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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邹员外忙道:“相公用心于国事,我等自该支持!”

    一众员外一起举杯,俱道支持。

    杜中宵点了点头:“你们能够如此明白,当然是好事。且饮一杯!”

    众人饮了酒,各自落座。不过杜中宵刚才的话,让大家尴尬,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邹员外对鲍轲道:“查案都是提刑在查,说几句话,让大家安心。”

    鲍轲起身,端起酒杯道:“这几天在叶县查案,了解了地方的情况。柏亭监这里,铁监那边一切还好,叶县就乱一些。以前县里官吏少,许多事情管不过来,积压了许多案子。中丞特意到叶县来,看一看这里的情况。几天下来,看起来叶县这里,实在不乐观。此次奉圣谕,来查叶县案子,诸位多担待。”

    两人都说了叶县情况不乐观,而且这几天发现许多案件,一时气氛有些紧张,都没有说话。

    邹员外见气氛不对,忙道:“今夜在这里的,都是守法良民,必然不会牵连案件。”

    鲍轲道:“那可未必。譬如那一位朱员外,便就有百姓诉他强占民房,县衙无处告状。还有其他的几位员外,各种各样的案子牵扯到。虽然没有人命官司,今夜的人里,有案件在身的着实是不少。”

    听了这话,朱员外不由变了脸色,急忙起身拱手道:“提刑相公,那民房——”

    杜中宵一摆手:“鲍提刑只是提一句,今夜不谈案子!”

    朱员外听了,只好讪讪坐下,面上明显不甘。作为突然富起来的员外,住房自该扩建,周围邻居不配合,用权势让他们离开,又有什么。自己又不像简员外,偷改借据,逼死人命。

    看看众人的脸色,杜中宵道:“说实话,你们都是叶县的大户人家,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在叶县这里,你们这样人家,有几家清清白白,没有案子涉及到呢不过,也未必怪你们。叶县的官吏太少,民间的事管不过来,自然争端多发。”

    听杜中宵说完,邹员外暗暗出了一口气。后面这句话,承认了叶县的客观情况,听杜中宵的意思是不会穷追了。除了个别人,今夜来的员外,多多少少都有案子牵连。如果穷追,家家都不好过。

    见杜中宵不再说,邹员外忙道:“饮酒,诸位饮酒!我们何等福分,能跟朝廷的御史相公,还有本路的提刑饮酒!今夜不醉不归,为诸位相公接风洗尘!”

    众人饮了一杯酒,暂时不提起那些烦心事。酒过三巡,气氛慢慢放松下来。

    渐渐熟悉,邹员外说话便不再那么拘谨。与杜中宵饮过一杯酒,小声道:“相公,实不相瞒,这两日驿馆那里收状子,许多员外心里担忧。”

    杜中宵微笑道:“担忧什么”

    邹员外道:“今夜在这里的人,都是本县大户。就是那边桌子,连话都讲不上一句,个个都有几万贯家财。都是这样人家,加上刚才相公所说,以前县衙管得不多,总有人惹上案子。”

    杜中宵道:“那你有没有惹上案子呢若是没有,真是为众人劳心劳力。”

    邹员外有些不好意思:“不瞒相公,这几天我也仔细想,我自己应该是没什么案子。不过日常做事的时候,有没有得罪人,有没有被人家记恨,也说不好。但是家大业大,家里那么多人,他们有没有惹上案子就说不好了。实话说,自相公来了,叶县的员外们都忧心忡忡。”

    杜中宵道:“这点放心,只要安心做生意,不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都不必担心。”

    邹员外看了看一边的鲍轲,没有说话,显然不信杜中宵。几天的时间,这些员外也看出来了,在叶县审案的是鲍轲,杜中宵只是来看,并不参与审案。

    鲍轲饮了一杯酒,道:“叶县的案子,自然是听杜中丞的。中丞要严,那便严。要松,那便松。”

    邹员外听了眼睛一亮,对杜中宵道:“那中丞是要严呢,还是要松”

    杜中宵摇头:“我不要严,也不要松,而要求该怎样就是怎样。”

    邹员外听了一时愣住,过了一会才问道:“小的愚钝,不知中丞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中宵道:“凡是正经做生意的,纵然有些小过错,只要没有造成损失,过去就过去了。哪怕有的产生了后果,只要赔偿即时,没有严重后果,能放也就放过去。但是,对于那些仗势欺人,或者是心怀不轨的,必然要严惩!有松有严,才是朝廷立法之意。”

    邹员外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合法做生意的,纵然有错,也是无心之失。”

    鲍轲道:“那也未必。我查看这些天收到的状纸,有不少员外,可是借着自家势力,欺压百姓。虽然没有人命官司,其他的小案子却非常多。”

    邹员外道:“有什么办法以前县衙里面,一是人少,再一个是本地人把持,我们这些外乡来做生意的人,总是被排挤。许多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

    杜中宵道:“你说的也是实情。提刑到底要怎么断案,我们再商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只要不是日常里欺男霸女的人家,就不必过于担心。”

    另一边的汤员外听了,出了一口气:“相公如此说,我们就放心了。实不相瞒,外地人到叶县来做生意,有许多不得已处。有的案子,其实只是小事,当时不得不做。”

    邹员外点头:“汤员外说的是。我们是外乡人,有时难免本地土著刁难,不得不用些办法。”

    杜中宵点点头,没有说话,与几个人饮酒。饮了几杯,突然道:“叶县这里,除了你们这些赚大钱的员外,应该还有一些人,在地方上是有势力的。比如地方出现了争端,找到他们那里,一句话就能太平无事。这样的人,今晚有没有来”

    邹员外听了,一时怔住,好一会不说话。

    一个地方,有白自然就有黑,用前世的话说,就是有白道,自然就有黑道。特别是叶县,官吏的治理能力不足,自然就有黑道填补势力真空。真正要治理的,不是这些员外,而是那些黑道的大人物。

    见杜中宵盯着自己,邹员外想了又想,道:“相公既然问起,我便照直说。今夜来的,都是在叶县合法做生意的人,并没有相公说的那种人。——当然,有人涉案不假,但都是小事。”

    杜中宵点了点头:“员外这句话,可要记清楚了。果然如你所说,那大家就不必担心。此次叶县要治理的,着重在那些把持地方势力的人物,而不是合法做生意的人。”

    邹员外重重点头:“小的明白。”

    杜中宵对鲍轲道:“明日附近州县的官员就来了,你们查案,着重在地方豪强身上,不要在其他案件上耗费过多精力。此次整治叶县,要把地方上的不法豪强力争一网打尽!”

    鲍轲拱手称是。

    杜中宵道:“至于其他人,暂时放到一边,事后我们再说。”

    此次杜中宵要的,是维持地方安宁,并不是要打击这些赚钱的人。他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分,让鲍轲等人办案有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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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多调人来
    王大郎送罢了菜,挑着担子回到家门前,放下担子,喘了口气。现在正是秋天,菜还可以卖上个把月,等到下了霜雪,地里就长不了了。自己和五郎,那时可以到车站找个零工干,随便赚些钱财。

    正在这时,就见对面姚阿六与几个精壮汗子一起,抬着挺胸,向着自己家里走来。几个汗子有人提着鸡,有人拿着鱼,还有一个捧着一坛酒。

    见走得近了,王大郎急忙拱手:“看看就天黑了,六哥哪里去”

    姚阿六道:“到了你门前,自然是来找你。今天菜市场里不见你人影,哪里去了”

    王大郎道:“我兄弟发了解,明日便就到京城游学,今天中午兄弟几个喝了一杯酒。下午到几个酒楼送菜去,便没有去市场。”

    姚阿六道:“原来如此。你与我都是贫苦兄弟出身,现在虽然粗有衣食,不能忘了以前苦日子。四弟以本监解元发解,是极荣耀的事。我这里备了一坛酒,一只鸡,两尾鱼,来庆贺一番。”

    王大郎急忙道谢,道:“六哥有心了。我们今日中午已经饮过酒——”

    姚阿六一摆手:“那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情,与我何干!今晚几个菜市场的兄弟,一起喝一杯!”

    王大郎不敢怠慢,急忙谢过,请姚阿六一行进了院门,在院子里坐下。

    弟弟王小乙到菜园里浇水去了,还没有回来。浑家在屋里做饭,只有王大郎的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见王大郎带人进来,两人一起喊一声,飞一样地跑进屋里去了。

    姚阿六道:“时候不早,可以让嫂嫂烧了鸡和鱼,派个孩子喊四郎来。”

    王大郎答应着,叫出浑家,让他收拾鸡、鱼,又派了孩子,去喊王四郎来。

    几个人落座,王大郎进屋端了茶具,给几位沏了茶,自己到一边洗过了,再来陪坐。

    饮了茶,姚阿六道:“你家四郎蟾宫折桂,我就说请他饮酒,只是一直忙,抽不出时间。听说明天他要去京城,知道等不得了,只能够今天来。”

    王大郎连道不敢。姚阿六是王大郎在的菜市场的牙人,实际上就是菜霸。设立铁监的时候,杜中宵废掉了牙人制度。但后来叶县无人管理,只是废掉了这名字而已,各个市场牙人依旧横行。王大郎家兄弟五人,合起来是不小势力,姚阿六并不欺负他,关系过得去。

    王四郎以第一名成绩发解,作为跟王家关系密切的人物,姚阿六带人来祝贺。此次去京城,王四郎不管中不中进士,都是柏亭监里知名人物,与王家保持好的关系是应该的。

    饮了一会茶,王四郎到来,与众人见礼,坐了下来。

    姚阿六道:“我们贫苦人家,以前能够读书认字就是了不得的事。不想四郎赶上好时候,到了学校学了两三年,就有天赋,进了县学去。今年发解试,一下就是头名,可是了不得!”

    王四郎拱手:“天下间的人,各有自己的缘法。这缘法是好是坏,却也难说得很。”

    姚阿六重重拍了拍王四郎的肩膀:“兄弟,你不足二十岁,第一次就考了发解试第一。以后只要用心,必然会功名,能够做官的。我们这些兄弟,与有荣焉!”

    说话间,王大郎的浑家收拾了鸡和鱼,又炒了几个菜,一起端了上来。

    姚阿六拍开酒坛,道:“今夜我们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饮了几杯酒,说过了王四郎的事,众人的话题便就回到日常生活来。

    王大郎道:“六哥,我听说这几日朝廷的御史相公在驿馆,收百姓自投状。听传出来的话说,许多人都说叶县的市场不如铁监那里,有豪强横行。每日里的货物,豪强不到,价钱都定不下来。”

    姚阿六笑道:“就是我们这些人么!说实话,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市场,连乡村的草市都不如,哪里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那些个不知究竟的人,只以为我们是吃闲饮的,说些胡话!”

    一边的几个兄弟一起称是。市场没有官府的人管,当然就是民间来管,不然不知乱成什么样。乡民到了市场卖东西,他们知道价钱多少生意岂不是做不成了。

    王四郎却道:“几位哥哥,我听说现在的御史中丞,以前在河曲路,立下了偌大军功,是个强力的人物。当年铁监就是他建起来,你们看看那里,再看看叶县,只怕是不中他的意。”

    姚阿六道:“铁监那里与叶县不同,有铁监的人管着呢!叶县这里,县衙才几个鸟人,如何管得过来没有我们这些人出力,叶县什么样子还说不好呢!”

    王大郎道:“四郎你是读书人,不知地方上的样子。没有六哥这些人在,生意根本做不成。你这里卖三文钱,那边就卖两文,最后全乱掉了。有六哥他们,每天里定了价钱,有人生事,便老大的拳头打出去,市场那里才能做成生意。”

    王四郎摇了摇头:“只说好的,当然是如此。可六哥这些人的衣食,却是着落在市场那里做生意的人身上。兄长觉得这样很好,其他人未必觉得。没有官府首肯,六哥他们没有身份。”

    听了这话,王大郎怕姚阿六等人不喜,忙道:“喝酒,喝酒!你是读书人,不懂这些的!”

    谁知姚阿六叹了口气:“四弟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我也听人说,这几天投状的,颇有些人是告我们这些人。说是垄断市场,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也不知道相公们的心里怎么想。”

    王大郎道:“能怎么想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总要做生意,相公还能破了别人衣食”

    姚阿六摇摇头,叹口气,心中明白,官员必然不会像王大郎那么好说话。虽天下的市场,都是牙人横行,可有旁边铁监比着,叶县这里就显得不正常。此次闹得这么大,必然会有大变动。

    第二天一早,鲍轲便与吴君庸和李杞来拜见杜中宵。

    叙礼毕,各自落座,鲍轲道:“中丞,今日周围州县的官员就到了,要审理这几日你接到的百姓自投状。我们都是治理过一地的人,知道百姓们投状,有的合理,有的其实不合理。如何审理,需要相公定下个规矩来。昨夜跟员外们说,一般小事,这次就算了,重在治理民间豪强,不知我们要如何办理”

    杜中宵道:“事情只要明面上,遵纪守法,纵然有案子,官府也容易办理。怕的是,许多事情是没有报官,民间私下解决了,消减了朝廷权威。似叶县这里,必然有许多私下里有钱有势,家里有走狗奴仆的人,一手遮天。这次叶县的案子,重在后一种人。像那些员外,只要正经做生意,不必穷治。”

    鲍轲看了看身边的两人,道:“相公,似这种事情,只怕牵涉本县吏员。”

    杜中宵点头:“这是必然,而且是以本地的土著居多。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虽说有猛龙过江,但要斗过地头蛇却不容易。县里的老吏,大多都是叶县原来的土著富户,便如这次的简家。”

    鲍轲道:“若是动了这些人,只怕叶县县衙,大部分人会牵连进去。”

    杜中宵道:“牵连到的吏员,切不可手软。如果本地的人靠不住,可以从别县调来,或者直接用铁监的人。铁监那里是新立的,监里的吏员,多是当年来的营田厢军。”

    鲍轲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叶县虽然乱,还是以县衙为核心。地方上的实力人物,多有县衙里的吏员支撑,不然很容易被对手打击。这个时代的地方事务,吏员有很大的权力,只要能够让百姓不报官,吏员可以一手遮天。地方实力人物跟吏员勾结,就能决定大部分事务。

    过了好一会,鲍轲道:“依相公的意思,此次审案,当以整顿县衙的吏员为主”

    杜中宵道:“不是以吏员为主,而是着重对付地方上的豪强,能够左右地方事务的人家。有吏员牵涉其中,那就依法重惩,不要姑息!”

    听了这话,鲍轲几个都显得很为难。他们办案,当然是以本地吏员差役为主,如果像杜中宵说的那样,这些人就靠不住了。从别处调人,此事就会没完没了。

    杜中宵道:“诸位,不能把这些实际掌控地方的人物打掉,过段时间,叶县还是老样子。如果只是白家一案,圣上何必让我来叶县只要发回地方重审就是。”

    想了好一会,鲍轲道:“如此一来,就要借重铁监的人,叶县的公吏靠不住。吴知监,不知监里的人手是否充足明日便就调一批人来,帮着新来的官员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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