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夜色深处来

一天一天，他记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两位医神预测的临盆之日还有一个月，因为是双生，所以她的肚子格外笨重，看起来大的吓人。
他每次看她的肚子都会不自觉皱眉，然后伸手摸过去，温声低语，“听话些，别让娘亲





他从夜色深处来 第 204 章
太辛苦。”
但似乎是要和他故意作对似的，他每次说完这句话后，他掌下的肚皮都会鼓起一个小包，好似某个小家伙正在里面很不给面子的伸懒腰。
一次也便罢了，它次次如此。
苏幕盯着那个鼓起的包，平静的眼中瞧不出什么情绪，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别不听话，你早晚有一天要出来的。”
秋后算账的语气很明显，那个包立刻平了下去，很久都不曾鼓起来。
目睹了他们互动全过程的叶柠目瞪口呆，“好神奇啊……”
……
因为有苏幕在，叶柠怀孕初期和中期都还算顺利，也没怎么遭过罪，更没出现过什么大的问题。
但到了最后一个月时，令人棘手的问题渐渐多了起来。
一日晚间。
叶柠一个人在侧殿沐浴，很久都没有出来。
苏幕忽然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水声也消失了，他意识到哪里不对，放下手里的诗经，站在殿外敲了敲门，“阿柠。”
里面没有回应。
他皱了下眉，一把将殿门推开。
薄雾氤氲的温泉水池中，她只着一件单薄纱衣侧躺在池边，xiōng口以下全部没入水中，双目微合，身边是打翻的蔷薇花瓣。
他变了脸sè，两步过去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喊她的名字。
她看起来全然没有了意识，怎么唤都唤不醒。
他摸着她的脸，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眼中流泻出的焦虑和惊慌，那些情绪就像能触摸到的丝线一样，丝丝缕缕的裹住了他的全身，让他无从挣扎，又理智全无。
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下一刻，勾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她闭着眼睛反常的吻过来，啃咬他的chún。
叶柠从不会在孕期对他这样主动，引火烧身。
他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对了。
她吻得绵长又用力，松开他后，白皙修长的腿浮出水面，莹润的足尖轻点他的肩，缓缓下移，最后环在他的腰上。
画面有些香艳，苏幕目光暗下来，下意识反手握住她的脚踝，他盯着她的双眼她正目光迷离的看着他，瞳孔泛着妖异的蓝sè。
那是他最熟悉的一个颜sè。
是一个只会出现在黑暗中的颜sè。
他似乎猜到什么。
小灰很快被他喊过去。
片刻后，居于第九殿的保生大帝和巫医祭司一起被匆匆请上了殿，大概是因为小灰提醒过了，两位医神只站在侧殿外，一扇轻巧的双叶门将他们隔开，他们并不曾进来。
在殿外听他描述了一遍大致情况后，两位医神沟通了一下，皆认为是临盆之日越来越近，胎儿的魔性初显，影响了母体。
这两个孩子，生来是黑暗与光明之子。
和他猜到的差不多。
他点头，问他们，“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保生大帝沉思了一下道：“对夫人倒没什么影响，但对您应该有点影响。”
苏幕挑了挑眉，“怎么说？”
保生大帝解释道：“被魔性影响的话会忘记礼教约束，理智屈服于欲望，所以夫人近日可能会偶尔做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举动，但清醒后却是记不得的。”他补充道：“所以就需要您多看着点了。再说夫人可能还会对您……总之还是要再提醒您一下，这临产的最后一段时间，可不要同房啊。”
女祭司也意味深长的附和，“是啊，您千万要注意，最后这一个月若是同房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胎膜会破，夫人会早产。”
……
这是个不小的挑战。
因为他的意志力在她身上似乎起不了多大作用。
一门之隔，两位医神大概也预料到他现在面临的困境，打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马虎眼便下殿去了。
总而言之就是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的忍着。
叶柠的腿还环在他的腰上，她浑身湿透，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见他不说话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低低对他说，“苏幕，你不想要我吗……”
他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抵在温泉池壁上，五指骨节泛白，轻声说：“我们上去休息，好吗？”
“不好。”她抬头，吻他的脖颈，舌尖轻轻扫过他的喉结，一双冰蓝sè的眸子半迷半醉的看着他，表情极度依恋的蹭了蹭他的下巴，“我都很久没碰过你了，可想可想了。”
“我记住了。”他微皱着眉，额间似乎被汗水浸湿，chún角微抿的线条忍耐而克制，“但现在这个时间，不合适。”
她不管，埋头开始到处乱蹭，这蹭一下，那蹭一下，末了接着吻他，又啃又咬。
他脑海里的弦一根根在崩断，失控之前，他把她抱出了水池。
回到寝殿，夜雾笼罩的清冷卧榻上，她好似恢复过来，蓝sè的瞳孔逐渐变成正常颜sè。
他起身要走，叶柠窥见了他脸上的异样，拉住他，“你怎么了？”
“你先睡。”黯淡的烛火在他脸上留下yīn影，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病态的压抑，“我去沐浴，很快就回来。”
她松开手，说：“好。”顿了顿，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他已经转身进了侧殿，她听到了他回答，语气很低，像水滴在深潭，“别进来。”
……
还有十多天就要临盆，她这段时间睡得很不好，总是频繁的醒。
腿脚也浮肿的厉害。
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但怕他担心，她藏得很好，晚上醒的时候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出，只是一个人轻轻坐起来靠在栏杆上。
躺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平躺根本睡不着，侧躺太久又怕压着宝宝，于是她每次醒来，都会把枕头垫在后腰，然后靠在床栏上一直睡到天亮。
起初这样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而且会让浮肿的腿脚第二日肿的更厉害，但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她渐渐习惯了这个姿势睡觉，反而觉得要比侧躺着睡还要舒服一些。
苏幕从侧殿出来后就看到她正靠在床栏上，头斜斜歪向一边，已经睡熟了。他轻轻上榻，轻车熟路的把她抱过来，让她半靠在自己肩上，给她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拥她入眠。
叶柠一直不知道自己每晚靠在床栏上睡过去后，枕边的男子都会静静从床上坐起，然后这样抱过她，再寻一个让她感到舒服的姿势，一抱就是一整夜。
他整晚不睡，在她睡得最沉的时候，帮她按揉腿和脚，快晨起的时候，再把她放回去靠在床栏上。
她什么也不知道。
……
临盆那天，天气yīn沉，yīn雨绵绵。
她怕雷，他执了沧溟合虚扇，夜sè下的雨帘中，他站在第十殿的琉璃瓦屋顶，驱散了万里yīn云。
巫医女祭司在殿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迎接新生命的准备工作，保生大帝在外间留守。
小灰那时正在幻夜森林中给未降生的宝宝接取满含祝福的不落泉，它象征新生和活力，新生的婴儿要用这泉水




他从夜色深处来 第 205 章
沐浴，才会平安康健。
那一天快结束的时候，它才赶了回来，尚未进殿，便在外面听到了殿中多了别的声音。
那是很轻很细的小nǎi音，软绵绵的，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让人一听心就化了一半。
它忍不住将殿门小心翼翼的扒开一条缝往里看，视线慢慢聚焦在了床榻上那两个小小的襁褓上，苏幕正俯身看着床榻上皱巴巴的两只，目光不自觉柔软，然后一只粉粉嫩嫩，还没有jī蛋大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碰了碰他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的时间太久了，哭唧唧，但好歹是肥的，生了两只，其中有一只很皮。。。
第161章 宝宝记（二）
殿中门窗紧闭, 小灰顺着门缝滚了进去, 小心翼翼的慢慢挪到床下, 抬头往上看去。
表情有点可怜巴巴。
叶柠的状况看起来还好, 不算很虚弱，似乎注意到它进来了, 而且甚是乖巧的仰着头往床上瞅, 笑了笑，“想看宝宝吗？”
小灰点点头, 不敢大声说话。
叶柠朝它招手，“上来吧。”
小灰又侧头去看苏幕，见他不说话，似乎是允许的样子, 便舔了舔爪跳上了床榻。
襁褓离它不算远，它能看见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苏幕一直在盯着襁褓看，好像发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东西，半点也不觉得腻味。
这便勾的小灰愈发心痒。
它小心靠近，将脑袋伸了过去，下意识嗅了嗅。
nǎi香nǎi香的两只。
入眼是粉嫩嫩的手和胳膊，正毫无意识的乱晃，他们太小了, 比猫儿还小。
而且现在还没完全睁开眼, 其中一个正闭着眼张开粉嫩的小嘴打呵欠，另一个似有感应般也张开嘴打呵欠，湿漉漉的小舌头不安分的在嘴里蠕动着, 似乎是饿了。
苏幕伸手过去逗弄她的小手，食指很快就被握住了，他笑了笑，说，“阿柠，她的眼睛像你，嘴巴像我。”
叶柠生了一儿一女，男婴略比女婴早出世一小会儿。
男婴看起来jīng力很充沛，而且一直抓着苏幕的发梢不放，一看就是喜欢跟自己老子作对的主。
女婴看起来要孱弱一些，却比哥哥乖巧，苏幕看她的目光格外柔软，语气都不自觉轻了三分，似乎怕惊到她一般。
小灰看着这粉嫩又皱巴巴的两只，鼠眸里也不由多了几分老父亲般的慈祥。
晚间睡觉的时候，两只宝宝横在苏幕和叶柠之间。
哥哥似乎是没太有安全感，总想着抓点什么，便时常用小而短的胳膊搂住自己母亲的脖子。
妹妹则毫无意识的浑睡，睡得昏天黑地，睡得地老天荒。
苏幕侧躺着，把她圈在怀里，保生大帝说她略有些先天不足，心智上兴许会成长的晚些，反应也可能要比常人迟钝一些。
但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身上既流了和他一样的血，聪明与否，都会是平安顺遂的一生。
不过苏幕还是低估了臂弯里这只迟钝的程度。
深夜。
外面传来夜雨敲打殿窗的声音，闪电亮起时，苏幕下意识从这两只小家伙头顶伸手过去捂住叶柠的耳朵。
雷声很快响起，叶柠似乎哄孩子哄累了，脸上倦容极重，半点也察觉不到什么，依旧睡得安稳。
两人中间这两只睡得也很安稳。
片刻之后，雷声渐息，他正要松手，臂弯忽然传来“哇”的一道哭声。
来势汹汹，一声比一声急。
叶柠一下子醒了，正要起身，苏幕已经抱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小包子下床了。
“你回去睡，我来哄她。”
叶柠还想坚持，却见搂着自己脖子的这只也醒了，大概是被吵到了有些不开心，小小的嘴已经撅起来了，眼看也要哭，她只得拍着他的背哄起来，“不哭不哭，接着睡……”
苏幕抱着小包子来到外殿，小灰和鸟早就醒了，正不明所以的揉着睡看他。
怀里的小可怜还在不停的哭，不过声音弱了许多，他在香案前坐下来，指着案上的琴轻声对怀里的小包子道：“爹爹给你弹琴好不好？”
小包子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掉。
苏幕以为她不喜欢，轻轻拂袖，殿中瞬间便多出六张符纸做的小人。
这次的符人并不是先前那种恐怖的模样，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纸片人，它们围成了一圈，忽然开始窃窃私语，很快，在殿中自顾自的演绎起来，如同无人cào控的皮影戏一般。
“这个呢？”小包子被他动作温柔的转了个身，面朝着那些纸人，“喜欢吗？”
那些小人演绎的是一个浮夸的喜剧故事，小包子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她抽了抽鼻子，嘤嘤了两下，终于慢慢平复下了情绪，专心的看起了小人儿。
苏幕忍不住失笑，半靠在椅子上陪她一起看。
窗外忽然又打了一声雷，他皱了下眉，布下结界将这座殿罩起来，外间的声音再入不得半分。
几秒之后，正专心看着小人的包子又哭了。
苏幕，“……”
他这次确定了，她和叶柠一样，怕打雷。
不过她的反应迟缓了一些，雷声停下很久才会反应过来。
……
刚生下的婴儿总是一天一个样，变化飞快。
几日后，两只包子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身上也不再发皱，白白嫩嫩的，整天咿咿呀呀，小nǎi音能萌化个人。
哥哥睁开眼的那天，天上好似出现什么异象。
苏幕看清他右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天生异瞳？”
叶柠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忍不住看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儿子的右眼瞳孔颜sè与左眼不一样，左眼是正常的黑sè，右眼是诡异的淡金sè。
“我们以前在子时街碰到的那个小女孩也是异瞳，这个异瞳有什么不好的吗？”她问。
苏幕沉默了一下，“拥有金sè异瞳的人，要么造福一方，要么为祸一方。”
叶柠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处，“为什么会这样？那那个小女孩……”
苏幕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她和他不一样，那个女孩的异瞳是浅紫sè的，不算很厉害，你儿子的这个，是异瞳里的君王。”
所有天生异瞳的人，都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有时候是人的天赋，有时候是人的身份，有时候能看到过去未来，有时候能看到通往其他世界的路。
而异瞳里的君王，只要和他们对视，就能看到所有异瞳拥有者看到的东西。
而拥有金sè异瞳的人本身，也能看见一样东西。
苏幕觉得那应该是某种他也有的天赋，现在透过异瞳正好传给了羌黎。
包子还小，压根不会说话，他能看见什么苏幕和叶柠只能自己猜测。
但苏幕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羌黎可以通过异瞳看见恶念，即人们内心的罪恶。
这是黑暗




他从夜色深处来 第 206 章
之子的天赋，也是异瞳赐给他的力量。
不过按理来说，他是不该出现异瞳的。
苏幕后来想到什么，开始在深夜照镜子，每日如此，似乎在找什么答案。
镜中的那张脸，似乎和他一模一样，又似乎不完全一样。
后来他终于发现了，是表情不一样。
他在皱眉的时候，镜子里的人依然在微笑他的恶没有消散，一直跟着他。
……
两只包子满月时，羲上带着善见城其他几位主神来道贺，苏幕宣布了两只包子的名字羌黎和苏叶。
羲上注意到大包子的右眼，想起一桩事情，同他说，“前段时间天有异象，善见城天空出现双月，匡玉逃出来了。”他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他，神sè不明道:“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没完，也许你作为神的天罚要来了。”
苏幕面容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你觉得我的天罚，会是什么？”
羲上摇头，“天道不可窥测。”他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和你这两个孩子有关系。”
……
满月之后，两只包子一天天的长大，哥哥学什么都很快，妹妹就要慢一些了。
某日，两兄妹一起在床上学着爬，哥哥的爬是慢悠悠的往前，妹妹也想往前，折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不但原地止步，甚至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后倒。
目睹了全过程的苏幕和叶柠，“……”
学说话也是。
哥哥已经可以自如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妹妹还停留在牙牙学语的阶段。
于是哥哥和妹妹常常会出现以下对话。
哥哥，“你说你现在还不会说话，是不是个小笨蛋？”
妹妹睁着大眼睛，“￥%&#*……”
叽里咕噜的小nǎi音软绵绵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幕有时通过她的小表情连蒙带猜能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有时又不行。
某日，叶柠悄咪咪抱着滚了一身泥的哥哥去洗澡，结果苏幕不小心发现了，面sè不善的盯着角落被藏起来全是泥水的小衣服，正要立家法，便感觉自己右脚猛地一沉。
一低头，就见妹妹无声无息的熊抱着他的脚踝，正仰头盯着他看。
苏幕的表情立刻柔软，俯身下来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了？”
妹妹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露出央求之sè，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不明语言，“爹爹，%￥&*#@……”
苏幕耐着性子猜测，“不想我罚哥哥？”
妹妹摇头，不停的扯他的袖子，想从里面掏些什么，“%￥&*#@……”
苏幕摸着下巴瞧了她半天，“……想看小纸人了？”
妹妹眼睛亮了一亮。
苏幕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在等妹妹求情的哥哥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
说起来，两兄妹早从满月时就和父母分开睡了，他们在还没对父母产生过度依赖时就被苏幕以培养独立为由送到了第九殿。
小灰在心里默默道：什么培养独立，分明是怕妨碍你们夫妻生活吧？面上却很是欣喜的担当起了老妈子的角sè，在夜里照看两个小家伙。
其实除了睡觉的这几个时辰，其余时间他们还是和父母在一起的，因此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便是夜里偶有哭闹，叶柠在上面听见了，也会第一时间下来哄。
妹妹似乎非常喜欢毛绒类的生物，熟悉小灰后便总是把它抱在怀里顺毛。
小灰一开始是很享受的，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它发觉自己的脑袋被薅秃了一小块。
她几乎对它爱不释手，全天抱着它，睡觉时也要搂着睡，只要是醒着就会不停的给它顺毛。
鸟对此毫不同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渐渐的，两只包子都长大了，伴随着小灰的秃顶，妹妹终于会说话了，然而那时哥哥已经能看懂四书五经了。
之后哥哥便开始在半夜里偷溜下殿，偶然还会带着妹妹，小灰有时候睡得死，会被骗过去，有时候即使发现他们的动作，也不会阻拦，只会偷偷跟在后面保护他们。
他们通常是去热闹的子时街逛一逛，看些新奇的东西，还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虽然叶柠早就说了不能让孩子们私自下殿，但小灰却觉得正是活泼玩闹的年纪，怎么能闷在这高处不胜han的殿宇上？
然而这样过了一两年之后，小灰却发现哥哥的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以前十分顽皮闹腾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了太多的外界因素，变得安静沉默起来。原本就神似苏幕的眉眼，如今又多了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便愈发显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此明显的变化，小灰不信苏幕看不出来。
但他一直没说什么，就好像他早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变化一般。
七岁那年他们最后一次偷溜下殿，出事了。
小灰压根来不及阻止，那时街边站了一个块头极大的妖物一直在朝妹妹的方向看，然后哥哥的眼神忽然就变了，他冲过去，那妖物根本没有提防一个七岁的孩子，就这么被他伸手穿过了xiōng膛。
妹妹反应依旧很慢，呆愣愣的看着哥哥手里多出的那个血红心脏，半天后，才叫出声。
“哥哥杀人了”
小灰也愣住了，直到苏幕和叶柠赶了过来才回过神。
哥哥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并没觉得杀了一只活生生的妖有什么不对。
苏幕一只手把他拎起来，“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哥哥微微低下眼帘，“我看到了他的那些念头，他想吃人，尤其是小孩。”
苏幕什么话也没说，第二日晨起便带着他去了凡世。
凡世昼夜交替，并不像这里只有夜晚。
小灰后来发现，哥哥在凡世的时候，白天和晚上，性格是不一样的。
如同拥有两副面孔。
白天的时候他右眼瞳孔的淡金sè会褪下去，但却显得更冷漠一些，好像戒备心出奇的重，而且总是拒绝走出屋子，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
夜晚的时候他右眼的淡金sè瞳孔则会亮起来，整个人也会变得安静顺从，但却让人琢磨不透，而且脸上的表情总是莫名诡谲，有时候是害怕，有时候是嘲讽，还有的时候，是令人心han的快意。
苏幕后来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取名羌黎吗？”
他笔直的坐在小凳子上，摇头。
苏幕的目光看向客栈外的人群，“你在晚上，可以看到世间万众的恶念和欲望，而白天，是看不到的，对吗？”
小男孩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