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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人生的际遇,谁能够说得清楚呢自己努力还不够,还得生对了时候。

    吃了一气,杜循长出了一口气,把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一口全吐了出来。现在家里的境况,肯定比不得他进京赶考之前了。不过他一路上吃了这么苦,后面的日子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家还在,日子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那么多苦都吃了,一点债务又算得了什么。

    拍了拍桌子,杜循道:“今天一家团聚,可惜无酒。——大郎,你把那酒糟拿过来,好歹有点酒味。我从京城回来一路苦挨,今天可算是熬出了头。”

    杜中宵答应一声,过去捡父亲带回来的酒糟。拿在手里,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其香居”作为县里最大的酒楼,酿的酒委实不错,闻着酒糟就有一股香醇的味道。

    突然心中一动,杜中宵对父亲道:“阿爹,酒糟里有酒,为何不蒸出来喝”

    母亲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昏话,酒糟里如何蒸得出酒来”

    “蒸得出来,当然蒸得出来!”父亲回家,一家团聚,杜中宵突然脑子也清明起来,前世的一些知识慢慢理出头绪。

    酒糟,特别是黄酒的酒糟,是能蒸出来酒的,而且蒸出来的是白酒。杜中宵前世曾经在江南待过一些日子,知道那个地方有一种特别的白酒,便是从黄酒的酒糟中蒸出来,称为糟白酒,还是中国白酒中的一种香型呢。现在的酒糟是从水酒之中滤出来的,分离不彻底,酒糟中酒的含量不低。

    中国白酒是蒸馏酒,工艺很特别,固体发酵,固体蒸馏,全世界独自一家。所以前世有人讨论中国白酒是从西方传来,根本是多此一举,世界其他地方没有这种工艺,根本不可能从外部传进来。

    固体蒸馏有几个好处,一个是酒的品质稳定,还有一个就是蒸馏工艺简单,简单到随便一个小作坊都可以在家里制白酒。一口锅,一个甑,白酒便就可以制出来了。

    想到了就干。家里锅是现成的,蒸包子的甑恰好也有,是前几日从邻居那里借来的。

    把锅刷洗干净,杜中宵添了些凉水,在上面放上篦子。想了想,在灶下添了火,先把水烧开。

    一家团聚,父亲和母亲正是高兴的时候,看着杜中宵在那里忙活,都笑着摇头,也不管他。

    水烧得滚开,杜中宵打开锅盖,取了父亲带回来的酒糟,摊在了篦子上,又把甑放在了锅上。旁边有竹管,杜中宵取了来,插在甑上,引到旁边,接到一个瓦罐里。这是关键的一步,蒸出来的酒要在出口处冷凝,冷凝的效果越好酒的产量越高。

    左右看了看,杜中宵取了一块湿布,在冰凉的井水里浸得湿了,包在了竹管上。

    固体发酵,指的是用曲酿酒出来之后是固态的,酒糟只是潮湿而已,并不是液态。固体蒸馏,指的是直接蒸这固态的酒糟,酒糟本身就是过滤器。酒被从酒糟里蒸出来,在出口处冷凝,直接就是成品的白酒。因为此时出来的,不是酒精,而是酒精和水的溶液密度最大的一种状态,称为共溶态。因为酒精溶于水的同时,水也溶于酒精,互相溶解的一种状态就是共溶态。这个时候,酒精的度数恰好是五十度到六十度之间,即中国白酒的高度酒的度数。五十多度的高度酒,是由酒精和水的物理性质自然形成的,并不是故意勾兑成




第8章 擦边球
    刚蒸出来的糟白酒,只是烈而已,并没有多少香味。用这个年代的话说,就是有力气。

    杜循却当宝贝一样,喝了一口,便不肯再喝。对杜中宵道:“你记住,这从酒糟中蒸酒的法子却不可外传!我们重兴家业,就指望着此法了。只是我们不是酒户,制出酒来也不能外卖。这样吧,你既然与韩家脚店相熟,便带了剩下的酒去。问问他们,这酒该如何卖法,能不能在他们店里卖。”

    杜中宵正有这个心思,当下答应下来。吴克久那厮垂涎月娘姿色,断了韩家酒的供应,指望着韩家承受不住压力,把女儿送给他呢。有了这酒,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把碗中的酒装到一个小罐里,看看了天色,杜中宵提着,向韩家脚店而去。

    韩家脚店的生意就跟深秋的天气一样,冷清无比。这事情说起来邪性,昨天吴克久和曹居成来闹了一次之后,店里的人气便少了许多。

    韩练没精打彩地招呼着仅有的三五个客人,韩月娘坐在柜后,满面愁容。早晨父亲到“其香居”赊不出酒来,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不只是“其香居”,另一家“姚记正店”同样不赊,想来是吴克久去打过招呼了。开脚店的,没了酒以后做什么生意

    韩练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等到了月底,只能与“其香居”彻底结算过了,转做其他生意。至于让女儿到吴家为婢为妾,那是绝计不可以的。不过做生意却没有想好,小小临颖县城,想找养家糊口的生意并不容易。他们更怕自己不熟的行业,一不小心亏了本钱。

    杜中宵进得门来,对韩练行礼:“韩阿爹,店里还好吧”

    韩练叹口气:“今日却是不济,眼看快到中午了,还没有什么客人。”

    杜中宵看了看店中仅有的几个客人,也不说话,拉着韩练到了角落里。把装酒的小罐捧在手里,杜中宵道:“阿爹,我这里有些有力气的酒,你尝一尝。”

    韩练奇怪地看了杜中宵一眼,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拿什么酒来。接罐在手,把盖一天,浓郁的酒味便扑鼻而来,有些呛人。

    韩练吸了一口,道:“酒味如此浓烈,这酒必然好力气!”

    说完,随手从旁边桌上取了一个碗来,从罐中倒了小半碗酒。又闻了一下,韩练才喝了一口。

    “噗——”这小口酒却把韩练呛住了,一口全吐了出来。

    看着杜中宵,韩练睁大了眼睛:“这酒好力气!贤侄,这酒哪里来的我卖酒多年,不要说是临颖县里,就是整个许州,都没有如此烈酒!”

    一边说着,韩练又喝了一口,细细品着酒味。

    杜中宵小心看着韩练的表情,轻声道:“不瞒阿爹,我有制这酒的法子。对了,若是在脚店里卖这酒如何该如何卖法能不能赚钱”

    韩练沉吟道:“似这等烈酒,当依着大酒定价钱,还不能低了。想来二三十文一斤,定然好卖。只是贤侄,你虽有制这酒的法子,依着官法却不能酿酒,又有何用”

    杜中宵有些紧张地看着韩练,小声道:“若是不酿呢只制酒又该如何说”

    “不酿不酿酒又从哪里来难道,你这酒是用其他的酒制出来的那也无用,我们现在赊不出酒来。贤侄啊,现在是酒楼不赊酒给我们,酒好酒坏倒在其次。”

    杜中宵看了看四周,凑到韩练耳边轻声道:“阿爹猜得错了,这烈酒并不是用酒制出来的,而是自酒糟中而来。‘其香居’不说,‘姚家正店’的酒糟每日只能扔掉,难道也不卖吗”

    “酒糟——”韩练一时忘情,声音高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左右看了看,韩练一把拉住杜中宵:“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后边来。”

    韩月娘看着父亲拉着杜中宵,急匆匆地走到后面去,觉得奇怪。今天早上,父亲回来说了在糟民中发现杜盾的事情,自己也为杜中宵找到亲人高兴。只是现在,两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到了后面的房里,韩练才正色问杜中宵:“贤侄,你说从酒糟中制出酒来,到底如何一回事”

    杜中宵道:“阿爹,酒糟的酒味浓烈,其中必然是有酒的。我就是学了个法子,把酒糟中的酒制出来。酒糟中制出来的酒,便就是如此有力气。阿爹,你说这酒能不能卖”

    韩练沉吟一会,才道:“官府只是禁民户酿酒,不得私卖。若是从酒糟中制酒,我家是酒户,卖了倒不违禁。只是这事情以前曾未有过,也不知官府会如何决断。——不管了,终归不是私酿,说破大天无非到时再不让卖而已。现在吴家跟‘姚家正店’一起,不赊酒给我们,眼看要断我家生计。既然贤侄有这法子,我们便去买‘姚家正店’的酒糟,你在家制成酒,拿到我的店里来卖。价钱如何,我们卖上些日子再定较好。此是前所未有之物,价高价低,要看喝酒的人愿不愿付钱。”

    杜中宵猛一点头:“好,便是如此说了!明日一早,我与阿爹一起,去‘姚家正店’买上两担酒糟,回来制



第9章 酒糟蒸酒
    天还没有亮,雾蒙蒙的,清晨的风格外凉。

    杜中宵和韩练一人挑了一副担子,走在县城的大街上。雾气打湿了头发,在脸上跟汗珠混合在一起,湿漉漉的。他们的脚步匆忙,脚步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

    “姚家正店”在城北,与“其香居”一样,是两家可以酿酒的大酒楼之一。与“其香居”是吴家的祖传产业不同,“姚家正店”开了不足十年,东家是从外地来的。

    见“姚家正店”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韩练出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杜中宵道:“还好,还好,我们来得足够早,尚没有赊酒的人家来。”

    卖酒的脚店来买酒糟,难免引起别人猜疑。从酒糟中制酒,虽然瞒不住,但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酒楼前,韩练放下担子,对杜中宵道:“且歇一歇,等酒楼开门。我认得里面的唐主管,他每天起来的都早,稍等一等就该开门了。”

    杜中宵答应一声,正要放下担子坐下,却听“吱呀”一声,身后的小角门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看见坐在那里的韩练,忙道:“韩掌柜,因何坐在这里昨日我已经对你说过,东家着意吩咐,不赊酒给你店里。东家吩咐,我岂敢不听你早来也是没用。”

    韩练急忙起身,行礼道:“主管误会,今日我不是来赊酒的。”

    “那清早来做什么我见你挑着担子。”

    韩练道:“主管,我们要买你们店里的酒糟。”

    唐主管吃一惊:“你买酒糟做什么我说给你知,临颖县里早有定规,酒户不得酿醋,酒糟是无用之物。若你是打了买酒糟回去酿醋的主意,我劝你早早熄了这份心思,县里追究下来不是耍处。”

    醋的专卖各处比较混乱,有的地方允许民户买酒糟酿醋,甚至还有科配酒糟的州县。临颖不同,因为官酒库经营得较好,其酒糟制醋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为了维持醋价,保证县里官员的公使钱,一律不许民户酿醋。如此一来,两家民间酒楼的酒糟就成了无用之物,只能白白扔掉。

    杜练叉手:“主管放心,我是安分良民,怎么会去做那犯禁的事情买酒糟,我有别的用处。”

    唐主管点了点头,沉吟一会道:“只要不犯禁,自然可以卖给你们。只是,本县酒楼的酒糟多年都没有卖过,不知定多少价钱合适。你们要买多少”

    听见有门,杜中宵忙道:“主管,昨日我们也打探了一下,州城里有酒楼卖酒糟,是不足一文钱一斤。我们临颖小县,自然不能与州城相比。再者说了,本县又不能制醋,价钱又要低一点。你看就按一文钱两斤,我们买上两担如何”

    唐主管点了点头。开酒楼的,对州里本行业自然熟悉。许州城里有酒楼卖酒糟,给醋户制醋,确实是不到一文钱一斤。杜中宵他们按一文钱两斤收买,价钱倒也合理。

    盘算一番,唐主管才叫出两个小厮来,吩咐给韩练和杜中宵装上两担酒糟。

    韩练算过了钱,临离去时,唐主管再次吩咐,万万不可造醋犯禁。

    两人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走得远了,韩练才道:“唐主管也是好人,知道‘其香居’难为我的脚店,生怕一时忍不住犯禁,一再叮嘱。他却不知,我们不是酿醋,却是要制酒!”

    杜中宵道:“这个法子得来不易,别人哪里能够想得到。”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杜中宵的家里。

    此时天尚未亮,母亲正在做早饭,父亲杜循一个人站在门前,看着天空出神。

    到了门前,韩练向杜循打招呼:“哥哥身体大好了吗”

    杜循急忙回礼,知道来的是韩家脚店的东家,道:“我在州城里病情就差不多好了,回到县里多是因为冻饿身体不适。在家里歇了一天,今日没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那便好。”韩练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肩上担子。

    杜循帮着把酒糟卸下,韩练便就告辞离去,再三挽留也是不肯。

    看着韩练离去的背影,杜循道:“这老儿是个知情知趣的人,知道我们蒸酒他不宜在旁观看,一卸下酒糟便就走了。他的心里清楚,倒是可以深交。”

    母亲在一旁听见,笑着道:“前两月我们家里靠卤羊蹄为生,在他店里不知卖了多少,从来没出过差错,不比别的人家。韩家人是极好的,又有什么信不过”

    杜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自受了这一番刺激,性格变了许多。杜家耕读传家,进京之前杜循自恃自小熟读诗书,颇有些自命不凡的意思。经过落榜的打击,又一场



第10章 不卖给你
    秋天的夜空,显得格外高远。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华如瀑,洒在天地间。

    杜中宵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种落寞的感觉。两个世界的穿梭,让他对身边的一切总是有一种疏离感。身边的人看着很近,却又远在天边。

    到了韩家脚店门前,杜中宵哈了哈手,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新雇的小厮顺儿看见杜中宵进来,急忙行礼问好。

    杜中宵答应一声,随口问道:“生意好么”

    顺儿开心地道:“好,好。小官人看店里如此多的客人,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杜中宵看店内的座头坐了十之,知道顺儿说的不虚。今天是卖烈酒的第三天,名声渐渐传播开来,客人越来越多,受欢迎程度超出了杜中宵意料之外。

    糟白酒醇厚不足,又烈又呛,并不是上好的白酒。要酿好的白酒,还是要用高粱才行。高粱中含有鞣酸,对人有毒,但酿酒后不但毒性尽失,还会产生特别的香味。这种又烈又呛的酒,多是体力劳者喜欢喝。忙了一天的活计,腰酸腿痛,喝上一杯,解乏活血。却没想到自卖开始,远近的酒鬼听说之后,都纷纷寻了过来,都要试试这力气极大的新酒。

    烈酒最终定价二十文一斤,比原先预想的价钱稍低了一些,主要是为了好卖。花上三五文钱喝上一碗,随便吃点零食,半醉半醒之间也是一种享受。

    在柜台前站着与人闲聊的韩练看见杜中宵进来,忙招呼道:“贤侄来了,近前说话。”

    到了柜台前,却见三个中年人站在那里,各自面前一碗酒,几个羊蹄一碗蚕豆,在那说话。

    这是自卖烈酒之后新起的一种风俗,真正好酒的才会如此。也不要什么菜,就是为了喝酒,享受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若是水酒,却不能够如此喝,需要几个下酒菜,慢慢品才行。

    与韩练行过了礼,杜中宵道:“阿爹,现在时候尚早,店里已快坐满,生意还好”

    “好,好!”韩练连连点头。“自卖了烈酒,生意便一天好似一天。以前店里我们一家三口尽可以招呼,现在就不行了,只好招个小厮来帮衬。”

    杜中宵点了点头。新招的小厮就是顺儿,今年只有十一岁。城里面这种半大孩子所在多有,这个年代教育又没有普及,他们便到处受雇做工,这个年代反正也没有不许用童工一说。

    说了两句话,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对杜中宵道:“你就是杜举人家的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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