体,我们……我们没有先例。”
周二郎抬头翻了他一眼,丝帕下传出沉闷的声音:“这是为了查案,何来毁坏尸体一说?何况,这胡商是无亲无故,至于这劳三郎,我打听过了,他也没亲人在世,就是个破落户,剖也就剖了。”
“不行啊,郎君。”
夏仵作声音快哭了出来:“劳三郎是公交署的人,他以前是长安县不良,这都是有人认识的啊,苏副帅就是他的提携之人,若是让他知道我们给他开膛破肚……”
“你怕苏副帅,就不怕我吗?”
周扬目光一闪,眼里仿佛藏着一条毒蛇。
带着讥讽的声音,从白帕下透出。
“你一个小小的贱籍仵作,不按我说的做,你猜会是什么下场?”
“令史,周令史,小人……我……”
“拿着这把刀,你来,把他胸膛划开,把肝取出,快。”
周扬强势的,把手里的刀塞到夏仵作手上:“按我说的做,其他人责怪,由我承担。”
他这话说出来,夏仵作终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始对手下尸体动刀。
实话说,他做仵作这么多年,要验尸体内脏的情况,不是没遇到过。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一为公交署的人,前不良人,顶头上司是长安不良副帅苏大为,不免心存顾忌。
另一人是胡商,就怕还有什么关系在身上,到时牵扯麻烦。
如今既被周扬催逼,又听他说愿意承担,咬咬牙也就干了。
一直等他熟稔的将尸体皮肉划开,强忍着催人欲呕的腥气,将一块紫黑色,巴掌大的肝脏取出,他都没想起来,为何方才是周扬拿着刀要破腹,怎么最后竟变成自己动刀了。
此时周扬早已捂着口鼻远远退开。
夏仵作一抬头,发现周扬赫然已经站在二十余步外,一时不由目瞪口呆。
“你看我做什么?检视手中肝脏,可有异常?我看颜色不太对,是不是紫黑了?你切一块下来看看,对,就这样……嗯?确实是中毒的症状,你这有酒吗?”
一连串的命令,远远交待夏仵作按自己的吩咐把事给办了。
直到收拾完毕,周扬终于得空又退远许多,狠狠的吸了几口空气。
“呕~这味道,幸亏不用自己动手。”
手里的白帕重新捂住口鼻,他抬头看看天色,喃喃自语:“确系中毒,但查不出是中了何毒……只能归为无名之毒。
查过口齿,没有任何毒液残留,没有藏毒的假牙……
奇了!
这两人,究竟是如何中毒的?”
泾河悠悠,奔流不息。
傍晚斜阳照在泾河之上,波光粼粼,如万千金鲤游弋。
一双赤着的脚,踏在泾河边上,踩着微有些温度的鹅卵石,看着岸边新绿,这双脚的主人,不由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大唐,长安,我又回来了啊。”
岸边新柳吐绿。
远处林间,隐隐传出归巢的鸟叫声。
道琛双手合什,看向不远处的巍峨巨城,眼角的皱纹微微扬起,似乎想起什么愉悦之事。
两年前,于兰池宫前,即将得手,却功败垂成。
两年后,再入长安,定能搅皱一池春水。
给那些掂念自己的老朋友,一些“惊喜”。
“南无,阿弥陀佛。”
“道琛大师。”
一个略有些生硬的唐音响起。
道琛于是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眼看去,一位身背大弓,穿着有异于唐人的紧致长裙的女子,裙上绣着梅花与仙鹤,脚踏木屐从林间缓步走出。
在女子身后,跟着两位双手拢在大袖中,腰悬长刀的倭人武士。
夕阳从他们的右边照下,恍若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近处的河滩,绿草,背后的密林,以及消失在尽头的泾河。
天空大片留白,有孤鸟飞过。
“雪子殿下,别来无恙?”
道琛双手合什,眉眼低垂,向着雪子遥遥颔首。
“托福,一别两年,能再见到大师,是雪子的缘份。”
“两位,叙旧的话可以晚点再说,可以入城了。”
一个带着金属特质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道琛和巫女雪子一齐看去,立时看到,高句丽的高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泾河旁。
他一身黑衣,面庞线条有如刀削般刚直凌厉。
一双眼睛盯着川流不息的河水,深邃到极点。
谁也不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后稍远处,站立着一批同样黑衣的武士。
一个个腰脊挺直,站立得如标枪一般。
“说起来,这次计划也是高殿发起的呢……”
雪子用修长的手指轻掩着唇,发出银铃般的笑音。
高建侧脸,冷冷的看向她:“笑完了吗?笑完就该上路了。”




大唐不良人 第十一章 背叛
“周二哥。”
苏大为向周良点点头。
周良眼睛在公廨内微微一扫,神情略有些不安:“我把帐目带来了。”
说着,他向裴行俭行礼,喊了声“县君”,又对狄仁杰喊了声“狄郎君”,这才将手里的卷宗,放到桌上。
厚厚的好几大本。
“这是近半年公交署往来的帐目,记录了每一笔生意,什么时间运的什么货,什么人委托,收钱几何,都在帐上。”
裴行俭扫了一眼桌上厚厚的帐目,似这种往来进出的数字,想在一时半会弄清显然不可能。
最好要精通此项的刀笔吏,细细核对才行,没有数日之功,只怕很难找出有用的东西。
“周良,这帐目你自己都看过吗?”
“大略看过。”
“劳三郎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裴行俭道:“昨晚他死的时候,正在做帐目记录,但是发现的时候,缺少了一页,那页到底记了些什么,或许会很关键。”
狄仁杰走到桌案边,随手翻着那些帐目。
苏大为则是目视着周良,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案情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但又有许多不明白之处。
已知是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想要做危害大唐之事,选择的时间,或许就是今夜上元夜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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