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颜凉雨
“行了,脸肿了就乖乖当个面瘫。”钱艾看着他那样就想给池家老头一记金钱镖,“对了,你刚才说要追的那个小孩儿,就是小雪?”
况金鑫想了想,摇头:“不能确定。但如果按照池卓临的年纪推算,在这里的池映雪是小孩儿,也不奇怪。”
“池卓临?”钱艾懵bī,“他也在这里?”
况金鑫这才意识到,自己只讲了兵分两路的事,把之前两次遇见池映雪那一段,直接漏掉了。
连忙组织语言,以最快速度给钱艾补课,补完,他又把背包里的《鹅妈妈童谣》翻出来——
“钱哥,这个很可能就是母本,是我在旁边一个秘密书房里找到的……但我忘了信上那四组数字了!”
他难耐找到谜底的激动,但更多的,是把谜面忘了的捶xiōng顿足。
钱艾静静看着那本童谣,良久,而后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说的信,是这个吗?”
况金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钱艾拿出来的,可不就是池卓临的信吗!
“钱哥,你从哪里得到的?你遇见队长和笙哥了?不对啊,你不是说一直在地底下挖吗……”况金鑫一把夺过那信,翻来覆去看,震惊夹着狂喜,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话说来,就一言难尽了,”钱艾苦涩地咽了下口水,“你钱哥我一开始真是专心挖地,想着从门这边挖通到门那边,就齐活了。谁知道也邪门了,这边是挖下去了,那边干挖挖不上来,就跟鬼打墙似的,我本来都想放弃了,结果和一个地道挖通了!那地道一看就是正经地道,挖得特别规整,我就想啊,反正都这样了,就看看地道能连到哪儿,我就顺着地道往前走,半路,就遇见一个大螃蟹,蟹钳子上就戳着这么一张纸,我以为是线索,就和螃蟹进行了殊死搏斗……哎,你听我说话没?”
钱艾正讲得口沫横飞,激情投入呢,一抬眼,发现况金鑫早趴地上了,正在那儿埋头翻书,埋头看信,埋头翻,埋头看,乍一瞅吴笙附体似的。
意识到他在破译,钱艾识相闭嘴,安静等待。
终于,《鹅妈妈童谣》被合上。
钱艾迫不及待地问:“池卓临到底给小雪写的什么?”
况金鑫坐起来,盯着厚厚的jīng装书封面,好半晌,才吐出四个字:“爸,回,来,了。”
……
滑梯石室,扳手前。
一身巧克力酱的徐望、吴笙、阎王,在巧克力酱之外,又沾了无数根鼠毛,猛一看像三个猿人。
身旁,一个明黄sè的高耸的螺旋滑梯,滑梯底下,一条粗长得像巨蟒一样的老鼠尾巴,至于尾巴本主,已逃之夭夭。
“真不敢想象你以前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徐望气喘吁吁看阎王,“咱们仨打它都费劲。”
阎王拔掉头上粘的鼠毛:“它今天战斗力外强,可能是看见你们了,比较兴奋。”
徐望黑线,这都什么谬论。
吴笙来到扳手前,回头再次叮嘱徐望:“准备好了?”
徐望郑重点头。
按照阎王的说法,这最后两个石室,内容都是随机的,所以,他们只能做好心理准备,见机行事选择战术。
吴笙正sè起来,转头看向石壁,稳稳拉下扳手!
“咔——”
石壁匀速而落。
及至全部落下,仍没发生任何变故。
眼前的石室空荡而安静,什么都没有,只一方石桌摆在正中央,上面放着一个文件夹。
吴笙举着手机电筒,谨慎而安静地上前,靠近石桌。
徐望和阎王彼此看看,跟上。
终于,三人在石桌边站定,手机的光落在透明文件夹上,里面只有一页纸,上沿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某个已经订好的文件上撕下来的。
从落款页码可以看出,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的最后一页,而报告的最后一项,清晰写着——
检验结果:根据上述dan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排除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
子夜鸮 141 东厢房
爸, 回, 来, 了。
当暗码信没被破译时, 它只是一张随意写着几组数的白纸,可当破译完成, 它就有了可以无尽延展的含义, 而那延展的尽头,是一片yīn郁黑暗。
我小时候和我哥总这么玩。
况金鑫和钱艾都清楚记得,池映雪说过的话。
彼时的他们真的以为就是“玩”,因为池映雪说这话的时候, 神情自然得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可他们现在知道了,这不是游戏,哪怕池映雪那么想给这段记忆披上一个“玩耍”的面纱,内里,还是童年地狱。
每一次父亲回到宅子里,每一次通信,之于年yòu的池映雪,都是地狱大门的再次开启。
况金鑫和钱艾, 久久不语。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明明汹涌的情绪, 在心底如烧开的水一样翻滚,可落到嘴边,只剩沉默。
冷风从门缝钻进来, 吹得暗码信轻轻颤动。
况金鑫深吸口气,把信和童谣书都放进背包。整装完毕,起身和钱艾说:“走。”
钱艾还没从冲击中彻底回神,愣着问:“走哪儿?”
况金鑫说:“找路,想办法去西厢房。”
“西厢房?徽章不是在东厢房吗?”钱艾以为自己记岔了,一边说一边抬臂,重新查看徽章手册,然后发现自己的记忆并无偏差。
“徽章是在东厢房,但小雪在西厢房。”况金鑫说完,见钱艾茫然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遗漏什么了,连忙补充,“池卓临说的。”
“他还说什么了,你能不能一次性和我共享完。”钱艾扶额,一会儿一个暗码信,一会儿一个池映雪位置,感觉自己没进去垂花门,仿佛错过了一个世界。
况金鑫:“真没了,就这些,我保证。”
“行吧。”看着况金鑫诚恳的眼神,钱艾选择相信。眼下情况,想兼顾找徽章和找池映雪,确实有难度,所谓贪多嚼不烂,专注找池映雪,说不定还能在西厢房和队长军师们汇合……
哎?等等。
钱艾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四合院的东西厢房……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他把这话和况金鑫讲了,后者显然完全没想过:“在一起吗……”
“肯定啊,”钱艾没有住四合院的命,但电视剧可没少刷,立刻拿手比划,“好比这是一个院儿,最上面正房坐北朝南,左边这排就是西厢房,右边这排就是东厢房,隔空相对,这边泼盆洗脚水,稍微泼远点,都能溅到那边门帘儿!”
事不宜迟,明确完目标,俩人立刻离开房间,准备探一下周围情况,看能不能通过辨别东南西北,锁定内院方位,继而找出对的路。
一出门,钱艾就准备用手机照亮,被况金鑫阻止:“有月亮,就别浪费电量了。”
“没事儿,”钱艾不拘小节,“我的手机没电了,你再顶上呗。”
况金鑫:“我的已经没电了。”
“……”钱艾乖乖按灭电筒,并进一步tiáo成低电模式,才揣回口袋。
况金鑫转身,把门轻轻关上。
钱艾站在门口,眼睛慢慢适应了月光,也看清了周遭。
这是一处狭长的院子,其实都不能称之为院子,因为从他和况金鑫背后的这一排房,下了台阶,就是一面高耸到天际的墙,一排房间和一面墙,就像长方形的两个长边,而两个短边,则纵深到一团黑暗里,看不清尽头。
这还用找什么路啊,要么往左,要么往右,二选一。
钱艾正胡乱想着,就听见况金鑫叫他:“钱哥,你快看。”
钱艾闻言向后转,发现况金鑫正对着刚关上的房门,仰着头,定定看着门上某一点。
他莫名其妙地跟着去看,发现门楣上正中央,挂着两块木雕的小牌子,一个上面刻的是[东厢],一个上面刻的是[天]。
“这里就是东厢房?”幸福来得太突然,钱艾有点扛不住,在他的人生里,还没有过这种“刚想找路,目的地从天而降”的美好事件。
况金鑫也不能确定。
二人沿着一排房间看过去,一共四间房,除了他们刚刚出来那间,剩下的每一间都房门紧闭,镂空窗镶着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形。但无一例外,这些房间门楣上都挂着两块木牌,一块写[东厢],第二块牌子按顺序组合起来,是[天][地][人][和]。
况金鑫:“应该就是了吧。”
钱艾:“应该。”
一个挖地道过来的,一个跟着池映雪父亲过来,全程没敢分神观察周遭,两个小伙伴重新回到[天]房间门前,不是那么确定地,给了个结论。
“反正就四间房,”钱艾一把打开刚刚被他们关上的门板,“找!”
这间房他们熟,从地砖到沙发,从地道到壁橱,没一会儿,就都让二人翻遍了,连天花板都踩着凳子仔细查看,一无所获。
整个过程里,也没有出现任何属于徽章的闪光。
对于这个结果,两个小伙伴有心理准备,毕竟房间里呆了这么久,环境又这么暗,有闪光早发现了。之所以还要再翻找一遍,也只是为了彻底放心地排除。
两个人离开房间,第二次将房门关上。
钱艾走向第二间[地]房,到了门口,才发现况金鑫没跟上,回头,就见队友看着台阶下高耸的墙。
“怎么了?”钱艾问。
况金鑫若有所思:“钱哥,你不是说东西厢房肯定对着吗,既然这边是东厢房,那墙的那边……”
“就是西厢!”钱艾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如果那边真是西厢房,那就意味着小雪也在墙后!
“那现在是怎么的?继续找徽章,还是直接推墙?”钱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有“所有体力活尽管招呼”的豪情气概。
况金鑫吓一跳,连忙说:“先找徽章,万一我们猜错了,池映雪不在那边,不就两头空了。”
“好吧。”钱艾放下拳头,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墙面几眼。
况金鑫赶紧快走两步,来到钱艾身边,和他一起面向[地]房间的门板,身体力行带着队友重新回归“找徽章模式”。
门板严丝合缝,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月光穿透镂空雕花,照在磨砂玻璃上,有一种迷离的凉意。
“我推了。”钱艾给况金鑫一个眼sè。
况金鑫点头,里面可能有危险,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不管哪一种,他都已经做好准备。
钱艾轻轻一推,门板就开了。
钱艾自己都吓一跳,仿佛那门不是严丝合缝,而是原本就虚掩着。
门一开,便有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是孩童的歌声,清脆,稚嫩,半哼半唱之间。
“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门板顺着惯性一直往旁边开,门缝越来越宽,歌声也越来越清晰。
“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月光顺着大开的门,洒进房内,映出一个蹲在屋中央的、瘦小的身影。
房间空无一物,像个冰冷的盒子,那身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轻轻哼唱着做游戏的歌。
况金鑫和钱艾看不清他的模样,很奇怪,就像月光刻意避开了他的脸,连一点五官lún廓都吝啬去映照,他们只能依稀辨出,是个小孩儿,然后,就没有了。
“丢啊丢啊丢手绢……”机械地重复着游戏歌的小孩儿,忽然歪头看旁边,他的旁边什么都没有,可他看得专注,游戏歌也一下子跳跃到了后面,急促而欢快,“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他唱得认真,观望得投入,甚至目光都跟着转了半圈,仿佛他的身旁真的有一个小朋友被放手绢了,正捡起手绢去快乐地追逐另外一个人。
丢手绢,至少三个或以上小朋友才能玩。
屋中央的身影,只有他自己。
况金鑫和钱艾站在门口,心里被两种完全不搭边的情绪撕扯,一种是瘆得慌,一种是堵得慌,他们说不清,哪种更站上风。
“你是,池映雪吗?”况金鑫轻声问。
屋内的游戏歌中断。
小孩儿缓缓抬头,看过来,一张脸,仍是模糊。
况金鑫和钱艾看不清他的模样,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没办法对上他的视线。
乌云和雾气已经让月光很暗了,小孩儿,却更暗。
“啪啪。”
他忽然拍了两下身边的地面。
钱艾呼吸差点骤停,捂着心跳狂乱的xiōng口,询问看向况金鑫,眉毛哀怨成八点二十。
况金鑫看看屋内身影,看看他拍的地面,大概懂了 。
两分钟后。
“丢啊丢啊丢手绢……”钱艾唱出这歌的时候,倍感羞耻,为什么就沦落到和噩梦里的鬼影玩丢手绢了呢?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眼下,况金鑫和小黑影——姑且这么叫吧,因为直到面对面,他的一张脸仍藏在晦暗不明里,钱艾都不能细看,看久了心里发毛——面对面蹲着,钱艾捏着手绢,欢快地在外围绕着圈蹦跳,一边哼唱,一边绕圈,还得一边考虑,到底把手绢给谁。
从始至终,小黑影都没说一句话。
这让钱艾更没底,总感觉对方可能藏着什么杀招,真把手绢给他了,万一被追上抓住,后果细思极恐……
想到这儿,钱艾果断把手绢放到了况金鑫身后。
小黑影在手绢放下一瞬间,身体僵了半秒,而后才切换歌词,改唱“快点抓住他”。
况金鑫在钱艾一弯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没办法,背后呼啦一阵风,想不发现都难。
同样,他也发现了小孩儿僵硬的一瞬。
不知怎的,他心里莫名跟着酸了一下。
拾起手绢,他立刻去追钱艾,后者那是相当投入,飞快跑到位就蹲下了,一脸“我厉害吧”的自豪。
游戏歌重新开始。
况金鑫不紧不慢地走着,绕了两圈之后,无视钱艾频繁给过来的眼sè,把手绢,放到了小孩儿身后。
又走了半圈,小孩儿才发现,他先是不可置信地回头,而后立刻捡起手绢,兴奋地去追况金鑫。
明明看不清脸,更别说表情,可对方的错愕,惊喜,所有的情绪变化,好像都弥散在了空气里,随着一呼一吸,便能轻易感知。
“你别让他抓住啊——”眼看小孩儿的手要碰着况金鑫的衣服,钱艾有点急了,顾不上再唱什么游戏歌,真心实意替队友cào心。
况金鑫也很投入,跑就是真跑,一点没放水,终还是赶在被小孩儿抓到之前,锁定位置蹲下。
小孩儿也不恼,重新哼起歌,很快,又把手绢放回况金鑫背后。
钱艾看在眼里,有一种被孤立的复杂心情。
况金鑫捡起手绢,这一次,lún到他追小孩儿了。他人高腿长,一步跨过去,就抓住了小孩儿胳膊!
微凉。
况金鑫只来得及捕捉到这一个感觉,那身影就毫无预警散了,如一阵沙,散成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颗粒。
它们能沐浴到月光,在半空中漂浮着,像一只只极小的萤火虫。
房间里忽然起了一团暖光。
况金鑫和钱艾愣住,循着光源去望。
墙角,不知何时,燃起一根蜡烛。
这是他们进入这栋宅子后,第一次见到月亮、手机以外的光。黄红sè的烛火,没办法将房间映得亮如白昼,却是久违的暖。
……
“还是没有。”钱艾颓丧地叹口气,转身关上[东厢][地]的房门。
这空荡的房间除了地砖,别处都不用翻,尤其有了烛光加持,简直一览无余。
“别泄气,钱哥,换个角度想,好在只有四间房,我们这么一会儿,不就排除掉50%了?”况金鑫看向剩下的[人]和[和],“要是有四十间房……”
“别,”钱艾连忙阻止,“这是意识世界,万一让小雪听见了你的创意,给我们加戏,那就真没活路了。”
“……”况金鑫服了他的清奇思路。
“你说,”钱艾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板,淡淡地问,“刚才那个是小雪吗?”
况金鑫摇头:“我不知道。”
烛光仍燃着,从里面给磨砂玻璃染上一层鹅黄sè的光晕。
“希望不是。”他静静地说。
[东厢][人]房门前。
钱艾摸上门板,一回生,二回熟,往前一推,力道适中。
同[地]房一样,门扇轻松而开,毫无阻碍。
又是一间空荡荡的房。
又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瘦小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跪在屋中央,再没有欢快的歌谣,只有自己扇自己的巴掌声。
一下,一下。
他扇得极狠,就像打的不是自己。
一边扇,一边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整个身体却在发抖。
不是倔强,是恐惧。
子夜鸮 142 蜡烛
况金鑫和钱艾呆立在门口, 心像被带着刺的车lún碾过, 碎成一块块, 鲜血淋漓。
被扇巴掌的不是他们, 他们却宁愿,是他们。
啪。
啪。
啪……
巴掌声的频率慢慢变缓, 那身影像是疼急了, 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每一次扇下去,都要比上次迟疑的时间更长。
“我错了”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微弱。
终于, 他彻底停下来,颤抖着轻轻抬头,望向前方的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监视者。
况金鑫和钱艾,也随之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虚空处。
就在这一刻,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荡里,忽然慢慢凝聚起一个黑影。那影子的身形一看就是成年男人,高大而威严。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lún廓, 况金鑫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是池映雪的父亲,哪怕只有剪影,他也认得!
黑影歪头看了看瘦小的身影, 下一秒忽然扬起手。
小孩儿的身影猛然一震,再度狠狠扇向自己:“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比先前更密集,更用力。他的恐惧盖过了犹豫,那一下下扇着自己的巴掌与其说是在反省,不如说是哀求,哀求对方别亲自动手,他可以自己来。真的,可以。
况金鑫和钱艾再难以忍受,此刻的两个身影,在他们眼里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人!眼前的一切都那样活生生,血淋淋!
二人冲进房内,况金鑫直奔那瘦小身影,钱艾则朝着高大的男人侧影破口大骂:“你他妈根本就是个畜生——”
随着这声咒骂,金钱镖凌厉而出,比钱艾更快袭向高大黑影,犹如一柄尖刀!
黑影躲闪不及,金钱镖正中他面门!
就在被击中的一刹那,黑影无声无息散了,金钱镖穿透四散尘埃,“咚”一声,钉在了地砖上。
旁边,况金鑫已经将瘦小的身影用力揽在怀里。
和先前的屋子一样,他还是看不清小黑影的脸,甚至连他的身体都没办法切实触碰。他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团柔软、微凉的雾,他知道他在,可他不能用力,一用力,就抱住了自己。
就这样轻轻环着,小黑影停下了扇自己的巴掌,可嘴里仍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
况金鑫打断他:“你没错,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眼睛酸得厉害,嗓子苦得厉害,要极力克制,才能让声音不变tiáo。
“我错了……”
“你没错。”
“我错了……”
“你没错!”
对话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就像小球在摩擦力为零的直道上匀速前行,永远不停,永无尽头。
钱艾想阻止,可看见况金鑫眼里罕见的执拗,到了嘴边的“别白费力气了”,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机械性的对话可能重复了成百上千遍,惯性前行的小球,终于停住了。
“我……没错?”
小小的黑影仰起头,犹豫着,迟疑着,声音带着轻颤,那是已经成了灰烬的希望里,最后一丁点火星。
“你没错。”况金鑫第一千零一次重复,也是第一千零一次坚定。
钱艾蹲下来,毫不犹豫道:“错的是那个王八蛋!他根本就不配当爸!呸,他连当人都没资!”
熟悉的鹅黄sè光晕,在屋内亮起。
况金鑫怀里的黑影散了,散在摇曳的烛光里,散在渐渐温暖的空气中。
钱艾摸不着头脑,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两次了,蜡烛一来,小黑影就消失。但他现在也无暇去琢磨深层含义,谁也不知道烛火什么时候熄灭,趁着有亮,赶紧找徽章才是正事。
见况金鑫还蹲在地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发呆,钱艾一拍他肩膀:“别愣着了,还是照旧,你找墙,我找天花板和地砖。”
况金鑫沉默起身,他还没从先前的难受里缓过来,但知道轻重缓急,仍是安静走向墙壁,迅速查找起来。
钱艾叹口气,没再刻意搭话。
别说况金鑫,他现在心里都堵得厉害,张嘴就想骂人,抬手就想给那畜生一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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